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办公室的时候,觉得头痒,一挠,在那阵耀眼的下午阳光中,头屑居然有如雪花在飘了。妈的,头又脏了,晚上回来开了浴霸,水调得暖暖的,好好把自己洗了个透。躺在床上四肢放开,真的觉得舒服。
我印象中最早的洗澡记忆,可能要源于很小时候母亲给我洗澡了吧!好像是仲春的晚上或者初秋的中午,一个大木脚盆里,母亲早准备好了温热水,把我摁在里面给我洗澡了。那时母亲喜欢用陈艾叶熬水给我洗身子,说是可以清火去毒免得生疮的。我是个调皮的孩子,她给我仔细擦洗的时候,我就爱用手往她脸上凫水耍,觉得好玩,这样有时候自然要遭来母亲在我屁股上啪啪的两耳斯脆响了。
很多时候母亲都是用我们屋下面雨伯伯家门前的那棵老皂荚树上的长长皂荚果来给我洗头发的,小时候是没有什么洗发水的,一般就用那东西来洗头,现在想来可能是最环保的东西了,我到现在一直再没有见过那样大的皂荚树了,上面总有许多坚硬的粗刺,很让人害怕的,反正小时候我们是从来不会去爬皂荚树的。现在,我们那个老院子早已经没有人住了,那棵树还在吗?我很少留意过了,可能已经不会在了吧!许是被什么人砍了的。
但我小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学校门前那条河里洗澡的,我还是最喜欢那样,打个光胴胴,什么也不穿,自由自在地在那条河里鱼儿一样游来游去,我喜欢那样的自由,我的童年基本上都是在那里泡完的,有许多时候我都想,我那么喜欢水喜欢那条河,是不是我前生是鱼变的,或者下辈子我会变成一条河呢?我喜欢在水里洗澡,甚至都快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才知道羞耻把衣服裤儿穿上的,之前好像读书的时候我都是那样打个光胩在教室里读书的,不过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的。
在凉风读书的时候,住在舅舅家。他们用水吃水都是屋后山上的捡水,山上是莽笼笼的一山松树,水自然是很好的山泉水了,把竹子砍下来,做成捡水槽,一节一节鬥起来,一直接到灶屋里的水缸里,水不能太大,滴答滴答地滴着,刚好可以够一天人畜用水就行了,很方便的。我喜欢听那水滴的清脆声,一个人在屋里安静看书的时候,就只有那不紧不慢的水滴声,一滴一滴地吊在水缸里,发出凼凼的脆响,很动听的。渴的时候我喝过那水,很爽心,总觉得有丝沁人的甜味儿。
舅妈家洗澡都是在一个大黄桶里洗,桶全部是用大柏树木头做的,四外公是老木匠,自己家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这样的木桶当然做得很大很结实了,舅妈把水烧好,舀在黄桶里再加些凉水兑匀净,刚好温温热的,然后喊我去洗个澡。
我泡在水里,闻着柏木树的淡淡香味,想着他们一家人的好,心里感到幸福极了,这里真好啊!我真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我后来还是走了,我一直想,如果用那里的水来泡茶喝该特别的好吧?可惜我一直没有过那样的机会了。
我在都江堰读书的时候,学校洗澡一般都是在澡堂里面,洗澡要发澡票,好像一人一周有几张吧!男女生的浴室是分开的,男左女右,里面其实就是水泥板一格一格分开的,我们男生浴室好像有十几个位置,每次一到洗澡时间,那里总是很拥挤,都争着排队抢位置。有时候也会为争位置发生争吵甚至打架的。我们一般是一个班或者同寝室的先排几个人先去占位置,然后就换着轮流去洗,免得和外面的争位置了,那样,我们就必须很早就赶到那里等,一般都是还没有到开门时间,那里早等了很多人了的。
不过我不喜欢在那里面洗,人又多,水又小,有时候开半天都他妈的是冷水,还没有把肥皂水水洗完,旁边等的人就开始毛脚火辣在催命了,很让人不舒服的。后来老子干脆不到那里去洗了。那时候我们爱踢足球,天天都死在足球场上拼命地踢那玩意,经常一下场就浑身湿透了,汗涔涔,泥糊糊的必须洗澡才行。
因为那样我一直都是留很浅的平头,水一冲,两手一摸头发就干球了,爽快得很。我们那时都是在宿舍的公共浴室里洗冷水澡,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都江堰用的水都是岷江里的水,那水多是从三州雪山上留出来的,一年四季都是冰浸的,就是夏天也很凉人,到冬天就更不用说了,用寒彻透骨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的。但我们那时就喜欢洗那样的冷水澡。平时还无所谓,到冬天的时候,就要先把全身活动开,用手使劲把周身都搓红了才敢去洗冷水。不过洗冷水澡是很兴奋也很爽的一件事情,洗完之后好像整个毛孔都是通的了,那时冬天我们都只穿很少的衣服,一点不觉得什么冷的,倒是现在慢慢懒了,什么都讲个舒服,再不敢洗冷水澡了,冬天总是怕冷,把自己穿得像个棕熊似的。
记得我快毕业那年冬天,父亲来学习看过我一次。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外面在下雪,许多同学都还在睡懒觉,我不喜欢懒睡,想洗个澡之后,去图书馆泡的。我正在一边大声唱歌给自己鼓劲,一边痛快淋漓地冲冷水澡,突然父亲就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看见父亲背个背篓,戴着眼镜,笑眯眯地看我那样洗澡。我没有想到他会来,他会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高兴得大声喊了声:爸爸。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也很漂亮,我带父亲去逛都江堰,去逛二王庙,过索桥,看学校里的植物园。那天我戴了顶草帽,父亲戴的他的蓝色棉布帽,雪轻轻地飘着,落在我们的帽上我们的衣服上,我给父亲轻轻摸去了好几次积留的雪花,我怕雪化了冷了他。那天父亲很开心,我陪父亲照了许多相。可惜现在留在我影册里的却只有那张我们两爷子肩并肩站在索桥上的合影了。而现在父亲的人也早已经不在了,只留下许多美好记忆在我心里。
父亲去世前的那年,已经很难得到我家里来了。他总喜欢他自己的家,其实我是他生的,我的家我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可他心里却不这样想,每次到我这里吃了饭,就想着要早些回去了,我总难留得住的。有次雨天,总算留住了他。他身上很多泥,我要给他洗个澡。
父亲不会用热水器,那天外面好像很冷,怕老人家感冒,我把水调得很热,等他说可以了才放心。我给他脱去衣服,象小时候他给我洗澡那样给他洗澡。父亲那时已经很瘦了,我小时候强壮的父亲现在一身的肌肉都变得松垮垮的了,而且皱巴巴的,没有什么肉,摸起来净是骨头。父亲的下身可能是很少洗吧,他的生殖器已经萎缩成让我担心了,记得小时候看父亲洗澡时,那时中年的父亲身体很棒,总是硬硬的,一飞冲天的样子,很是充满力量,但现在却这样的了。我心里有些隐痛,心痛地给他擦香皂,沐浴露。从头到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仔细擦洗。老家的冬天是很难得洗次澡的,父亲身上已经很脏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给他洗干净。
小时候父亲就一直喜欢我给他搓背推背,现在我好像又回到了儿时,我会边洗边和父亲说话,摆些老家的龙门阵,还时不时问问父亲水冷不冷,我力用得大不大,父亲很高兴,一个劲的点头,只要他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只是现在父亲是这么衰老了。
父亲走了已经很多年了,时间已经让我把思念这样的东西都淡忘麻木了许多,今年春节和母亲在成都相聚的时候,再说起父亲,母亲就说到了我曾经给父亲洗过的这次澡。她说,父亲很开心,老是缝人就说他的儿子们对他是多么好,还亲自给他洗过澡,说得他周围同转的人都羡慕他命好。其实我都已经快记不起这些了,这样听母亲说起,我就又想起了父亲来,只是他已经走了,我再也没有机会给他洗澡了,但我还是觉得高兴,因为我给父亲洗过那样一次澡啊。
其实,我也给我的岳父这样洗过两次澡的。
5.12汶川大地震前不久,岳父突然胃出血,住进了人民医院。老婆胆小,最怕医院。只有我天天晚上到医院住院部去陪了,虽然我胆子大,不怕死人流血的,但我很讨厌医院里那股难闻的味道。岳父住的一个重病房间,那个房间,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刚死了两个人,床位紧,岳父还是等把死了的病人推走后睡的个加床,天天输液打针,那里面全是笼罩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旁边一个床位是一个七十几岁的唐老头,和岳父呆了好几天,我那天晚上送饭去的时候,还和他说了话的,过不多久就看见那老头子躺在病床上,头一歪就死球了。看着后来赶来的他的那些后人开始哭泣,岳父不敢在这里住了,眼神很可怜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扶他回家了。
床单换了新的,他一身全是医院的晦气,也该洗个澡了。
也许是这些日子输液打针太厉害了,岳父的身体已经很无力了,脸色也很苍白。
我一直都是把岳父喊爸爸的,就象喊自己的父亲那样不觉得拗口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久了也成了习惯。
我象给父亲洗澡那样,好好的给他洗澡,只是在决定是否给他洗下身的时候有一丝稍微的犹豫,但很快我就什么也没有想,脱了他的内裤,给他的生殖器打了厚厚的肥皂,仔细地搓洗起来。岳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做这些,好像不是在看我给他洗,而是在看我给人怎样洗的那样。
我这样给他洗过两次澡,都是他自己身体没有办法,必须要人洗才行。
给他洗干净了,拿了我的衣服给他换上,用吹风把头发身上吹干净。我才发现他的胡子拉碴,也该理了才好。他的胡子乱七八糟的长着,他总是不喜欢打理他自己这些东西的,我只能用刮胡刀片给他刮了,胡须先用肥皂泡沫早泡软了,但刮胡刀还是刮不动,于是只好找来小剪刀,先一剪刀一剪刀地把那些长的先剪掉,然后再用刮胡刀来刮,这样才能够把它们刮干净。其实刮干净胡子,修了面的岳父还是很精神好看的。我做完这些,再仔细看看,好了,终于可以了,我象个雕塑家一样,面对自己的好作品,那时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岳父穿好衣服,最后在镜子里久久地望了阵子自己,只是轻轻的露了点老人的笑容来,而那时,我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忙着把卫生间的那些东西收拾干净,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甩到洗衣机里,用洗衣粉水先泡起,等一会再好好把它们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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