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方方日记的争论：批评得讲点常识
引言：
庚子年新冠肺炎疫情期，围绕方方日记的争论，使我对“批评与批评之批评”作了些粗浅思考。我并非完全赞成方方日记的观点，只是不太认同围攻方方的方式。换句话说，我既赞成方方拥有批评权，也赞成别人有理有据批评方方，我反对的，一是企图用不正当手段让方方禁言，二是用流氓手段围攻方方。于是从“论批评与批评之批评”的角度谈些个人看法。
（一）
近闻（四月八日）方方日记外文版迅速出版，又有一批文章批评方方。这里面不乏一些以前的方方粉丝，也不乏一些以前旁观的爱国者，他们忧虑于方方日记会成为西方国家的攻击素材，于是转而开始批评方方。就我看来，这可以理解。在国家这种组织没有消失前，爱国一定是一种政治正确。
（二）
有理有据的批评，方方应该谦逊地聆听。但有些文章引用大量未被证实的罪证谴责方方，比如利用特权送侄女去机场、别墅等问题，实质是未判先罪，这不是法治思维；还有手机照片、只说阴暗面等说法，其实方方辟过谣。只可惜不知道写文章者有没有看，或者他压根不信方方的话，有的显然是故意，有的是看见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而轻信，这不是科学的批评方式。
这种批评对于每个人都实在是极其可怕：虽然你有拳拳爱国之心，但一旦得罪了某个人或某类人，就会受到诸多无端攻击，先有人造谣抹黑，尔后众口铄金，这是污名化否定人、否定言行的一贯手法。
这种做法的极端恶果是：这世界没有完全不犯错的人，也就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完全能够逃脱被污名的可能。污名别人越快乐，被别人污名就越痛苦。有偶尔言行不严谨、被上纲上线扣过大帽子的人一定要怀着同理心去理解：污名化就是一种流氓行为。
在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方方有罪之前轻信网上流言，并据以自行判定方方有罪，这正是理性的人应该大力反对的。如果方方被证实犯法犯错，那也是有过说过、有错说错，只要未被剥夺政治权利，批评的权利还是有的。
（三）
方方能不能行使批评权呢？这本来不是个问题的问题。
然而回到方方日记被围攻这件事，先撇开名声和结果不论，归根溯源，这难道不是一个公民能不能行使批评权的简单问题吗？
她名声大了，批评引起的反响大，就不能批评了？
她的日记被外国引用，她就有罪？我们都知道，刀杀了人，造刀、卖刀的人是没有罪的。假如方方日记是刀，方方无非就是一个造刀的人，造刀何罪？
然而方方不批评，外国就找不到类似的刀吗？除非，一是我们永远不犯任何错，这不可能。二是永远没人对我们自己犯的错提出批评，那后果？
只要有人批评，就会被西方引用，不是方方，就是别人。
（四）
没看过方方日记能不能批？可能刻薄的人会说：“批屎臭，不必尝。”你当然不必尝，但你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都敢批，这确实有点过。
如果你讨厌榴莲、芫荽等，确实有很多人讨厌，你大可以自己讨厌，但就据此断定喜欢榴莲、芫荽的人不正常，这能说明谁不正常呢？
假如有人说，方方日记哪些观点是错的，并证明之，这值得尊重。
假如有人说，方方是错的，因为她只知道批评、尖锐地批评，暴了中国的丑。恩，这真没法说理。照此逻辑，只要批评就是错。
批评即错！
（五）
有人说方方容不得批评，引用这句话反击方方：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要你的对手照此去做，有两个前提：首先，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其次，你自己也捍卫别人说话的权利。你都不说人话，比如不分青红皂白说弱者被强者弄死是活该，谁能让你无底线地说呢？要别人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却想着法子剥夺别人说话的权利，这样的人能让他说话吗？一旦他掌握了话语权，别人还有话语权吗？
（六）
我并非赞成方方所有的观点。
比如最近，她言下之意似乎任何一本书都无关紧要，我不太认同。
有时候自由其实就是不自由，不作限制就是一种限制，不限制选择就是一种选择。你所看的每本书都会在身上留下烙印，你的课本、受的教育其实就是一种限制、一种选择。国人多半或多或少具有一些儒道释基因，西方人则多半或多或少具有一些基督基因。
方方似乎认为人命大于天，不反对为了防疫而作适当隔离，即使损害一定的个人自由权，这含有东方特别重视生命权的基因，但西方可能有人不认同这一点。谁对谁错？未必就是方方对。
这个世界上一本书颠覆一个政权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七）
从主客观因素来看，岂有文章倾社稷、从来佞幸覆乾坤这话又极有道理。文章只是引子，坏事的还是人。
有人说：“揭露苏联种种的人真的爱苏联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苏联已成了历史！”这话真阴险。好比以前有人对某上司的决定有不同意见，他便会问：“你想反对组织吗？”跟他有不同意见与反对组织等同吗？某人揭露苏联种种与苏联已成了历史一定有关联吗？
反驳很简单：当时讴歌苏联种种的人就爱苏联吗？不揭露苏联种种的人就爱苏联吗？现实中这两类人是大多数，揭露苏联种种的人只是极少数。如果那两类人全部真的爱苏联，即使极少数揭露苏联种种的人不爱苏联，他们掀得起什么风浪？苏联又怎么会成为历史？
说着爱苏联的人就真的爱苏联吗？揭露苏联种种的人就真的反对苏联吗？正是一帮人容不得揭露苏联种种的人，致使苏联小病不治、小患成疴、积重难返、万劫不复。
这帮人才是苏联真正的高级反对者，他们加速了苏联的败亡。
（八）
似乎扯远了。回到外文版日记快速出版之事，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①如果是授权出版的，方方能否尽快把授权到什么程度、哪些超出授权范围、哪些违背自己意愿等情况写出来？如果没授权，作个澄清。三月三十日曾专门澄清尚未出版过日记，现在就传闻外文版将出，普通读者有疑虑不奇怪。切勿考验谁真支持、谁真反对、谁有常识、谁没常识，孔子就不赞成考验，考验君子都不行，考验普通读者更不行。且，普通读者真没办法自行核实外文版出不出版、怎么出版的问题，只能选择性相信自己认为可以相信的消息，本人如是。方方的一些普通支持者有着朴素的爱国情怀，他们也希望知道真相。如果不澄清相关事项，导致他们被蒙蔽进而转变立场，这种情况似乎不宜指责他们。个人更不希望方方老师与少数人感到世人不智，虽然很多先行者都是孤独的，但如果能够道不孤，岂不更好？
②即使真是方方授权出版，也不等于方方做错了什么。至少目前国家尚未禁止方方日记刊发出版，说明方方日记所写所记都在国家法律允可范围内，也是按照国家法律规定申请出版发行的，应该没什么方向性问题。如果标题、封面、摘要等方面有不符方方意图之处，大可让其改之。如果国家禁止方方日记出版发行，而方方一意孤行，我相信自有法律会制裁她。
③当前中国最需要稳定，稳定的中国最符合大多数国人的利益，恰恰不是很符合一些失意精英知识分子的利益。改朝换代，受伤害最深的多半是百姓，而精英阶层尤其是未掌权力的精英阶层更容易融入新的社会、适应新的秩序。这就是为什么精英阶层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最喜欢只管批评国家、不顾国家兴衰或者不怕国家兴衰的重要原因。
④我相信方方是爱之深、责之切，但也希望方方切勿陷进一些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捧杀圈套，切勿陷进那种自己掌握的知识就是常识的误判，切勿陷进那种批评者都是攻击者的错觉，理性看待一些持不同意见者有理有据的批评。
⑤全盘否定方方的，方方当然需要反击。全面吹捧方方的，方方也应该警惕。这非正常现象，也是常识。
反击与警惕，对对手，对帮手，都是必要的。
（九）
方方和胡锡进隔空对话，就是鸡同鸭讲，一个从人文上看问题，另一个从政治上看问题，本来就不同频。谁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历史上文人之间的论战多了去，没有定论的事也多了去。
打住，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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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1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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