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秋歌—达茂旗至草原天路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5 11:51

依旧是那片原野，只是少了绿油油的肥草，还是那片天空，只是乌云取代了蓝天和白云，时空斗转，秋意正浓更助风雨，无尽的惆怅涌上心头。。。。。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6 09:24

我们运气不好，走了半天竟然没有遇到一只动物，返回途中，文书把两只枪都交给我让我随便找个目标射击过过枪瘾，选择了远处的一颗小矮树当靶子一股脑的将子弹全部倾泻出去，然后文书打开手榴弹盖子告诉如何投弹并叮嘱要投的远一些，我还是头一次扔手榴弹不免有点紧张抡圆了胳膊，可由于姿态不对用力过猛一下子只投出去不到二十米，那文书到底是摔打出来的，赶紧把我按在小沙包后面，“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声音没有想象的大，走过去看了一下，松软的土地上也就炸出脸盆大小的一个坑。“这东西威力不大呀，电影里一颗手榴弹可会炸死一群人呢”，“这都是标准三百克的教练弹，当然没太大威力，不过电影上的也太夸张了些”。第二颗我有了经验调整好姿态，嘿!这回可好足足甩出去五十米开外，这一天算是开荤了。

晚饭以后翻阅省报时发现了一条消息，一周后天后乌兰察布盟的一个联合旗将举办大规模的“那达慕”大会，这是文革后内蒙恢复的首次活动，期间将有大批内地的文艺团体前往进行连续演出，同时各种民族传统项目也同时展开。这条消息立即吸引了我，想起中学时看到的那本《奶茶飘香》，其中描述的那些辽阔的草原、风吹草低、白色的蒙古内散发着诱人的奶茶香气的情景不断诱惑着神经，最后决定前去领略一下迷人的草原风光，告别哥哥以后由磴口到达从包头再坐小火车来到著名的矿区白云鄂博，然后乘坐长途汽车赶到会场所在地百灵庙。

（图片为达茂旗草原风光，均摄于今年十月）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6 09:27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6 09:53

达茂旗位于内蒙古中部地区，北部与蒙古接壤，如果从呼市方向翻过大青山经武川县即可到达。由于是恢复性试办，所以这次大会的规模很小但还是让这个狭小的百灵庙镇上挤满了牧民和内地的一些供销社。牧民们通常在这里把他们的畜牧产品拿来出售或者差价交换一些生活日用品，由于交流会还没有开幕，没有目睹那些传统的蒙古族节目表演多少有点扫兴，晚上回到旅馆仔细翻阅了一下地图，决定第二天到镇外的艾布盖河走走。第二天一大早我爬起来，此时虽然是夏天，然而内蒙这里早晚很冷。穿过镇子一路向北走去，前面出现一座大丘包，一鼓作气的爬上顶部，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蓝天下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夏日的绿草铺满大地，一条小河蜿蜒地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像一条丝带在阳光下闪烁着，起伏的草原上布满了成群的牛羊，有白色的蒙古包点缀其中，这些只有在书中画里描述的情景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下子摆在眼前令我惊叹！到底是稚气的孩子，看到闪亮的河水我一口气冲到河边接着把头伸进水里，“呵，好清凉的水”，我干脆脱掉衣服跳到河里尽情戏水。赤身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草丛中到处开着鲜艳的小花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呼吸着芬芳的空气、任凭阳光炙烤着肌肤，天上的白云被风儿驱动迅速飘动着。。。。。。（光影下的张北草原）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6 09:57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6 09:58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11:16

享受过阳光我站起来朝远处的一座蒙古包走去，谁知这个看似不远的的小白点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气喘吁吁地来到蒙古包前时一条巨大的黑色牧羊犬从旁边冲过来，它的身高足有一米二，一张又宽又大的嘴发出低沉的吼叫。我被着实吓了一跳，那狗也有点怪，扑过来后并没有上来撕咬而是趴在你面前摇尾巴，但鼻子还是皱起来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发出警告声。我想这时候最好是站在那不动，随着狗叫从帐篷里走出一位蒙古老人，他冲着狗喊着什么，那狗便转身走掉了。老人走过来打量着，“您好老人家”，我很有礼貌的打招呼，可是老人似乎听不懂，他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蒙古包说了一些什么，我肯定也听不懂他的蒙语，心想他大概是让我去那顶帐篷吧，或许那里人可以沟通，于是我大起胆子朝老人挥挥手走向那个蒙古包。
图片为丰收的农民在忙着收获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11:28

不过这一回我比较小心啦，很谨慎的慢慢接近帐篷，却没有大狗窜出来，于是大声对着帐篷喊：“喂，有人吗？”话音刚落一位身穿蒙古长袍的女人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她仔细审视着我：“你是哪的？到这干什么来了？”她会讲汉话，不过交杂着好像是山西的韵调。我高兴的连忙回答：“大嫂我是北京的，到这来玩”。“来玩？”那女人对我的回答显得很疑惑。这时从旁边的牛圈里走出一位男子，好家伙那是真正的蒙古汉子，体高厚胸，宽大的脸颊上闪着细长的小眼睛，身着蓝色的蒙古袍，满身尽是油渍像是一辈子都没洗过，脚底上穿着一双马靴，：“嘿，你是干什么的？”显然他的口气不十分友好，语气中还略带一些东北口音“我吗？是院校学生”。那汉子好像没注意我的回答而是用蒙语和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女人的口吻温和了下来：“从北京来的，那可是远道客人那，进来坐吧”。我一面道谢一面跟着她走进帐篷。哇！进去后一股浓烈的膻气味扑鼻而来差点被呛得窒息过去，我捂着嘴巴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11:51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圆形蒙古包，内部的空间至少有三十平方米，中间铺着一块很厚的花地毯，有一张类似榻榻米的床摆在门帘后面，上面垂着一顶很大的蚊帐，在一个角落里一辆崭新的永久半链套加重型自行车支在那，从轮胎可以判断这辆车从未骑过，实际上，当时在丘陵状草原上是无法骑车的，那是当地的一种摆设吧，加上床边上摆放着一台闪亮的缝纫机表示对于财富的拥有，要知道那个年代这些物件的重要性，

整个棚子都用木格组建起来的，墙壁上并排悬挂着朱总司令与乌兰夫的画像，当时我感到非常奇怪：在那个红色风暴席卷的年代里为什么不见最高统帅的画像？后来得知，在这儿他们只认那两位。女人走进来冲我笑了笑：“客人，请尝尝我们的奶茶吧”，说罢放下一个铜制茶壶并为倒上一杯茶。看到女人的微笑我总算平静了许多，端起碗来先闻了闻，“我的天，这气味直逼喉咙”，“大嫂，请问您这是？”“这是奶茶，”“用什么做的呢？”女人道：“那是砖茶和马奶煮成的”，“奥，怪不得有股子腥臊味”，这就是奶茶呀既然端来了就尝尝吧，我小心的抿了一口，那种怪怪的带着一点咸味的感觉很难咽下去，然而女人站在那瞧着怎么好意思吐出来，只好强行咽下去。

这位大嫂大约有三十岁左右，皮肤晒得很黑，一双细长的眼睛下是一个很小的鼻梁和小嘴，有着明显的蒙族特征，就在这时，我从门口看见刚才那汉子骑上一匹马背着一只“五六式”颠颠儿跑下山去。下午，走了大半天的感到有些疲倦，那位大嫂好像也看出了我的疲态于是说；“你要是走累了就在床上休息一会吧，待会儿我喊你吃饭”，说罢她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床粉红色的被子：“你先休息吧，我要在外面干点活”，“好谢谢了”我实在太困了，顾不得什么礼节和气味走到床边脱掉鞋子，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11:54

张北风光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11:55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20:17

睡得正香时被推醒了，我抬起头来，只见几个陌生人围在身边。“喂！醒醒啦”有人在大声喊道，睡意朦胧的我坐起来揉揉眼睛，然后扫视了一下发现屋子里面出现了四个中年男子，大嫂以及那位蒙古汉子也站在一旁看着他，门口外面停着一辆212吉普车，很快我明白了；是那位汉子下山找来的这帮人，想必是专门冲我而来，这时一个非常瘦高男子操着很浓的晋东口音对说道：“小伙子，你从哪来的？打算去哪啊？”我回答了他们并告诉他们自己是到这里旅游。“是吗？这样吧，这里的条件不好你和我们一起回到镇上找个旅店住下吧”。我挺纳闷儿：“这挺好的，我想住在牧民的帐篷里体验一下呢”，那个瘦子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临近边境，阶级斗争的情况很复杂，牧民不会让你住下的”。我怀着期待的眼神对大嫂说：“我可以给住宿费嘛”，但是大嫂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好啦，一会儿天就快要黑了我们一起走吧，到镇上我们帮你安排一下旅馆”，随着瘦子的话其中的一个人转身走出去发动汽车，由于得不到主人的支持我只好站起来随他们走出帐篷。
　　五个男人把212挤得满满的，我被夹在后排的中间，汽车跑得很快，看得出他们习惯了颠簸的丘陵地带，这辆装配着国产491发动机的吉普马力很强悍，爬坡时司机挂上了前加力，小车载着他们像一匹小毛驴撂着蹶子冲上山坡，一片片的草原被迅速丢到后面，当天色变黑时他们赶到了镇上。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20:26

汽车开进了一个大院子，在一排平房前停下，我们走下车，被这伙人让进一件房子里。其中有人问：“你是学生还是职工？有证件吗？我们好为你联系住宿”，“有，在这”我从圆形的马桶包里找到学生证递过去，“好，你先休息一下啊，老赵你去弄几份饭来啊”。有人很客气的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等了一会，那个老赵回来了，手里拎了很多饭盒，里面都是刚刚打来热菜和馒头。正好饿了，我没客气的伏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消灭了三个馒头，“小伙子慢点啊，不够还有呢”。饭后我问他们：“你们联系好了吗？我该走啦”，“快啦正联系着呢”那个瘦子挺热情地答道。就这样和他们一起聊了聊首都和学院，当时完全不曾想到，这里是达茂旗公安局院子外面的招待所，在隔壁的公安局小院子里，一条专线正把这里与遥远的首都连接起来。。。。。。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7 21:09

达旗地处蒙古边境，在与对面的苏军陈兵百万的对峙中，这里的气氛一直都非常紧张，所有人阶级斗争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东北的那场小岛争夺战无疑更增加了这里的复杂氛围，因此哪怕是最普通的牧民也是全民皆兵，警惕性非常高，一个学生那里知道这些厉害，像只没头的苍蝇一下子撞到了蜘蛛网上。
　　晚上九点钟左右，那边终于发过来信息；由于复杂的家庭背景加上文革期间迫害致死的母亲（当时被定性苏修特务于审查期间畏罪自杀）。于是他们居然怀疑我企图越境投敌叛国。各位朋友：大家都是从十几岁的青少年走过来，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学生，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满脑子都是共产主义幻想的青少年怎么会去想投敌叛国？然而那个年代别说你是一个小小学生，就连国家主席开国元帅又如何能逃出大革命的腥雨呢。

得到个人背景信息后的当天夜晚，达旗公安局组织了精兵强将对我进行了突击审讯，鉴于过程比较敏感就不去描述了（有一天会把它写出来的望理解）。就这样，莫名其妙我被企图越境的嫌疑投进达茂旗看守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腕上一阵阵疼痛刺激让我醒过来，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间黑漆漆的房间地上，抬手想看看手臂，发现被一副手铐铐住了手臂，努力支撑着坐起来，借着窗外的星光才看清这应该是一间牢房，房子很小也就六平米左右，我坐的地方是一个土坯炕，上面铺着一张苇席，房子内部基本上被土炕占据，只有门口处留下个上下炕的台阶，旁边有个木质的马桶，窗户紧挨着炕沿，爬到窗前观看；隐隐约约的可也看到周围有一圈类似城楼的墙体，不时有解放军战士背着步枪在上面来回走动，枪管和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当时我只穿着夏装无法抵御草原寒夜的侵袭，颤栗着卷缩在墙角，大脑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蓉城往事 · 发表于 2016-10-18 13:53

整个夏季一直被羁押在百灵庙，直到那一年十月中旬才被校保卫处与公安二处带回北京。临行狱警拿了一件光板的羊皮大衣御寒，等待我的是那座著名的半步桥看守所内长达十一个月的关押审查，

那是一个风特别大的日子，这一生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包头火车站，我们一行四人（其中三人为押送者）在站前广场候车，我靠在一根电线杆上，一件衬衫和一条很薄的长裤藏在羊皮大衣里，长长的头发蓬乱的像个鸟窝，寒风迎面吹过来，身体瑟瑟发抖，此时广场的高音喇叭里响起了《彩云追月》，那慢悠悠的带着惆怅和伤感的五声旋律在风的吹送下忽高忽低的传过来。这首曲子原本就采用了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表现手法来描述浩瀚飘渺的夜空彩云追逐的场面，眼前是空荡荡的广场，那寂寥调子随风飘移仿佛来自遥远的宇宙。戴着手铐身披翻毛羊皮袄，情景交融无限伤感。面对未卜的前途我的心就像破碎的瓦砾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眼圈湿湿的凝视着前方。。。。。。

每当听到这首曲子，都会随它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寒风凛冽的车站广场，一次对大自然憧憬的旅行在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中就此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动摇了对那个主义的幻想，从此，失去信仰的身躯仿佛丢掉了灵魂。。。。。。

达茂旗，草原英雄小姐们生活与战斗的地方，百灵庙，留下抗日可歌可泣的光荣历史，依然还是这片天这块原野，闭上双眸；满眼湛蓝的空、丝一般的云、广袤的草原上驰骋着骏马，张开双目；时光悄悄改变着我们曾经追恋的地方，岁月无情地冲刷着记忆中的那些痕迹。。。。。。

这是百灵庙寺内的鸽子，每天早上它们都会在这里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