法场换子
(胡琴·二黄)
夏长淸 传授
剧情简介:《法场换子》又名《徐策舍子》,事出《薛刚反唐演义》。
薛刚御街闯祸,张台进谗,薛家满门冤斩。阳河总镇薛猛,不纳宋濓言,一家三囗被绑赴刑场问斩。徐策不忍忠良绝后,以与薛蛟同庚的独生子金斗暗换。
人 物:徐 策(老生)
张 台(花脸)
薛 猛(正生)
马 氏(正旦)
家 院(杂角)
刀斧手(杂角)
【舞台正中设两椅背靠,台左斜置二椅,摆场素色。
【刀斧手押薛猛、马氏从上马门上,“挖开”列队,张台随后于中。
◎ 刀斧手揉脸,粗眉大眼。戴帔帔巾加额子插雉尾一支,穿紫色袍斜套
金钱褂,红裤打靴,挂腰刀。
薛猛俊扮,扎高桩水发,挂青三(胡须),着青褶,红裤青靴,披罪绳。
马氏青衣头,打水发,蓝色素衣,内白腰裙,足下深色彩鞋,披罪绳,
抱婴儿。
张台(亦作泰)画二饼饼,戴尖纱加套龙。嘴挂草登喳(胡须),着
带,红彩裤,青靴,怀抱尚方剑。
◎“尚方”, 秦汉以后为少府的属官,制办宫庭器物。“尚方剑” 乃皇帝御用的宝剑。刘基《赠周宗道》诗曰“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奷赃。”
薛 猛 (唱【二流】)
叹薛猛镇阳河将士拥载,
全忠孝夫妻回朝来。
奷臣当道今遭害,
万不料法场把刀开。
马 氏 (唱)且喜薛刚逃出外,
但愿三叔无祸灾。
夫妻一死忠孝在,
怎忍姣儿赴阳台。
刀斧手 走!
【薛猛、马氏被押坐斜场椅;刀斧手站椅后斜“一品墙”。
张 台 (唱)恨薛刚称王霸把我打坏,
想不到今天该我张台歪。
杀薛家一满门杀得痛快,
斩尽杀绝免留祸胎。
哈哈哈……(扬扬得意地坐中场椅)
【乐台奏法鼓一通。
徐 策 (内唱【倒板】)
法场内催命鼓响……(上马门出)
把人(鼓眼:打、打)急坏……
◎ 徐策头戴相貂,身穿白官束带,下着红彩裤、青靴,项下麻三(胡须),
面部淡抹青油。
◎在“打、打” 的鼓眼右手抓袖,“坏”字延腔时趱步、微抖髯向前至
台左角止,继右脚独立,双袖掸须退步,右手掸官衣后襟、左脚收,跌坐;家院急上扶起。
◎ 家院,素色罗帽、褶子、鸾带、彩裤,白统袜、夫子鞋,嘴挂青三,手
提搭红绫的长形竹篮。
家 院 家爷,家爷!
徐 策 (唱【三板】)
快快赶路莫迟延。(与家院往里翻行,再返回至台囗,一踉跄)
家 院 (扶徐)家爷小心呀!
徐 策 (唱【梅花板】)
金斗儿睡篮内不声不响逗人爱,
儿怎知顷刻父子两分开。
为救孤儿父实无奈,
为救孤儿,
你的娘悲悲切切,
切切悲悲哭哀哀――
狠心肠抛舍了十月怀胎。
家院! 法场上你千万要小心谨慎切莫懈怠,
露马脚老夫满门要受灾。
望法场近咫尺我们快快快……
◎最后一个“快” 字的运腔中:左手提官衣向左行转身,遂对上场台角走左脚前右脚后的催步、右水袖同时掸髯至台角停,反半圆场,再走顺半圆场;家院抚篮、尾随。
刀斧手 喂!
徐 策 (唱【二流】)
法场上杀气森森刀剑排。
张台贼亲自监斩把忠良宰,
终有一天你张台也要赴朢乡台。
张 台 呵嚏!
徐 策 (唱)那一旁绑的是薛猛元帅,
侧旁绑的女裙钗。
马氏女持双刀名扬四海,
巾帼英雄盖世才。
如今夫妻皆遭害,
更可怜三月婴儿――薛蛟呀……
还未睹人世就就赴泉台――
怎不叫老夫痛伤怀。
家院忙把祭礼摆……
【弦乐奏【哭皇天】,家院放篮中场椅后、取烛摆烛……张台起身请徐策坐……
徐 策 (坐)替老夫一拜。
【家院拜后收祭物。
徐 策 (离位)薛猛儿,马氏媳,薛蛟――
(唱【哀腔】)
我的侄孙儿呀!
刀斧手 喂!
【徐策怒视张台,张赔笑,继挥手命刀斧手退下,又端椅近徐扶坐。台欲坐中场另一椅,觉不妥,遂将椅移至上场侧坐。家院于中场以身遮竹篮。
徐 策 (唱【阴调】)
老徐策禁不住珠泪满腮。
你薛家自投唐功高世盖,
十大功保唐室稳固帝台。
儿的父驰骋沙场数十载,
儿的毌征西域布阵把兵排。
才换得四海河淸库存器械,
庆太平国泰民安无兵灾。
薛猛儿统雄兵镇守边塞,
薛猛儿欠思量你大大不该。
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命薛刚回京把寿拜,
薛刚不该把酒开。
屡因酒误事不知改,
偏偏倒倒上御街。
拳打探花如草芥,
脚踢太子倒尘埃。
神象毁,门丁栽,
一气之下又打张台。
唐主闻讯胆气坏,
你薛家满门斩金阶。
马氏媳你出身将门有气派,
为然何也与这蠢才一样呆。
宋濂言语全不解,
宋濂死谏也不动怀。
纵不反也应该逃身在外,
◎“纵不” 二字后“剎一脚”(乐止静场),“反” 字低音缓唱;“也应该”
三字一字一眼地唱,“却为何”后恢复行弦。
却为何舍命死保忠孝牌。
你夫妻尽忠尽孝死无碍,
小薛蛟作刀下鬼冤哉枉哉。
况而今薛刚在外不知好和歹,
◎不知薛刚音讯,乃徐策舍子救孤的关键,要唱得清楚明白。
淸明节谁为你薛家扫坟台。
更何况薛家冤仇仇似海,
未必然这冤仇化冰灰。
◎心情激、登腔唱“冤仇”,“ 仇似海”一字一顿,加快速度唱“未必然” 一句。继转缓――
老徐策只说得唇焦气喘……
(唱【二流】)
招招手家院近身来。
以少爷換薛蛟手脚要快。
我头晕目眩倒……倒……倒尘埃。
【吹……
◎徐策假意晕眩倒向张台,张见状惊扶,徐拉住台向前倾跪地上,张台用
力扶徐,策慢慢挣扎;同时,家院从篮内抱出“耍太子”(称婴儿道具的术语)直奔马氏,马氏拒,家院急放薛怀,再从马氏手中夺过薛蛟;张台扶起徐策,徐眼左视――见易子未遂,再次抚台头部跌倒;猛含感激泪交金斗于马氏,家院速放薛蛟于篮内;二通法鼓响,徐策、张台起,刀斧手上――
徐 策 薛猛!马氏!我的儿哪!
(唱【三板】)
可怜我年迈人绝了后代,
只等到三炮响――
儿哪!收儿的尸骸。
◎第一句背身轻唱。
张 台 (高举尚方剑)押下去!
刀斧手 走!
【刀斧手“一品墙” 变“壕子囗”, 薛猛、马氏从中往下马门入,张台跟,
刀斧手随下;徐策、家院目视下场方;法鼓第三通敲响,斩首声传出……
徐 策 哎呀!
【徐策大惊抛冠,家院接帽,徐策昏坐椅上……
家 院 家爷,家爷!
徐 策 (唱)三炮响钢刀落魂飞天外……
◎ 此段唱未写“板式”, 即是续唱前标明的【三板】,其他唱亦如是。
◎ 此句,悲激、由低渐高地唱“三出头”( 唱法的术语):“三炮响(锣鼓:
弄壮)钢刀落(壮共壮)魂飞(把打丑、壮共壮共壮丑)天外……”“三出头” 的唱法,突出人物极悲极愤的情緒,亦强化该段戏的急烈气氛。
薛猛!马氏!我的(低声)……金斗儿哪!
(唱)血淋淋的人头滚下来。
金斗儿休把为父怪,
儿来生转世……
儿哪!切莫投官宦人家的胎。
【唢呐吹婴啼声……徐策、家院大惊――
徐 策 快走!
【家院递相貂,速提篮;徐策慌乱中将冠反戴,以官衣前襟掩竹篮与家院战战兢兢地原路下。
【剧终。
附 记:一折戏两个婴儿,仅在此发出一声啼叫,有异峰突起之艺术效果――
算是“一鸣惊人” 矣!【哭皇天】常用唢呐伴奏,此戏却弦乐负担。留唢呐仅吹婴啼,妙矣!
听父亲说,“换子” 前,还有一段家院报信、夫妻商议舍子的情节,戏虽不长,大可不必。此场徐策的第一段唱已作交代,足也。该省则省,少而精好。
2012年7月20日初稿 2012年8月5日修改
2013年5月7日校改
附1: 举狮观画
(胡琴·二簧)
夏长清 传授
剧情简介:薛家蒙冤,满门抄斩,徐策舍子救孤。十七年后,薛蛟成人,精文善武,力能举鼎。徐见时机成熟,以画图讲述蛟之家谱和蒙冤之亊,并修书令薛蛟送占山为王的薛刚,嘱以兵谏,除奸正国。
人 物:徐 策(老生)
薛 蛟(武生)
家 院(杂角)
◎徐策,穿戴与《法场焕子》同,仅麻三换白三,添白扇一把;家院戴黄罗
帽,穿同色褶,捆鸾带,下着深色彩裤,白统袜、黄夫子鞋,青三换麻三;薛蛟俊扮,两鬓垂露发,戴粉红玉儿巾,着同色綉花袍,捆鸾带,外穿同色绣花褶,同色绣花跑裤,花打靴。
【台中一桌二椅,红色摆场。
薛 蛟 (下场出,念对)
书斋读孔圣,
校场射红心。
俺,徐金斗。久居书房,身体不爽,时才支开老院哥,不免悄悄出府一游。(圆场)吓!见那府门外一对石狮,甚是好看,俺不免脫衣朿带举狮玩耍-番!(脫衣,整装上场进)
【家院上。
家 院 (念对)
端茶至书房,
不见少年郎。
吓!这个小少爷啰,叫我捧茶,谁知他转眼不见。少爷!小少爷……(望上场内)哎呀!原来他在府门外举狮玩耍。这-支石狮没有千斤,也有八百,他能举狮过头顶,好大的臂力呀!真是苍天有眼,薛家祖宗有德,也不枉老爷舍子救孤的-片苦心哪!(拭泪)哎呀,小少爷年轻骨嫩,恐有闪失,家爷归来,必要问罪于我。小少爷!快把石狮放下来,不要伤着哪里呀!(急下,拉薛蛟上,拿衫与蛟披上,原路下)
徐 策 (上场出,唱【二流】)
朝廷待漏五更冷,
老徐策早朝面圣君。
怎奈君昏庸不把忠言听,
薛家冤+七载至今未明。
时才间满怀心事把府进,
府门外一对石狮为何并存。
谁人力举千斤鼎,
但愿是小薛蛟——薛门的后代根。
张台贼尔的死期近,
小薛蛟就是你的对头人。
兴冲冲二堂且坐定,
唤来家院问详情。(坐)
家院快来!
家 院 (上)参见老爷。
徐 策 爷问汝,府门之外的一对石狮原是左右各-,今日为何并存一处?
家 院 禀家爷,时才小少爷府门玩耍,举狮作戏,将石狮放在了-起。
徐 策 你说什么?
家 院 小少爷举狮玩耍,放在了一起。
徐 策 哎!你家小少爷小小年纪,焉能举之得起?
家 院 老奴亲眼所见,绝非谎言。
徐 策 是你亲眼所见?
家 院 是老奴亲眼所见。
徐 策 没有说谎?
家 院 没有说谎。
徐 策 你不要逗老爷开心啊!?
家 院 我知道老爷听了-定高兴。
徐 策 老爷高兴。
家 院 高兴!
徐 策 你也开心!?
家 院 开心!
徐 策 哦……哈哈哈……
家 院 哦……哈哈哈……
徐 策 家院,快唤小少爷二堂答话。
家 院 是。
徐 策 转来!将画室打开。
家 院 老奴知道。(下)
薛 蛟 (上,念対)
耳听爹爹唤,
迈步到堂前。
孩儿金斗参见爹爹。
徐 策 薛蛟!
薛 蛟 爹爹,您在叫谁?
徐 策 我就是在呌你呀!
薛 蛟 儿是徐金斗哇!
徐 策 你不姓徐,你姓薛!你不叫金斗名薛蛟!你非吾儿,是我的侄孙儿哪……
薛 蛟 爹爹,此话从何说起呀!?
徐 策 薛蛟!我的孙儿哪!
(唱【幺板】)
小薛蛟,休作惊,
金斗本是你小叔名。
你非徐门后,
你乃薛家根,
你是薛家……
孙儿哪……
后代根。
(唱【一字】)
来来来随我把画室进……(圆场入室)
观图画儿便知其中原因……
其中原因。(坐)
薛蛟,往上跪。儿抬头看——中堂画上人就是儿的祖父平辽王薛仁贵和儿的祖毌-品诰命柳迎春。儿向左看——征西大将军薛丁山、征西元帅樊梨花——儿的爷爷、婆婆。儿向右看——儿的亲父阳河总镇薛猛,儿的亲母双刀将马氏。儿看——那炒蠛耗硕娜逖Ω铡6模阍倏茨摹ɡ胛唬┠茄芰艿挠ざ⒕褪且亩郎印⒂攵男∈逍旖鸲罚。吣昵埃谀欠ǔ≈希盟荒悖帕粝轮伊贾蟆⒍囊惶跣∶模
薛 蛟 爷爷!(膝步。吹)
徐 策 正是:(念诗)
+七年光阴荏苒,
+七年薛家蒙冤。
+七年今遂心愿,
十七年哪——
慰金斗含笑九泉。
【薛蛟端椅,掺徐策坐。
徐 策 (唱【阴调】)
老徐策讲画图心潮翻滚,
忆往事不由人珠泪纵横。
儿祖籍山西龙门郡,
儿祖父薛仁贵征东扬名。
儿爷爷薛丁山征西将领,
儿婆婆樊梨花曽把西平。
儿的父名薛猛阳河总镇,
儿的毌双刀将出身将门。
儿三叔叫薛刚从小任性,
性刚烈见不得不平的事情。
最恨他饮酒无度不自省,
常常酒后把事非生。
+七年前薛刚酒醉御街观景,
他不该拳打探花又打龙孙。
家庙神毀尽,
门丁倒埃尘。
张台门牙损,
京城天地惊。
唐主闻凶訊,
张台怂圣君。
君把谗言信,
你薛家三百囗刀刀见血血溅龙庭。
你的父愚忠愚孝行事蠢,
拱手交印朿手就擒。
-家人绑赴法场问斩令,
儿出生三月实可怜。
老夫闻凶訉,
无奈舍亲生。
用金斗换儿命,
保存了薛门后绝了我徐家后根。
且喜得十七载儿无灾无病,
且喜得儿专意演武修文。
且喜得读孔圣儿勤学发奋,
且喜得练弓马件件皆精。
且喜得今日儿举千斤鼎,
且喜得天有眼儿祖宗有灵。
近闻得你三叔盘踞山岭,
又得配武艺超群的纪鸾英。
既然是主上昏庸不把忠言听,
用兵谏发兵围皇城。
不要江山不要印,
专拿张台害人精。
拿着张台用绳捆,
打成猪羊祭祖坆,
挖他肝取他心,
宰贼首级点天灯。
那时节老夫方消心中愤,
(唱【三板】)
你列祖列宗亦发笑声。
薛 蛟 (唱)深谢爷爷救儿命,
深谢爷爷抚养恩。
儿愿只身去送信,
儿愿报仇统大兵。
徐 策 好好好!
(唱)爷爷即刻修书信,
儿收拾行装便登程。
-路须当要谨慎,
用金斗暂且莫用薛蛟名。
见薛刚替爷爷骂他-顿,
你叫他带罪立功快发兵。
-路上切不可骚挠百姓,、
除奸正国慰亡灵。
薛 蛟 孙儿紧记。
徐 策 随爷爷来!(携蛟叮咛下)
【剧终。
注:重庆市川剧院资料室存有笔者2011年1月15日演出光盘。
附 记:《举狮观画》的重点为“观画” 的讲白和“教孤”的【阴调】。 “观画”,画室的中堂、两侧一画皆无,全赖徐策饰者通过讲白、手式、表情,将薛仁贵至“血淋淋的婴儿”徐金斗一幅幅图画呈献在观众的听觉、视觉、感觉里,也就是扮演人给观众现场“绘画”。“观画” 为“教孤” 铺垫,前段若得看官共鸣,【阴调】自然获彩。
2012年7月22日 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