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文】川剧近距离细微之处见匠心——专访国家级传承人夏庭光（李毓灵）

abcdefg杨荥 · 发表于 2016-10-18 20:22

         川剧近距离细微之处见匠心

         ——专访国家级川剧艺术(重庆)代表性传承人夏庭光

　　                   2016-10-18 09:12:02 文/李毓灵

　　夏庭光，生于1933年，重庆市川剧院二级导演，国家级川剧艺术（重庆）代表性传承人。曾任重庆市川剧院副院长，纤维中国戏曲导演学会理事、中国戏曲表演学会理事、市川剧艺术学会副会长……著有《川剧品徽》、《川剧品徽续集》，重庆川剧领军人物，为川剧艺术的传承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细微之处见匠心”来自于夏老的书《川剧品微》的感悟，既是对川剧艺人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不易体悟，亦是对川剧艺术博大而又精深的诉说，更是对夏老一颗为川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匠心的诠释。在川剧的兴衰起伏的历史长河里，无论是兴盛时的热烈追捧，还是衰落时的艰难延续，川剧艺人们的赤子之心从未动摇，就如夏老所说，“为川剧，我的力量再微小，我也会尽全力。”我们怀一颗敬仰之心，近距离翻开重庆川剧的智慧与奥妙，近距离由川剧领匠心。
　　川剧情·一生痴迷
　　高尔基说“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而川剧对于夏老，则早已融合进血液里，一生相随。作为川剧院二级导演、国家级川剧艺术(重庆)代表性传承人的夏老自幼随父夏长清习艺，5岁登台演出。在1946年随父进入得胜大舞台——即后来的胜利川剧团当演员，1952年起兼任导演。他在全国报刊发表关于表演、导演文章约600多篇(则)，撰写《重庆戏曲志》条目200多条，获“艺术集成志书编纂工作”纪念奖，不少文章被收入《川剧音乐改革文选》等专集，有专著《川剧传统导演手法选例》等获省级奖。1985-1990年任重庆市川剧院副院长。现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表演学会理事、中国导演学会理事、重庆市川剧院艺术顾问、重庆市川剧学会副会长等。2008年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颁证仪式，夏老成为川剧艺术在重庆的传承人。有关部门在填写“传承人推荐表”时，为夏老的艺术特点作了这样的总结——腹笥丰、戏路宽、能戏多、造诣深，传人众。在长达七十多年的艺术生涯里，从表演、导演、教学无不做到极致。

　　川剧美·一言难尽

　　《萧何追韩信》中饰萧何

　　问及重庆川剧有何独特的魅力，如磁铁般吸引着无数川剧人前赴后继为它投身，让众多川剧迷千里迢迢只为观剧。夏老笑着说道，“川剧的魅力一言难尽，太多太厚重，从川剧的五种声腔到表现手法再到观众与演员的互动等等，它独特又博大精深。”

　　川剧的五种声腔

　　川剧除了高腔，还有昆、胡、弹、灯4种唱腔，在全国267种戏数中首屈一指，这种丰富多彩的声腔格局，是其他剧种中罕见的。而灯戏，则是重庆土生土长的民间小调。这五种声腔，有的以袍带戏为主，有的以三国、列国戏为主;有的以爱情剧目取胜，有的是大本戏，有的是民间生活小戏;有的声调高亢粗犷，如高腔;有的旋律悠扬委婉，如川昆。所以这五个声腔结合在一起，才成就了异彩纷呈，绚丽多姿，久演不衰，风靡全国的重庆川剧。夏老说，“这五种声腔是特色也是魅力，是包容更是融合。”

　　川剧的绝活变脸

　　谈川剧，不得不谈变脸。变脸艺术是川剧的神奇又好看的绝活，一遮一掩一瞬间，说时不迟那时不慢，任你远看或近看，不过瞬息之间，整脸全变。对于我们外行来说的神奇绝活，在夏老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贵在入戏情。夏老说，“当今的变脸，在祝寿的大厅，婚宴的喜堂，旅游的赏点，伴餐的酒楼，甚至街头、院坝、酒吧，随处可见;‘变脸王’、‘变脸高手’、‘变脸大师’，随时可窥;变脸，即是川剧，川剧就是变脸――这是误解也!但在今眼目前，媒体极少宣传川剧的情况下，变脸吸诱了不知川剧为何物的新观众，也是有功之‘变臣’。”
　　“变脸”，用以表现剧中人物的情绪、心理状态的突然变化――或惊恐，或绝望，或愤怒，或奸诈，或阴险，或变态等等，达到“相随心变”的艺术效果。川剧的“变脸”，非仅常见的一种，而有其他种类，变的方法也不少。“变脸”，概括起来有：拭、揉、抹、吹、画、戴、憋、扯八类。以“拭”而言，就有单手拭，双手拭;单手独指、两指、三指拭等。这里，以川剧的八种变脸，略举戏例，便可知川剧的“变脸”贵在入戏，妙在符情，其精髄所在之处。

　　川剧的打杂师

　　“打杂师是剧外人中的剧中人”，夏老如此评价川剧中另一个不得不提的表现手法。打杂师，是旧戏班中的“检场”人员，其主要任务是随时递送剧中人物所用的物件、安放或移动台上的桌椅、道具等等，因此可以作为戏外人上台，但有时也会加入到戏中，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晚娘，就是后妈、继母，在人们心目中印象总不是那么好，有一出时装川剧就叫《晚娘毒》。在川剧传统剧目中，有那么几个毒晚娘，千方百计地虐待前房姐姐的儿女，很讨人厌恶。打杂师就常常出人意外地出现在台上，捉弄毒晚娘，为看戏的观众出气解恨。打杂师捉弄毒晚娘的艺术手法，无一不获得观众的抚掌大笑，真使观众出了气。但在建国以后，为了“净化”舞台，打杂师退到幕后去了。

　　川剧的小丑帝王戏

　　小丑常见，而帝王小丑不常有，胆敢帝王小丑扮，必是偏远川渝地。夏老说，“川剧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而小丑帝王戏则是川剧特有的，以用来讽刺君王的昏庸无道。”在过去，由于川渝地处偏远，皇帝的权力往往难以到达。故而川剧大胆的将皇帝扮作小丑，来反映老百姓对待事物的看法，抨击陷人民于水深火热的昏君们。例如隋朝时的帝王杨广，他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爱上父亲的偏妃，祸国殃民。因而在川剧里，杨广常常被扮作滑稽可笑的小丑，用于表达人民对他的痛恨。而小丑帝王戏，不只是人间，就是阴间的阎王也有被扮作小丑的时候。在川剧《五子告母》里，几个小丑去告状，用小丑表现阎王五个小鬼相聚阴曹地府，互通夭折缘由，原来都是亲兄弟，被生母活活溺死，齐聚阎王殿告状喊冤。犯妇麻咪嘴被缉拿归案。阎王座上惊讶，似觉旧曾相识，急令犯妇抬头，孰料冤家路窄，重逢阳世情人。原来阎王曾在阳世为保长，后来强奸米店老板女儿麻咪嘴，先后生下五个私生子，麻咪嘴不得不将之一一溺死。阎王爷主宰冥界，肃煞威严，剧中却以丑角扮演，一举一动都似木偶。讽刺着阎王的道岸貌然和其丑陋的内心。

　　川剧的表演互动

　　重庆川剧的表演并非仅仅只在台上，而是台上、台下相呼应、相结合，将观众带进表演，全情融入，是旁观者也是剧中人。夏老举例道，“川剧《目连传》里有一场娶妻的戏，戏演到需要迎娶新娘的时候，台上的演员就把迎亲轿子抬到台下，而此时观众跟着迎亲队伍一起，成为看热闹或者迎亲的人，一起游街，最后接来新娘，抬上舞台，继续举行婚礼。当婚礼表演到开始吃喜酒时，于是台下的工作人员开始摆桌子，端上菜来，几百上千的观众，围席而坐，最后这对表演新人的演员还要走下舞台，向每一桌敬酒，吃完饭后才算戏结束。观众全程参与，积极性特别高，当然这种类型的大场面互动，现在已经没有了。”川剧《芙蓉画》里，也有一出与观众互动的场景，故事讲述一个官员带芙蓉画上任，被水贼打劫，官员活下来后继续上任做官，水贼没钱后去卖画，刚好遇到买画的人，水贼一看，发现正是被劫的官员，赶紧逃下台，而这时在台下早就扮好官差的人，立马将其抓住，绑上台来。这种与观众的互动，让川剧更加生动的同时，也带动现场气氛，让观众越发的喜爱重庆川剧了。
　　

　　千里送京娘1956年演出照

　　川剧困·一片萧凉

　　剧团的稀缺

　　“重庆全市幅员面积8.24万平方公里,为北京、天津、上海三市总面积的2.39倍,是我国面积最大的直辖市。但是却只拥有重庆川剧院和三峡川剧团两个剧团。”夏老提起无不充满叹息和惋惜。他说，“这些年，重庆川剧院在铁梅的带领下办得很不错，而川剧博物馆的修建更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好事，但是一个剧团的兴盛，并不能支撑起整个川剧发展。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人的爱好是多样的，就如同现在电脑推广普及，可依旧有人爱好书法。重庆的川剧院太少了，戏迷们看戏难，老戏迷因难看戏而流失，新戏迷更是难以培养。”

　　人才的断层

　　剧团的减少也让学习川剧的孩子们失去很多练习的机会。川剧人才的断层逐渐显露，而川剧院由于资金缺少，演员工资低，演员无法养家糊口，不得不转行，而由于学戏出路不明亮，也造成学戏的积极性不高。再大的爱好，也不能抵抗生活现实的物质需求。很多老演员纷纷改行，而新演员担忧入行。人才缺失让川剧的传承面临更大的挑战。

　　特色的消亡

　　夏老说，“以前四川省的川剧有三大特色，省里开办戏剧学院，一个剧种有一个川剧学校，一个剧种有一个川剧研究所，一个剧种有一本川剧刊物，而现在他们都不存在了。”对于重庆川剧这种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传统艺术，是时间延续、生活积累、艺术创造不断存留、叠加下来的艺术瑰宝，需要我们提起重视去守护。
　　

　　思亲演出后师生照

　　川剧兴·一城助推

　　政府支持不能缺

　　重庆川剧作为我国戏曲宝库中的一颗光彩照人的明珠与重庆文化的一大特色，是重庆文化里绝不可缺失的重要部分。而面对当前日渐萧凉的川剧，政府的力量显得更为重要。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应加大对重庆川剧的投入与重视，对川剧艺术人才培养、创作展演、推广普及、传承研究等方面给予扶持。在夏老看来，人才的培养最重要是两个方面，一方面，提高演员待遇，留住人才。另一方面，加快培养人才进度，对重庆川剧人才培养进行免费教学、毕业包分配等措施，提高学习川剧的积极性。

　　自我发展不能停

　　不能适应时代的者，终将被时代淘汰。各方的努力固然重要，但重庆川剧自身的适应、改进与创新同样重要。如何在信息化、网络化时代发展迅速的今天，让传统川剧更多的走入人们的视线，在人类文化推进、兴趣爱好变化的现在，让古老艺术去适应大众的新口味，是每个川剧人都应该努力与深思的问题。要振兴，需要突破传统，需要坚持创新尝试，需要迎合市场新需求。困境，也可以变成下次起跑的助跑器。

　　艺术推广不能少

　　国民素质往往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强盛，而艺术同样也是普及文化、陶冶情操，进而提高国民素质的一个好方法。有句谚语称“学钢琴的孩子学不坏”，就是在于艺术的修养是提高素质的一个重要手段。重庆川剧作为一种博大精深又充满智慧的艺术，更需要加大艺术的推广力度。进行综合性的推广，从互联网、移动客户端、各式活动、校园推广、国际推广等等多元化的方式进行。更多的人有机会去接触重庆川剧了，也有了更多观众和市场，重庆川剧之路自然也就更为好走了。
　　重庆川剧的振兴之路，不在某一人、某一剧团、某一机构……而是需要整个重庆的力量去助推。非一时可成，一力可兴，但终须身怀信念，毅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