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录像厅时代

百花缭乱 · 发表于 2016-9-13 22:54

在整个1990年代成长起来的人，没几个不熟悉录象厅的，今天看来，录象厅极可能是仅次于下载的最伤害电影的方式，但也是一度最容易让我们获取群体愉悦的方式。以致多年后，录象厅时代可以清楚被区分开来，录象厅时代的电影也醒目地安插在记忆里，随时方便抽区。如果电影是时间的度量衡，那么录象厅就是那群人的便签纸。对他们而言，那些记忆也是电影的一部分。
为1990年代的中国写电影史的人会很尴尬，因为那个时代的人们真正见识到作为娱乐的电影，是从录象厅开始的，而录象厅，多少是有点“不登大雅之堂”的。它们散落在全国的大中小城市和县城，多见于车站、影院、文化宫、或学校周围。它们大多改建自企业事业单位的楼房，甚至街边的普通民房，几十平米，能坐50-60人，基本相当于一个教室。在它周围出现最多的商铺有两样，一个大型街机厅，一个是台球室，街机一块钱至少五个币，台球最多五毛一杆。这三个消费场所共同代表了两个关键词—便宜，还有年轻人。生于1970年代贾樟柯会议说，“打架、逃课、看电影、打台球，我觉得每一个小县城的男孩子都是那么过的。”今天的年轻人娱乐已经很多元了，不像那时信息闭塞、电视乏味，那狭小黑暗的屋子，是唯一兜售廉价幸福的地方。我们在里面通宵达旦地看了一部又一部电影，但很少跟别人强调自己是影迷——大家都是影迷，否则能去的地方会非常有限。

那时中国还没有实行双休日，有大小礼拜之说。大礼拜两天，小礼拜一天。为了大礼拜的“电影之旅”，你应该在小礼拜的时候就计划好钱该怎么花。要留意录象挺前面的黑板，不过不要过分依赖那些用五颜六色粉笔写的信息，很多冠以神功、火爆、超级的片子，有不少是蒙事儿的。如果某部片子你完全不知道，那要学会在场外留心。彼时录象厅都喜欢朝街装个喇叭，同步播出正在演的电影，极有声势。仔细听，劣质武打片裙裾飞舞的呼呼声、打在身上的嘭嘭声、刀剑相交的哐啷声、击碎桌子的噼啪声都更假一些，配音和配乐舒不舒服也会暴露它山寨的本质。如果决定去，录象厅早场一般八九点开始，至晚上八九点结束，五部片子一个循环，随时入场，票价不变。你要算好时间，否则落下一部又等不到下一个循环，就会白白浪费。最好事先吃点东西，很多录象厅门口都有地摊，馄饨一块五、肉馅饼一块、豆腐脑五毛、油条一块钱三根。当然最牛X的，还是手拿一大把羊肉串。还可以考虑买平香料勾兑的饮料——用大啤酒瓶装的，也是五毛。一整天下来，十块钱足矣。没有网吧的时候，“刷夜”是用来指代看录象的。录象厅晚场一般晚九点开始，至次日凌晨七点，也是五部左右片子的循环。后半夜的时候，老板会拿出“大家最想看到的片子”。很偶尔的，老师会去突击抓人。那说明你没跟班长搞好关系。如果这些都没问题，你又不打算买烟，现在可以入场占座位了。
提前入场是非常重要的。首先那时候录象厅是亮的，等开始放片子了再进去里面会一团漆黑，最少20秒啥也看不见。你只能摸着往前走，还会引来埋怨。这是真的，假设你正看片，有人忽然掀开那片油乎乎的门帘，一缕强光照进来，你也会很不爽。其次，录象厅没有对号入座的规矩，口头说不算，屁股坐上才算。进去晚了不但得透过脑袋缝看电影，还会捞不到好凳子。录象厅时代的前半页，凳子基本都是从单位、学校礼堂退役下来的，木板钉的，三四个人并用一个，很多靠背都是坏的。占住好座位后轻易别动，没准去撒泡尿回来，风水宝地就让别人给占领了。更不用说，你很容易把别人的鞋踢得再也找不到。每次看循环录象，尿还是不尿都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前面说到买烟的问题，其实不买你会后悔的。没有烟，霉味、汗臭味会异常刺鼻，如果放“大家最想看的片”，还会有荷尔蒙的味道。那时没禁烟，电影院里抽烟也没人管，要么吸烟，要么吸二手烟，这是仅次于尿尿的第二个难题。1990年代看电影还有鼓掌叫好的习惯，但在录象厅千万别干，太OUT了！看看周围吧，录象厅是个带着点叛逆、蔫坏和颓废的地方，大声叫好是很不专业的。但有两句话你可以喊，你不喊别人也会喊。

说起来，那时候的人们对声音和画面几乎没有要求，只要打得火光冲天、拍得香艳旖旎就可以，对故事的期待，远远高于其他任何指标。现在观众钟情原声，那时候群众却普遍喜欢国语发音（虽然大多配译极其粗糙），录象厅的播放机进入VCD时代后，经常涉及到左右声道的问题，如果老板忘了，你就可以大声喊：“老板，换声道！！”第二句比较讲究，要配合时间喊才有效。首先你要先考虑正放的片子是不是大家都喜欢的。如果跟”江湖"沾边最好看完。如果不是，时间又到了半夜12点，趁着大家有点困意将睡将醒的时候，你要带点不满的情绪喊：“老板，换片！！”注意，口气一定要自信、声音一定要浑厚，否则年纪轻轻的你，会被人耻笑。通常此时，三三两两的人会附和你，录象厅的老板都是很民主的，很快他们就会奉上“大家最想看到的片子”。漫漫长夜，这才刚刚开始。。。

即便是录象厅时代的亲历者也会疑惑，为什么我们当年可以如此愉悦。时间的电影都是可以把人催眠的，久而久之，那个散发着古归案气味的、氤氲闷热的、冒着邂逅小流氓危险的录象厅的记忆，变得愈发遥远、香氛起来。我们在那里第一次知道了“江湖”和“武林”的区别，见识了两个兄弟是如何风雨同舟，知道香烟可以消毒伤口，透过红酒能发现隐蔽的激光射线（[纵横四海]），MP5有射不完的子弹，黑三角总是毒品泛滥（[警察故事]）。这些东西跟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对一代人来说却是真实的情感体验。录象厅不仅是一群人青春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比如“大家最想看到的片子”，就让很多人用近乎荒诞的方法告别了屁孩阶段。还有或酷或痞的主角们，没进录象厅之前我们无法想象，墨镜对一个男人何等重要；可以不会独孤九剑，可你不能不会背“鸿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恕我们重复，那时没人会强调自己是影迷，大家都不是奔着“文艺”才冲进录象厅的。我们是一帮低端的影迷，也因此能在不入流的地方享受着单纯的电影快感。地界虽然简陋，但它承载的年轻人的梦想和今天一样炫目。1994年以后，国内逐渐出现了所谓的镭射录像厅、投影录像厅，多少提升了观众的光影体验，但说到底，它依然是服务草根的观影媒体。电影票从平均的两毛五飞窜到人军20元后，几乎没什么去看电影。录象厅的价格最初是一元，后来两元，最贵的时候也没超过五元。录像厅不存在了，或多或少，这也配合了我们鲜衣怒马但并没有重量的青春。那些记忆太局促了、太草根了、太贫贱了，甚至让人怀疑有没有铭记的必要。可我们也不能否认，托录像厅的福，在里面泡出来的影迷才是今天中国电影消费的中坚力量。错过那个时代的人不会明白，这是我们共有的秘密。我们对生活的要求越来越精致了，所以别忘了，我们也曾经粗糙过。
90年代中后期录像厅多的如同现在的网吧，不正规的录像厅总是比较受欢迎。每个电影院旁都有一家正规的，城乡接合部多是不正规的，不正规有两层含义，没有执照或片子带色，VCD很少在录像厅放，VCD总是个揽客的好噱头，VCD剪掉的很少，叶玉卿，叶子媚，任达华是录像厅票房的保证，叶玉卿更受欢迎。



录像厅的低潮是VCD的流行，录像厅竞争空前激烈，黑板上”都写满了艳情片”“狂情片”的字眼，生意越来越难做，刚开始VCD不能在录像厅放，只准录像带，随着VCD对录像厅的解禁，录像厅都正规起来了，看录像的瘾头确越来越小，我逐渐走出了心灵上的阴霾，偶尔也看一两回。可我再也听不到到老板哆哆嗦嗦用摇带机摇像带的声音，录像厅片子越来越精彩，看的人却越来越少。录像厅数量明显少了，三级片在租片行却越来越多，叶玉卿已经过时，我对录像厅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回忆。我那位去广州的朋友一去后联系了几次，最后断了线。是否真如他所愿。但愿如此，我也变的越来越符合社会的标准样品，可我偶尔的也想再一次去看录像，去听听易拉罐的响声，继续去寻找《英雄本色》，再一次听散场后哼着“海阔天空后”传来的“我马子”的怪叫！时间总能让我喝醉，和我一样在那个时代看过录像的你呢？是否，你也会感受到醒来后的醉！献给迷茫的70代的大家！

最早的录像厅其实就是街边的民房改成的，50-60平的面积，能装下50-60人，一平米一人按说也不少，但除去过道、椅子、桌子、老板一家吃饭的用具，还有烧火的炉子……算算没剩下多点地方，座位都可能是从单位或学校礼堂退役的连体凳（公园里最常见了），木头的，还有空隙，坐久了胖一点的哥们儿屁股肉都分层了，时不时的就能看见左右前后的某位观众侧侧身子，缓解一下“殿”部的压力……那时候人多朴实啊，条件如此简陋可大家都咬牙坚持，到了周日（那时没有大礼拜一说），学校、单位、工地放假，座位不够了老板还体贴的准备了数只小板凳放在过道上，去晚了也没关系。如果你到一个营业场所，问道：有没有地方了？回答“没有”的那肯定不是录像厅老板！为了让群众们共享精神文化食粮，他甚至会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后来的同志们（真的）。

接着，打着镭射、沙发、环绕立体声、环境舒适旗号的录像厅开始多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听人说镭射这个东东会对人眼造成伤害，犹豫了很长时间也未敢实践，再加上票价太高（5元，当时简直是天价！），所以就一直忠心的守在大本营。后来标有镭射字眼的录像厅越来越少，到了1992年，又兴起了投影，就是一块大布，前头有一个投影机（仪），比起彩电来是大了不少，可色彩饱和度与影像清晰度差多了，所以最中意的还是彩电系。

发展了一段时间，21寸系慢慢的被淘汰，25-29寸接班，木制刑具也换成了长条沙发，有的录像厅则把两间屋子打通，空间扩展了不少，但屏幕尺寸达不到要求，于是有聪明的老板们就在中间放一个高桌，很宽，背靠背放两台电视，两边各放数排沙发，观众们就像两支部队一样面对面的仰着脖子，很有意思，记得在那个录像厅里，每当我觉得没意思或某个片看过的时候就偷瞅对面敌军的表情，看他们齐唰唰一起傻乐或一起睁大眼睛的时候就开心，碰上跟我一样闲的哥们儿时不时的还用眼光交流一下，两人弄弄眉、挤挤眼，但是也有不开面的，有回瞪时间长了差点没挨揍，还是老板给拉开的，妈的，长得像大傻就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