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楚 (梅晓初)
解放前内江城里,从大西街到大南街,有不少商号、银行、钱庒的门面上,都可见到一种带李北海(邕)、王梦楼体的行草招
牌,行笔秀润挺拔,风致翩翩,这就是多产写家梅鹤年先生的手书。
梅鹤年,原名元松,又号竹知居士,世居内江大西街药王庙内,从读私塾、入旧中学起,及酷爱学习书法及绘画艺术,曾在城
里亲自开过一家石印苏裱店,为内江培养了一批早期较为优秀的印刷、苏裱学工和工人。后来梅鹤年先生便长于国学和书法,
一直被延聘充任银行(主要是“川盐银行”)的文牍和秘书工作。业余对书法艺术的研习,仍坚持不懈,并专功书法、金石篆
刻以酬世。
梅氏所习篆刻,系从浙派铁线文,而入邓石如、赵之门。故其隶书篆文亦以邓氏为准则,颇得其清润秀蕴情趣。清代以上金石
篆刻,常鉴赏而追摩,鹤年先生虽亦从清人间受到了汉印的影响,也常摩写钟鼎、甲骨,但终以未能摆脱清人笔法基础,困之
其书篆迄未进入苍劲古厚之境。致于梅氏之行楷,原习唐李北海《云麾碑》,颇得李之风骨,后发觉清王梦楼亦从李得来,遂
降格入王,未突破王之规范。其实梅鹤年的小楷,原习赵子昂《闲邪公家传》,最具风华秀发之妙,给人一种闲逸之感,由于
应酬频繁,对人平易,索书者众,每多慷慨挥毫,不吝笔墨,故其所书圆熟流畅,因被时人誉之为“天分子”,”才子体”.
梅氏早年研习书法之余,对绘画亦耽爱,孜孜学临不辍,曾与乡友张善子,大千兄弟,叶青、罗梦虞诸辈研习花卉,曾石印有
《梅鹤年画册》传世。后以忙于书翰,遂将绘画搁置下来,鲜为人知。近在其女之陈箧中,得获收存梅氏书、画遗墨多幅,特
选出刊露四幅(见本期封三)以供研考赏鉴。
记得大约是在1930年稍后, 梅鹤年有一次苏杭之行,曾去至苏州“网师园”访谒了张善子,张大千与清道人(李瑞清)、曾农
髯两位先生。返川后有一段时间,改写魏碑应世,并致力于“龙门十二品”的摩习,但风仍以共清丽秀媚胜。1940年,张大千
自甘肃敦煌莫高窟临画回成都,笔者曾随鹤年先生去专访张氏,故友重逢,相叙甚欢。张氏对鹤年之字,认为应从王梦楼上溯
李北海,不应由李降王,可在浏览包世臣,康南海《艺舟双楫》书论中,多所探索。主要是希望结合魏碑笔法以增加骨力,作
出新格。 梅鹤年素谓北碑南帖,应该分途。张氏则大笑日:“我绘画就不分南北,何必受董其昌的妄说所惑呢?”鹤年又问大
千:那么写清道人的字与画是不是可以不分?大千仍回说:“自然字、画是分形,但运用碑帖笔法入画则是天经地义的
事。”至理高谈,真是获益匪浅。临行承大千先生各送唐妆美人五尺中堂一件,全系运用吴道子的“铁线描法”,这是从敦煌
壁画中得到的劲健功夫,也是张氏中年变法的精湛成果。可惜画件,历遭劫运,早已不复见存矣。
梅鹤年先生是内江众所咸知的书、画名家,解放前长期家居内江,地方熟悉,为人热诚,因此外地书、画名家来内江举办展览
(如徐悲鸿、丰子恺、傅抱石、柯璜、余雪曼等名家),多由他出面接待,代为安排,举凡宣传,介绍订购,无不鼎力帮忙,
因此结识著名书画界人士益广。解放后,鹤年先生调省人民银行(成都)仍从事文字、图书工作,公余亦不忘重理书、画旧
业,被四川省美协吸为会员,旇上海画院成立,特向先生索约书画多件,函聘为该院通讯院士。鹤年先生不幸于一九五八年,
以脑溢血逝世,时年刚近花甲。先生之弟鹤龄,内江著名中医,解放后曾出任内江市卫生科长,亦善书,所书乃出自《黑女誌
碑》。堪称江城书林“二梅”。惜年未六旬,亦以病溘长逝。
该篇文章1985年2月刊登在内江县文史资料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