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男人们提起板斧,斧柄上套上绳子,向大岩涯爬去了,宝娃还把那粉红背心脱下,横扎在腰间,露着油黑的背脊:“好好看守大本营啊。”好远了,红背心还一闪一闪的……
端起洗锅水往火堂一泼,便没事作了。
翠兰跑到窑里,斜歪在舖上,反剪双手垫起脑袋,不知想啥?
秀明欢天喜地在窑外蹦达,对大山喊一声;‘哎——”千山万壑回应她。回声多大啊;她兴致勃勃插进草丛里,老山草立刻吞噬了她的身子,只偶尔露露脸宠,颇象盛开的杜鹃花骨朵儿……没一会,她钻出草丛,扬起一束红白相间的杜鹃花,衣领、脖子里、头发梢粘满草梢梢。她顺手扯起一根草茎,把花儿扎成一束,栽在窑门前松泡的土里,急忙往里喊;“翠兰姐吔,你看,好鲜美啊。”
翠兰跳出窑门,捏她一把;“幺妹儿,你看好窑——”
“你搞啥?谁来偷,深山老林的。”
“我有事啊。”
“是不是那个了——”秀明笑起来:“有纸巾么?我带有呢,我去给你拿啊?”
翠兰笑着跳起来:“你才那个呢。我才来过几天呢,我是想砍料人吃一天苦,晚饭后给他们热锅水烫烫脚,解解累。”
“水贵呀。”
“我去揹嘛。”
“不行不行,要去我俩去。你说过,顶多两小时嘛。”
“那不去算了。”翠兰扭扭头说。
秀明反而掖翠兰,翠兰提条件说;“我怕你出拐,要去,必须听我指挥。”
“那当然嘛,你是姐噻。”
“少叼嘴,听话就走。”
翠兰拿起塑料口袋搭肩上,嘱咐秀明进了林,必须紧紧跟着她,笑道;“走掉了,被猴子揹去作媳妇,那我咋负得起责哟。”
突然秀明说:“唉,姐呢,去个球啊,没绳子嘛,总不能抱起水袋袋爬山嘛。”
“你操啥子干鸡巴心哟,别管啊。”翠兰招招手,俩人插进林里去……。
揹水的路翠兰是熟悉的。她爹是上屯下堡闻名的木匠,十来岁木匠就带她进山,爹劈枋子,小丫头蹬在旁边看、或打野菜或捡毛栗儿,爷儿俩互为伴儿,倒也自在。
翠兰十三岁上,她妈和木匠把她许给了上关屯的沈松德,十六七岁后她发现沈松德身上缺啥?同他过一辈子怕难得他几句好听的话哟。去年妈叨唠要她同松德扯证办酒,她在妈面前发脾气:“我抱着一根木头过?”前阵,她赶麻花街回来,路上碰见松德,她好热情地搭话,可松德不说不笑,诺得翠兰一堵火直冲脑门,脱口说:“你也有点松树味道嘛,球样样儿。”回家后緉在床上俩钟头,她苦恼极了,又不知咋办……时不时她也想:管球他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大山是富有的,它的每条皱纹里都含着生命的鲜绿。越往里走,秀明越感叹。她紧跟在翠兰身后,一会儿钻进暗淡的树影里,一会儿一缕阳光从树缝里透下来,脚下不时打闪闪。路不好走啊,时下坡时翻梁,时不时走岩顶巴掌宽小路,时不时从几块篷在一起的石洞穿过。
“兰姐,你看那两捰树好怪。”
翠兰朝前看,两捰比桶粗的弯溜溜的大树,树根相隔几丈远,到七八米高处树身生在一起了。
“没见过么?”翠兰笑开了;“有啥日怪的啊,它俩谈恋爱拥抱亲嘴呀。”
“吔,树的灵性比人还浪呢,相亲相爱几千年。”
“是啊,有时侯人还不如一棵草,一朵花,”翠兰调头问:“幺妹儿,说真的你想不想那个?”
秀明脸热一下,摇头笑说;“不想。”
“咹,你不想?你白屄嘴哟,你不想,天知道。”
秀明低垂眼说:“我爹妈不准我耍,说我二哥未结婚,我大姐婚姻没整好,姐夫同大姐过不拢,我大哥常说大姐呢。大姐的错过了,我的要弄好,看准在找,我是老幺。”
“哦——”翠兰轻轻应一声,往前走。
两道山梁要鹏在一起了,哗哗水流从大岩石上滚落而下,迭荡在两涧的大凼里,大水凼清澈见底,水底的山石发出斑澜颜色,凼边的枯朽树叶静静呆着,望不到顶的大岩石耸出几株弯不拉几的老柞木,树须吊垂几丈长,傻兮兮望着大水凼几千、几万年……
翠兰丢下塑料袋,爬在凼边,翘起屁股咕咕直喝,一点点山风吹来,掀起她白底翠花衣,现出背脊和腹边巴掌大一块乳白的肌肌;秀明坐在凼边隆起的大石头上,解开领前扣子,卷翠兰衣衫的山风也趁机肆无弹的璇进她的衣领,喜咪咪往她散发出青春气息的胸脯深处赞。
抬起头来,翠兰横手擦擦嘴;“当心受凉哟,山高一尺,水冷一寸呢。”
秀明站起来:“真是林茂水清,山清水秀呐。啧啧啧。洗澡才安逸呢。”
翠兰提起塑料袋在水凼里撩一撩,提过来放在秀明脚前,顺手从荆刺丛扯来根藤藤,往水袋口一拧一揪,说:“这是葛藤,能受二三百斤重呢。”
秀明要揹,翠兰拦开她;“我来,你走前头。”
往回走半把钟头来了,秀明时时调头看翠兰姐,看她爬得哧呼哧呼的,脸瓣瓣现出红晕呢,说:“换换嘛。”
翠兰摇摇头:“你走你的。唉呀——”随翠兰一尖声叫,一根倒构刺已划破了塑料袋,一指长的破口处水哗哗外淌,顺翠兰肩头、腰肢流倒脚跟,她忙不迭用手捂,衣裤没根干布纱。
翠兰踢踢已瘪的塑料袋几脚:“洗个好鸡巴冷水澡,浸得骨头逢逢发茬茬。”
“咋办呢?快脱下来晒晒啊,没带ABC呢。”
翠兰瞭瞭四野,空旷的大山静静无声,只有红硕的太阳挂在碧兰深远的天空,发出红刷刷的光茫,老远老远的窥视整个山野,延绵起伏的大山是多么舒坦……翠兰咪咪笑开了;“洗不成冷水澡,只有日光浴啰。”说着麻利地脱开了。
“唉,姐呢,你好美啊?”秀明说;“我给你放哨?”
阳光下,青山绿水里,这是青春的眮体。翠兰笑着说:“背过去呀,我这几点最密秘的地方不给你看呢……”
“我才不给你放哨呢,你那轮廓好撩人。”她捡起塑料袋:“我让开你,背水去,给我未来的姐夫把好门口啊?”
“哎——”翠兰蹬在树丛下:“你还嫩呢,那破口——”
“有法儿,”秀明扭头说:“我穿的啥——白胶鞋,扯下鞋带扎住嘛。”
“一顿饭工夫晒干了,我来接你啊?”
秀明下涧去好远了,扭头还看得见翠兰姐挂在小松树枝上的衣裤,那粉红色的乳套套和银白的内衣在太阳的光辉下多么地闪眼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