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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 马楠编剧: 马楠主演: 赵小利 / 甘贵丹类型: 剧情 / 戏曲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语言: 汉语普通话上映日期: 2019-05-20(戛纳电影节)片长: 104分钟
FESTIVAL DE CANNES
IN QUINZAINE DES REALISATEURS
前言
《活着唱着》是导演马楠的第二部长片电影，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影片围绕着川剧团团长赵丽展开。剧团面临着种种冲击：他们的演出场所面临拆迁的危险，观众基本上都是生活在剧场周围的老人家，年轻人对川剧的不感兴趣让剧团的未来显得灰暗，不少团员想着离去。剧团虽然在内忧外患之中，但团员们多年积累下默契和亲人般的感情在危机中依旧显示出巨大的能量。
监制邓婕更为人熟悉的角色是演员，在看了纪录片《民间戏班》之后，她和丈夫张国立决定要把纪录片里发生的故事改编成一部剧情电影。在经过了多年的筹备和团队建设后， 导演马楠加入了剧组，召集纪录片里川剧社的原班人马，完成了《活着唱着》的创作。影片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素人演员们出演的既是角色又是自己，导演马楠原本并不熟悉川剧，而有川剧经验的邓婕则是初次担任电影监制的角色。入围戛纳的导演双周是对剧组所有人的回馈。他们所冒的险和付出的努力，都在放映后观众的经久的掌声里得到了积极的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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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唱着》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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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唱着
受访者:导演马楠
编辑
馒头
深焦：凭借短片《大运河》和处女长片《老石》，您其实已经去过柏林和多伦多等国际上很有分量的电影节了，这次携《活着，唱着》入围戛纳，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嘛？
马楠：戛纳对于电影人来说就像是梦，我很想看看这里是怎样的。电影节也是游戏，比如柏林，你没有去过之前和去过之后，你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无论如何，我们做电影就是做电影，电影节则是一个认识人的平台。当时我觉得要给这部电影创造最大的影响的话，我们得来戛纳试一下。就比如，昨晚韩国影片《寄生虫》和塔伦蒂诺的新片就像炸弹一样，一下就被全世界知道了。
深焦：我看的前天的中午场，映后的时候，主持人问过，在这部剧情片之前，有一部相关的纪录片，可以再多讲讲嘛。
邓婕：《民间戏班》这个纪录片最早是成都电视台的记者赵刚在2012年左右推出的。因为我是有川剧情结的，我看完这个纪录片之后非常激动。张国立看了后觉得可以把它拍成一部电影。我们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们现在的出品人明子。她也认同了这个想法，并提出我们俩能参与到演出当中。后来我们开始找编剧，我们理想的人选是年轻的并且有国际视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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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戏班》 (2013)
深焦：选马楠导演是因为看过《老石》嘛？
邓婕：这里的各种缘由说起来很复杂。首先是有《民间戏班》这个纪录片，郑琼把这部影片送到了国际上，算是非常厉害的纪录片推手。而她和明子又是好朋友，是她把《民间戏班》推荐给明子的。明子一看是讲川剧的，马上就又邮件发给了我。我先是在电脑上看的，看完我赶紧给张国立看，他看完就流泪了。我们就很想把它改编成一部故事片。我们就开始琢磨。但难度还是很大的，因为它不能完全像纪录片，还有我们要不要出演的问题。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几年。最后是找到马楠导演，他在写剧本的过程中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情有意思，整个人就钻进去了，他决定要来拍这个片子。
深焦：这是您第一次做电影监制？
邓婕：是的。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相关经验。我出演的电影本来也少。
深焦：看到成片的心情如何？
邓婕：我们是在这儿才看到成片的。比你还晚几小时，我们是晚上场看到的。马楠一直都不给我们看完整的长片，只给我们看小片、片段。就通过这些小片，我们会跟他反馈结构、细节和演员表演等方面的一些问题，帮助他做调整。这个过程也是几经反复的。在戛纳看到后，我们会觉得算是拿得出手的。在映后的问答环节，他们需要用英语和法语翻译两次，我最后等不及了，于是问在场观众影片好不好看，这是我最想知道的。
深焦：觉得戛纳的氛围怎么样？
邓婕：氛围很好。这个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文艺片，在这里特别有观众。我们那场是座无虚席，八九百人的影院。观众还会起立鼓掌，感觉有十分钟。我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
马楠：十分钟可能是你的感觉（笑），因为在那个时刻你会觉得时间都慢下来了。
邓婕：是的，那种感觉很奇妙，真是太好了。
马楠：世界首映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邓婕老师和明子老师比我早三、四年认识这个电影项目，他们对影片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从来不给演员看成片，除了他们跟观众在一起的时候。当我们处于电影制作的内部，大家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只有在观众的环绕下，他们才能在影院空间里感受到这究竟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但我自己从来不跟观众坐在一起看电影，我会受不了，只敢时不时看看影院里是个什么氛围。我最大的工作是把自己的头脑清空，努力不受影响。
邓婕：因为我们介入项目的时间太早，特别是有纪录片在前，我们会有各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可能我们会不断觉得缺这缺那，会有很多顾虑。最后片子呈现出的样子和我们起先预想的差别很大。我们也会把我们的想法告诉马楠导演，包括我们希望女主角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最终她和纪录片里的原型人物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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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唱着》 (2019)
深焦：所以片中的演员都是从纪录片里来的，他们演的他们自己？
邓婕：全是原班人马，是由《民间戏班》里的人物出演的。这个决定是非常大胆和新鲜的，也很刺激。本来有考虑我和我先生一起出演，虽然我本人是川剧演员出身，但我觉得我演不出这个戏班的人的感觉。这导致影片被搁置了一段时间。后来马楠导演提出，我们能不能就让他们自己来演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可行的。
深焦：导演是如何和演员们合作的呢？其实他们都是素人演员。
马楠：我觉得提前的准备工作是最重要的。我们留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排练时间，现在中国的职业演员很难空出这样的档期。对我来说，我觉得做电影最有趣的地方在于电影是活的。和广告和电视剧来比较，真正的电影是活的东西。我们需要在一定的框架内去深度挖掘，我不是四川人，也没有川剧的背景，但我是个讲故事的人，这要求我去相信这个剧团里的人，去向他们学习，也要让他们信任我。 所以整整一个月，我们基本住在一起，每天一起排练、吃饭、玩游戏。直到真正拍摄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每场戏是要说什么，所有人都是放松的，即使我做了临时的改变，他们会自己去思考，而不是手足无措。那时候我就能很好地在拍摄中找到故事的生命。对我来说，我必须是开放的，而不是完全忠于剧本的。在那个时刻，我捕捉到的东西是真的，这就足够了。所以人们说电影经历了三次再创作，一个是在写作过程中，一个是拍摄时，一个是在剪辑室中。说起来简单，但真的在制作电影的过程中，这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我们需要耐心需要花时间，需要所有人的信任。
邓婕：最近老有人在问我们，拍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是资金方面的问题，其实不是。最大的难点就在于，这些特殊的素人演员他们要出演自己。平时他们特别放松，欢快地不得了。原本的纪录片中百分之七十的素材都是偷偷拍摄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摄影机。他们其实是特别生动的一群人，但当摄影机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所以导演要花很大的力气去调整他们的表演状态。
马楠：因为他们是川剧演员，起先他们以他们所认为的“表演”来进行电影表演。但这个故事不是纪录片，也不是传统川剧，而是我心中的川剧，是根据我认识川剧的方式来讲述的。当我看完纪录片之后，我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们在这种（艰难的）生活情形下还能保持如此的生命力。所以我就想让世界上更多的观众能看到他们。
邓婕：就是想把他们的这种生存状态生动而真实地展现给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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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唱着》 (2019)
深焦：片中的川剧团所在的拆迁区是真实存在的嘛？如何搭建大家一起生活和演出的剧场？
邓婕：片中的剧场是他们曾经演出过的地方，马上要被拆了，我们赶紧把它保留下来。
马楠：我和我们的美术和摄影，以及剧团的人其实就在那里生活，在搭景的过程中，我们跟着他们的生活样貌来进行调整。在排练的一个月中，每三天我们会给当地的人进行免费演出，慢慢地把人气带回来这片废墟之中。
深焦：片中的川剧观众就是周边地区的居民？
马楠：是的。他们有粉丝俱乐部，我们告诉粉丝俱乐部团长，我们需要多少人，团长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召集人马。有时候，一些老人家会专门坐车过来，他们真的需要（川剧）这个东西。
深焦：片中給向川剧观众的镜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您似乎很喜欢突出人群，《大运河》里有热闹的酒席，《老石》一开场也是主角肇事后被围观。这次的镜头对准观众席，很好地突出了川剧观众的构成。
马楠：有时候自己谈自己的片子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做完之后，你会觉得有些东西是你在寻找的。说实话，赵丽这个角色和我之前的人物都很像，她生活在错误的时间段，如果在二三十年前，在川剧还很火的时候，她的状况不会像在现在一样。而在现在的社会里，她很难获得好的生活。我之前的《大运河》也是类似的。为什么会创造这样子的人物，这我其实也不知道。
深焦：这更多是我的一种理解。
马楠：《大运河》里运用了超过一千个参加的婚礼，随着镜头的拉远，我们把演员都改变了。这时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实。当你把一个人物放到一千个人里，所有的人都变了，真假也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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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 (2013)
深焦：《活着唱着》围绕着川剧团团长赵丽展开，她需要处理与剧团成员和自己家庭成 员—— 他们也是剧团的一部分 —— 的关系。丹丹这个角色也很有意思，她并不是赵丽的亲生女儿，她看起来自私的同时又为所有人付出了很多，她是剧团大家庭的年轻力量，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可以认为“家庭”是整部影片想要探讨的核心嘛？
邓婕：赵丽和丹丹在现实生活中是有亲戚关系的。
马楠：很多灵感都来源于他们真实的生活。丹丹和她母亲的关系比较复杂。我花了很久跟她们沟通，她们有自己的顾忌。有时候，我会把她们困境往电影的故事里带，让她们能利用自己在真实生活里获得的感受。
邓婕：确实对她们来说挺难的。演的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但又不完全是。所以她们经常挺纠结也挺挣扎的。
马楠：为了让她们完成角色的要求，确实得把她们放在一个令她们不舒服的地方。所以拍电影有时是在残酷地欺负演员。我很希望尽快让演员们能看到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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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唱着》 (2019)
深焦：能不能不剧透地谈一下结尾的设计。《活着唱着》势必是关于失败或者讲述告别的一个故事，而结尾很有人情味，这是你自己的观点的一个表达。
马楠：我的一个观点是，电影需要在一句话里得到解释，一个直接的解释。所以我会一直问我自己，这个电影结束后，应该剩下什么东西？这个片子最后，我想用一个镜头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是在夏天拍了三个月，之后我想给这个片子一点时间，我们不着急。当时我看到这些人物都在生长，都在改变着。冬天来的时候，我觉得我都不用排练了，镜头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展现自己的变化就好了。对我来说，我希望他们的故事就是川剧，希望用川剧讲他们的故事。所以到最后，我就希望完全用一个川剧的结尾。我们选择了《别洞观景》。当时在排练的时候，我让他们给我唱了几首川剧，我觉得这首挺有意思的。我录下来发给邓婕老师，邓婕老师还问我为什么选这首。后来才知道邓婕老师第一次演川剧就演的这个。
邓婕：《别洞观景》是川剧女演员学表演要学的第一出戏。夏天马楠拍戏的时候还没顾及到最后的选曲，我当时知道这个决定后很震惊。莫名就觉得，电影最后一出戏就要用这个。我同意马楠导演说的，要用川剧来为电影作结。
马楠：我可以感觉到曲子中的情感。后来我们做字幕翻译的时候，我们更觉得这个选择太对了。
邓婕：它讲的一个神仙到凡间，看到凡间这么美，“站在船头观景秀，千红万紫满神州“，神仙就决定不再回天上的故事。
马楠：而且它是很欢乐的一个剧目。我们还用了《梁祝》《西游记》。
深焦：除了结尾，片中还有一些很飞的场景，开辟了另外的叙事空间，可以说这一方面让川剧的特色更能得以体现，一方面又放大了人物内心的斗争，谈谈你是如何构思这些现实之外的场景的。
马楠：美好的东西，或者是像魔法一样的东西，它们都是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就包括那个小矮人，是西游记里的土地公，我很喜欢也很想用到片子里。他代表着我所谓的，可以发生在现实里的魔法。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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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3 23:57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21:40
好文 仔细 有深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