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粮
徐培学
对于粮食,我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从不敢暴殄天物。掉到餐桌上馒头之类的东西,我总会捡起来,如果掉在地上,只要不是很脏,总会清洗一下再吃进去。尽管夫人屡屡进“谏”,但这一“恶习”却难以改掉。这个“恶习”从我和父亲那次借粮后就染上了。
有一年,秋粮歉收,转眼到了来年的春天,因为断粮,村里的许多人都出去讨饭了。我家用红薯面掺上野菜蒸着吃已经一个星期了,到那天,最后一点红薯面也已经用完了。
吃罢早饭,父亲阴着脸、吸着旱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把脚一跺,对我说:“走,出去一趟”。
怯生生地跟着父亲走在路上。我想,出去讨饭也不带根打狗棒,让狗咬着怎么办?又不敢问,想来,大约是父亲早有安排,出去讨饭不好意思,提前把讨饭的筐子和打狗棒藏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等没有人时取出来带上。
走出村子很远,也没见到打狗棒和筐子,我这才确定不是出去讨饭。再走一段路,我明白,这是去三姑家的路上。
连吃了一个星期红薯面蒸野菜的我一到三姑家,看到有黄黄的煎饼,立即两眼放光,饿虎扑食般跑过去,卷起一张就吃,父亲用潮润的眼光看看我,把头一扭,装作没看见。如果在平时,这样做是坚决不允许的。
吃中午饭的时候,尽管姑父一个劲地劝酒,父亲却很少喝,三姑不住地往父亲的碗里夹菜,父亲也很少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地吸旱烟,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努力地想说话,脸憋得通红,但最终没有说出来。三姑见状,急急地问:“他舅,有事就说出来”父亲摇摇头。“他舅,娘病了?”父亲还是没说话。“和咱娘闹别扭了?”父亲还是摇头。三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快说,别急躁你姐。”父亲终于冒出三个字“断粮了” 。话一出口,父亲如释重负地重重叹了一口气,成串的眼泪落了下来。闻听此言,三姑挂着泪珠的脸立即“雨转晴”:“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怎么不早说,有我吃的,就不能叫孩子们饿着”。
三姑把仅有的两袋玉米硬是匀给了我们一袋。其实,三姑家的粮食也是没有盈余的,她家的人口比我家还多。
回到家,玉米被碾成了玉米馇子。就是靠这袋玉米,新粮终于接上了茬,我们终于度过了粮荒。
如今,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我也吃了不少,回味一下,感觉最好吃的,还是从三姑家带来的那袋玉米做成的不管是窝窝头还是玉米粥之类的东西。
徐培学 山东省安丘市造纸厂 邮编:262100
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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