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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鱼在城

盐亭慈光寺:一只蝉和佛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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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10 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大圣在佛界看门

云仙儿化成的金蝉落在柳林桠的那片大柳林中。这里只有一片普通的柳林。当年的树妖已成佛飞天。
那一世,她与鼻涕龙,她的和尚哥哥相识千年。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难。
她是一只温顺的雌蝉,打打杀杀的事,她虽然经历不少,但她不喜欢。
那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给小和尚跳舞,或是听鼻涕龙讲故事。
遭遇树妖这一难却因一本书得到化解,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吃惊。

她与小和尚,鼻涕龙拼尽全力,终于杀光了那些虫子。这时候的他们,不仅没有疲惫,精力反而更加旺盛。当最后一只虫子被鼻涕龙踩死后,他竟然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奶奶的,小爷是龙,找些虫子来对付我,也太小看龙爷了。虫子死光光了,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鼻涕龙嚣张地大叫道。
他这话刚刚说完,忽然飞来一物,重重地撞在他身上。竟带着他飞到洞壁,死死地将他压在洞壁上。
鼻涕龙被压得“嗷嗷”乱叫,拼命挣扎。那物却似山一样压着他,哪里能够挣得开。
居然是一本发着金光的书。上面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西游记。
小和尚赶紧冲上去掀,小金蝉也拼了命似地用身子去撞,但那书却稳若泰山,哪里能掀动半分?
这竟然是一本怪书。
“莫非书也能成妖?怎么如此厉害?”三人心急如焚。
正一筹莫展时,那书面却幻出一张丑陋的猴子脸,猴子长着一张毛茸茸的雷公嘴,孤拐面,尖嘴缩腮,呲着牙对鼻涕龙说道:“我乃佛界大名鼎鼎的斗战胜佛孙悟空,这本书写有俺老孙的光辉事迹,听说你有破妄之眼,那你就看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如果说出了事实,俺老孙便放过你们,如果说不出,那你们就耗在这里等死吧!”
猴子说完这活,竟然从书中跳出,拔出一根毫毛,往那书上一扔。
那书闪过一道金光,便在鼻涕龙面前自动翻开。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书上。

当厚厚一本书翻完后,那猴子抓耳挠腮,眨巴着眼,洋洋得意地说道:“看看老孙,在书中多威风?现在,你可以用你的破妄之眼看看,俺老孙究竟怎么样?”
鼻涕龙看看猴子,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问道:“你真是书中的猴子?”
雷公鼻道:“难道俺不像么?”
鼻涕龙脸上露出轻屑的神情,说道:“那我便按书中的说法来给你立个传如何?”
雷公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催道:“你快说,说对了,俺老孙便饶了你等的小命!”
“这本书如果还可以安个名字,那可以叫成《和尚耍?6?3记》,”鼻涕龙清清嗓子,便说开来:
话要从乞丐这一行说起,乞丐这一行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自古以来,乞丐有三宝,这三宝就是打狗棍,破碗和猴子。
猴子可以在闹市翻跟斗耍猴戏帮忙讨钱,在僻静的地方可以帮主人抢东西,到别人院子外还可以上树偷果子。睡觉时还可以为主人站岗放岗,所以自古以来,?6?3子就是乞丐的至宝。
能牵着猴子行丐的乞丐一般都是混得比较好的乞丐,是乞讨界的精英。
所以在乞讨界,猴子是叫花子都想拥有的宝贝。
在佛教没有出现以前,天下乞丐是一家。但至从有了和尚以后,和尚虽然将乞讨称为化缘,但其本质还是乞讨。
乞讨界的宝贝?6?3子自然进入了和尚的法眼,猴子帮忙拿着打狗棒,和尚只需牵着系?6?3子的绳子,在化缘时更显得宝相庄严。所以在佛教刚出现,和尚还没真正混好时,?6?3子一直是和尚的至爱。
有个和尚知道佛祖成佛的故事后,心里十分羡慕,也想成佛,便想去佛祖的出生地西方,欲逆行佛祖走过的路,企图登上佛界成佛。
这个和尚名气极大,连皇帝都知道,因此在他临行前弄出了一个盛大的送行场面,结果惊动了佛祖。
佛祖觉得成全了这个和尚有利于扩大佛教的影响,便决定帮帮他。
这佛祖从西边来,他那一路,纯粹是撞了大运才来到中土,如果让四体不勤和尚就这般上路,那这和尚多半是死翘翘的下场,所以佛祖便准备给他点防身的依仗。就靠行乞起家,本就是乞讨界模范先锋的佛祖,自然知道行丐的宝器是猴子,便决定送只猴子给这和尚。
佛祖有了这个打算,便用佛眼巡视天下。还真发现了一只妖猴。
这只妖猴长相凶残,性子残暴,手下还有一帮妖怪,势力极大,以吃人为乐。
按理说发现这样的妖怪本该灭了他,但佛祖存了帮助和尚的私心,便动了收服这只猴子的念头。
于是,佛祖向这只倒霉的猴子下手了。
那妖猴虽然妖法惊人,但怎么会是佛祖的对手,加上他是个软骨头,佛祖收拾了他几次之后,他终于怕了,便乖乖地向佛祖臣服,无可奈何地让佛祖给他套上绳子,拿起了讨饭的打狗棒。
佛祖为了佛门的形象,加之佛门多金,为了让佛门的猴子区别于乞丐的?6?3子,佛祖便将他脖子上的绳子变成了额上的金箍圈,手上的打狗棒变成金箍棒。和尚的命令便成了紧箍咒。
从此,猴子便成了穿金戴银。最可怜的佛门妖猴,成了和尚的奴才。帮和尚要饭,甚至为了和尚对付他的同族。
好在他虽然本事不大,逃跑功夫却是一流,打不赢一个筋斗便能逃出十万八千里。靠着主子有佛祖撑腰,加之脸皮较厚,打不赢便逃,然后四处求人帮忙,最后居然留着?6?3命到了西天。
有了这只妖?6?3,那个没用的和尚居然靠耍?6?3的把戏成功到了西天。
说到这里,鼻涕虫看看前面的猴子,问道:“我不用使用什么破妄之眼,只需根据书中的记载,除去那些晃人眼晴的情节,便能发现这只猴子的可怜之处,你确定你就是那只猴子?”
那猴子听了这话,极不自然地说道:“没看到书上写俺老孙是齐天大圣么?知道什么是齐天大圣么?”
“一开始将你说得越厉害,越说明你不堪,没人收拾你时,你无法无天,窝里横,无恶不作,有人收拾你时,你便成了软骨头,成了为害同类的叛徒,莫非你觉得这本书在赞扬你?莫非你连欲抑先扬的道理都不懂?”鼻涕龙冷笑着问道。
那猴子张张嘴,抓抓头上的黄毛,恶狠狠地看着鼻涕龙,半天说不出话。
鼻涕龙口头上占了上方,毒舌病又犯了,说道:“你明明是只猴子,书上为什么不让你姓候,却让你姓孙,孙是孙子的孙,只要不是傻子,看了这书都知道你是这本书上最大的反派,可怜猴一只,你却沾沾自喜,哎,你本来就是猴子,没文化也正常!”
那猴子彻底怒了,吼道:“你眼瞎了么?书上说我成佛了。”
“文字是砖,写书是搬,这个写书的是搬运工中的高手呀,”鼻涕龙冷冷笑道:“莫非你认为这本书是说佛家好话的?”
猴子听了这话,一愣,才说道:“难道不是?”
鼻涕龙冷冷一笑,说道:“你好好看看,这一整本书,哪里讲过佛门的好了?佛祖为了利益,纵容你这个吃人的妖怪,他的徒子徒孙屁本事没有,靠着你这些妖怪才上了西天。只要不是傻子,看过书就知道和尚是个屁本事没有,靠乞讨化缘糊口,是非不分,软弱无能的人。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写书之人对佛门中人和妖怪猴子的厌恶,这是一本贬你佛门的人写的书,明白否?”
“但书上说我成佛了!”猴子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那是在暗示佛妖是一路货色,不将你这种反同族,骨子软,奴才相的妖怪写成佛,又如何能显示出写书之人对佛门中人的厌恶?”鼻涕龙冷笑道。
猴子看着鼻涕龙,牙齿咬得嘣嘣响,良久才说道:“实话告诉你,俺老--”
他忽然闭嘴,显然是不敢以姓“孙”为荣了。抹抹嘴才接着说道:“俺老猴就是书中那只猴子,现在就住在佛界,这怎么说?”
鼻涕龙看看他,翻翻白眼,说道:“住在佛界就是佛么,那佛界那些树上长出的毛毛虫岂不是全都成佛了,你在佛界,最多是守守大门,说不定佛祖哪天要在哪位神仙哪里去化缘,还会牵上你!”
“气死我矣!”那猴子在书上呲牙咧嘴地叫着,似乎想收拾鼻涕龙一番,却又不敢下手,只得发泄似地翻了几个筋斗,便连同那本书倏地消失不见。
书不见,那树洞也跟着消失。
二人一蝉只觉眼前一花,竟又回到河边的柳树林中,仍有金色的阳光从叶缝中照射进来,织成金色的网,景色依然是那么地美。
三人面面相觑。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道只是做了个梦?”
小金蝉却责怪鼻涕龙道:“你这条毒舌龙,好好一本书,竟然被你说成那样,齐天大圣都被你气死了!”
“他要气就该气那写书的,书上本来就那么写的,他偏只捡讲他威风的地方看,把贬当成捧,自我麻醉,这怪得了谁?”鼻涕龙一本正经地说道。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大巴掌凭空出现在柳林中,就象拍苍蝇一样拍中三人。
三人惨叫着再次飞出柳树林。

高贯山的小亭内。佛祖面色铁青地收回了手,恶狠狠地说道:“如此毒舌,我真想割了他的舌头。”
神龙哈哈一笑道:“我早就说过我那孙儿的神通能看穿一切虚妄,你偏偏不信,这下信了吧!”
神龙说罢又低头看起了手上的书。
佛主仍是气忿难平,说道:“那样的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神龙道:“在地球那边,这只猴子的名气比你还大,反正猴子就在佛界,不如就封他一个'斗战胜佛'又如何?”
佛祖道:“我佛界慈悲为怀,妖灵也不是不可以成佛,但如此没有骨头的猴子也成了佛,那我佛界岂不成了笑话?此事休提!”
“但猴子是那一界人眼中的英雄,你不让猴子成佛,也太伤那一界信徒的心了吧!”神龙道。
佛祖道:“视背叛种群的猴子为偶像,以骨子软为荣,本就跟猴子是一路货色,我佛门不要这样的信徒也罢,此事休要再提!”
神龙见佛祖认了真,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下一关你是怎么安排的,少主实力尚弱,太难可不行,你不可公报私仇!”
佛祖道:“你家少主是仙二代,我哪里惹得起,但金蝉暂时不能跟他们一起了,金蝉得化形,我自有安排。况且也不能让她被你那龙孙带坏了。”
神龙闻言,哈哈大笑。

 楼主| 发表于 2017-3-11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孟婆断忆成婵娟

那是小金蝉在那一世与小和尚的第一次分别。她清楚地记得他们被扇飞时,她拼了命地想抓住他的手。她的手却忽然发软,眼睁睁地看着小和尚和鼻涕虫飞向了另一个方向。
绝望的她甚至来不及流泪,一只大鸟便倏地向她飞来,尖嘴向她一啄,她便被那大鸟紧紧地夹住,带着她飞向远方。她拼了命地挣扎,可惜怎么也无法挣了脱。
居然是一只乌鸦。
乌鸦咬着衔着她冲进地底,然后一松嘴,她便直直地顺着一个大洞跌落。
“啪”她终于落地。
地板看起来很硬,但她偏偏没有痛的感觉。一抬头,一个身穿黑衣,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小金蝉,过来!”老婆婆向她招手道。
老婆婆对她似乎没有恶意。
她镇定了一下,抑制住了心中的惧意,说道:“老婆婆,我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哪儿呀?”
“这里是黄泉路上的孟婆庄,你得了佛祖给你的大造化,可以到老婆子的三生石上寻找化形诀,修炼了化形诀,不仅可以化形成人,还可以证佛上天,小蝉儿,你这造化可是大过天呀!”老婆婆看着她,一脸羡慕地说道。
她天天跟小和尚呆在寺庙,自然知道地藏菩萨掌管阴间的事,立即知道那老婆婆就是孟婆庄的孟婆。
相传阴间鬼魂转世投胎前都会将记忆留在三生石中。三生石容留一切人间记忆,如果传说是真,在这里找到“化形诀”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但孟婆庄的存在更主要的是消除记忆,而不是寻找记忆。
三生石上的“化形诀”对她的吸引力太大,她一时竟然忘记了在孟婆庄有失去记忆的危险。
“哼,我化形成功,便可以陪我和尚哥哥生生世世,还可以当她的妻子,那时候便可比翼双飞,咯咯咯咯,还可以为他生好多的小小和尚……”小蝉儿越想越美,脸上竟然飞出两朵红晕。
孟婆手中捧着一个碗,碗里冒着腾腾热气,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味儿,竟是一碗黄灿灿的酒水。
孟婆看看小金蝉,说道:“跳到这碗中中,净一下身就可以进三生石寻找你用得上的化形诀了,今后成了菩萨,可别忘了婆婆今日给你的好处哟。”
孟婆说着抓起她便往碗中扔。
她忽然意识到那碗中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汤。
相传,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这便是孟婆汤。
喝下这汤的人或生命,便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和一切的爱恨情仇。
可是,小蝉儿早已认定:自已的生命,只因她的和尚哥哥存在而存在。如果她失去了关于小和尚的记忆,她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她只叫出一个字便紧紧地闭上了嘴。
她不能再说话,孟婆汤要用嘴喝了才管用。
她便闭上了嘴。哪怕是死,她也不能让孟婆汤进她的嘴。
“啪!”她那小小的身子跌进了孟婆汤中。
“咣当!”孟婆扣上了碗盖。
小蝉儿仍是紧紧地闭着嘴,她知道自己这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上自己的嘴。
那怕是死,也决不能失去关于和哥哥的记忆。
带着有和尚哥哥的记忆去死,也比没有和尚哥哥的记忆活着强。
……
无边的黑夜终于吞噬了她。
“好执拗的小蝉,真是有情有义!”
孟婆显然也被小蝉儿的执着所感动,揭开了盖子。她当然不会让小蝉儿憋死在她碗里。
当她正准备救出小蝉儿时,她的脸色忽然变了。
碗里的水正在减少。
小蝉儿的身体正在逐渐地长大。
这是什么情况?
孟婆汤不是要从嘴里喝进去才管用吗?
显然,碗里的汤是起作用了,但这作用却是让小蝉儿变大。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呀。
无可奈何的孟婆只得继续加汤。
小蝉儿仍在变大。
孟婆将碗换成了盆,将盆变成了水桶,最的将水桶换成了大黄桶。
终于,小蝉儿的脸变成大姑娘的脸时,再也不长了。
然后,她睁开了眼,一脸茫然地看着孟婆,眨巴着眼,“哇--”地哭出声来。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记忆。
她的智力也只达到初生婴儿的水平。
孟婆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团。
哭过之后,她便起来唱歌和跳舞。她唱的歌是那首:
我是佛前一只蝉
一曲知了吟千年
薄翼轻颤为君弹
纵是万年亦不倦

心中有花自然开
只等那阵春风来
梦中有梦只思君
姹紫嫣红蝶争春

朝霞漫天燕双飞
晨露入水雾亦归
梦中寻他千百处
情丝千结万千回

我是佛前一只蝉
一曲知了吟千年
薄翼轻颤为君弹
纵是万年亦不倦

孟婆做了很多测试,她从前的记忆里只剩下跳舞和这首歌。
如果这时的她是初生的婴儿,那这歌和舞就同她想喝奶和吃东西一样,已成为本能。
从此,孟婆在多了一个蝉身人面的怪物。孟婆则成了这个怪物的保姆。
孟婆给她穿上人类女子的衣裙,她在完成孟婆给她布置完的功课后,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她便是唱歌和跳舞。
孟婆给她布置的功课就包括从三生石中,别的鬼魂记忆中提取出来的变形诀。
十八年后,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变形,成了一个大得沉鱼落雁,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孟婆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蝉娟。然后,她被送到一个叫“山水寺”的寺庙别院带发修行。
她除了咏经,最常做的事还是跳舞。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水龙吟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再配上她那宛若仙音一般的歌声,看过的人无不沉迷忘返。
人美,舞善,歌愁。观看过的人无不认定这是世上最凄美的画面。
她的舞被称为蝉娟舞,那首歌被称为蝉娟曲。
尼姑庙中情歌出,
疑似仙音天上来。
菩萨座前舞婆娑,
只慕痴情不慕天。
文人墨客纷纷赋诗称赞,痴男怨女无不引为知音。
舞落凡尘惊天下,歌出天穹压群音。她舞名远扬,震惊天下。
蝉娟歌舞被称为天下第一雅。但蝉娟除了唱歌,从不说话,不要说前来上香观舞的香客和文人墨客,就是寺里的比丘尼,也从未听到她讲过一句话。
更为神奇的是,若是男子,无法走进她身子一丈以内的地方。曾有很多登徒子尝试过,在距她一丈的地方,有一层无形而又冰冷的膜,沾上便冰寒刺骨,如堕冰天雪地,无法忍受,那怕是武林高手也不例外。
所以人们对她的形容是:闭口修禅,开口炼仙。坐下是佛,起舞是仙。
她是一个可远观不可近玩,冰清玉洁的奇女子,让天下人好奇的是:如此歌舞,她为哪般?

云仙儿振动着翅膀,飞到一棵老桑的枝条上,转世之后,对前世的一切心自了然。她自然知道那是佛祖为了渡她成佛施展出的手段。
但那又怎样,她是她和尚哥哥的,佛法无边,只要心中有情,缘自在天,佛祖若要阻拦,纵是佛法万天,也是枉然。
云仙儿的蝉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岁月如烟,沧海已化为桑田。当年的山水寺已荡然无存,原址已成农田。里面的农作物正在开花,金黄色的一片,极是亮眼。
岁月如烟,总是变幻。心中有情,不动如山。留不住岁月,便在心中留住真情。只要真情在,有花自在心中开。
虽然没有了从前的山水寺,但云仙儿的心却似那菜花一般猛然绽开。不仅美丽,还很温暖。
在这里,她终于见到她的和尚哥哥。
虽然--
虽然在山水寺的再次相遇并不美好。但她仍然开心。
有缘方能遇见,遇见才是爱的起点。
那一世,她终将还是成了他的妻。即使初见并不美丽。但初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美丽,回望一切,便全是美丽。

回龙山的山间小亭。
神龙用担忧的神情看着佛祖,小心地问:“你确定真要他们再见?”
佛祖道:“这金蝉,虽然使用了孟婆汤,已忘记了一切,不记得你家少主这个人,但她心中仍有对他的一缕执念,执念不除,纵是成佛,成就也不大,我对她的期待可是能够助我,可以统管佛界的第二大佛。”
神龙道:“当初我家嫘祖娘娘在她刚出生时,便赐他一指仙缘,允她与少主一世相伴,她与我家少主本就有缘,若是再见,恐怕更难分开。”
佛祖道:“缘有千般,总不能只是情缘,佛缘也是缘。相伴又如何,以佛缘相伴,更是美谈。”
神龙摇摇头,显然不太相信佛祖的话。
佛祖道:“你家少主,已历经我设下的十八关中的十七关,早已看穿尘世,了却尘缘,如今已是人间的得道高僧,最后一关便是斩情缘,我要让他亲手斩断金蝉对他的情缘,情缘一断,金蝉自可证佛升天,哈哈哈哈,我佛界将再添一尊大佛!”
神龙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3-17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吃狗肉的和尚

慈光寺仍是那个慈光寺,当年的小和尚已到中年,法号净慈。在佛祖的诸般手段下,已成为一个法力高深,深藏不露的得道高僧。
净慈这时正盘腿而坐,静坐修蝉。
鼻涕龙仍在他身边,法号净善。
此时,净慈在盘坐修禅。净善却毫无形象地睡在地上,鼾声如雷。
在他们旁边,有一和尚,此时正盘坐
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二人。
那和尚是个游方和尚,叫慧远,本是蜀都大庙的和尚,佛法通天,却又嫉恶如仇。听说山水寺婵娟的传闻,极是愤怒,觉得婵娟在寺庙的佛前歌舞,不仅挠了佛门清誉,还邈视了佛祖的尊严。因此远远赶来,欲降妖护道,悍卫佛祖尊严。
只是他进入周德境时,偶一观天,竟见到远方忽然出现一个金色光柱,正缓缓变长变高,光柱中隐隐有禅音缭绕,最后竟直冲云天。
慧远是佛门高僧,见到这光柱,大惊失色。那光柱便是佛光,那佛音是高僧在禅定时得到高明佛法时的异像。
然后他便循佛光找到慈光寺,然后便见到这一幕。
天下佛门虽然分了很多派,禅宗只算一只,但大多僧众均会打坐修禅。佛门修炼,有一种通玄境界,叫止观。
佛众修炼,均为止观。
止,即停止,停心止妄,降服烦恼。观,即观达,观察妄惑,达到觉悟。禅从静中出,慧至观中现。
佛门修行,讲究的是断诸妄念,证得真如。如,即是如意法门,佛法。
修行佛法,无非是静中悟,悟中求。也就是摆脱时间和空间带给人的错觉,寻找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世界,找出其中的力量,获得真我。
除了禅宗,其他诸宗一开始多以念佛和诵经来追求止观。但止本就为静,念和诵本为动,本就相逆。如果不得念佛三昧,自然难得进入观境,提升佛力。
所以,打坐修蝉,才是快速进入止观境的方法。这个方法逐渐为所有所有佛修接受。
念经不修禅,一世定枉然。
现实中蝉初生时为了躲避天敌,只能生活在脏乱不堪的地底或泥泞之地,却能摆脱泥泞羽化飞天,羽化后只食雨露和树汁。暗合众生生活艰辛,却不甘堕落,自强不息,最终摆脱泥泞,得道飞天之意。
加之“蝉”同“禅”音、字相近,所蝉于佛家,是励志、成功的典型。
蝉分雌雄。雄发音,喋喋不休。雌无语,一生不言。
佛家因此又将此“禅”分为开口禅和闭口禅。念佛咏经为开口禅,闭口不语为闭口禅。
慧远到此已有一百零七天,这是一百零八天。
从他找到此地起,那二人便是那个模样,不仅不吃不喝,甚至连姿势也没变动一下。
不仅是那个打坐的和尚,就是睡在地上打鼾的和尚,虽然姿势不雅,但慧远和尚仍然看出,那也是进入了那奇妙的观止境,正在领悟和接收那无边的佛家妙法。
一百零八天呀。慧远心中羡慕不已。
寻常僧人,欲想进入观止境,那是难之又难,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偶尔进入观止境。只有进入观止境,才能寻回真我,领悟佛家妙法,寻得大自在之术。时间越长,自然是越好。
慧远自己,也算是在佛家较有名气的高僧,他修禅,入止观,最大时间不过是三日。他寺庙的主持算是佛修第一人,入止观最长时间不过是七日,便会因身体不支而终止。
但这两个住在无名小寺的和尚一入观止,竟然是一百零八天。怎不令他惊叹和羡慕?
若论佛法,他那被誉为“佛修第一人”的寺庙主持,来给这二人提鞋恐怕都不配。
慧远之所以在此停留多日,一是仰慕二僧佛法高深,二是存了拜师之念。
忽然,那睡着的和尚不再打鼾,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看看坐在大殿门口的慧远,问道:“光头和尚,坐在我家门口作甚。”
慧远赶紧说道:“数日前,贫僧慧远,听闻山川寺有一名为婵娟女子,在佛前唱情歌,施糜舞,欲去降妖卫道,忽见此处有佛光冲天,便赶来观看,才知道是二位高僧在观止悟法,因此留下来为二位护法,敢问大师法号?”
“老子法号净善,又名鼻涕龙,”净善打了个呵欠,又问:“你来此已有多时?”
慧远见他自称“老子”,还有浑名,言语粗痞,心中已是不喜。但想到对方是入观止一百零八天的高人,只得忍下心中的不喜,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僧来此已有一百零八日。”
净善又问:“你说你欲去寻那叫婵娟的女子降妖卫道?”
慧远道:“这婵娟用妖舞糜音辱佛门声誉,据说还身怀妖术,寻常人根本近身不得,显然是个成精的大妖,贫僧是得道高僧,降魔除妖,乃是己任。”
“你是得道高僧?”净慈冷冷一笑,问道。
慧远看看那仍然观止的和尚,才想起自己那点佛法,跟这二人比,恐怕连提鞋都不配,岂能自称高僧,尴尬一笑,便不言语。
“你出门降魔除仙,可曾带了干粮?”净善又问。
慧远一怔,不知他为何问到此事,便道:“不曾。”
净善又问:“可曾带有银钱?”
慧远又道:“少许。”
净善:“银从何处来?”
慧远:“自信民来,不过贫僧用得极少,平常吃喝,化缘即可。”
净善将慧远看了又看,忽然说道:“你只可称僧,不可成佛。”
慧远大惊,问道:“为何?”
“你未能脱俗,六根未净,怎能成佛?”
净善道。
慧远心中愤怒,却不言语,不愠地看着净善,等他解释。
净善道:“出家修佛,跳出五行内,落入风尘外,为脱俗,凡人之俗,以追逐金钱为第一俗,你怀揣金钱,便是大俗。外出行走,因五谷之躯向人化缘,即为私欲而求食,实质为乞,乞食者,凡人之下流。你不仅俗,还行下流之事,所以,你只能为僧,而且是真正的贫僧。何为人,两条腿踩地,一个头顶天,一双手在世间创食,自给自足,自立自强,才为人。所以你是僧,虽出家,却未脱大俗,为口服之欲操贱业,只能是僧。”
“可是你也是出家人。”慧远愤然指责。
“我出家,但我只是和尚,你看外面的农田,都是我和师兄耕种,何为和尚,就是自己服侍庄稼糊口,品德高尚之人,岂是你这种靠贱业糊口的僧人?”净善说得大义凛然。
慧远听了这话,心中愤怒,却又不敢与对方动手,僧衣中的手一会儿是拳头,一会儿又松开,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才算抑制住了心中的怒火,才无奈地说道:“我一心向佛,来到宝地,也只为向佛而来,你我都是出家人,出家人又何必为难出家人?”
“不必那般哀怨,你一心向佛,这么说来,你出家就是为了修佛证佛,成佛上天么?”净善又道。
“我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佛祖,只求修得佛法,证佛上天,到西方极乐世界,寻得大自在,为佛祖效力,向佛之心,苍天可见。”慧远又道。
“佛家讲究无求无欲,回归真我,你既然将一切奉献给了佛祖,灵魂和肉体都成了佛祖的,便成了行尸走肉,又何来真我。佛家所有修行,便以无求无欲为起点,你一心想着证佛上天,进入西方极乐世界,那不是欲是什么?你修佛法,佛法为佛祖所有,你的修法就是求法,也是求的一种。你为口舌之欲操贱业求凡人,为登极乐求祖佛,如此多的欲和求,又如何成佛?”
慧远听得目光迷离,很快便陷入思索之中,眉头紧皱,好不幸苦。
良久,他才恭恭敬敬地朝净善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师兄点化,和尚从此不再当僧人,愿随师兄修行。请师兄指点。”
净善看看他,忽然问:“你近日所食,可是本寺之物?”
慧远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和尚我近日所食所饮均为寺中之物。”
“用过之后可曾留下银钱?”净善又道。
“未曾留下银钱,”慧远道。
“不告而取,取后不留报酬,为盗,奸犯科矣,出家人偷吃也是罪,欲弥罪,得受累,本寺的杂务和耕种之事便罚给你了,去弥罪吧!”净善又道。
“是,多谢师兄收留,从此愿受师兄差遣,师兄之命,绝对服从。”慧远大喜,赶紧表达诚意。
“那好,言出法随,出家人不打妄语,”净善用考较的眼神说道。
“我绝不妄言,若有妄言,天打雷劈,”
慧远一挺胸,再表决心。
“那好,”净善一挺胸,又道:“睡了一大觉,嘴里淡得跟鸟似的,得开开荤,你去弄些酒肉来,鸡鸭鱼肉,都要,如果侥幸碰上没人看守的狗,也打死了扛进寺来,狗肉才是我的至爱!”
慧远听了这话,目瞪口呆。
这是什情况?
不是高僧吗?要喝酒吃肉不说,还要偷狗杀狗吃肉,这是哪种型号的高僧?
慧远懵了。
“出家人,寻的是大自在,何为自在,思自己所思,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之意,大自己从小自在中出,如果小自在都达不到,如何寻得大自在?我的自在便是喝酒吃肉,你的自在就是按你之言,按我说的办,还不快去!”
慧远还在犹豫。
净慈看看他,指指天,然后指指旁边的和尚说道:“我师兄净慈正在参禅,很快就要醒来。快去,小心天雷。”
慧远这才想起刚发的誓言,一脸的不情愿,但仍然走了出去。
……
当慧远弄好一大托盘酒菜端着进了大殿,刚刚放好。
正在观止的静慈和尚鼻子动了动,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居然开口说道:“佛法,吾之欲矣,酒肉,亦吾所欲。佛法无边,求之不尽,酒肉有限,求之不得便成空。二者必取其一,吾取酒肉矣。”
静慈说着睁开眼,看也不看,手便抓起一块狗肉塞进嘴中,然后又抓起了酒壶。
慧远眨巴着眼问:“师兄,你不是在观止么?”
静慈忙着吃肉喝酒,只能点头称是。
静善在旁边说道:“观止算计么,想观就观,我们懒得做饭时便会观止悟佛,你这和尚,若是早些弄来酒菜,我们何必观止这么久?”
不想做饭就观止,观止只因懒得做饭。佛祖呀,观止怎么会如此容易?
慧远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楼主| 发表于 2017-3-1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秋棠共婵娟

婵娟每日的多半的时光都用在唱歌和跳舞上。她名声越来越大,早已成为山水寺的一大奇观。
但她对围观的人却视若不见。她在歌舞时,能施展出一种神通,叫丈耳障。这种神通一施展,不仅能在她周围一丈的范围内形成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止人接近。还能屏蔽观看之人的声音,极是神奇。
围观之人,各种人都有,难免有品不端的下流之人,说些不堪的言语,或想做些下流的事,却被丈耳障阻拦在外,便少了许多事端。
这丈耳障说起来有些来历。古时无礼法,不兴婚嫁。女子因体弱,容易受人欺负。嫘祖作为人文始祖,对此极是不喜,便研究出了这种神通。女子出生后,通过祖巫施诀,让其自带神通,除却直亲,其余成年男子不可靠近其一丈之地。而女子成年后,可自行择夫,有缘之人或女子中意之人可以破障而入,成为丈内之夫子。
只是后来,礼仪婚嫁制度逐渐完善,“丈目障”已不再是每个女子作为保护自己的必要手段,“丈目障”逐渐变成一种需要自己修炼的神通。而神通的修炼要缘、法、财、慧,那已不不再是普通人可以掌握的手段。
所以这“丈目障”与其说是女子自我保护的手段,还不如说是寻缘找丈夫的方法。
被孟婆汤改变,已基本皈依佛门,取名为婵娟的小金蝉修习这门神通,当然仅仅是为了寻求自保。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门神通被破所代表的意思。
正在歌舞的婵娟忽然停下来,一双丽目呆呆地望着外面。
外面来了三个和尚。一个中年和尚正对她怒目而视,一个正嬉皮笑脸地看看她,还有一个正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我的蝉儿终于化形成功了,佛祖保佑。”
她那宛如天仙的俏脸上露出惊色。
“我怎么能听清他说话的声音?难道他破了我的丈音障?丈音障传自祖仙,法力是嫘祖娘娘专门用来保护弱小女子的,要破这神通,不一定要法力,要缘份也可。看这和尚,明显没有用法力,难道他用的是缘分?”
丈音障一破,周围的声音便可传入。
乱七八糟的声音便传入她耳朵。那条护她一丈的屏障自然不见了。
这三人自然就是净慈,净善,和慧远。净慈和净善修佛有成后便封了山门,自给自足,也不要信民的布施,几乎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自然不知婵娟的事。一听慧远说起,便匆匆赶来。
慧远以为两位高僧要助他除妖卫道,心中极是高兴,他现在也算是成了慈光寺的和尚。只是两位师兄只当他是偷狗买肉做饭的帮工,心中有些不服,这时想证明一番自己是法力不俗的高僧。右手在眼前一抹,已开了佛眼。
佛眼一开,婵娟便在慧远眼中现出原形。慧远顿是大怒,说道:“原来你竟然是只金蝉,大胆金蝉,竟敢在佛祖面前施展糜音魅舞,挠我佛门清誉,拿命来!”
说罢头一扬,颈上的佛珠现出一阵佛光,疾射而出,攻向婵娟。
婵娟正在发呆,哪料到居然有人向她发起攻击,一时不察,佛珠狠狠地击中了她。
她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重重地撞在院墙上。
“秃驴!”净善飞起一脚,将慧远踢飞得远远地。
“小蝉儿,”净慈惊叫着冲向婵娟。
但这一切却在刹那间忽然静止。
寺院内的海棠树忽然开花了,簇簇众众,艳丽无比,淡淡的花香直沁心脾。
海棠花被誉为花中仙子,百花之尊,极是美丽。
但现在是秋天。
秋天的海棠花虽然也是极美,却因萧萧秋意更容易感到怅然。
秋天的海棠代表苦恋。
秋棠花开秋意起,萧萧花语凝伤悲。
这乍开的花忽然飞出枝头,带着浓浓的伤悲之意在院中飞舞。
时间因此凝固。
众人均无法动弹。
那团团簇簇的花朵却能动,迅速组成一条花龙,狠狠地撞在净慈身上。
时间不再静止。
净慈身体猛然向后飞出,重重地压在尚未爬起的慧远身上。
“啊!”慧远惨叫一声,再次被压趴在地。
“师兄,”慧远一抹双眼,终于看出那些海棠花的真身,叫道:“师兄小心,是花妖!”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冷风一吹,那花已迅速凝聚,很快便变成一个妇人。
这妇人面色冰冷,看看受伤的婵娟,看看净慈,一脸的怒色。
净慈惊讶地看着那妇人,说道:“秋棠,原来你是花妖,”说着低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冤孽,冤孽!”
慧远终于挣扎着站起来,手捏佛印,又要出手。净善却在一旁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别乱出手,我修有破妾之眼,那两人都是师兄的女人,一个是过去妻,一个是未来妻。”
慧远佛学渊博,听说过“过去佛”和“未来佛”,但“过去妻”和“未来妻”却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是和尚的。
“是佛还是妻?”慧远怀疑听错了,想再确定一下。
“是妻,”净善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光头,又道:“你惹大祸了,那女子本是咱们寺里的金蝉所化,跟大师兄一起长大,她所得的造化本就是大师兄给的,现在你把她打成这样,大师兄恐怕饶不了你!”
慧远欲哭无泪。本来是来降妖卫道的,妖遇上了,却成了师兄的女人?
那个叫秋棠的妇人冷冷说道:“你是和尚,本不该与我纠缠,夺我红丸之后又弃我而去,说是要斩断情续,精研佛法,如今我们已再无瓜葛,是人是妖又与你何干?今日我这妹子若有三大两短,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秋棠说着扶起了婵娟,往她口中塞入一粒丹药。
婵娟受伤很重,服过丹药后似乎有所好转。拿出手帕来擦擦嘴上的血,说道:“这三个和尚好坏,上来就要杀生,还辜负过姐姐,真是佛门败类!”
“此事休要再提,走,进去疗伤,”秋棠的脸阴得快要出水,说着就要拉婵娟进内殿。
但婵娟忽然说:“秋姐姐,刚才你打他,我的心为什么会疼?”
忽然,婵娟感觉到心中被什么一压,内腑仿佛在这一瞬之间破裂,一阵奇痛袭来,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的伤竟然突然加重。
妇人闻言一惊,看着婵娟,问道:“真的?”
婵娟点点头,又道:“他还破了我的丈音障!”
此时,她的脸上已无血色。忽然间,她脑子里多出一丝纷乱的记忆:一只金蝉正在一只手掌上跳舞。
这是谁的手掌呢?她很想抬头看看。但又有一股无形的巨力袭在她胸间。
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记忆也由此中断。
疼痛中,她想起她自有记忆起便会唱的那首歌,歌词仿佛天生,但歌词中的君是谁呢,难道她天生就应该有个君,但是这个君是谁呢?
忽然间,她觉得这个君对她来说很重要。
这个感觉从歌舞中来,难道:“那个君也应该在歌舞中找?”
在这一刻,她忽然感悟道:她生命的所有意义都在这歌舞中。
“秋姐姐,我忽然想跳舞唱歌,好想好想,我感觉到我如果不唱一曲跳一回,我会生不如死!我想找出我唱的那个他,如果找不出,我死也难以闭目。”此时的她已是奄奄一息。
秋棠脸上的表情复杂。与净慈有过鱼水之欢的她自然知道婵娟要找的君是谁。她与他虽然已经一刀两断,但他毕竟夺了她的红丸。如果不爱,他岂能在身为大妖的她身上得手。
情缘千结如丝乱,千根万根入心田。岂是说段就能断的?
跟和尚谈爱情本来就是错,但生命中一点错的都没有,又如何能体现出生命的精彩。
当初,和尚说要重捡佛经再修佛法时,自己如果不象当时那般决断,象这小姑娘一般苦苦痴缠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形?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成全这个小姑娘的心。她是大妖,不死不灭的存在,一生一世对她来说不过是无穷生命中的一篇日记,翻过去又是新篇。
成全了这个小姑娘,她还能找出一个答案:那个让她又恨又爱的和尚,在佛与情之间到底会作出什么选择?
“姐姐,”婵娟吃力地拉拉她,说道:“让我跳让我唱,我本是一只不能唱的雌蝉,我却能唱歌和化形,那是我存活在这世间的最大意义,除了阴间那个孟婆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求你,答应我!”
看看奄奄一息的婵娟,秋棠看看远处一脸忧色却咏着佛经的净慈和尚,说道:“她若不死,你必不能负她!”
然后她扶起婵娟,说道:“你是我秋棠的妹妹,不就是想跳个舞吗?跳就是,姐姐这一世从来没有跳过舞,沾妹妹的光,我也跳一回,为你伴舞。”
说话间,她身子一散,化成朵朵鲜花,裹着婵娟的身子,飞到了半空,花瓣漫天,馨香沁满人间。婵娟开始了舞蹈,而歌声却是秋棠的声音:
秋棠共婵娟,
歌美舞姿幻。
世事多变迁,
意深情缠绵。
婵娟的舞姿因伤痛一开始极是缓慢,但朵朵海棠花钻入她的身体便消失不见。婵娟的身体开始好转,而海棠花的花朵却逐渐减少。
零零散散的海棠花仍在飘舞,而婵娟的舞姿越来越优美,而且,她又开始自舞自唱:
我是佛前一只蝉
一曲知了吟千年
薄翼轻颤为君弹
纵是万年亦不倦

心中有花自然开
只等那阵春风来
梦中有梦只思君
姹紫嫣红蝶争春

朝霞漫天燕双飞
晨露入水雾亦归
梦中寻他千百处
情丝千结万千回

我是佛前一只蝉
一曲知了吟千年
薄翼轻颤为君弹
纵是万年亦不倦

下方的慧远忽然面露怒色,冲仍在舞蹈的婵娟叫道:“金蝉,不可舞蹈,那样你就无法成佛上天。”
说话间,慧远冲向一棵秋棠树,一脚便踢了过去。
但是,却被静慈上前一脚拦腰将他踢飞出去。刚刚落到地上,静善已飞身上前,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静善大叫道:“你这妖僧,竟敢害我两个嫂子,别想活了!”

 楼主| 发表于 2017-3-17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花过留香终是情

花瓣仍然在飞,婵娟仍然在舞。
衩裙摇曳秋棠飞,轻歌曼舞心旌旋。是天上还是人间?
不是天上又怎样,天上仙女已临人间,仙音伴醉舞,入眼帘,纵是神仙也不羡。
慧远和尚已无法作怪,被净善稳稳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眼中全是愤怒和不甘。
地上的人静静地观看着那美妙的舞姿,由那动人的歌声激荡着他们的心灵,喜乐伤悲在心底变换。
如果这寺,这花,这人,这歌,是一个画卷,他们也愿溶入这个画卷,即使是梦,也不愿醒来。
何必去管是天上还是人间?
舞蹈着的婵娟那美丽的大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的泪水,偏偏又笑靥如花。如随她曼舞的秋棠花一般灿烂。
歪柏,小庙,不靠谱的和尚……
原来自己便是他的蝉。
她是他的蝉,他是她的天。
有他便有欢颜,有他便有明天,佛也好,仙也罢,她求的只是在他身边。
“和尚哥哥,这一世,我都要在你身边为你歌舞,永远不变。”
婵娟的脸更加灿烂。
秋棠花已只剩下最后一朵。
“哗”,那颗最大的秋棠树忽然挣脱地面,飞到空中。
最后那朵秋棠花飞回枝头。一阵变幻,又成了一个妇人,依稀有先前那秋棠的影子,只是头发已经灰白,容颜已经苍老,身躯已经枯偻。
她扶着婵娟落在地上。
“秋棠,你怎么成了这样?”净慈惊叫着上前,欲要扶她。
“勿过来!”秋棠伸手制止了他。
慧远大叫道:“你这花妖,竟将一身的精气渡给了金婵,金娟与佛有缘,只需还回这小子赐她的血缘,流干身上的血液,便可证佛上天,你坏了佛祖的好事,佛祖绝不会轻饶你!”
“佛也不可坏人情缘!”秋棠冷冷一笑,道:“我本是一棵即将枯竭的老树,佛祖忽然赐我精气,让我得道成妖,却又说我与这和尚有缘,让我接近这和尚,等我与他有了情愫,却又盅惑他,让他斩断情缘,哼哼,你也是他安排来的吧?无非是想破坏金蝉与他的血缘,佛祖好手段!”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嫂子!”净善和尚忽然在一边大喊。
“嗯!”秋棠应了一声,随即又想到自己已与净慈斩断了情缘,脸色一变,佯怒道:“你这烂龙,我与他已一刀两断,你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
“嫂子,勿要生气,”净善仍是嬉皮笑脸。随之又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干年修得共枕眠,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不相逢。既然有缘,岂会说段就断,小龙我修有破妄之眼,你的来历和目的我早就看穿,如果师兄真的不喜欢你,又怎会跟你这大妖欢好?”
秋棠闻言一惊,看看净慈,说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阿弥陀佛,大妖也好,人也罢,我喜欢我便要,和尚是出家人,寻的是自在,既然喜欢,便要,有什么真假?阿弥陀佛,”净慈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为何?”秋棠又问。
净善狠狠地拧了一下慧远的耳朵,才说道:“我师兄想弄清佛祖为何要将你送到他面前,稍稍试探了你一下,你便决断地跑了,你自己想多了,然后我们便找不到你,哪有什么为什么?”
秋棠闻言一呆,随即神情索然。
“你与小蝉儿都与我回寺里去吧,把庙里的佛像一扔,便是一个家,”净慈说道。
“好好好,大嫂快跟我回去,小龙最喜欢吃你做的饭,你煮的狗肉可比我屁股下这个和尚煮的好吃!”净善欢喜地说道。
“你呢,怎么说,如今我又老又丑,可要我回去?”秋棠问净慈。
“出家人不打妄言,我曾说过要娶你便要娶你,阿弥陀佛,师弟言即我言,”净慈吟着佛言说道。
“但你是和尚!”秋尚道。
“我要还俗,”净慈平静地说道。
“不可,你是你师父养大,你答应过他要当一世和尚,如果不当和尚,便是不孝!”净善屁股下的慧远又说话了。
“出家人不打妄语,师父之言不可不听,”净慈思索着说道。
他这么一说,秋棠和婵娟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情。
“师父,如今你已成了菩萨,你的话我自然要听,这一辈子我都是和尚,阿弥陀佛,”净慈面向西方,虔诚地一拜,然后又道:“师父,还俗后,我将姓何,名尚,这何尚这一世我当定了!”
他这般一说,秋棠和秋棠脸上均露出了喜色。
“和尚哥哥,你真聪明!”婵娟笑靥如花,高兴地说道。
“是姓何的何,”净慈一本正经地纠正。
“你这佛门败类,当真可恶。”慧远听了这话,怒斥一句,竟然口喷鲜血,再没了动静。
他被气晕了。
净善见慧远已经昏迷,便懒得理他,站起身来说道:“走,咱们回慈光寺,顺便弄条狗,让大嫂炖锅狗肉好好庆祝一回!”
“好,走走走,蝉儿好多年没回家了,快回去看看,”婵娟欲拉起秋棠走路。
但她手一伸,却拉了一个空。
秋棠虽然仍在她身边,身体却已虚幻,而且更显苍老。
“姐姐--”婵娟意识到不妙,担忧地叫道。
“姐姐刚才与佛祖斗法,是用精血相抗,现在已精疲力尽,就要归天,如今你我都是大妖,虽然也会度入轮回,灵魂却可不死不灭,没了今世,还有来生,这一世,那个不靠谱的兄弟便托付给你了,咱们来历再相见相伴吧!”秋棠说道。
净慈闻言,朝秋棠深深一拜,说道:“如果有来世,我决不负你!”
秋棠看看净善,索然一笑,道:“如果有来世,绝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得手,哼,我对你痴情一片,你却要试探我,来世若与你相遇,定会给你好看。”
“今生亏欠了你,如果有来世,定要好好补偿你,你来什我都接着,但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调教不好自己的女人,”净慈将胸一挺,虽是光头僧衣,却平添几分男子风度。
“那就走着瞧!”秋棠开心地一笑,扭头看看婵娟,说道:“妹妹,这一世这男人就交给你了,好好调教,免得到来世还给我们添乱。”
婵娟抿嘴一笑,漂亮的小脸儿顿时成了好看的月牙儿,说道:“我可不敢调教他,多谢你在这一世成全了小妹,如果有来世,我便将他让给你,让你好好调教。”
“来世你真舍得将他让给我?咱们是大妖,言出法随,到时可无法改变,”秋棠调笑道。
婵娟听了,似乎有些后悔,犹豫一阵子,还是坚定地说道:“姐姐的成全之恩不可不报,下一世,下一世我将他让给你!”
净慈在一旁听了,极不乐意,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在你们口里怎么就成了东西,怎么可以推推让让?”
婵娟看看她,似乎有些害怕,小心地问秋棠道:“来世--,来世我就见他两面,然后他就是你的,如何?”
“好,两面就两面,傻丫头,咱们是大妖,除了一世二世,还有三生四世,只要有缘,总能相见,怕什么?”秋棠笑着说着,抬起手似乎想摸婵娟的头。
但她的手刚要放到婵娟的头上,便忽然碎开,然后是她的身子……
一阵浓郁的花香再次逸浸整个寺庙,而秋棠却也消失在世间。
“姐姐,不要走!”婵娟伸手一抓,似乎想留住秋棠,哪怕是一朵花瓣。
可惜,她伸出的手去抓了一个空。
净慈呆呆地站在那儿,良久方道:“我无德无能,文不成武不就,庸人一个,你好好活着就成,何必如此对我?”
婵娟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一个人对一个人好,无关德行,无关成就,只关缘分,真有缘,你好她便好,这便是真情。”
净慈看看远方,再看看婵娟,若有所悟。然后,他拉起了婵娟的柔夷小手,说道:“婵儿,我们回家。”
慧远醒来,正好看见被净慈拉在手中的婵娟,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狠狠地说道:“你这可恶的小儿,竟然破了我佛界一尊大佛的道行,可恶!”
说话间,从他脑中飞出一个金色的小佛,佛光耀眼,飞向远方。
这尊小佛跟佛祖一模一样,竟是佛祖的一个念头。
慧远和尚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光头,喃喃自语道:“我本在寺中打坐念经,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真是怪哉!”
“啪”
忽然一声异响,却是一个臭鸡蛋在他的光头上开了花。其臭无比。
“这和尚可恶,无端坏人姻缘!”
“是他逼死了秋棠花仙,该死!”
“和尚就知打坐念经,收人供奉,就如寄生虫一般讨厌!”
“是他逼走了婵娟!”
“戏子无义,和尚无情!”
……
更多的东西飞向慧远,有臭泥,有破鞋,有烂菜叶子……
慧远落荒而逃。

云仙儿站在老桑树上,眼里尽是淡淡的的笑容。在这里,和尚哥哥不仅绝定还俗,还是她化形成人后,第一次牵她的手,然后开始了一千年的幸福和快乐。
她又想起了秋棠,是她的牺牲,换来她的一世情缘。其实她非常后悔,不该说出将他的这一世让给她的话。
幸福和快乐是永恒的追求,一世哪会够,她应该生生世世与他在一起。
可惜,她是大妖,言出法随,说过的话便不可反悔。这一世,她只能见他两面,不可更改。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且这一世的最后一面,对他来说注定不会美好。而且她还知道,他们的这一次见面,还关系到他这一世的修业。
见过这一面,他将如同她当初褪壳羽化一般,变成一个更加坚毅的人。
如果说她是他的蝉,他要羽化,便是脱去掉她这蝉壳,一飞冲天。
云仙儿惬意地扇扇翅膀,开始了回归的路途。
她将做回她的云仙儿。
这一世,助他羽化便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只要能帮他,她便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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