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国家繁荣不是GDP多高，而是人民灵魂丰富

草书 · 发表于 2020-12-27 17:18

　　一个国家怎样才算繁荣昌盛？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两个字——“富”和“强”，但诺贝尔奖获得者莫言却不以为然，他主张：国家繁荣不单单是GDP多高，更是人民灵魂丰富。

　　这种论调不乏文士的理想主义，但也诚然点出了当下社会的弊病——中国已经在“经济富强”这条路上狂奔得近乎走火入魔，正在被资产财富蚕食灵魂与色彩，正在失去文明与文化的厚度与深度，继续纠偏与拯救。

　　泡在金钱里的世界，沉浸于虚假繁荣

　　如果在网上做一组调查问卷，问中国人的信仰和理想是什么，九成人都会给出一个相同的答案——钱。这是一个资本营造出的功利世界，有钱意味着拥有一切资源，事事都需要钱支撑，因而人人向“钱”看，甘愿为钱奔波劳碌到死。

　　衡量国家、地域、集体、阶层与个人的最主要标准变成了GDP、贸易额、资产、存款之类的干涩数字，以至于“富”成为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受这种社会导向影响，太多人将金钱作为人生的究极目标，整个民族的精神世界越来越狭隘，文化越来越趋同、单一。

　　锣鼓喧天的经济腾飞让人产生了一种社会“繁荣”的错觉，但细去对比，会发现与百年前的战乱和贫弱时期相比，现在这个庞大富足的社会反而没有再现那种大师云集、群星闪耀的盛况和辉煌，精神文明的蓬勃程度与时代并不匹配。

　　这是一个社会文化衰颓、导向偏颇导致的，人民的灵魂正在被一些即时性的东西掏空。

　　国家繁荣不代表灵魂丰富，但灵魂丰富却意味着文明繁荣，这种繁荣需要土壤，丰富多元的文化就是肥料。只有既有文化的传承、源源不断的创新才是为社会增添色彩和趣味、纠正空洞偏执大氛围的良方。

　　莫言论创新与文化

　　莫言是中国社会飞速发展的见证者，他目睹了各个行业如何在创新中突飞猛进，也亲身经历着文艺界的突破与变革。他赞赏创新、鼓励创新，但也反对复刻传统式创新、口号幌子式创新，反对缺乏实质和新意的噱头。

　　他认为，创新应该以民族和国家文化传统为基础，不断推陈出新，绵延发展。以屠呦呦开发青蒿素为例，在传统医药学基础上创新可以研发出拯救千万生命的新药，几十个人的小药企可以成为整个非洲的救星，这就是创新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如何维持创新的生命力？可以从基层和生活细节中汲取营养，也可以从外部世界寻找灵感。对内，要学会从细微处见著，以点展面。

　　屠呦呦

　　人们的日常琐碎生活是文学家创作的基础，各地的风俗、历史是艺术的由来，利用好根基，充分发挥创造力，才能增强文化和艺术的生命力，才能让一些东西生生不息地存在、发展下去。

　　对外，各个民族和国家之间互相学习、借鉴是增加灵感来源的最佳渠道。莫言在韩国会友时，韩国朋友与他在酒桌上互换杯具，寓意推杯换盏。

　　在克罗地亚参加论坛时，总统与地方首领通话后达成停火一天的协定。这些在国外的际遇让他对遗失的传统文化有了回甘，也对异己文化有了全新认知。

　　在莫言心中，亚洲是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的，因为虽然各国经济、政治各有导向，但文化互通、相融了数百上千年，可以达成某种程度的和谐一致。

　　这些文化基础和创新是让人、让整个社会笃实、精彩起来的必备条件。因而莫言认为，一个国家真正的繁荣不是GDP多高，而是人民的灵魂有多丰富、艺术有多灿烂。

　　克罗地亚

　　文化繁荣，在当下中国面临困境

　　经济富足、艺术灿烂、文化繁荣、人民精神丰富，这无疑是一个社会的理想状态，无人不渴望生活在这样一个理想国，但在当下的中国，想实现这种理想十分艰难。

　　中国的复兴是牺牲了几代人才实现的，从知识分子上山下乡到全民大生产、大开荒，从社会大工厂到人人讲成功学、人人愁房，中国的一代又一代人单单为了活着就耗尽了全力。

　　已经自发将自己变成一颗颗螺钉嵌套在社会大机器里，只知道不停转动转动，没有精力去享受精神生活，也习惯了没有精神文化，活得忙碌、疲惫、纠结、麻木。

　　细去看现在的中国社会，会发现最讲文化、最懂文化、最享受文化的并不是肩负生活重担的中坚人群，而是安然享受退休生活的老人和徜徉在校园里的青少年，这是因为基础生活压力与文化性和灵魂丰富程度恰成反比。

　　中国不像欧美国家，人均资源丰富，早年又劫掠了大量财富，形成了完善健全的福利保障体制，人民有资本谈文化、谈自由，我们是一个人均物质匮乏的国家，发展全靠自身的拼搏努力。

　　而且只有继续勤劳拼搏下去才能维持现状、迎头赶上，这就注定对于我们而言，物质保障与精神自由对立难相交。

　　莫言作为著名作家，已经摆脱了物质困扰，可以谈理想与期盼，也可以呼吁有条件的人们参与到文化和精神发展中。

　　但平凡生活里的人不行，他们必须为柴米油盐锱铢必较、活成吝啬鬼，享受不到奢侈的精神文化自由，就像那网上热议的2毛钱卫生巾问题，谁都知道不那么安全，但真的有很多人“有难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这代不行，但后世可期

　　文化、艺术圈子的活跃值得翘首以盼，但一个十几亿人组成的庞大社会，文化繁荣、人民灵魂丰富不是靠几个人、几百人、甚至几万人就能实现的，需要广大集体共同去创造。

　　历史上的文化繁荣、文明繁荣，要么在灾难和绝境中爆发，要么在物质丰沛的条件下诞生，需要时代和时机促成，而中国，正在迎来这个时机。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在中国真正实现发达之前，人们承担的还是发展的责任，必须兢兢业业工作生活，不断为整个社会和后代积累资产，不敢也不能放纵，只能有限地、力所能及地追求灵魂丰富和精神自由，这是80后之前数代人的宿命。

　　但从90后开始，社会环境改变了，那些在更富足的环境中长大的青少年们有了享受精神自由的资本，他们正自信昂扬地打破禁锢，去实现精神追求、推动文化繁荣。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成为社会中坚，那时的中国繁荣也许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空心，能更加笃实、更加全面。

　　没能实现也享受不到文化繁荣的前人并不绝望，依然会继续兢兢业业努力下去，因为前人的前人也是这样创造当下的，因为我们相信未来可期，后世可期。国家的成功不是GDP多高，而是GDP高了以后能填补人们的精神世界，让文化开出繁花。

　　为了让狂奔的中国、失控的人们找到真正的追求与灵魂归宿，该适当调整社会导向了，停止过度的经济飙车游戏，给拜金主义适度刹车，让狂热成功学降温，走一条更端正、更安全的路。我们曾做过上千年繁盛国家，长久拥有灿烂文化，底蕴犹在。

　　只要人们生活在平和之中，不再焦躁压抑，美好的文化与艺术就会回流，人们的精神世界也会丰沛起来。看看这片土地上的年轻人，给未来多几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