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离婚后，再婚，一般都会做一个或者多个非亲生孩子的父亲——后爸。我也是后爸，一个不满五岁女孩的后爸，那年，我四十五岁。
茫茫人海中，我们能够相遇，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种因缘。
——题记
1.丽华，你太宠爱幺儿了
“丽华，你太宠爱幺儿了。”开篇第一句就这样写，无论何时你都会不高兴，但我要说出来，今天更要首先这样说，为了孩子，也因我再也不能在你们的身边。
丽华，打我们认识起，在你的眼里心头全是幺儿，而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女儿。你很疼爱她，我很理解，因为她降临后你就做起了全职母亲，放弃了很多很多。我们刚确定感情时，送了你一本书——《特别狠心特别爱》，一位伟大的犹太母亲所著的畅销书。但爱应放在心里，而不是宠爱。不，我本想用溺爱做题眼的，我想这个字眼会惹你生气。
最近看到你偶尔在翻阅那本书，我很欣慰。
在我们仨的世界里，幺儿永远是娇贵的公主，动则颐指气使，不行就一哭二闹，常常你都得依从她。如果她要月亮，你一定不会给她天上的星星。
一天，九点过，我买回豆浆、油条和葱花炸饼，幺儿还在睡，你斜躺在沙发上，搭着条被子半寐，时而睨一眼肥皂剧。“你女儿才吃这个！”你的不满从头淋到脚，浇灭了我快步冲上七楼的劲头，一下子蔫了。真是费力不讨好，热脸贴上冷屁股。
家里还有旺仔牛奶，旺旺雪饼和面包，我以为品种够丰富的。幺儿即使有兴致，也是吃得很少、很挑，包子的皮，鸡蛋的清。
丽华，我女儿这么大的时候，不要说宠爱，有时连做父亲的责任都没尽到。我也对你讲过，有一次我和她母亲晚上去茶馆打牌，都不管女儿，她醒来家里就她一个人，喊不应，以为爸妈不要她了，哭得伤心欲绝，最后还是住楼下另一单元的老表，听久了不落忍带着孩子来找我们。那时我们还在乡镇工作，也还没有手机。
她上小学起，都是自己背着小书包，拿着一元钱走到街上去吃米粉，加臊子一元，不要臊子七角，然后再倒转来回学校上课。没人弄早饭，没有牛奶面包，也没有父母送。
虽然生活不富裕，也没有宠爱，她也快大学毕业了。儿时的优越和溺爱对孩子不好，就如我女儿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对她负面影响很大，身上就滋生了些坏毛病。
我不想幺儿今后生出公主病来。你也认为她现在公主病重，但一切都还是由着她，我给点建议你也会不满，“不是你的女儿，自然不疼！”你心里实际知道，我也很疼她，只是不想她长大了身上也残留些我们宠坏的病。
你对我说过，有天晚上幺儿醒来两点多，然后玩游戏一直到早上，她骄傲地对婆婆（实际是外婆）讲：“我玩了一个通宵，一晚上没睡呢。”你没有管更没责罚她，如今讲起来也没有浅愁淡郁的心绪。也许是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总是笑盈盈的。
你为幺儿放弃了高薪，日夜捧着她，陪她手工、游戏，陪她疯玩、看剧、吃宵夜，常常夜里十二点还未关灯，你很辛苦，但你说也很幸福。这是真的，幺儿是你的心肝宝贝，也是你生命的全部。我想，这些也是因为你年龄偏大才有她的缘故，自然比别人多一份疼爱。
你姐她们也说带得太娇惯了，但我最近从同事那里得知，她的幺儿也是几个人追撵着一口一口喂饭。原来，不是唯有你这样宠爱幺儿，是我没有多调查了解，是我错了。
溺爱，原来只是被这个时代宠成的一种病。
2.多想你一直甜甜地喊我：“爸爸”
因为老人的不应诺，我们很多时候是城南城北两头住着，发发信息打打电话，过着甜蜜的日子。
我学车回来，洗漱后已快夜里十点，与丽华电话时幺儿在旁边吵着要做加减法。老师才教10以内的，她比很多孩子更超前了，"9+6""8+9"都能用我教的“凑十法”正确计算。“15-6=？”,“9”。幺儿也能“14、13……”这样一个一个倒着减，“14-7=？”“14、13……”“8”。“错了”，她“8”一出口，我就给她判了。“哇哇哇哇……”她在电话那头哭闹起来，丽华赶紧哄她，我也说“太难了，是老师不对！”“梆梆梆梆”她脚在床上乱蹬，耍浑，“伍老师不好，伍老师不好，我不喜欢他……”
她不开心就喊“伍老师”，硬梆梆的，我心里是不乐意的。我希望她一直喊：“爸爸！”那种转拐拖尾音的清甜，我听着就幸福。
还是她妈最后许愿明天带她去游乐场才稳住台面。不一会儿，她又打电话过来，还是要我这伍老师出题，但降低了难度，10以内的。
于是，“2+6,6+2。3+5,5+3。4+6,6+4。2+8,8+2……”这样反复问答，这下她笑得合不拢嘴，随口便答。
接着又要我给讲故事，说实话我肚子里没装下几个故事，我读了些书，也写了一点文字，搜肠刮肚一番，还是不知道讲什么。《三只小猪》，幺儿点的，也是平时我和她一起读过的，但我一张嘴，她就纠正我，并笑话我还是老师哟！丽华在旁边点水叫幺儿喊我唱歌。说实话《两只老虎》勉强能唱，《小星星》，《数鸭子》，《小毛驴》幺儿上周末教我两三遍都记不全，更别说不跑调。最后“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眼睛……”电话两头三个人唱了一遍，然后再见！
唉，我这水准，自己都佩服自己，当年怎么运气那么好？音乐那关顺利通过了。
3.挫折，是人生绕不过去的关隘
打骂不是教育，但没有打骂也不是教育。
我在课堂上也打过犯错孩子的手心，甚至爆过粗口。
人生不可能总是鲜花、掌声和成功，更多的是淤泥、嘲讽和失败。从小只有阳光明媚，就不知道还有狂风暴雨。
孩子，挫折是人生绕不过去的关隘。既然躲不过，就得经历，就得面对，哪怕是满身鲜血，悲伤欲绝。当然，让你受点挫折，只是撒娇式地哭几声。
幺儿自己知道有两个缺点：一是筷子拿得很短，姿势也不对。一般人都是第三指和四指各靠一根筷子，她和丽华是两根筷子都挤在第三指上，总不听使唤，于是干脆要人喂。二是有时候发脾气，使小性子。
七岁了，我鼓励她练习用筷子夹玻璃珠，从一个碗到另一个碗。她捏着筷子使劲去夹，但还没起来就掉了，几次过后越来越急躁，越用劲越急越不行，把筷子一扔就“哇哇”大哭。无论我怎么哄都用双手把我挡开。还是她妈有办法，过来撒娇式地抱抱，许诺夹完了给她买玩具。玩具？她一下子破涕为笑。虽然家里的床底柜头到处都是她的玩具，琳琅满目，少说也花了三五万。但她就对买玩具感兴趣，吃穿从来不嚷着要，大多数几乎是玩一次就被打入冷宫。
捉筷子的姿势一时变不了，于是我把她的小手往上移一点，然后轻轻地夹住玻璃球，平心静气保持用力不变，慢慢向上移，终于成功转移出一颗玻璃珠。这下，她的兴致高了，不一会儿就把十颗珠子全夹完了。然后又夹回去，速度上来了，就要和我比赛呢？
她母亲丢眼让我输，我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一、二、三，开始……”我没有让她赢，她很不开心，嘟着嘴说：“伍老坏，伍老坏，我不喜欢你了。”丽华不吱声，也有责备的意思。
待到她心情好点，我才轻声对她说：“宝贝，如果你赢了，那不是真的赢了。你想想，爸爸用了四十多年的筷子，你才用几年，怎么能赢呢？赢也是爸爸故意让你，其它小朋友会让着你吗？不会。在一起吃饭时更不好意思，更丢脸啰。”
“嗯，我知道了。”她的小脸还有些不开心。
宝贝，在家里父母什么都可以让你，但外面谁会一直让着你呢？即使是夫妻都不能。只有面对挫折，战胜她，使自己变得强大，才会拥有更多的鲜花、掌声和成功。
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
4.宝贝，十岁你会真的不要我吗？
幸福真的很简单。
睁开惺忪的眼，或者久了没见面。那一声嗲嗲的可爱的：“爸爸！”甜甜的尾音上翘，一下子就把我的心酥了，化了，醉了，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美死了呢。
她挺腻歪的，会追到厨房抱着你的腰缠着你出数学题。
“10+7？”
“17。”
“9+7呢？”
“16！”接着说：7拿一个和9得10,就是16啊！太聪明了，我还没教她呢？马上承诺明天去给她买玩具，作为奖励。她又跑出去缠妈妈出减法，“18-7=？”“11。”居然说：“先用8-7=1,所以得11呀！”“那19-11呢？”稍微迟顿了会，“8。”扬声上挑。20+8=28，她能一口答出，13+15=？“28”接着还很有条理地说：“你只是把8分成了3和5，把20分成了两个十，放在它们的前面而已。”
一出门，她在背上脆脆地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让我叫你爸爸？”那时，因为一件事丽华正在生我的气。
“那你还喊？”“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爸爸，但你比亲爸爸对我都好，陪我玩，还让着我。”话里挺嘚瑟呢？
吃过卤肉饭出来，刚过红绿灯就小手向下招呼。我知道，她要我蹲下来，背她。我快步走在前面，逗她：“你要爸爸吗？”“要”“十岁就不要了。”“为什么？！”我心瞬间从云间跌落。“那时我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哎……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伤痛欲绝，因为我早已把你当成心肝宝贝。
5.我们一起背古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宝贝随口能背，还有《静夜思》这些朗朗上口，简单易学的五言绝句。五岁前两天，老师教了《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由五绝变成七绝，难度增加了不少，幺儿回家不会背，我一句一句教她，“忽闻岸上踏歌声”两次都读得不顺，“不学了，不学了！”晃着身子嚷。
晚饭后和我用羽毛拍打气球，编成武术套路，第一招，我念：“李白乘舟”打过去，幺儿接“将欲行”，两遍后她又不耐烦，把球拍一扔，不玩了。我只有苦笑着摇摇头，作罢。第二天晚上各种游戏又将我虐够了后，我在网易云音乐上搜出胡婷婷作曲演唱的《赠汪伦》，她跟着哼了几篇居然记住了，但总起不了头，“李后面是什么？”“李白一一”就能顺利背下去，最终记住了。
我们真得感谢孩子，她也让我们重新记住了很多古诗。平时我这个自诩的读书人也是很少读记古诗的。
记得一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我们仨一起来背今天刚学的古诗：《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这题目较长，含有时间、地点、人物。为了帮助小家伙记住这题目，我们仨先从大到小进行接力，我说：“晓出”，丽华接：“净慈寺”，宝贝答：“送林子方。”然后丽华起头，宝贝和我依次接龙。再是宝贝、我、丽华，就这样轮番接力比赛，我们仨在路上都背熟了这首较难的七言绝句。宝贝还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诗的意思呢。
我们一起背着这首诗，轻松地回家。“《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宋/杨万里/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和声腾上尘嚣，飞向远远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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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8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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