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连载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二十五  大婚之喜（二）
　　
　　待新郞、新娘来到堂前，他们又一人一句的唱道：“东方一朵紫云开，西方一朵紫云来，两朵紫云来相会，新郎新娘拜堂来。一拜天地，跪”！开揖大人分别扶上新郎新娘面对天井，跪地拜天。只听司礼先生高喊：“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司礼先生再喊：“恭维张府堂上历代远高曾祖”！“二拜祖宗，跪”！随着这呼喊，开揖大人将新郎新娘扶转身来，面对堂屋的祖宗神牌，跪拜家神。又听司礼先生喊道：“起，恭请张府高堂大人入座”！张作山夫妇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笑吟吟地坐在堂屋门口，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三拜高堂，跪”！新郎、新娘双双向高堂大人三叩首后，“起，夫妻对拜”！新郎、新娘二人转身相对，互相作揖对拜。司礼先生又分别喝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夫唱妇随过百年！”
　　一对新人行完三跪九叩礼后，随着司礼先生的呼喊，“拜堂已毕，新郎、新娘入洞房”！一对聪明可爱的“金童玉女”双手捧着大红蜡烛走在前面，开揖大人随着他们将新郎、新娘扶入洞房。
　　两位司礼先生同时高呼：“天长地久，地久天长，恭贺张府喜气洋洋！”
　　洞房内放着崭新的床、帐、箱、柜等物，虽然布置简单，但在这山区也算不错了，显出了新婚的喜庆氛围。
　　
　　新郞、新娘前脚刚跨进洞房，支客师随后就高唱起来：“各位客人请坐好，主人家的人手少。八人坐一桌，坐好就开席”！乡亲们各自寻找座位入坐，酒宴随即开始。
　　办九碗的大厨房中，摆着各种大锅、大缸、砂罐和竹制蒸笼，下面燃着红彤彤的木炭，每个锅、缸、罐中分别装着川西民间盛宴的香、酥、烧、墩、膀、笋、糯米饭、渣面子、粉丝汤等九种菜肴。张家在镇上请来一位主厨正忙碌地操办着酒席，地方上那个经常办九碗的厨子在帮厨中悄悄观看这主厨的手艺。
　　原来这“香”指“香碗”，以猪的内脏和猪舌、火腿、响皮为原料，掺水煮上八分火，切成片摆在碗底，放上红白萝卜与调料，在蒸笼里蒸好，再把晶莹透明的高汤舀到碗头，盖上一个大碗端到桌上，翻过碗来揭开，香气飘逸，故称“香碗”。“酥”是用肉丁裹着鸡蛋清调和的麦面在油锅里炸好，加上姜炖，撒上葱花，吃起来酥脆香甜，故名“酥肉”。“烧”，是把猪的肝、腰和大肠加上豆辦、香料炒到半熟，掺上水烧，再加些时令鲜菜，香味扑鼻。“墩”就是清炖切成小墩的肥猪肉。“膀”则用猪膀或后腿加上香料煨好，再用舂好的姜汁、豆辦、葱花和糖醋炒好后泼在上面，香味可口，又称“姜汁膀”。再把当地的特产“牛尾笋”切成小片加上姜、葱煨成“灌笋汤”。还有猪油和菜油混合制作的红糖糯米饭，上面盖上八片夹砂肉。另有红苕裹上糯米、籼米粉蒸制的“渣面子”。等客人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端上一碗粉丝汤，内加黄花、木饵和姜、醋，粉丝如雪，酸味犹长。整个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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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热闹的婚宴（一）
　　
　　掌厨师将各种菜舀在大斗碗中，放上长条形的托盘，端盘的人把菜托到每桌之间，下套的人分别把每种菜送到各桌。九大斗碗菜按照荤、素顺序，三碗一排，像斗口一样方方正正的摆在八仙桌上，又称“九斗碗”。
　　客人们喝着当地叶烧坊酿的“卢沟春”酒，互相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地方上的妇女和娃娃们吃九碗都有“包墩子”的习惯，荤菜刚端上桌就被他们五抢六夺地捻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青菜叶中，吃完九碗后带回家里，第二顿再慢慢地吃。
　　这一桌坐的全是娃娃们，肉墩刚端上桌，水轩娃儿就抢先捻了一个来放在青菜叶头。他看斗碗头还有墩子，又伸手去捻第二块，“啪”！捻墩子的那只手被人打了一筷子，他赶紧把手缩回，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龄比他大点的娃娃打的。
　　水轩娃儿两眼盯着打他的娃娃，又听这娃娃吼道：“盯到我咋子呢？这每桌才八块墩子，一人只能捻一块，你的那份已经捻了，还要抢嘴捻第二块。你想哪个不吃腾给你捻呢？哼，看你那口头衔到、手头捻到、眼睛盯到、心头还想到的样子。恨不得喉咙杆上再生出两只手，把一桌菜全部抢回你家去！喂，就是八辈子没有吃过肉的人，都没得你娃娃那样抖餸（音送，这里指嘴馋）啊！”
　　“喂，水轩娃儿，你家大人感过礼没有？你狗日的是不是来‘赶野席’（不随礼白吃）啊？我们给张大爷说，把你龟儿‘赶野席’的娃娃吆起滚”！另一个娃娃大声喊。
　　水轩娃儿刚挨了一筷子头，又听人骂他餸，还说他“赶野席”的话肯定伤心，他用手背遮着眼睛“嗷、嗷、嗷”地哭了起来，口水鼻涕洒了他一身，他哭喊着说：“老子抢嘴又没有吃你的！我来吃张大爷的九碗，人家张大爷都没有说话，老子赶不赶野席又关你毬事？”
　　“啪”，打过他的娃娃又朝他头上打了一筷子：“你娃娃还嘴犟！嗨，一桌明明只有八块墩子，你想多捻，不是吃我的又是吃哪个的呢？”
　　这一筷子头着实打痛了水轩娃儿，他的哭声更大了，一面哭一面伸手去端装墩子的碗，想全部把一碗墩子端到他面前，满桌子的娃娃都举起筷子头朝他打来。
　　这闹声惊动了张作山，他赶过来问清来由后，高声笑着说道：“你们不要闹了，娃娃们。张大爷办得起九碗就不怕你们来吃！如果菜不够就去舀，保证每块人都吃舒服”！山里人虽穷，但无论哪家办九碗都要绷足面子穷大方，宁愿拿给你吃个够，也不愿听你背后说闲话。
　　人们正吃得起劲，只听支客师高喊：“请叔爷长辈们注意！现在接受新郎、新娘的拜谢，准备丢拜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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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热闹的婚宴（二）
　　
　　“首先请红叶大人王大娘，新郎、新娘拜见红叶大人，感谢为新夫妻保媒”！王大娘将准备好的十二个铜钱丢进木盘，民武和启芬为她行礼道谢。接着张启芬的长辈们一听到点名呼喊，便各自到堂屋门口将铜钱丢在木盘里，钱的多少虽不相等，但“哗”、“哗”之声不断，好不热闹！新郎、新娘站在旁边向每个长辈磕头行礼。
　　突然，木盘里“哗嚓”一声，有人高喊“祝一对新人白（百）头偕老”！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蔡东家丢的拜钱。支客师立即报出：“蔡承宗东家给拜钱一百”！新郎、新娘立即向蔡东家鞠躬致谢，他又到礼房感了一百铜钱的礼。张作山夫妇也赶上前来：“请蔡东家宽坐，稍次另摆一桌。”
　　蔡承宗却说：“我今天来喝喜酒，在座的人多数是我纸坊的弟兄，平时很少与他们一起吃饭。今天借贵府一会，同大家喝个一醉方休！”
　　乡亲们拉来让去，蔡承宗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新郎、新娘双双端着酒杯，与入座各位乡亲敬酒。
　　男人们喝得满面春风，女人娃娃们吃得兴高采烈。有祝福他们夫妻白头偕老的，有夸奖新郎能干的，有赞美新娘漂亮的，一句句祝福之话不绝于耳。
　　喜宴过后，张家送了一个印有红色“囍”的猪胯胯给红叶大人，另外还用红纸封了五十个铜钱的谢媒钱。
　　按当地的规矩，新婚三天无大小，就是在刚结婚的三天，无论大伯、小叔，都要和新娘开过火的玩笑，特别是新婚之夜，更是难于避免。但因张启芬是本地姑娘，又成亲在娘家，加之张家在当地又是大姓，很多人都称她是姐姐或妹妹、姑妈、更有叫姑奶奶或姑老祖的，哪敢乱开玩笑？因此，闹洞房就只是走走过场，或叫启芬唱首情歌，或与王民武对唱。
　　三更后，客人们陆续散去，王民武才正式与张启芬举行真正的新婚之礼。在大红烛光下，新郎揭掉新娘的盖头，高唱一声：“娘子，相公来也”！边说边上前抱起新娘亲嘴亲脸，急忙宽衣解带：“现在我们俩才是真正的夫妻了！”
　　新娘不好意思，羞答答地说：“相公，轻点，人家可是黄花闺女啊！”
　　“我晓得”。新郎气息急促地回答。
　　两人渴望已久的洞房之夜，干柴烈火，男欢女爱，如胶似膝。直到鸡叫头遍才入睡。
　　
　　话说陶绍成虽然读书不多，却也懂事不少，传说都是他买来的戏子三姨太唱给他听的，还有就是常到纸市附近的剑仙楼听书学的。今天他把事情安排给管家，一个人去了剑仙楼，
　　“开水未曾开,开了就提来”！白沫江边的剑仙楼茶馆。说书的津津有味，听书的座无虚席。堂倌正手提长嘴铜壶为茶客们掺水，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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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起名的烦恼

　　
　　茶馆里今天说的是魏蜀吴三国争霸天下的故事，正合陶绍成的口味，有位先到的茶客为他喊了一碗茶，他认认真真把书听完，想自己在民乐镇的地位，特别是现在与蔡承宗的斗争，就和当年这魏蜀吴争天下一模一样。他边想边走出茶馆，见天色尚早，想去河对面的场镇上转转，顺便看一下自己盐铺的生意。哦，真的是天下太平，百业兴旺！受朝廷富民国策的指引，百姓们恢复了农桑。人们彻底改变了张献忠统治时只顾逃命，不敢上街的混乱局面，民乐镇的长庆街、福惠街、台子坝和江西街的各种市场又活跃起来，市场繁荣，拥挤不堪。白沫江两岸的几个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运货的船、筏，装卸工们正在将一捆捆纸从纸市附近的码头上装船外运。看到大清朝才刚开国，民乐镇就出现这样的繁华景象，绍成似乎深有感触。
　　当他看到蔡承宗的装卸工们正在忙碌地装船时，就像被人踢了一脚的狗一样狂怒起来了。他想自己与姓蔡的之间已不再是争夺一个码头的问题了，他的人竟敢冲到我陶府殴打管家，甚至扬言打我，我们之间虽没有血债，但也算结下了深仇大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毫无调和的余地！他恨不得招呼家丁们出来把这伙人暴打一顿，打得他们一个个死里逃生、喊爹叫娘才过瘾！不，最好是当场打死他们，免得留下后患！只有这样，才能解他们在陶家殴打管家、威胁自己之气！俗话说人活一口气，这口气要是不出，他民乐一霸的脸面何存？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长此下去，不把他气死也得气疯！也只有这样，才能像三国时的霸主们逐鹿中原一样，当一个逐鹿民乐的英雄，进而逐鹿崃州、称霸西川。他似乎看到这些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跪在地下向他磕头求饶，而他还不放过他们的情景！直到蔡承宗亲自来向他求情，并答应将码头永远归还他，他才饶了这帮人的狗命。
　　这些美好的幻影让他心花怒放，着实令他欣喜若狂，以致向所有人都热情地打招呼。可幻想归幻想，现实归现实，他虽做梦都想毒打这些装卸工而夺回码头，可又恐知府为蔡承宗撑腰，要是惹了姓蔡的，那州县大人还不严厉打击自己？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骨鲠在喉的味道，于是在心中大骂：“姓蔡的，不要得意得太早，陶老爷先把这笔账给你记上，一有机会定要收拾你们这帮杂种！”
　　
　　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后，张启芬生下了一个男孩。娃娃出生满三天要“烧三张”起名字，这事还真让王民武犯难，他想自己改名换姓，在外漂泊，难道连娃娃也不能使用真实姓氏吗？本来很想按自己的真姓给儿子取名，但又考虑再三，害怕连累张家，最后还是决定按现在使用的王姓给儿子起名王小强。
　　夫妻俩虽然住在岳父家里，大家关系非常融洽。
　　小强还不满两岁，民武和启芬的一个女儿王晓姝已出生。这晓姝刚一岁半，第三个孩子王小林又出生了。当正要给小强找启蒙教师读书时，第四个孩子小国也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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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东家的压岁钱

　　
　　由于王民武有文化，能打算盘会做账，承宗安排他担任了纸坊的“账房师爷”。加之他带领众多纸匠前往陶家谈判处理装卸工挨打的问题，蔡承宗早已看出了他惊人的处事能力，外出办事时就要他帮助管理纸坊。从此，王民武成了蔡承宗的得力助手，薪水也长了。
　　要过年了，蔡东家考虑民武拖着四个娃娃，家庭十分困难，便给他买了一套礼服，还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赏钱。这本来是东家对他所作贡献的充分肯定，他无论如何也坚决不要：“东家已经很对得起我了，我绝不能再要东家的银两！”
　　“我赚钱还不是靠你鼎力相助，总不能赚了钱就把你忘了嘛”！蔡承宗深知财散人聚的道理，情深意切地对王民武说。
　　王民武再三推让：“东家说哪里话来？帮东家是我的本份。另外，请东家不要光顾赏我，而应该奖赏那些为纸坊出力的弟兄们！”
　　“我自然会奖赏他们，但你更该受到重奖”。承宗说得非常坦诚。
　　蔡承宗见他再三谢绝，只好把银子分成四份，大年三十这天给他的四个儿女作压岁钱，王民武还是坚持不要。蔡承宗有些生气了：“咋不要嘛？嫌少了是不”？一句话堵住了民武的嘴，才让儿女们收下这压岁钱。
　　二十两银子，每个娃娃分五两的压岁钱，蔡东家做事也够大方的！跟大户人家比起来虽不算多，可完全够一个八口之家的卢沟人生活两年了。
　　
　　王民武操办婚宴时，不要说那么多娃娃喊肠子生锈，看见肉一端上宴桌就争来抢去的，就连大人们也巴不得满桌子上的肉都归自己一个人吃。蔡承宗来卢沟造了这么多年纸，与卢沟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成了卢沟人，当然对他们现在和以前的生活状况有所了解。
　　这卢沟山上住着上百户人家，全靠刀耕火种，过着非常艰苦的日子。很多人的房子住烂了都还四面通风，泥巴地面；甚至还有的人在山林头搭间棚子，放口锅在三个石头上煮饭，铺张木板在四个石头上睡觉，人们戏称为：“三石一口锅、四石一间床”，就这样过了几十年；还有好多人户全家打伙穿条像样点的裤子，谁上街就该谁穿，回家后赶紧脱下来给下一个赶场的人穿；十多岁的男女娃娃都还穿着屁股露在外面的衣裤，不过每家都这样也就不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三两个月甚至半年才吃上一顿肉，被说成“打牙祭”，那肉刚煮好捞到菜板上，边切边被娃娃们抓来吃个精光，弟兄姊妹多的还要争得打架。这个时候，大人们总是鼓起眼睛高吼：“你们龟儿饿篓子投生的”！可吼有何用？毕竟都是自己的娃娃吃的。有人偶尔上街进顿馆子，至少要在全村人面前津津乐道地摆上三天，以示炫耀，那些围在一起听的人和说的人全部都在吞口水。一遇灾荒之年，那困难更可想而知了，不要说白米干饭，就连稀饭和粗粮都没得吃，家家只能靠野菜充饥，“水芹菜”、“鹅脚板”、“蕨鸡苔”等野菜就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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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蔡府落成

　　
　　自从蔡承宗建起了纸坊，整体上增加了卢沟人的收入。有的人当上了纸匠，挣到了钱，生活也得到了改善；那些不会造纸的人就背纸到民乐、崃州去卖，然后背碱和石灰回来，虽然肩挑背磨的来回背子有些辛苦，但也能过上较好的生活；有山林的人家竹子也卖上了好价钱，收入比过去增加了好多。大家不再那样穷了，一到过年，多数人家都能宰上一头自己喂的肥猪，他们把半肥的猪肉煮好切成肉片，放在锅里炒成瓢儿状，加上豆辦、酱、酱油和蒜苗一起炒，这四川“回锅肉”的独特香味飘得很远，哪一家吃肉都瞒不过周围乡亲。剩下的薰成腊肉、制成香肠或香肚，便于春节时吃。吃的好了，穿的自然也不错，每人过年都要穿上一套新衣服。家家都要燃放鞭炮，充满了喜庆气氛。人们从心底里感谢蔡承宗，就连当初阻挡建纸坊的王麻子等人都也无话可说。
　　每逢岁末年初，卢沟山上总要飘上两、三天鹅毛大雪，“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那漫天飘洒的大雪，还有那些晶莹剔透的冰条，挂在原始森林般的竹子和树枝上，满山遍野一片白色。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正是小娃娃们最高兴的时光，他们三三两两地在雪地上堆起高大的雪人，然后用爆竹将其炸开，双手拍着、跳着、喊着。这几天纸坊放了假，人们或在家里，或走亲串户，烤着木柴燃烧的火，围炉饮酒，烹茶细谈，讨论着瑞雪兆丰年，盼望新的一年能增加更多的收入。
　　
　　刚过完年，山上还刮着呼呼的雪风，狮子桥就来了很多操着蜀都各地口音的人，知州大人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后，他们一个个认真听取蔡承宗讲造纸的步骤，并仔细观看蔡承宗的每一步操作。啊！原来各州县在执行知府的命令，凡有竹源的地方都派人去向蔡承宗学习造纸，各地相继建起了纸坊，逐步满足了蜀都用纸。尽管如此，知府大人仍给承宗下达一定数量的纸供应蜀都。
　　又过了两年，待卢沟人的生活有所好转，承宗才凑集资金在狮子桥盖起了一座四合院。这座四合院与当地的房子相比，显得豪华而别具特色。一条五尺宽的水沟把卢沟流水引进天井中间的大水池里，池中堆着造型很好的石山，一座精致的小桥横跨沟上。当你走进这院子，就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整个院中凤尾森森，流水潺潺。那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放上刚从蜀都买来的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和几把雕花椅子，漂亮极了。在新房的落成典礼上，蜀都知府和崃州知州、崃文知县等各级官员应邀前来祝贺，镇上和卢沟的乡亲们都来庆贺，蔡承宗带上王民武早早就到民乐镇上去迎接府、州、县官员，还有民乐镇的里长等人作陪，蔡承宗高唱：“欢迎各位大人前来赏光”！官员们：“祝贺兄台新房竣工之喜”！进入卢沟后，官员们坐着轿子，蔡承宗和王民武穿着雪白的汗衫骑马相随，将官员们迎进蔡承宗的新房，场面非常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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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蔡夫人离世

　　
　　大家吃过乔迁之宴后，蔡承宗又特备酒席，邀府、州、县官员视察了纸坊，他客气地说：“要不是大人当年帮助我建造纸坊，蔡承宗何有今天？”
　　“当初帮助你修建纸坊是知府大人的指令，你建起纸坊，方便百姓用纸，发展本州经济，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在知府大人面前，知州大谈着蔡承宗的功德。
　　知府大人笑呵呵地说：“兄台是蜀都第一个采用竹子造纸的，充分利用了竹源，应予表彰。”
　　饭后，蔡承宗同王民武把官员们送到民乐，大家说了很多客气话才分别。
　　府、州、县官员亲自来参加这样的建房典礼，卢沟人恐怕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啊，他们猜想这些官员不晓得感好多礼钱给蔡东家！让他们弄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场面为何不见蔡东家的夫人呢？
　　
　　房子修好后，蔡承宗尽量挤出时间照料他的妻子。原来承宗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妻子，他们在原籍生有一个女儿，到卢沟造纸的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蔡夫人在生第二个女儿时得了病，承宗到处寻医问药，但由于医疗技术实在落后，要不是熟地、当归、白芍、川芎的“四物汤”过去，就是加上柴胡、茯苓、甘草等各三钱的“逍遥散”过来，这些药方吃得蔡夫人见药就想吐，然而病还是没根治，最终留下了病根。这几年，她的病情加重，那么多妙手也只能眼鼓鼓的盯到却无法使她回春。临死时，她叫人从纸坊找回蔡承宗：“相公，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两个女儿！”
　　承宗的眼泪直往下流：“贤妻，这么多年来帮助我开办纸坊，照管女儿。你我情深意切，不能丢下我就走了，让我一个人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
　　妻子的眼泪从脸颊上淌下，“我晓得自己的病”，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相公，自从我们成婚以来，这么多年，你没有三妻四妾，对我感情深厚！我走后，你一定再娶一个，让她给你生个男孩，能为你续上蔡家香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这样的话，蔡承宗泪如雨下，“今生有你就满足了，我的贤妻。你走后，承宗绝不再娶”！说完，蔡夫人就走了。
　　蔡承宗为妻子举行了隆重的丧事，亲自披麻戴孝。整个卢沟人都来参加葬礼，将妻子厚葬于狮子桥附近。
　　
　　话说近来纸价看长，承宗想卢沟两边峰峦迭嶂，一面是大碑山连着道佐乡的寨沟、另一面的花楸山又与下坝乡的范沟、烂泥沟相连，看着这绵延百里的山区，全是茂密的竹林，无论再建多少个纸坊都有取之不尽的竹源。而人们对纸的需求量则越来越大，每年三月十一，民乐都要举行城隍庙会；六月初六，金华山拜大佛更热闹非凡。周围几十里的蒲阳、蒙山和雅安等川西十多个县的民众都要赶来，将近上万人参加活动，纸商们很早就要储备大量的纸，为供给人们敬拜城隍爷和大佛活动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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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增加纸坊的计划

　　
　　川西民间除了各种庙会外，还有七月初一至十五各家要给祖宗“烧袱子”，就像人间寄信一样，用细腻的纸把纸钱包装起来，在封面上写着某某“考”、“妣”或某“公讳大人”、“某氏孺人”收用，并写上“祀男”某某或“祀孙”某某叩，表明是谁寄的钱。每到七月，家家户户都烧得大烟冲天。那些家中没有识字的人，哪怕请地方上会写袱子的人帮忙也要孝敬祖宗。当然，也有些缺德的人在帮人家写袱子时，仗着人家认不得字，就全部把人家的袱子写成自家祖宗的名讳，让别人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地帮自己烧袱子。另外，七月十五那天晚上赏孤，家家又要烧大量的纸钱，赏给那些孤魂野鬼，以求自己平安。
　　然而目前只有一个纸坊，造的纸除供应蜀都外，根本无法满足这么大的需要。看着前来买纸的人们经常吵架，他也无能为力。他看眼前既有这么好的销路，又有这么多的竹源，不增加纸坊确实可惜！思考再三，他认为增加纸坊是必然趋势。可是由谁来建这个纸坊，建起来后又由谁来管理呢？想着想着，去年夏天王民武带人抢救纸坊的事便出现在眼前。
　　那是建起蔡氏纸坊的第四年夏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蔡承宗因到崃州办事，委托王民武在家负责。中午时分，造纸弟兄们正在吃午饭，突然天上下起瓢泼的大雨。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这山洪一发，卢沟沟窄水急，浊浪排空，铺天盖地的洪水将纸坊周围的竹捆冲走，并冲进篁锅的灶堂，如果将火淹熄，就会使一锅纸料报废。民武见状，不容多想，立即高喊：“弟兄们，山洪冲走了纸坊的竹捆；大水如果冲熄篁锅里的火，这锅料就会报废。现在蔡东家虽然不在，但他平时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眼看他的财产遭受损失，我想和大家一起赶快抢救！”
　　“民武，抢救竹麻要紧，你就赶快安排吧，我们大家都听你的”！在民武的号召下，纸匠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王民武沉着地安排道：“现在由八个弟兄把还没有冲走的竹捆扛来挡住篁锅的灶门，堵住冲向灶堂的大水，这里由张启祥大哥负责。其余的三十个弟兄随我去打捞被冲走的竹捆！”
　　纸匠们被分成两个人一拨，很快就打捞了几十捆竹麻。可河中还有那么多冲走的竹捆，民武便安排大家继续打捞。有的弟兄劝道：“民武，大多数的竹麻都捞上来啦，你还是休息一下。这雨越下越大，洪水还有再涨的趋势，如果为捞竹捆把人冲走的话，那麻烦就更大啦！”
　　“请大家把捞上岸的竹捆转移到安全地带，我还要带些人继续打捞。一定要确保蔡东家的竹麻不受损失”！王民武果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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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东家财产不能丢

　　
　　在他的感召下，很多小伙子自愿报名参加打捞，他精选了十来个身体壮实、又会游水的小伙子再下水打捞。他们按照民武的做法，各人抓住一捆竹麻，一只手借着水力推着竹捆，另一只手划水游往岸上。这些壮汉们划水推竹麻的举动看似十分潇洒，可他们那冒死打捞竹麻的壮举却让人十分感动！
　　壮汉们正在奋力抢捞竹麻的时候，半山坡上传来了女高音的吼唱：“喔嗬嗬—，暴雨倾盆，浊浪排空，眼见得捆捆竹麻浪上飘。问一声谁敢水中逞英豪”？这一嗓女高音刚扎板，那边山上就传来了自豪的男高音：“哎嗨，惊涛骇浪有何惧？想我七尺男儿身，自有那豪情壮举冲云霄！水越急，情越深，只要还有一口气，也要把捆捆竹麻往回抢”！男高音刚停住，女高音接着和了起来：“自古道千金难买情和义，看而今山洪无情人有情”。这首高亢激越的歌声，穿透了狂风暴雨声和哗哗的浪花声，为王民武和那帮打捞竹捆的青年们呐喊助阵，激励他们勇往直前！
　　两岸山上的歌声激励着一个个打捞者。王民武正优雅地抓住一捆竹麻往岸上推，由于水流十分湍急，他反复多次也没把竹捆推到岸边，随波逐流地被冲了一里多路。忽然，一个波浪辟头盖脑的打来，他呛了几口水，险些被波浪打到河中间矗立的一个大石头上，恰遇河弯处一棵树子挡住竹捆，才幸免于难。当连人带竹被救上岸后，他已经昏倒在地。
　　大家帮他吐出呛进肚里的水，他喘着气说：“先不要管我，去看看弟兄们是不是安全，再看看竹捆都转移好没有”？纸匠们在转移竹捆时，他又急忙赶去看篁锅灶堂的水堵得如何。启祥正同纸匠们在篁锅前用竹捆堵着洪水，直到洪水退潮后，民武带着他们把灶堂清理干净，继续烧燃篁锅，终于保住一锅纸料没有报废。
　　承宗回家后，纸匠们把民武的作法告诉了他。他十分感动，一定要奖赏民武；而民武却无论如何都不收这谢礼，并说为人不能啥都说钱，作为朋友更不能做点事情就说钱，如果这样做人，那世上还有何真情呢？他要东家奖赏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蔡承宗想民武帮我管理造纸坊，在洪灾面前，居然没有让一捆竹麻冲走，并保住了篁锅里的纸料没有报废。他能舍生忘死地抢救我的财产，说明他并不把金钱看得比命还重，而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把情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这样舍生取义的人，实乃当今义士也！另一方面，也看出他在纸匠中具有相当的号召力和非凡的指挥才能，在纸坊中形成了相当的人格力量。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根据民武的一贯表现，承宗选择了他，可不知民武是咋想的？承宗决定找他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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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赛武大计娶小金花

　　
　　因造纸量不断增加，揭纸的人手明显不够。最近新招来一个揭纸的女子刘艳君，这人才满二十岁，带着一个半岁多的娃娃。这女子身材瘦小，削肩柳腰，胸臀突出，肤色洁白细腻；长着一张鸭蛋脸，樱桃小口，齿白唇红；每当炎热的时候她绾起裤腿，逐渐亮出两条又白又嫩的大胯，没有人不想摸几下；最让男人们受不了的是她给娃娃喂奶时，那红色的大襟衣服刚一解开，两个雪白的肉团就活突突地跳出来，人人都巴不得去抓住揉几把，只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谁敢这么大胆罢了。加上她是街上长大的女人，除了这些部位好看外，还有一双会煽情的眼睛，你只要与她目光相遇，就会有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那两汪秋水瞬间就能点燃男人的欲焰！总之，她就是比山上的女人有味道，难怪山上这帮饿狼们见到她就虎视眈眈，一个个把她当成唐僧肉，恨不得猛吃一口而后快！
　　说来也怪，刘艳君本是街上长大的姑娘，因家中无粮度日，父亲到山上来借粮，这个外号“赛武大”的高明山主动借粮给他，又因当年无法还粮，父母只好把女儿许配给赛武大。说起这“赛武大”，年近三十，是个孤儿，家中虽然没有银钱积蓄，但凭他那双勤劳的手，也能将就过日子。
　　两年前，就在父母和媒人带着刘艳君上山相亲那天，不经意间就被媒人诓进赛武大房间，当她想随家人一起离开时，才发现房门已从外面反锁，父母早已离开了高家。眼看着无可奈何花落去，哭闹一阵后，尽管再有十二分不愿，还是将就赛武大连哄带逼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对于当地的穷人家来说，怕女方看不起自己没得家业，一是在地方上找户有钱的人家打桩，把女方带到有钱人家去相亲，让她们看到男家的房子好，家中的陈设也不错而同意这亲事；二是采用这种野蛮方式迫使女方就范。因当地没有大户人家，赛武大只好采用第二种方式。女人们虽对这种粗野的作法极为厌恨，但在现实面前也只能认命。艳君也曾感到十分屈辱，虽也寻死觅活的反抗了几个月，但还是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终还得乖乖服命，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赛武大娶了个大美人，平静的山区陡然惊起一层微澜，山里山外的人都说这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于是就给艳君起了个让人心动的绰号“小金花”，听起来似有招蜂惹蝶之嫌！意思是说她现在虽是赛武大的婆娘，但不知将来还会花落谁家？
　　从此，地方上那些男人有事没事总爱去赛武大家门口绕一圈，其目的当然不言而喻：有转弯抹角奉承她漂亮的，还有直截了当要她上床的，更有当着赛武大吊起口水动手动足的。眼看着一个个悬眉耷眼的男人，听着那些耳朵都起了茧茧的赞美之词，小金花完全不屑一顾，总是正色与他们交往。其实小金花并不蠢，她知道那些见到女人就眼放绿光，并对女人特别殷勤的男人都对你怀有色心；你要是容忍他们，他们那色心就会演变为色胆。当然女人也喜欢并渴望男人的殷勤，但那必须是她喜欢的男人，或在困难无助的时候，或在其他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时候。这道理不仅小金花懂，应该说每个女人都无师自通。可她让那帮心怀不轨的男人们带着一脸的尴尬，灰溜溜地狼狈而去，说明她不喜欢那些在身边挨挨擦擦的龌龊男人，也不需要用这帮色狗们的殷勤在其他女人面前去炫耀。退一万步说，就算他高明山再不好，要想给他戴顶绿帽子也轮不到你这几根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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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女人们的嫉恨

　　
　　小金花的这些表现，不得不令地方上的女人们对她正眼相看。因为她们一个个都深知自己的男人是哪路货色，晓得他们的那点色心：只要看见一个顺眼点的女人，就做起一副色眉色眼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抱到人家啃一口！说实话，小金花刚嫁到这山上来的时候，那色压群芳的容貌和待人接物的落落大方，确实让这些婆娘们成天提心吊胆，尽管她们的男人一个个赌咒发誓：小金花再漂亮也是人家赛武大的福气，自己绝不会打她的条！但这些婆娘们仍然像猫防老鼠一样天天防着自己的男人，生怕他们出去偷腥。
　　“砍脑壳的，你的眼睛珠珠飞到人家身上咋子”？女人怒骂着她的男人。
　　男人笑呵呵地辩解道：“没有啊。哪块龟儿子把眼睛飞到人家的身上啦？”
　　“老娘明明看见你那副讨口子样子”！女人充满怨气地数落起她的男人：“你的鼻子也太尖了，那婆娘还没有走到这里，你就闻到了她那股骚气，就二流二挎地把眼睛瞟到人家身上，恨不得上去抱到她咬几口！哼，还敢跟老娘不认账？”
　　“算啦，天下哪有你这么横胀的婆娘？你把你男人都说成啥东西啦”？男人也有了怨气，虽不敢过份发作，但也大声为自己辩解：“人的眼睛生来就是看人的，人家敢走这儿过，嗨！我咋又看不得呢？喂，你说你们女人为啥每天天不见亮就起来打扮自己？还不就想抢男人的眼睛吗？要是男人们都不准看漂亮女人啦，那你们辛辛苦苦的打扮给哪个看呢？总不能只打扮给你们女人看嘛。喂，你咋不说你才嫁过来的那几年，哪天又不背一身眼睛珠珠回家呢？可现在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金花，人家才二十来岁，你都三十好几了，男人们的眼睛当然要朝她身上飞啊！有啥奇怪呢？这就是古话说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嘛。再说我看她两眼又不犯律条”！男人这句话把他的婆娘顶得满脸通红，哭笑不得。
　　女人气闷了一阵又骂道：“虽说看女人不犯律条，可她是你兄弟的婆娘，是你们一姓人的小婶子啊，你都敢盯到人家不眨眼！喂，你该不会想拿顶绿帽子给你兄弟戴？哼，我晓得你这狗东西发起骚性来，连三亲六眷都不认黄！”
　　“哎呀，天下不就是男人跟女人吗？管她是大嫂子或是小婶子，在我眼中只有男人跟女人”。男人呵呵笑起来，充分发挥他的利嘴巧辩：“再说我不过就多看她两眼，又没有啥子过份的举动，你吃啥子醋嘛？咋扯得到绿帽子上来？就算男人们不想看你，你也不该把火发到我身上。你龟儿婆娘再东说西说的把老子说冒火啦，老子就要不眨眼的看她！你要咋子嘛”？这男人说着还真把一双眼睛盯在走过去的小金花身上，连眨都不眨一下。
　　“算啊，算啊，你这狗东西就跟猪牛牲口差不多，只分公母，不分家族人伦！你还是人吗？我才不信你敢爬到那婆娘的床上去！不过，你倒一天到黑都想睡人家啊，就是不晓得人家给不给你的脸”？嘲笑了男人一阵后，女人又恶狠狠地骂道。说实话，光看两眼倒也罢了。可气人的是只要小金花一出现，那些正在跟自己打情骂悄的男人，马上就把眼睛瞟到她身上，还要厚起脸皮走过去与她搭讪，而把自己这个大美人凉在一边。不论小金花如何铁起脸，他都要挨挨擦擦的跟人家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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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面对群狼

　　
　　你说这些男人咋一见到小金花就脸皮比城墙还厚，一个接一个的殷勤不断呢？他们这些动作又咋不让人产生嫉恨嘛？其实女人一生中并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想有个男人一心一意对她好，哪怕这个男人长得丑点，哪怕他没得钱都不要紧。要是这个男人一旦移情别恋，将会对她产生最大的打击，使她恨入骨髓，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现在这些正与自己调情的男人也公然在她面前对别的女人眼冒绿光，她当然难以接受啊。不要说她难以接受，恐怕所有女人，包括贫家小户的女子还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千金都难以接受！
　　虽说这些调情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可他们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呀，咋就这样被小金花勾走了魂呢？唉，这日子一长，说不定自己的男人哪天也会被她勾走啊！这帮女人无论如何也搞不懂：你小金花是女人我们不也是女人吗？你身上有的东西我们也不缺哪样，说不定还比你的长得安逸！可为啥就你会招惹那些男人呢？你在街上过得舒舒服服的不安逸吗？为啥要嫁到山上来与我们抢男人呢？由于有了这念头，无论小金花如何关门拒狼，她们也对人家恨之入骨。
　　有人说嫉恨的女人是心眼太狭窄了，人不该有太多嫉恨，嫉恨容易催人变老。可嫉恨又恰恰是人的天性，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嫉恨别人，其中原因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不过只要细想一下，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嫉妒是由羡慕引起的。因为人都有上进心或者虚荣心，所以人人都想强过别人，即使强不过人家也不愿落后于人，但世间上的事又往往不尽如人意，当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都无法与人相比或者强过人家时，嫉妒之心就油然而生了。不过嫉恨的女人也并不完全是心眼狭窄，因为不只是男人们想玩尽天下美女，女人们又何尚不想吸引天下男人的眼睛？哪个女人又愿意男人看她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都想男人们永远见到自己就会点燃欲火，哪怕不能像低等动物那样跟这些男人上床，但至少能让他们记住自己这辉煌的一刻，也是她一生的荣耀！她们做梦都在想：自己走到一堆男人面前，能引来一双双放出绿光的眼睛，那脸上多有光啊！每个女人都想以自己的美，包括家人的美来打压其他女人，称霸巾帼世界，可她们又无法拥有小金花那天生的漂亮，人家处处抢了她们的风头，难道还不该嫉恨吗？
　　就像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炫耀一样，女人也同样想在男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美貌，还想以各种手段取悦男人。至于如何取悦男人？她们深知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向男人炫耀自己的美色就是在无声地取悦男人。当然，除了展示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身段外，还要会卖弄娇态骚情，虽说漂亮是女人的实力，卖弄仅仅是一种辅助手段，但也是必须的手段。因为一个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不会卖弄娇情，在男人眼中也不过是朵过路花，再漂亮也不会得到男人的真情，所以她们不惜被人骂成骚婆娘也要低三下四地拼命卖弄。然而小金花的漂亮是男人们所公认的，人家从不在男人面前表现骚情，也照样把男人们惹得心慌意乱，他们一直都把她当成追逐的对象，一拨接一拨地追她。她无法阻挡，也从不阻挡这些男人的追逐，只是不让这帮色狗们闻到半点气气，摸到一点边边，使他们辛辛苦苦追了半天只能可见而不可尝，最终也只能看到干着急却吃不到！这就是母狗不翘尾，犽狗不敢爬的道理。男人们说她冷酷，女人们则说她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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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面对群狼

　　
　　你说这些男人咋一见到小金花就脸皮比城墙还厚，一个接一个的殷勤不断呢？他们这些动作又咋不让人产生嫉恨嘛？其实女人一生中并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想有个男人一心一意对她好，哪怕这个男人长得丑点，哪怕他没得钱都不要紧。要是这个男人一旦移情别恋，将会对她产生最大的打击，使她恨入骨髓，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现在这些正与自己调情的男人也公然在她面前对别的女人眼冒绿光，她当然难以接受啊。不要说她难以接受，恐怕所有女人，包括贫家小户的女子还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千金都难以接受！
　　虽说这些调情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可他们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呀，咋就这样被小金花勾走了魂呢？唉，这日子一长，说不定自己的男人哪天也会被她勾走啊！这帮女人无论如何也搞不懂：你小金花是女人我们不也是女人吗？你身上有的东西我们也不缺哪样，说不定还比你的长得安逸！可为啥就你会招惹那些男人呢？你在街上过得舒舒服服的不安逸吗？为啥要嫁到山上来与我们抢男人呢？由于有了这念头，无论小金花如何关门拒狼，她们也对人家恨之入骨。
　　有人说嫉恨的女人是心眼太狭窄了，人不该有太多嫉恨，嫉恨容易催人变老。可嫉恨又恰恰是人的天性，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嫉恨别人，其中原因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不过只要细想一下，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嫉妒是由羡慕引起的。因为人都有上进心或者虚荣心，所以人人都想强过别人，即使强不过人家也不愿落后于人，但世间上的事又往往不尽如人意，当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都无法与人相比或者强过人家时，嫉妒之心就油然而生了。不过嫉恨的女人也并不完全是心眼狭窄，因为不只是男人们想玩尽天下美女，女人们又何尚不想吸引天下男人的眼睛？哪个女人又愿意男人看她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都想男人们永远见到自己就会点燃欲火，哪怕不能像低等动物那样跟这些男人上床，但至少能让他们记住自己这辉煌的一刻，也是她一生的荣耀！她们做梦都在想：自己走到一堆男人面前，能引来一双双放出绿光的眼睛，那脸上多有光啊！每个女人都想以自己的美，包括家人的美来打压其他女人，称霸巾帼世界，可她们又无法拥有小金花那天生的漂亮，人家处处抢了她们的风头，难道还不该嫉恨吗？
　　就像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炫耀一样，女人也同样想在男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美貌，还想以各种手段取悦男人。至于如何取悦男人？她们深知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向男人炫耀自己的美色就是在无声地取悦男人。当然，除了展示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身段外，还要会卖弄娇态骚情，虽说漂亮是女人的实力，卖弄仅仅是一种辅助手段，但也是必须的手段。因为一个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不会卖弄娇情，在男人眼中也不过是朵过路花，再漂亮也不会得到男人的真情，所以她们不惜被人骂成骚婆娘也要低三下四地拼命卖弄。然而小金花的漂亮是男人们所公认的，人家从不在男人面前表现骚情，也照样把男人们惹得心慌意乱，他们一直都把她当成追逐的对象，一拨接一拨地追她。她无法阻挡，也从不阻挡这些男人的追逐，只是不让这帮色狗们闻到半点气气，摸到一点边边，使他们辛辛苦苦追了半天只能可见而不可尝，最终也只能看到干着急却吃不到！这就是母狗不翘尾，犽狗不敢爬的道理。男人们说她冷酷，女人们则说她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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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嫉恨与点赞

　　然而这人心也真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拼命得到。小金花越是冷酷，男人们越要去追她，他们就像参加追金花大赛一样，一个个不顾屋头的婆娘反对，不顾地方上的人指责，天天睁开眼睛就憨痴痴的去围着她献殷勤。
　　不过，无论这帮女人多么嫉恨，她们在发过牢骚后，不得不冷静下来多番思考，终于弄清了一个道理：尽管自己也曾年轻风骚过，也曾逗得不少男人天天围绕自己转，但岁月不饶人，才几年时间过去，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就有了皱纹，特别是小肚子上那一抓一把的肉泡泡真讨厌；还有那不该松的地方却松了；该挺翘的地方又下垂了，还拿啥跟人家小金花比嘛？看来男人们的眼睛还是识货的。一想到自己的少妇风韵就要变成记忆，自己的光环就要飞到这个女人头上，她们深深地感叹道：唉，只有年轻漂亮才是一个女人的实力啊，一旦失去了这个实力，不管你再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可奈何！
　　可让女人们奇怪的是，天天都有那么多男人围绕她转的小金花，莫非真要为赛武大守身如玉？按理说自己的男人也算得上几分英武，为何还被她拒之门外？难道她真的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没有人晓得她心头是咋想的。当然，人家的事说不清楚也罢，只要自己的男人没被她勾走就好，或者被她勾走了魂而没得手也好。这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也是她们最放心的事。说实话，一想起小金花那些贞洁的举动，就不得不令这帮女人为她高高地翘起大拇指！也包括那些心中还嫉恨着她的女人们。
　　每个人都想追求美好的生活环境，而女人们却不过份追求？因为她们追求的是如意郎君，只要有心爱的男人陪伴，无论再艰苦她也能生活下去，而且生活得非常快乐；要是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再好的环境也会枯燥无味！而小金花一个街上长大的姑娘嫁到这山上来，生活环境那么艰苦，又没有心爱的男人相伴，凭啥还能维持这痛苦的婚姻呢？原来她烦燥不安地和赛武大相处一阵，终于发现赛武大勤劳本份，天天在纸坊干活，每文钱都如数交给她。一个女人在夫家能当家作主，倒也省得起早了得罪丈夫，起迟了得罪公婆的麻烦。她还用不准上床的办法逼着赛武大改掉了不洗澡、不洗脚的坏习惯。管他呢，能有个男人和儿子守着将就过一辈子算啦。一、两年后，她那颗骚动的心才勉强有些平静。
　　      这天，朝霞刚从东方升起，民武就已经在纸坊头忙来忙去，突然有人将他叫到蔡家客厅：“东家找我有事吗？”
　　蔡承宗把他考察的纸业销售、竹源情况、增加纸坊的打算和人选等详情向他作了介绍，最后说，“我通过反复考虑，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啊！蔡东家要新建个纸坊，还要交给我经营，我、我有这本事吗？东家这突然的安排，让王民武十分吃惊，两眼发直：“承蒙东家谬爱，民武何德何能？还请东家另选别人。”
　　“就是你！我通过多年的观察，你很诚实，头脑也灵活，是把传承发展造纸业的好手。民武，我肯定没有选错人，民乐纸业肯定会因你而辉煌”！蔡承宗成竹在胸，说得很有把握。
　　“东家，您是民武的师父，对我知根知底的，你说我哪有建造纸坊的经验？更谈不上管理纸坊了！如果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那将如何是好？”
　　“我当然知道你的根底，正是如此，我才决定由你来帮我负责”！承宗语气十分肯定，“你没有经验不要紧，任何经验都是积累起来的，你跟我干段时间就不愁没有经验了。”
　　“东家，我们非亲非故的，您为啥这么信任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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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大纸坊之梦

　　       
　　“咋说非亲非故呢”？承宗拍着民武的肩：“民武，你我都是外地人，能在这里萍水相逢，就是我们的缘份。一见到你，我就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就是‘故’。你想，我们到这深山老林的卢沟来生活很不容易，大家应该互相照顾。人们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三国时刘、关、张桃园结义，以成就帝业；而我们两人联手，虽不能说成就帝业，但可成就纸业嘛！凭你我多年相交，我发现你是一个可以患难与共的仁人君子：你在同大户相斗时，能准确掌握火候，处处置对手于被动，表现出了你杰出的斗争才能；为了使我的财产不受损失，你竟然置生命于不顾，又不为金钱所撼动，像你这样的大义之人，还不值得我信赖吗？无论从德还是从才来看，请问我不和你这样的义士交朋友，又该和谁相交？我们虽没有结拜，但却比结拜还亲！这就是‘亲’，明摆着这既亲又故的关系，咋能说我们非亲非故呢？我看你就是帮我成就纸业的第一人”！承宗语重心长，掏心掏肺地说：“兄弟，你看这卢沟像原始森林一般的竹子，不拿来造纸岂不可惜？加上眼前这纸的行情，我们总不能永远只有一个纸坊吧！我们的纸业要发展，就必须再增加纸坊，以后还要增加更多。你说我一个人管得过来吗”？他越说越激动：“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需要我的支持，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会使纸业继续发展，我想将来这民乐肯定会出现‘大纸坊’的局面！”
　　听着、听着，民武也跟着激动了！
　　人们不会想到，蔡公一席话，其梦多辉煌！历经两百载，终成大纸坊。
　　蔡承宗接着说：“纸坊建起后，你就帮我管理。如果管得好，利润多了，你也有一份；即使亏了，由我来承担”！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你经营纸坊该得的薪水照得，至于纸坊赚的钱，我分两成给你，等你赚够我建纸坊的成本时，这个纸坊就归你了。想一想，如何？”
　　民武算了一下：“几年后，东家不就给了我一个纸坊喽？”
　　“是的，只要你干得好，创造了利润，给你一个纸坊又有何不可？有功就该受奖嘛！”
　　“东家，……我始终觉得不太好。我真不能要你的纸坊”。民武抠着脑壳谦让道。
　　“为什么不要”？蔡承宗大声说：“只要产生了效益，我就要奖励你。你要好好的干，如果你真得到了纸坊，就证明我们在发展纸业的大道上前进了一步。虽然纸坊是我给你的，但这绝不是我对你的施舍，而是你自己奋斗成功的！希望你不要抱有受我施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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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诚实相待诚实人

　　
　　“好吧，等我考虑两天再说吧”。说实话，如果承宗安排王民武负责修建纸坊倒也没啥，反正都是帮东家干活，无论干啥都一样；可东家偏要将纸坊交给他经管，那可就复杂多了，对于诚实敦厚的王民武来说，始终感到心里没底。
　　当天晚上，民武把这事告诉几个舅子和岳父母。以征求他们的意见，大家都觉得可以，认为这是蔡东家瞧得起你王民武，其他人连想都不要想。
　　“我认为不行”！等大家谈完后，张启中则另辟蹊径，似乎在发表独到之见。
　　大家都诧异地盯着他：“为啥不行？”
　　“还问为啥！你们只朝安逸的那面想，只想到几年后蔡承宗就会给王民武一个纸坊，但你们想过他的真实目的吗？我以为他是要把民武拴在他的纸坊头，好替他打一辈子长年”。启中嗒了一口烟，眨着眼睛慢慢腾腾地谈着他的高见：“你想他蔡承宗一个多么狡猾的人，而民武跟他非亲非故，他咋会平白无故地给你一个纸坊？天底下又哪有这么安逸的事啊？他不会提前把你赚的钱抽得干干净净，到年底哪还有利润分给你啊？你不管干得再好也只是替他人作嫁衣裳！这就是我说不行的原因。”
　　“二哥不必多说了，蔡东家是一言九鼎之人，我看他不会赖这点小账！就算人家从自己的纸坊头抽钱也是正常的，虽然把钱抽走了，可那账还在嘛”。民武坚信不疑：“二哥，人都有诚实和虚伪的一面，可人这一辈子难得遇上几个诚实待我之人。只要别人诚实待我，我就得以诚待人；如遇到虚伪之人，就得虚以委蛇。这就是我的处世原则。你想，你以虚假之心对待诚实之人，时间长了就会冷了人家的心，人家必定认为你是翘二跛三的，谁还敢对你诚实相待呢？宁愿他人负我，我也绝不负他人，这就是我为人的原则。就算像你说的不给我纸坊，我也没有吃亏，咋叫为人作嫁呢？就算我在为人作嫁，还巴不得有人来请我作嫁呢。要是没有人来做嫁衣了，那我又靠啥吃饭呢？所以我不但愿意为人作嫁，还必须要把嫁衣作得精细漂亮才有饭碗呢”。说到这里，民武笑问启中：“是吧，二哥？”
　　“嗬哟，曹操还说‘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看来妹夫比当年的曹丞相还伟大啊”！张启中深知民武已成为蔡承宗的心腹，迟早都会得到蔡承宗的好处，要是能以一番高见让大家折服，让他们高看自己，特别是能让王民武高看自己，他将来发达后必然会重用自己。没想到这民武也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他的理由竟比自己的理由还充足，一时感到好没面子，只得抓住民武的话讥讽一顿，发泄一阵心中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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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张启中的“聪明”

　　

　　“不管他曹操还是刘备，我只晓得民武说得对”！张作山认为王民武说得有理，而且还把道理说得十分深刻，当然完全赞同；同时也反感张启中的狡辩之词，便质问道：“老二，你都二十几了，早到了成家的年岁，可你还日白亮幌的天天到处逛，你说一辈子人有几个二十几啊？”
　　“我不耍又整啥嘛”？对父亲的责问，启中十分不服。
　　张作山教训道：“整啥子？地方上那么多小伙子都在造纸，你去学点造纸的手艺行不？现在蔡东家正要新建纸坊，你学会以后就去帮他，挣到钱也好成个家”。儿子大了没有成家，始终是父母的一块心病。
　　“帮他，我才不得去帮人啊！不要说我现在还不会造纸，就是会造也不得去帮他啊”！启中摇摇头，哼了哼鼻子。
　　大哥启祥不解地问：“做手艺挣钱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又为啥不去帮人家呢？”
　　“卖工挣钱吃饭，只有傻瓜才想得出来”！启中眨着眼睛反驳大哥：“你想一块纸匠一年要帮东家赚好多钱？而他才给你几个工钱呢？给毬你点渣渣你还安逸慌毬，还得意地说靠手艺挣钱！其实大头的钱都落进了他的腰包，他倒成了财主，你们整一辈子还不是个穷光蛋？”
　　“不卖工又咋办”？张作山生气了：“听我给你说：人生到世上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受苦的”！他嗒了一口烟，拿着烟杆的手比划着：“不信你就把细看，每块娃娃生下来的时候屁股上都是青的，他们一下地咋就要哭呢？因为他们怕来到人间受苦，是送子观音辟屁股一巴掌把他们打来的。启中，你说你生为一个人不想吃苦做事，哪个来供你呢？”
　　“你每天就晓得念这些经，难毬得听”！张启中被父亲批评得很不服气：“你只晓得人生痛苦的一面，咋没有看到人生快乐的一面呢？我只问你：每个人为啥不想离开人世呢？”
　　“再难得听我还是要说”！张作山又嗒了一口烟，有些不耐烦地质问：“我来回答你嘛：不错，人生确实有快乐，但你该清楚：那快乐劳动创造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不想卖工，莫非你还当得起东家吗？我说你娃娃说话咋从来都不给脸商量啊”！张作山发火吼了一句，又冷静下来：“是的，还是老二说得对，大家都不该去卖工，特别是我这几十岁的人，早就儿大女成人了，还天天去卖工确实有点丢人啊！嘿嘿，你看我的老二脑壳那么聪明，要是哪天有出息当上了东家，我也该好好享几天老太爷的清福喽！是不？”
　　张启中听着父亲这话讽得他有盐有味，心里十分难受：“爹，咋说得到当东家上去呢？”
　　张作山接着先前的话：“不要说你当不起东家，就算你当了东家也得要有买主喜欢你的东西，才能赚得到钱嘛。再说你当不起东家就得老老实实去卖工，不然你又靠啥生存呢”？他嗒了一口烟：“你说人家东家出本钱办纸坊究竟为啥子，难道不该赚钱吗？我明白给你说，要是东家都没有赚到钱，那他又拿啥给你发工钱呢？不晓得你这么活泛的脑壳，咋尽装一些奸猾而不聪明的想法？你想人总得要挣钱吃饭，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奸猾，把啥子都算尽了，天天耍起又吃啥子呢”？张作山是个朴实本份的庄稼人，总觉得老二好像有哪根筋不对。要说他笨呢，他又似乎比哪个都聪明；要说他聪明呢，又尽打的笨条？张作山想他恐怕就是个假聪明啊。
　　“不是我算得太尽，而是你们看天底下有几个卖工的人发财了嘛”？听着父亲骂他奸猾，张启中心中很不服气：“大家都说财主会赚钱，请问哪个财主又不靠赚卖工人的钱发财呢？你们横顺说我奸猾，其实真正奸猾的人还是那些东家。你想他要是单做竹麻生意，靠盘竹麻卖能赚好多钱嘛？可人家把竹麻造成纸来卖，这一斤竹麻就要赚好多钱啊？你说是哪个把竹麻变成纸的？还不是你们这些纸匠。也就是说，纸是纸匠们造的，那么东家的钱就是纸匠们帮他赚的。人家把你们的脑髓挖来吃了，心肠好点的还要给你塞坨豆渣在脑壳头，心肠毒的连豆渣都舍不得给你塞点！你倒转还要说他好，你说你们这些人憨不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