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病毒首次境内社区传播，广州抗疫半月全景回顾

高逸图 · 发表于 2021-6-5 15:40

　　作者/周世玲编辑/段文

　　广州疫情，牵动人心。从5月21日出现首例新冠病毒阳性病例至今，广州抗疫已经整整半个月。

　　近两日传来好消息：广东新增新冠病毒阳性昨日降至个位数、首例确诊病例郭阿婆将出院、首个发现病例区域下调为低风险，意味着中国内地此番与新冠病毒的又一次正面交锋或见结束的曙光。

　　但专家提醒，一方面广州也不能就此乐观，“黎明到来之前还会有黑暗”；另一方面，国内整体的防控之路依旧漫漫，面临着诸多复杂的挑战。

　　“早茶传播链”下的疫情，居家隔离者“被动失业半个月”

　　陈大聪居住的佛山南海区桂城街道社区，6月1日通知“临时围闭管理”，他这两天正在等待第二轮核酸检测。

　　陈大聪所在社区6月1日发文通知“临时围闭管理”。受访者供图

　　早在5月27日，陈大聪“被通知”停课，他是象棋兴趣班老师，兴趣班对口学校有一名家长被排查为无症状感染者，目前学生隔离、课程暂停，陈大聪预计自己将“被动失业”至少半个月，“着实有点难受”。

　　不过也没办法，陈大聪这段时间只好在家看书休息，“防疫大局为重，大家都有损失，理解就行。”为求稳妥，他家人平时有去茶楼喝茶的习惯，最近也暂停了。

　　广州荔湾区中南街海南村经营一家餐饮店的阿芳，也从5月22日至今没出过门，孩子暂且在家线上上课。她一家都做过核酸检测，有工作人员在附近做了消杀。

　　陈大聪和阿芳的经历是此次广州变异病毒传播防控的缩影之一。

　　此前的5月21日，广州荔湾区政府发布消息称，荔湾龙津街道锦龙社区的75岁郭阿婆核酸检测初筛阳性，在荔湾区中心医院隔离排查。

　　此后，传染链不断扩大。5月26日之后，新增阳性病例骤增，29日一天新增12例无症状感染者，超过以往任何一天的新增数。传染链也出现跨地区，广东佛山、茂名、广西南宁相继排查发现核酸检测阳性人员，其中以佛山居多且陆续新发。截至6月5日，广东累计报告88例阳性。

　

　　广州此次病毒传播被称为“早茶传播链”，是因郭阿婆5月19日在一家餐厅用餐，出现将病毒传播至没戴口罩送餐的服务员、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的宋阿婆，再由宋阿婆传染给了家人，而后又传给其他人等情况。

　　该链条传播很快，以其中一条传染链为例，从郭阿婆到5月26日宋阿婆、儿媳雷女士确诊阳性，到28日佛山公布与雷女士于24日一起参加培训班的王女士为无症状感染者，仅5月19日至24日，病毒六天就传了三代。

　　此外，目前传播集聚在荔湾区中南街和白鹤洞街。以前者为例，截至6月4日，阿芳所在的中南街海南村，累计28人感染，而5月28日公布的一名53岁无症状感染者，造成多名密切接触者感染，还产生二级传播链条，传播链上累计20人。

　　核酸检测“和病毒赛跑”，有医护人员工作到呕吐

　　病毒传播快于往常，需要更紧迫的防控应对。5月29日，在广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疾控中心副主任张周斌说，“我们现在就是和病毒在赛跑，目前正处于和病毒赛跑的一个关键的时期。”

　　为迅速切断病毒传播途径，广州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决定，5月30日开始，在荔湾区继续组织核酸筛查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全员核酸检测范围，区域覆盖到越秀区、海珠区全域，以及天河区、白云区、番禺区的重点区域。广州市卫健委副主任陈斌表示，“扩大核酸检测范围，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实现重点区域的大隔离、大筛查，及时阻断病毒传播途径、切断感染链条。”6月3日，佛山南海区也发布开展全区全员核酸检测工作的消息。

　　流调结果显示，暂没有证据证明广州疫情出现物传人的情况。页面截图

　　广州市荔湾中心医院从第一个病例出现后，就开始外派医护人员做大规模核酸检测。工作人员荷女士说，医院医护人员主要分布在白鹤洞街道广钢新城等几个中高风险区域，负责了第一轮检测，“最多的时候派出568人，占比全院人数的4/5”，连续工作了十几天。

　　检测量最高的一天达一万二千人次，监测点布置最多的一天有21个，“有时候早上8点出发，回来都（凌晨）3点多了”，排队的市民很多，为了提高效率，医护人员分为三批轮流工作，太辛苦了就原地休息，近日广州连日高温间或暴雨，“一下又是大太阳暴晒，一下又是暴雨”，荷女士说，医务人员出现身体不适、呕吐、高温中暑的都有。

　　公开报道显示，为加快核酸检测，6月2日凌晨国家呼吸医学中心、广州实验室指导金域医学等单位共建的四组“猎鹰”气膜方舱实验室在广州体育馆初步搭建完成，3日正式开始核酸检测，实验室日检测产能可超12万管。

　　大规模核酸检测的同时，疫苗接种热情空前

　　尽管对于广州疫情外界感觉紧张，但陈大聪自己觉得今年疫情没有去年那么可怕，心态上也有变化，亲戚群里聊天可以感觉到大家还是比较有信心，“第一次疫情大家比较慌，现在就好多了，主要因为大家的防疫意识都有一个进步吧”。

　　他比较着急的是疫苗名额预约，“5月11日打了第一针，之前不用预约可以直接打，现在打疫苗要提前到乡政府预约，然后再去接种点排队。”就他了解，广州之前也是不用预约就可以接种。“现在要排队（预约）了，大家反而着急了。”

　　广州疫情期间，新冠病毒疫苗接种数量增加，10天内接种306.11万人、361.66万剂次。广东新冠疫苗累计接种破6000万。页面截图

　　广州于3月启动新冠病毒疫苗大规模接种工作，截至5月21日下午4时，近3个月累计接种705万人、952万剂次，而后的10天内，数据增加分别为306.11万人、361.66万剂次。

　　而后，31日广州宣布暂停新冠疫苗社会接种，称做此调整的考虑在于，集中医护力量开展大规模核酸排查，且各接种点人满为患，为减少可能产生的新冠病毒感染风险。

　　社区封闭管理18万人禁足，副区长对物资供应保障问题“焦急万分”

　　除了大规模核酸检测，封闭管理同步进行。

　　5月29日，广州根据此轮疫情传播特点提出三个层级的分类防控方案，31日晚10点起离穗须持72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

　　6月1日广州通告公布38个广州市新冠肺炎疫情封闭管理区域，佛山部分区域实行全员居家隔离。2日广州卫健委通告称荔湾区白鹤洞街、中南街由中风险地区调整为高风险地区。3日广州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荔湾区中南街、白鹤洞街、东漖街为封闭管理区域，封闭区人数达18万人。

　　封闭管理之下，居民生活不同程度受到影响。

　　住在中南街、菊树地铁站附近城中村的小弗近几日就很受困扰。5月26日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上班，走到地铁口才发现封村。封村是临时采取的措施，很多人家里没有储备物资，头几天还有人去超市抢购米和菜，这几天超市不开门了，“封村后楼下（有）广播不能营业，也能理解，但要生存啊。”她家里截至6月2日只剩一小口袋米，买不到菜，她已经吃了3天泡面。就她了解，附近几个村都出现物资不足的情况。而因为病例多发的海南村就在住处附近，她近几日也不敢下楼。

　　小弗将多项问题诉诸微博，引发关注。6月2日她接到当地民警来电称帮忙反映诉求，当晚她了解到可购买物资并送货上门的渠道。

　　小皑家中遭遇的情况更为紧迫。6月3日，她称患有晚期肺癌的姑父被困中南街，原定于5月31日去到广东省人民医院惠福分院打免疫针，免疫针以3周为一个疗程，目前中断，“情况不太乐观，开始咳嗽、面部浮肿，身体又疼了”，她致电多个部门求助未果。

　　6月3日下午，中南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将相关问题转疾控方面处理。4日上午，小皑称已接到电话并顺利前往医院接受治疗。

　　4日，广州荔湾区卫生健康局发布重点管控街道群众就医指引，就不同类型疾病问题提出就医指南，并称广州已派出三级医院专家团队进驻白鹤洞街道、东漖街道、中南街道等区域，全面负责辖区内居民医疗救治，同时发布重点管控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值班联系电话。

　　就物资供应，6月3日广州市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荔湾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林隽表示，“市里和区里都在想方设法保障物资供应。”荔湾区已建立起“1+3+3+n”的供应模式，“但是，服务肯定还存在不足，目前有部分市民反映配送时间较长、部分物资转运不畅、居民群众慢性病药品配送还不够快、价格和部分家庭需求匹配有差距。对于上述问题，我们焦急万分，正努力把工作做得更细更实一些。”林隽同时表示，感谢隔离区广大群众的支持和包容。

　　保障物资供应之余，距离高考仅剩2天，当地高考防疫和保障亦成为关注焦点。6月2日，广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广州方面称将为高风险地区考生设3个考点，不进入中低风险区；密切接触者考生1人1间考场，次密切接触者考生原则上每个考场最多安排4人。全市为密切接触者或次密切接触者考生准备的隔离考点达20余个。

　　此外，据当地媒体报道，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收治了一名17岁的无症状感染者，是高三学生，为保证该考生能顺利参加高考，在医院布置专门考场。

　　变异病毒传入或将常态化，防控面临更大挑战

　　此次广州疫情系变异病毒首次在国内进行社区传播。5月27日广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疾控中心副主任张周斌指出此次疫情传播的两个特点：

　　一是此次疫情是通过共同居住、共同就餐、共同托管等相对密闭的场合受到感染后造成的传播，感染者之间有明确的传播链条。二是病毒传播速度非常快，传播力很强。传播速度快，是此次疫情和以往疫情最大的不同；传播力强体现在病毒可以通过吃一顿饭，短暂的非直接接触就可以造成传播。

　　除了吃一顿饭就传播了病毒，公开信息还显示，佛山有一例阳性病例仅因为同在小区广场一起跳舞就感染了。

　　5月30日下午，广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通报，21日以来感染者中已检测的基因测序结果高度同源，均为印度发现的新冠变异株。31日通报称基本确定此轮新冠病毒传播轨迹。6月1日，张周斌接受央视《新闻1+1》采访时表示，南宁境外返回人员不是此次广州疫情源头，溯源工作仍然在进行。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院长雷春亮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则介绍，根据临床观察到了此次本土病例的四大主要特点：第一，此次的感染者，普遍的病毒载量高，随之带来的就是另外两大特点——疾病的传播能力很强，以及患者的病情进展迅速，潜伏期非常短。第四个特点是核酸转阴时间长。目前这些本土病例中，只有1例核酸转阴。

　　就病情进展迅速一项，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介绍，在去年的抗疫过程中，广州专家们观察到的病情由轻转重的过程往往是在7-8天左右。但这一次，部分患者的进展很快，2-3天就可能发生病情明显加重的现象。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解读本轮疫情感染者特征。页面截图

　　公开信息分析称，此次疫情中无症状感染者偏多，多位病毒学、免疫学和感染科专家并不太认同这种看法，认为暂且没有数据依据。

　　财新报道中，蔡卫平分析，此次广州疫情与去年症状有所差别的是，病人一开始有肺部炎症，却无发烧症状，也正因此，此次排查需要尽快通过核酸大排查识别阳性，而不是用去年监测体温的防控措施。

　　就致病力，有病毒学专家认为，从病毒学角度，按理来说，病毒传播性变强，致病力会变弱，但目前就变异病毒是否也如此，不能下判断。一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免疫学专家亦认为，从目前现象来看，变异病毒的致病力相对较低，但原因还需具体分析，目前不能确定是因为疫苗、季节原因还是病毒本身特性导致。

　　至于变异病毒的重症率，蔡卫平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也认为目前不能做这个判断。此外，他认为疫苗效果是显著的，“到现在没有看到有（打过疫苗的）重症病人。”

　　6月3日，广东省新冠阳性增加9例，自5月30日以来首次降到个位数，而广州本次疫情首例确诊病例郭阿婆将出院的消息一度上了热搜，下方评论多为支持鼓励。广州抗疫半个月，这场与新冠病毒的交锋有结束的趋势。

　　就此次广州疫情，有分析指出，广东接收入境隔离人员数量占全国90%是疫情背景原因之一，而拥有丰富防控经验的广州，仍未幸免于印度变异毒株的入侵，可见口岸防疫严峻。

　　前述病毒学专家认为，接下来变异病毒传入可能会是常态，预计防控难度会加大。

　　湖州市中心医院呼吸内科主任医师陆华东告诉本刊记者，输入病例是常态，病毒的变异仍会继续，即使此次变异被控制还会有新的变异株，只要全球疫情不控制，入境口岸的防控始终面临挑战。

　　陈大聪、阿芳、荷女士、小弗、小皑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