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闲条之《避新与做旧》（原创）

老不颠东 · 发表于 2014-2-22 19:36

小时候，最泼烦大人把我押到理发店切铰脑壳，怕飞烫的湿帕子一哈就给你杵起来，怕皂角水渣眼睛，怕锋快的剃头刀把脸格起口口；冬天，还怕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珠儿从后颈窝流进背心儿。不过喃，更虚火的不是这些，是明天到学堂头上课。

第二天，一跨进教室，原来各耍各的同学，按照现在的话说叫眼睛一亮，几个战翎子、牙尖婆马上偎拢来，喳喳哇哇地闹麻咯：“嗨，我是说，咋个恁门子亮喃？”，“也，你娃隔天不见，一身大便哦！”有个缺牙巴还神呵呵地拍我的肩膀，装疯迷窍地问：“昨晚黑你们那个巷巷儿头火烧新茅房，你晓不晓得？”，大家抬到一笑，差点儿把我笑黃，我赶紧说他娃牙齿不关风，话都抖不清楚，还在这儿丁呀当地，用互相抓漏眼儿、踩痛脚的下四滥战术来抵挡。

“ 火烧新茅房”是详涮儿别个刚理了发，开了光，变了样，看起来夹手夹脚，诧眉诧眼的一副哈相。人有思维惯性，对熟脸貌儿、旧有的容易接受，对新的、没见过的不大张示。好比你初次戳到别个屋头切，人家正在聚会，都是些毛根儿朋友，就你一个新来的，肯定要被围观，看笑涮儿撒。恁门多人绿眉绿眼地把你盯到，你娃再老练心头也要发毛，说话在喉咙管儿吼头打转转，不晓得该说些啥子。像个乡老坎儿进城，找不到东南西北，到处乱拱。听不明白的也跟到啄脑壳，又不敢问二道，害怕别个笑，这门子实在不球安逸。

你别看现在有些人穿得多港火，说话多洋气，实际上他心里头装的还是动物世界，总想到这是我的地盘，该我马干吃净，凌弱欺生。成都就有些人别的不得行，专门弯酸新毛头儿，想方设法都要把你娃弄来月起。重庆那方说夹暴脚，不是按字面子来解释夹爆你的脚。暴，在这儿赶表示突然，有句话叫暴打暴，就是要不要、猛然间、偶尔的意思。暴脚是新来的，夹暴脚就是夹磨、修理这个新来的。最使人闷灶的是在看守所里头，你我都到这步田地了，有人还在延续千年不变的论资排辈：”搞没搞醒豁，你娃是新来的哈，不懂规矩嗦？滾到尿桶边边上切睡！”

人有适应能力，挨过夹吃过亏就学乖了。农民进城少说多看装莽，免得戳笨挨晃石；到外省打工操一口椒盐普通话，一来好交流，二来表示懂得起，不要烫毛子哈；人人心头有个打米碗，农民工挤上公车就喊万幸，有位子也不敢切坐，免得惹人讨厌；也有个别胆大的，上海就有一个我们中国外地小女孩，为争取算不上好哪样的升学考试机会，叫板有户籍市民，结果当然是啃不动，人家还说她是叫蛄蛄、油蚱蜢儿的亲戚，直势朋起来的蝗虫…...就这门，处于弱势本来应该被关照的新手、新来的，除了新富新贵而外，变得越来越西儿黄，被人嫌弃了，’“新”并不咋个受欢迎。

现在的娃娃些繁，不好将就，妈老汉儿给他买的新衣服丢到一边，非要把二手品牌货弄来挎起，衬衣有点儿脏敷点儿牙膏，裤子有迹印抹点儿口水；整死不穿新套装，担心别个认为是单位上发的工作服，要吗像乡坝头走人户，再不然就是莫奈何憋起装舅子，一副苕果儿相，瓜稀咯。

这也要不得，那也不爱穿，未必然光胯伶当打胴胴吗咋个？你放心，人家比你会操，穿外国传来的牛仔裤，听到说其实就是老外的工作服。布料厚实，笔伸的明线，粗犷大气。这就该合意咯撒，不忙，有人过场多，又嫌它太经事，紧都穿不烂，害怕别个说他娃只有一条裤儿叮到穿。自已的事，尽在想外人咋个看，硬是有点儿日怪。还是厂家会打主意，你嫌它太新太硬肘可以磨撒。磨起梗梗，整得毛虎虎地，还有滴点儿翻白，该对咯哈。它这个磨，到底像不像我们推汤圆儿那门子整，弄不清白，我谙遭不住。你说它没有磨，那它咋个又叫石磨蓝喃？搞不伸。

后来，撵行市的多了，在多远的咔咔头都看得到石磨蓝在眼面前晃，一瓢羹儿发一斗碗，小众变成了大众，还操个铲铲！不要跳八丈高，怒气伤肝哈，会有烂脑壳厂家给你想办法的。厂家说，为了满足各位的高品味，他们搅干了脑花儿取得了颠覆性的设计大突破，做旧，一条裤儿一个款式，绝对没法照到做。但也有人背后抽底火，说那是在整冤枉，想些滥花样儿，编你娃的钱。

有人问啥子叫做旧？简单说就是把新的整成旧的。那边一位大爷在说：“是不是肠子胀伸咯，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究竟是吃饱了还是胀多咯暂肘搁到一边，这儿赶要插一句，做旧，不是把那些现代工艺品丟到茅司头、埋进土巴头，做成假古董来麻广广、赚黑钱，那是犯法的，沾不得哈。我说这个做旧是把新牛仔裤整旧，用来迎合某些买主以怪为美的心理，就像啥子土匪串串儿呀，厕所烧烤呀这些。如果哪个打起招牌卖狗屎汤圆儿、螬虫甜水面，都算是商业炒作，只要吃货不嚎盘，人家懒管得。

前头说的大突破不假，厂家硬是在牛仔裤高头铰了些口口，还要很有技巧地留些连线，从洞洞头看得到一点儿腿杆，又要牢实耐穿。使人看到烂裤儿就能够联想到它的主人家一定是位爬过高山，滾过沙海，啃过干锅盔，睡过下水道的猛女铁男。野性，冷漠，再版犀利哥，一身沧桑感，要想不引领时尚新潮流都不可能。前段肘间，这种烂裤儿卖疯了，我娃娃好不容易才挤进人堆堆头抢了一条出来。

为其这条烂裤儿，院坝头的王婆婆对我老妞儿说：“再俭省也不在这个上头撒，恁门大个娃娃穿条烂裤儿在街上走，要得啥子哦。”礼拜天在巷巷儿头碰到老罗，他莽起摆脑壳，大声武气地说：“这个见得多，算啥子哦，比它扯眼睛的多得很。”我争辩说：“不会哦，人家是才流行的新样式……”老罗打断我的话，他说：“反驳你的理由不消切找，就像从坛子头捞泡菜，随便抓。我跟你说，过去有一种裤儿，不是小娃娃穿的岔岔裤哈，是更通风的那种，说来你肯定也晓得，比这种烂帆布裤儿提劲多了，魂都要给它比落！”我不信实，就反问道：“啥子裤儿哦，有恁门凶？”老罗来劲儿了，硬起三股筋像抬杠：“你听好，第一，人家那种裤儿有来头，济公活佛都穿过，你算老几？第二，你这个是人为制造，故意扯的口口，人家是年深月久，自然形成的，按现在的标准，属于有机产品，你咋个比？笫三，看你洋不洋盘，还要比哪个肉亮得多，你只亮了滴点儿客膝头儿、臁二杆，人家周围团转都有露点，差不多就是敞起得，你看是不是魂都要给它比落嘛？”

老罗说得一套一套地，把我打来闷起，我怕他是乱编的，柳到他非要他说出是啥子裤儿，不要扯垛垛。老罗这哈像个赢家，笑瞇瞇地说：“你我老朋友了，今天遇了缘，给你点几句。退转切几十年，在我们当碎头儿娃娃那阵，土地庙儿后头讨口子起堆堆，寒冬腊月还有人上身穿件开花开朵的烂棉袄，腰杆上拴一根谷草索索，往下看就更造孽了，底下是一条稀烂的单裤儿，裤脚烂成一条一条地，风一吹撒开像刷把，没得刷把签签那门多那门细。有不习口德的人装怪，夸张形容人家穿了一条刷把裤儿，听到没有，刷把裤儿，也就是丐帮朋友里头八袋长老穿的那起，你该是看到过的哈？””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当真的，比资格老、名字怪、残缺美、开放度，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故意做旧的牛仔裤样样都整不赢。我这个人有点儿木，每天都想发财，就是找不到机会，经高人指点，心头想，这是不是商机哦？万一哪天刷把裤儿的价钱比房地产还要飙得快，我这回像往回一样，又没有准备好，哪咋办？不要再在这儿赶说筛话咯，我要赶紧跑回切给老妞儿说，喊她把屋头的、她妈的她婆的，亲戚朋友的、舅子老表的烂裤儿一哈收拢来，当成金宝卵那样子捡好，不开腔，不出气，猫儿起麻起稳起，等到以后买大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