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边缘行走 父亲的那个钱夹,静静地藏身于抽屉深处,远离着此世的喧嚣和繁华。静静地守住内心的故事。而那故事是那样地完美,完美得令人想起来就有一种无以言表的百感交集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那是一个只求温饱的年代。人们的追求很简单:只要能吃上饭,就万幸,不可能要求口感,更不可能奢求色香味具全。衣可蔽体就好,怎敢想象舒适和华丽?而衣食是最基本的需求,也是那个年代里的最高追求。偏离了这两个需求的其他要求一概是奢侈的,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妄想! 但是,父亲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对一种不属于衣食的奢侈品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强烈的欲望,也可以说是非分之想。 那时候,父亲正在读大学。而那时的大学不像是现在要交高额的学费,既不要学费,也不要生活费,相反的国家发饭票菜票,还补贴几块几毛钱的生活费。只是正值能吃饭的年龄(何况那是在家可能也根本就没吃过一次饱饭呢),单是那些饭票和菜票并不足以裹腹,于是补贴的那几块钱也实实在在地补贴进了肚皮。 可是父亲实在太想拥有一个钱夹了,虽然他并没有多余的钱装进钱夹里去,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样的一份心思。拥有一个钱夹的想法就像魔鬼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心,只要一想起钱夹的事儿,就让他呼吸急促,甚至心跳加速。想到自己拥有一个钱夹的话,生活似乎凭添了许多的意义,有了目标,也好像是有了一些亮丽的色彩。 日子就在这样在渴望和焦虑中渡过了几个星期。父亲终于口里不吃肚子里挪,从无多的生活费中挤出来了够买那个钱夹的几毛钱。无法言说的快乐拥抱着他,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把钱夹抓在手里看着时候的喜悦之情。现在的人们应该是无法体会那种来之不易的感受了。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得像一个梦;一切那么幸福,幸福得让人不知所措,想把这幸福诉之全世界,却又兀自在心里偷着乐。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到我自己的钱夹。那是别人送的,我没感觉到喜欢或者不喜欢,样式很简单,价格却惊人,我常常在不得不使用的时候自嘲道:我包里的钱还买不到这个钱夹。于是更多的时候是把钱夹留在家里,而用一张白纸包了钱装在口袋里出门。 离题了吧,再说回来。 就是父亲那个朝思暮想才得到的钱夹啊,却在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爱惜、好好地拥有的时候丢失了。也怪他自己,他只是想去书店看书,周末的时间在书店里渡过是最好的选择。那时,书店的管理不如现在的严格。年纪不一的男女在不同类的书架前或寻找或翻阅,而更有一些人找到自己渴慕已久的书读得入迷,可谓神魂颠倒。父亲便是后一种。每次他不在读完之时或是营业员说关门下班之时是绝对不肯回过身来的。他的钱夹便是在他读书入迷的时候不翼而飞的。因为他记得自己在读书之前还用手按了按装钱夹的那个口袋。 虽然爱极了自己十分投入的阅读的那本书,虽然换在任何时候他还会如此投入地来读那本书,就像是当初为钱夹而痴迷一样。可是父亲还是十分地懊恼,懊悔自己怎么就没留意到钱夹的动静和去向呢。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去了书店寻找,在自己逗留过的书架前仔细找过,在入迷读书的地方找过,不爱说话的他终于问了营业员有没有人拣到他的钱夹交公,但是终于没有结果。于是父亲开始相信自己的钱夹不是不小心掉了,而是被人偷走了。他反复地想在自己读书入迷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人出现,却什么印象也没有。他开始恨那个小偷,那个偷去了他的心爱之物的小偷! 可是父亲还是希望如果自己碰巧遇见那个小偷的话,可以鼓起勇气要回自己的钱夹。但丢钱夹的那段记忆就像是被小偷一块偷走了,一片空白;又像是被剪切掉了似的,没有一点的痕迹。脑袋里边除了当时读过的书,就没有一点什么人什么事的影子。 父亲真的十分懊恼和自责。就在他已经不怎么思念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个钱夹,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懊恼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小包裹,家里人是不会邮寄包裹给自己的。那会是谁呢,这是父亲在大学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包裹,忐忑中,揣测中,父亲怀着一种惊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打开了那个莫名的包裹。 结果我想大家都猜到了——父亲的钱夹,父亲心爱的来之不易的钱夹静静地看着他,泛着最初的光泽,毫发无损地。父亲的心在证实了初见钱夹的惊喜之后,一下由衷地感谢那个“拾金不昧”而又不惜花钱邮寄给自己的那个人了。他开始在包裹内外找那个好人的名字或者地址,他一定要感谢那个人,一定要亲自说一句感谢的话或者是再省吃俭用写一封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可,翻来翻去,包裹里除了那个简单的钱夹之外,不见任何可以提示邮寄包裹者姓名和地址的痕迹,那人就没打算让人感谢他,更没想让人找到他亲自道谢。失望之余,父亲打开了钱夹,学生证在,学生证当然还在——那个好人就是凭着学生证上的信息把钱夹物归原主的。可是在学生证里父亲发现了一个纸条,他如获至宝地打开,就看到了下面的一句话: “请以后不要光带钱夹不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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