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清晨的空气冰冷入骨，地上冻上了很多白色的霜，天空雾蒙蒙的，好像整天将没有日头。红嫂院子旁边那颗枝节发达的洋槐树，叶子早已脱光，只挂着几片黑色的荚在风中颤动着。
毛哥缩着身子从红嫂那低矮的后门子出来，在冷风的刺激下，毛哥那原本瘦薄的身子更加萎缩了。但刚才红嫂那碗溢着清香的浓茶使他周身热乎乎的，还有红嫂那硕大的奶子，毛哥心里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喷发。
毛哥跨过篱笆，生怕踩了红嫂的葱蒜苗，小心穿过菜地，来到菜地的一角。这里有他为红嫂打的井，井还没有打好，已经有三公尺深了，根据潮湿的泥土表明，离水源不远了。毛哥自有一套观水源打井的经验，村子里好几口压水井都是他打的，打井几乎成了他的职业。没成家的毛哥不会轻易收钱的，只要有一口好酒，一撮旱烟。而红嫂的男人顺子是木匠，在城里包工搞建筑赚大票。
村子处于山上，一到干旱的夏日和冬日，许多家都缺水，造成人畜饮水困难，大老远去找水。红嫂就是其中的一个，时常扔下年幼的娃到几里外的梅树沟去担水。那些日子，毛哥喝了几口酒，躺在自家院坝石上，呆呆地看着红嫂经过不远的田埂。红嫂挽着裤角，扁担将腰压得很低，一对硕大的奶子蹦个不停。
在毛哥眼里红嫂还是那么好看那么勤快，他心知红嫂担水的艰难，又传来红嫂的男人在外面乱搞，不要红嫂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顺子已有一年多没归家了。毛哥学打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要为红嫂打一口压水井，一口常年都有水的井。
其实，当年红嫂被媒人介绍到村子里来的时候，最先是给毛哥说的，但红嫂的父母嫌他家穷，嫌他身体差体弱多病，媒人于是把她介绍给当木匠的顺子。顺子结婚那天，毛哥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闹了一整晚。村子里的人认为毛哥脑子有病，有精神病，没有人再给他说女人了。后来，父母相继去世，毛哥孤单地过着日子。
毛哥学打井，说干就干，经过在村子多次转悠，毛哥神了，给人打一口就成一口。清亮亮白花花的水用管子引到缸子里，大家笑得合不拢嘴。从此，毛哥成了村子里最繁忙的人。
还没待红嫂来请，毛哥主动上门要求给红嫂打一口井。
红嫂请王表爷来帮忙用绳环提土，排土。王表爷是老了点，六十多了，手脚倒麻利。费了两天时间，井完成了大半，高兴的是要见着水了。一日三餐红嫂都给毛哥准备了酒，用冰糖、桔皮热熨了的酒。本来不善喝酒的王表爷禁不住毛哥劝说也上了马，毛哥指着王表爷那红柿般的脸发笑。
仗着酒力，毛哥壮着胆子说：“红嫂，顺子不要你我要。”
红嫂脸顿时绯红，抱着娃进了厨房。毛哥王表爷在桌上呵呵笑。王表爷十分乐观，常给毛哥讲他年轻时与女人相好的事儿，有时当着红嫂的面也讲，红嫂憋不住了，只说；“顺子要回来了。”
这日清晨，毛哥早早来到红嫂家。与红嫂独处反倒别扭，他无话可说，先喝了一碗红嫂烧的茶，没等王表爷来，毛哥动手开始干了起来。毛哥沿着事先拴好的绳环徐徐下了井，用短锄使劲刨起土来，那泥土经过霜打后僵硬多了。毛哥像只黄毛狗蜷在那儿，一下又一下，原本瘦削的肩臂青筋老高，一会儿功夫周身热气腾腾。
王表爷怎么还不来？毛哥挖了不少土了，堆在那儿，毛哥歇着卷烟抽。一锅烟还没抽完，王表爷来了，井口露出他那茄子样的脸。原来王表爷有点感冒，准备不来了，但念及毛哥一个人，还是来了。
为了尽快完成打井，两人加紧干着活儿。
远处几只麻雀飞起又落下寻着食，天边乌云渐渐散去，勉强露出日头来。有霜冻的天一般是有太阳的。
毛哥在下面说了句什么，王表爷没听清，侧耳听，意料不到手中绳子滑了，几十斤的土连同泥桶滑了下去……，深深的井里只听见泥桶落地的声音。
王表爷瘫了，趴在井口喊了几声，没响动，顿时六神无主，瘪着嘴巴哭了。
正在屋里熨酒的红嫂闻声而出，趴在井口拼命地叫喊。
一个多小时后，当人们把毛哥从井里抬出来，毛哥头破血流，早没了气儿。
毛哥就葬在他屋后的岗子上，每当祭日，坟前总有一位女人摆着酒菜，烧着纸钱来拜祭他，那女人定是红嫂了。
作者：杨柏河 系通江县杨柏乡沙泥坪村人，现在成都市某文化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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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3 1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