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化—时代红利泡沫褪去的必然现象

诸葛晓

文/逆行斋主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交网络上的话题变得“万物皆可内卷”，反正只要一提到竞争问题和资源分配，别管是教育、医疗还是职场、人生，怪“内卷化”就对了。

        首先有必要指出的是，“内卷化”这一概念最初被美国文化人类学者克利福德·格尔茨用于概括爪哇岛农业经济发展过程，解释的是一个地区经济模式为何没有“进化”的问题。

        简单地说，格尔茨在研究爪哇岛农业发展时发现，由于缺乏资本介入，土地数量有限，加上行政性障碍，当地陷入了劳动力不断填充到有限农业生产，却无法继续提高产能，只能在内部进行提升程度极其有限的精细化运营循环中，他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内卷化”。

        “内卷化”经由历史社会学家黄宗智汉化引入国内，又被用来解释“劳动投入增加，获得报酬却在降低”的现象，词意就此跑偏，被越来越多的用于形容“竞争过于激烈且无序，最终造成一个所有参与者都受到损害”的场景，成为了内耗的“高端版本”。

        不讲这些名词，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有一个鞋类生产厂，厂长不去努力扩大市场销路，反而把主要人力物力都投在内部生产上，原先是100人一年生产100万双鞋，现在是150人，一年还生产100万双鞋，结果是投入的人力物力越多，由于销售总额没有增加，企业生产效率、效益和员工收入和原来相比反而下降。

        这就是内卷化，也就是注重内部循环，存量的竞争在现有的市场中竞争，没有新增点，蛋糕没有增加，只是做的更好看。

        看看中文互联网语境下的内卷，一个直观例子是去年上半年，社交网络掀起的“抵制奋斗X”热潮。

        所谓奋斗X，指的是利用无意义加班、无底线讨好老板来获得职场优势的一群人。在抵制者们看来，奋斗X的存在会倒逼整个职场“内卷化”。

        比如，在老板每年下发工资100万，突然有人开始加班，只为让老板看到自己独树一帜的努力姿态——即使他完成的工作量并未增加——老板也可能会单独给加班者多发工资或奖金，而团队其他人为了避免自己到手的钱减少，也都会被迫加班，最终大家的工作时间都增加了，但也不再有“特殊表现”，老板还是一年只需要花100万。

        用经济学家薛兆丰的话说，“让你加班的不是你的老板，而是其他愿意加班的人。”

        这同时也是内部竞争引起的内卷化，劳动力投入的增加并没有为公司带来与之相匹配的额外产出，也没有为员工带来相匹配的薪酬回报。

        再举个例子，A公司先宣布实施大小周工作制，即一周双休一周单休，全公司上万程序员加起来每个月就是几十万小时的额外工作时间和产出，面对这样的竞争态势，同一赛道上的B公司也宣布实行大小周。

        如此一来，优势对等就相当于大家都没优势，但是两家公司的每个员工每个月却都少了两天周末假期，这就是外部竞争引起的内卷化。

内卷化的本质，是时代红利过后的泡沫表现，也就是一个飞速增长期之后相对停滞时期的固有特征。

        首先说时代背景，技术、人口红利消失，加上学历贬值结构错配，是内卷的根本原因。

        再来看企业角度，时代红利消退后，企业存在着竞争激烈且人才过剩，更缺乏足够的动力和空间重新分配利益的问题。

        正如我们前面所提到的，“你不愿意加班，有的是人愿意给大厂加班多赚点加班费”，这是令人无奈的现实问题。

        企业竞争激烈且监管缺失，动辄“百团大战”、“千播大战”，这让良币被劣币同化成为现实，否则良币就面临着竞争失败的结局，所以才会有职场内卷化的问题。

        最后是个人层面，人们都背负着“向上走”的社会要求，拥挤在最火热赛道竞争，一旦失利就会难以从精神层面解脱。

在这种环境下，人们都会想方设法进入最火热的赛道上竞争，也缺乏退出机制，人到中年被企业辞退而跳楼的悲剧就是这么产生的，大多数的人要用更多努力去证明自己适应了这个社会，一旦失业或者考学失败，就会陷入极大的痛苦。

        因为人生缺乏横向的选择，底层民众、中产阶级都希望自己或自己的下一代能实现阶级跃升，高层精英更不想下来，人们没办法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只能在焦虑和内卷化中被洪流裹挟着向前走。

        从社会发展规律看，内卷化存在是必然的。一个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各种动力要素使用殆尽，新旧动能转换不足，社会就必然会减慢发展速度，甚至存在一定程度的停滞，这时，内卷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然后直到新的创新引发新的技术革命，创造出了新的市场需求，整个社会再一次驶上高速公路。

        所以说，发展，是一切道理中的最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