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黑龙滩
清风已透凉,斜斜的角度吹得树郁天苍。眉是一座山,蹙着成熟女子忧郁的秋思,黛色的东山多了几分婉约。应<东坡网论坛>之约,彭山约好的三人集结在‘侠客’的部落。待高人、蓝魔、六月雪一行人马到齐,相见甚欢。一番交代便分头往仁寿黑龙滩出发。
清风的座骑嵌入二位美眉,一位蓝魔,一位…,蓝魔描蓝色眼黛,似羞含笑间很狐媚。一路打趣过了岷江桥收费站,望见一指路牌“苏公陵”,清风说即是苏坟山。话过发现车怎么跑到了左行道,恍然大悟,清风一惯爱走旁门左道,习惯使然耳。
半小时之后到了黑龙滩水库,水库大坝的气势让人惊叹:满荡荡的一湖水,衔岛,濯绿树,显塔露亭;水波之上,白鹭渔舟,藏山隐水,渺不知其宽宏,大量难测深浅,堪称为潭而叫滩乎?
随行车辆聚拢后,方知目的地是到一个叫拘役所的岛上。车过大坝,望见一高碑上书着风流才子郭沫若的题字,更是杨汝岱的功碑。山川永存,水葆风度,百姓的心地才是不朽的丰碑。
车子次第渐进,路遇修道,眼见已咫尺,横道出了拦路虎,只得打道回去,从水路进岛。船行水上,人在画中。黑龙滩的静与小三峡的野泽相比,黑龙滩颇有涵养,如果把小三峡比作村姑,这平湖就是养在闺中的小家碧玉,秀丽娴静的纯洁里,让人一掬清澈。
到了岛畔,拾级而上,七手八脚把行礼扛上去,稍息片刻,后拨人马已到了,先遣两人找到落脚点宿营。我、清风、角度三人合帐,择一块长满蓑衣子草的空地安营扎寨。一刻功夫,我们的前后左右蘑菇似的生起了各色帐棚,睡垫睡袋摆布巴适。各自带了行头聚到一岛中的开阔地,场中有网球场,可惜没有网球可打,我沿岩边的树林下,看见一窝狗屎瓜藤,顺藤摸瓜,找到几颗狗屎瓜,轻啐一口,酸甜清脆,久违了童年的味道,传之与友人共品,三昧其味,野趣横生。
大家陆续到齐了,摆开阵势准备晚餐,有烤排骨、五花肉、鸭翅、鸭脚板、张飞牛肉、水子花生,泡酒、啤酒,各取所好,烧烤边烤边吃,大人小囝,一副横扯样,横撇竖捺,尽住肚坛子里进供,席地而坐的一边饮酒,一边油嘴滑舌,日白聊晃,插科打浑,哼哈打笑。嘴里嚼着城市人的生活,满眼品赏自然的风光。平静的野地充满了欢声笑语。
太阳在西岸已渐迷茫,一脉溶金浮在水面上,把它最后的余辉送给了远方的来客,长枪短炮接纳着天地的馈赠。目送着日落西山下,四野沉入了苍黛,星星各自为阵横陈在天际。坪上的篝火点燃,漠漠的夜色透出琥珀的腥红,大家围着火堆圈成太阳的光环,载歌载舞唱响青春的旋律,驳落了人世的烦恼与遮蔽,连毛孔都开放,回归了少年的天真与激情。生面孔,熟面孔都刷上火红的铀,化作友好的笑靥,传递真诚与祝愿:明天更美好。
篝火渐渐熄灭,朋友久久不愿分开。时光如水,平淡了山光水色,掩饰了人世苍茫。夜深了,各自回到宿营地。
高人,飞鸿,寒霜……余兴未尽,在帐外饮酒歌咏,论禅说道。野树深山,寂寞孤岛充满着禅机与空灵。帐棚里摆着三坨白肉,仍夜来吃,左清风右角度,仍夜来拈。树郁天苍灵魂出窍,立在丘山的高树上想:人世不过一张布。布外天地,帐内人生;衣饰人样,服褒精神。人与人之间男女之外不过相隔一张布,一张遮羞布涵盖了出生入死的人生秘密。一张布,幕前幕后,台上台下宣传着内外有别的两个世界。官场,市场,名场,利场,卖的不过一张布,撕开来都有见不得人的一面。猛然想到百步之外就是拘役所,哪些惶恐的心灵是否如我等喜欢这片宁静,爱惜这方山水,视若天堂?人生的自由就是快乐,自尊的生活就是幸福。素昧平生,野度良辰,天是房地是床,睡的背脊骨,盖的是肚皮囊,人生何处不逍遥!
帐外,高人飞鸿寒霜已度方外,凉一块地盘在空寂里。草木泛着夜味,一切喧嚷滑落在角落。纱窗之外隐约可见对面山丘峥嵘,有只古怪的什么鸟在哪里啼叫,习习的风声涌着黑龙滩的低潮,感觉整个小岛漂浮起来,如列子的御风之旅,蚂蚊在帐杆上高瞻远嘱,仿佛高古的道人在演义,不知操度我去何方?我畏怯地如一只蜗牛,甩不去人壳,葡匐在地上生怕失去人生之根据。我虽看透人生,却不糟蹋人生,草木一秋,亦要欣欣而荣。
半夜被尿逼醒,起夜见一条白路婉蜒蛇行窜入一丛树林,环顾左右风吹酣畅,轻举出帐沿路进入林子,冲一小树恣意淋漓,快意过后,认得那小树叫女桢子。想来年我百里之外送一壶热汤,应记否?三更夜半,黑龙滩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