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劇名醜趙又愚
連 載 十二
重庆市艺术研究所 曾祥明 著
當代著名川劇醜行表演藝術家趙又愚,13歲入又新科班,在業師周裕祥的精心培育下,主要學習醜角藝術,同時也學習文武小生、須生、凈角和老旦的表演藝術。他不僅練成一套扎實的基功本領,而且逐漸成長為一名技藝全面的“五匹齊”演员。
顺口一句邀来的客人
1988年底。北京吉祥剧院。
重庆市川剧院正参加首届中国戏剧节,演出优秀川剧传统折子戏。在此期间,赵又愚演
出了《杨广逼宫》、《西关渡》等戏。就在演完《西关渡》后,赵又愚卸装出来。剧场休息室,两个年青女郎站了起来:“赵先生!”
赵又愚一看,是两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连忙有礼地走了过去:“你们是——”
“我叫汤星耀,法国人。这位是我的朋友邓嘉岭,奥地利的。、我们是中国戏剧学院的
留学生。这几天,我们看了你的几场戏,很喜欢,引起了我们对川剧丑角的兴趣。”
两位姑娘分别同赵又愚合了影,又拿出签名薄请赵又愚签名留念。.赵早愚一一照办,
最后,还顺口说了一句客气话:“欢迎你们到重庆来玩。”
戏剧节结束后,赵又愚随团回到重庆,也就把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忘了。
蛇年((1989年)的正月初一:赵又愚正准备到人民剧场参加新春演出,已故川剧表艺
术家姜尚峰先生的公子姜远正,带着一位外国姑娘来了。
“我是奥地利的——”
“呵,邓嘉岭,欢迎你。只是不能久坐,因为我要演出了。”赵又愚抱歉地说。
“你要演出,太好了,我又可以看赵先生的戏!”女却浪兴高采烈起来,同赵又愚一起
出发。
一个星期以后,设在重庆剧场的重庆川剧院院部,打电话告诉赵又愚:“有一个法国人
叫汤星耀的,要会你,你认不认识?”
“认识认识。“,
“她要到你家里来。”
赵又愚赶到重庆剧场见了汤星耀。她一身朴素的中国打扮,穿着北京式的棉大衣,要不
是一头黄灿灿的秀发和两只蓝莹莹的眼睛,真象个皮肤白哲的中国姑娘。
“你当真来了?”
“哟,赵先生,不是您邀请我们到重庆来玩吗?”
没想到外国人还是沙土头的萝卜—— 一带就来。赵又愚想。暗暗惊叹,外国人是舍得
跑呵!
汤星耀是从成都来的。在成都,由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小生蓝光临陪同,看了几场川
剧,了解了一些情况。又来到重庆,向赵又愚了解川剧丑角的表演。同时,还想搜集一些川
剧前辈丑角表演艺术家周裕祥、周企何、刘成基、李文杰、陈全波等名家的资料。
汤星耀在赵又愚的陪同下,在重庆呆了十多天。他陪她访了周裕祥老师的师兄胡裕华,
也给她介绍了很多川剧丑角的表演,川研所的李行老师送给她李文杰的资料,赵又愚还同她
一起到南充拜访了名丑陈全波老先生。
汤星耀走后,还同赵又愚通了一年多的信,并告诉赵先生:她在法国翻译了《杨广逼宫》,
还排演了一个川剧折子戏哩。
他拒绝了春节联欢会
1991年10月,中央电视台猴年春节联欢会,正在密锣紧鼓的筹备阶段中。
重庆市川剧二团门边上的收发室。电话机嘟嘟地响着。一个头发已隐约斑白的中年人被
传呼而来,拿起了话筒。
“你就是重庆市川剧院的赵又愚吗?”
“是我。”中年人回答。
“我是中央电视台。我们春节联欢会准备邀请你参加,为你留下了五分钟的节目。”
“你是哪个?”
“我是导演。”电话中传来了颇为自豪的回答。
“我不去。我不适应你们那种几分钟的表现方式。”
“什么?!你不参加?”导演一下子“触”起了。显然,他没有预料到。
十年前,自从杨洁、邓在军等人,始创了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会以后,这就成了全国人
民除夕守岁的保留节目。春节联欢会、吃饺子、放鞭炮已成了当今过年的三大民俗。不少演
员,为春节联欢会的演出而成为明星、“大腕’;许许多多的演员,都以能在春节联欢会一露
尊容为荣,一些京派“大腕”在中央电视台演出甚至分文不取。这位导演也许不曾想到,在
神州大地上。竟然有拒绝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会的演员!
世间事往往无独有偶。
1992年11月,北京又来电话找赵又愚。发话人是鸡年春节联欢会的总撰稿、川中梨园
怪杰魏明伦。
“赵师兄,我请人带信邀请你参加鸡年的春节联欢会,听说你不来。是川剧院不让你来
呢,还是你自己不愿意来?”
“我自己不愿意来。”
“为啥子不来?”
“你给我安排的《群丑闹春》,只是在电视里亮一亮相,走一走过场,实在无法表现我
自己的风格,所以我就不来了。”
“这不是针对你。昆曲名丑刘异龙、豫剧名丑牛得草、京剧名丑朱世慧、寇春华他们。
都是一样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来。我们戏曲正处在低谷之中,我实在不愿意去看别人的白眼。”
赵又愚搁下电话,扭头就走,好象魏明伦会从电话里伸出手来拉他似的。
赵又愚是倔犟的,他不高兴、不愿意的事情他绝对不干,不然,就不成为其赵又愚了。
一顿丰盛的宴席只喝了一筒易拉罐
1991年春天,赵又愚正在南山参加现代川剧《石和尚的婚事》的创作讨论,突然接到
通知,赶回城里,参加为法国一个演出公司的经理拉圭尔先生准备的演出。
戏码排出来,赵又愚演出《杨广逼宫》。当时有的领导不同意,说是怕外国友人看不懂,
建议他改演《秋江》。赵又愚不改,“《秋江》是好戏,那也不能天天过《秋江》。未必川剧就
只有那几个戏吗?多介绍一两个川剧的精品又有啥不好?1959年中国川剧出访东欧,也有
人怕外国人看不懂抒情戏。结果,外国人还不是把《焚香记》、《芙奴传》看得尚好!”赵又
愚坚持不改,谁也奈何他不得。
不知是啥原因,拉圭尔先生看第一天的戏时就打不起精神,第二天看前两折戏也是闷闷
恹恹的,直到《杨广逼宫》,才振作精神,喋喋地向随行的翻译间个不休。当天晚上,拉圭
尔先生对翻译说了一句话:“明天请赵先生吃午饭。”
按中国的惯例,赵又愚心想,总该邀请市文化局和川剧院的领导吧。到了餐厅一看,坐
着等候的有拉圭尔夫妇、拉圭尔演出公司的一个音乐顾问、两个翻译、一名助手,来的客人,
只有赵又愚和领他前来的二团副团长李贤文。宾主一共八人。
“这一次来到重庆很有幸,看到赵大师的表演。”拉圭尔先生在席间讲道,“说句心里话,
昨天晚上的演出,要不是赵大师出场,我就深感遗憾了。”
拉圭尔先生在席上同赵又愚摆谈了很久。他询问了赵又愚的家世、家事,为什么要学戏,
学川戏的经过、认识等等,谈谈了两了个多小时。拉圭尔先生也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曾经
在近年里请了两个京剧团到法国演出,这一次来,是想请一个川剧团到法国去。
“赵大师,象你这样水平的艺术家,在重庆川剧界有多少呢?”拉圭尔先生问。
有多少?偌大一个重庆川剧院,在职的国家一级演员只有赵又愚一个人,这教他如何回
答?
赵又愚想了想说:“就我们川剧而言,像我这种水平的,生旦净丑各行当都还是不少的。”
精明的拉圭眨了眨眼睛说;“赵大师的话给了我一个启示。以后我们邀请川剧赴法,可
以不局限于一个川剧团,我们可以在全四川挑选演员组成一个演出团。我过两天要到成都,想请赵大师担任艺术顾问,一同专成都挑选演员好吗?”
好鬼!如果真是这样,我怎么向重庆的川剧同行交待?赵又愚连忙以准备担任《石和尚
的婚事》剧组的艺术顾问,要在今年7月为建党70周年献礼的理由婉辞了。
拉圭尔先生还连连询问:组织一个川剧团要多少演员的乐队,如果在全川组团,赵大师
能不能参加等等。赵又愚只顾同拉尔谈话、回答问题,两个多小时过去.满席丰盛的菜肴,他都没顾上品尝,只喝了一筒易拉罐——嘴巴忙着说话去了。
未必有趣的结尾
深夜11点多了,一个细长的身影、在水银路灯下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短。他打了个
冷噤,觉得背心湿沾沾的。放下左右两手的提包、他点燃一支香烟,狠吸了一口。顺着鼻腔
喷出的两股烟雾。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又提起两只提包,疲惫不堪地走着。
他就是川剧名丑赵又愚。
这是1993年10月12日的晚上,重庆市川剧院为台湾四川同乡会的老乡们演出了四个
折子戏:《点将责夫》、《归正楼》、《思凡》、《杨广逼宫》。
赵又愚在重庆剧场一看戏码的时候,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最好不要把我的戏排在最
后,否则,我卸装搞不赢,下来后就莫人照应了。”
“你是大名家唦,摆在最后好压座嘛!”演出部的负责人说。
“平常说起个个都是行家,到这个时候为啥不出来压座。我倒是可以压座哟,就怕戏演
完了,又像往常一样,一窝蜂都跑光了,哪一个又来陪我哇?”想起往常的遭遇,赵又愚依
然忿忿不平。
“我等你!”演出部负责人一口答允下来。
戏曲团体过去的章法,大名家都是唱压轴戏(压座)的,怕观众看了大名家的戏后提前
走了,后面的戏就落落无观众看了。最后一折,是“送客戏”,剧场敞开大门,任人进出了。
而今缩短了演出时间,“送客戏’取消了,一般的名角都不愿唱最后一出。
赵又愚却经常被安排在最后,因为是名家!
《杨广逼宫》是丑角的功夫戏,唱做吃重,很累人。赵又愚每次演完,都是汗流浃背的。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戏一演完,早已汗湿罗衣透。偏偏又有市府的领导同台湾同胞上台握手、
拍照、合影。赵又愚只觉得头晕目眩。接见仪式一完,人们簇拥着领导、客人们如潮退去。
赵又愚进得后台,只觉得满眼空荡——人都走光了,连一张卸装的纸都找不到。幸而,管化
装的还没走远,赵又愚喊住她,撕了一张纸,把装卸下。脱下蟒袍玉带,赵又愚正准备歇一
口气,管剧场的管理来了:“赵老师,对不起,我要锁大门了。”赵又愚有气无力地说:“你
等一下,我抽支烟再走嘛。”经理才转身走了。一支烟还没烧完,管理又来了,赵又愚只得
提起靴网包包,刚走出大门。背后两声咔嚓,灯熄了。门关了。
这就是大名家!这就是对艺术的尊重!赵又愚忽然觉得有一种如同《迎贤店》中的落魄
书生常诗庸被店婆赶出门外的感觉。
想过去,老师们一进场,就有人宽衣解带,端椅递水;
想过去,自己在外演出,或在自己的剧场里演出,下场后,就有学生拿来一叠叠的草纸,
往汗渍渍的背上搭,生怕伤风感冒了影响演出。
看今天“某些艺术家”进场后,人们一个个前呼后拥,照料唯恐不周;
看今天,自己一下场就几乎被掀出剧场……
难道自己就已经成了“昨日黄花”?盖过戳的邮票?
川剧不是要振兴吗?不是要继承发展吗?继承谁的?靠谁发展?艺术不正是在自己这
一代五六十岁的演员身上?不尊重这一代演员,就是对艺术的褒读?这种冷遇,不是对赵又
愚一个人的怠慢,这是艺术价值人才价值的沦丧,领导起码应该考虑到这一点吧。
赵又愚疲惫的身影又映在路上,时而高大,时而渺小地被拉长缩短。
走回至圣宫的川剧二团宿舍大门,时针已指到晚上11点45分了。
·电子版附录·电子版附录·电子版附录·电子版附录·
● 情系灾区献爱心——记重庆市川剧院赈灾义演的市政协委员们
● 赵又愚喜收新艺徒
● 赵又愚,祝你健康
● 川剧痛失一代名丑 赵又愚先生与世长辞
● 送别赵又愚先生
情系灾区献爱心
——记重庆市川剧院赈灾义演的市政协委员们
重庆市川剧院举办四场贩灾义演的义举,激动着重庆市政协委员们的心。在8月29日下午的首场义演里,继川剧老艺术家袁玉望先生拉开帷幕后,市政协副主席窦瑞华、市政协委员沈铁梅、赵又愚、熊平安等先后登台义唱义演,为遭受洪灾的灾区人民献上一片爱心。
窦瑞华副主席是川剧事业的热心支持者,也是具有很高水平的川剧艺术的爱好者.他能司鼓会演唱、生旦净丑都在行。他是作为观众来观看义演的,却应演员们的邀请由“义看”改为“义唱”,上台助阵。窦副主席演唱的是川剧须生名剧《阳河堂》中薛猛的主要唱段,在长达50多句的二簧唱腔里,他唱得满宫满调,传情传神,并对一些唱词的排字、报眼作出了他独特的合理安排,得到内行们的称道,那“闻言报不由人魂飞天外”、“把阳河大令招转来”等句的高亢行控,多次宜得满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川剧界最年轻的市政协委员沈铁梅,是中国戏剧梅花奖第六届的得主,国家一级演员,
素有“川剧唱腔女状元”的称誉。她在这次的首场义演中两次出场,先是在女声川剧清唱中领唱,后是演出了她的代表剧目之一的川剧弹戏《拷红》.她饰减的红娘,活泼、伶俐,聪敏、纯真.那长达20分钟的演唱,不仅征服了剧中的相国夫人,也征服了满场的观众。尽管她已经为灾区人民捐出了两个月的工资共1100元,尽管她已参加过了两次义演,但她还要在第二场义演中演出高睦唱功戏《三巧挂画》。
《花子骂相》开始了,川剧名丑赵又愚扮演的叫花子孙小二,一出场就激起了观众的热烈掌声。川剧观众们已从报上得知,这位国家一级演员,川剧表演艺术家、当今川剧第一丑是肺癌患者,最近才动了伽玛刀激光切割手术,8月18日才出医院.得知义演的消息后,他坚决要求参加演出,为抗洪救灾出一点力,为灾区人民尽一分心。他不仅演出自己的拿手戏之一的《花子骂相》,还以川剧院艺术指导的身份关注着整个义演的排练。观众们欣慰地看到台上的赵又愚,虽然清瘦r一些,但也还精神塑烁,又唱又说,能吼能跳,把一个敢于贵骂伪善承相的叫花子的无畏和机智刻画得人木三分。可只有同他共进午餐的我们几人知道,赵又愚的额头还滚烫发烧1
国家一级演员、著名文武小生熊平安委员演出的是吕布见貂禅的三国戏《小宴》.他扮演的吕布,以有层次的细腻表演和精彩的翎子功血得观众们的多次掌声.这真是:大江东去浪沧沧,举国携手挽长江。政协委员献爱心,情系灾区义演忙。
(载1989·9·11《重庆政协报》)
赵又愚喜收新艺徒
国家一级演员、重庆市川剧院名丑赵又愚,1996年10月 日,收万县地区青年演员陈飞为艺徒.在拜师会上,赵又愚告诉陈飞,一要真心拜师学艺,切莫有名无实;二要转益多师,多向其他名丑和其他行当的名家学习。经过重庆市川剧院领导同意,陈飞到重庆随团,使他有较多的机会向赵又愚老师学艺。
(载1996·10《川剧与观众》)
赵又愚,祝你健康
三阳开泰确实是个好吉兆。羊年春节一到,川剧名丑赵又愚就丢掉拄了一冬的拐棍,
那焦黑的脸上也泛出了红润。大家为他的康复表示欢欣和祝贺。赵又愚偏偏出语惊人:“你们不晓得我经常回光返照吗?”—真不失名丑本色。
1998年,赵又愚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个令人惊悸的病症:肺癌!组织上和赵又愚的子女们忙不迭地领着他到处检查确诊。查了几次,把赵又愚查烦了,不查了!是癌症就是癌症,确诊了还是癌症,就照癌症医算了。于是,他吃药、打针、化疗,媛后用激光进行手术治疗,那时候的赵又愚实实在在的蔫了。也就是那年夏天,武汉、重庆等地洪水肆虐,重庆市川剧院举办了三场贩灾义演。赵又愚也报了名,坚持要为灾区人民尽一份心力。终于得到了院领导的同意。当他饰演的《花子骂相》的孙小二出场后,川剧老观众都大为惊骇:“赵又愚都瘦得脱了形了!”也有人暗中捏了一把汗,怕赵又愚就此倒在舞台上。
赵又愚偏偏没有倒下,但此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病魔的折磨之中。一会儿发烧,一会儿生疮,一会儿输液,一会儿住院。尽管如此,他依旧挺立在川剧舞台上,演出(胡琏闹钗)、《通院写传》、《花子骂相》等重头戏和《请医》、《盘馆》的“耍耍戏”,还恢复演出了中幕戏《献地理)(饰张松)。
满以为就此好转了的赵又愚,在去年春后,又得了肝病,看他日瘦一日,面色由黄而黑,教人休目惊心。去年冬天,赵又愚的病体更加欠安,先是脚痛、发肿,继而又看他拄起拐棍。一任他还坚持着为青年生角熊宪刚的专场肩负着艺术顾问和指导,人们都悲凉地预测:也许,一代名丑赵又愚,就这样悄悄地告别舞台了!
没想到,癸未羊年一到,赵又愚吉人天相!先是到重庆啤酒集团慰问演出了(盘馆》,后来又见他在后台为青年女小生孙群指导《逼侄赴科》的身法,居然能走圆场,而且能走得轻快自如。哈哈,赵又愚转症了,康复了。更令人惊叹的是,4月21日、22日,他参演了重庆市川剧院彩排和接受市文化局审查拟赴法国交流的演出剧目,连着两天,上午是唱做并重的《杨广逼宫》,下午是讲做并重、舞蹈性强的《秋江》,两天演了两个双出—尽管还是有点吃力,有些地方也不如当年,他毕竟是快七旬的人呵!
今年端午,赵又愚年届69岁,该做七+大寿了。赵又愚,祝你健康!祝你长寿!
(载2003年6月13日《重庆政协报》)
川剧痛失一代名丑 赵又愚先生与世长辞
著名表演艺术家、川剧一代名丑、重庆市川剧院艺术顾问、国家一级演员、政府特殊津贴领取者赵又愚先生,因病治疗无效,于2003年12月31日19时正与世长辞。
赵又愚先生祖籍四川渠县,1934年农历5月初5出生于重庆市区的一个裁缝工人家庭。他原名赵正荣,幼小时就失去了父母,由姨母抚育长大。少年时卖过花生瓜子,饱尝生活的艰辛。1947年进人川剧“又新科社”学艺,主攻丑角,并由周裕祥先生更名叫赵又愚。由于他天资聪慧,学艺刻苦,在科班中就崭露头角,再经周裕祥等老先生的精心培养和他本人几十年的舞台实践,终于成为了当今川剧的第一名丑。他主演过两三百出大戏、小戏,对于川剧丑角中的袍带丑、褶子丑、襟襟丑都各有擅长,并塑造了许多川剧艺术画廊中的典型艺术人物形象,如《晏婴说楚》中的晏婴、《西川图》、《献地理》中的张松、《赠绨袍》中的须贾、《烹蒯彻》中的蒯彻、《胡琏闹钗》中的胡琏、《西关渡》中的陈采、《花子骂相》中的孙小二、《盘馆》中的吴用之等等,深得周裕祥先生的衣钵真传,而成为他自己的代表剧目,成为川剧艺术的珍品,受到邓小平、杨尚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喜爱,受到全国川剧观众的欢迎和专家们的赞赏和好评,并得到戏曲界同行的尊敬和学习。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名丑寇春华、朱世慧等,都向他学习和切磋过丑角表演艺术。
赵又愚先生是中国民主同盟盟员、四川省第五届、六届、七届政协委员,重庆直辖市第一届政协委员,他热心参政议政,竭诚尽智为川剧事业建言献策、呼吁呐喊,为川剧事业的继承发展作出了他应尽的努力。他半个多世纪的舞台艺术实践,为川剧丑角表演艺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赵又愚先生从1947年进“又新科班”直到他终其一生,从西南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到重庆市川剧院,一直都在重庆,也一直都在重庆为重庆市川剧院的院团建设、剧目建设、人才培养,都尽够了他最大的努力。1998年,在他被肺痛所折磨时,还带病忍痛为遭受洪灾的灾区群众进行义演:后来他被腿疾所困扰时,还拄着拐杖为中青年演员说戏排戏:就连他临终倒卧病床时,还在关心着他的学生,关心着川剧丑角的接班人。他是为川剧而生的,是为重庆市川剧院而生的,更是为川剧观众而生的。他对川剧艺术的攀着和醋爱的精神,他对川剧艺术特别是川丑艺术的造诣和发展,对川剧艺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锲而不舍的精神,是值得祟敬和学习、继承和发扬的。
愿赵又愚先生安息。
(载2004·1《重庆文化》)
送别赵又愚先生
赵又愚先生,你走了,这虽是预料中的事,但总觉得你走得太仓碎、太匆忙了!
记得闹特大洪灾的1998年,你已被确诊为肺癌,但依然踊跃报名参加赈灾义演。当你扮演《花子骂相》的孙小二出场后,观众都惊呼:赵又愚都瘦脱形了!以为你恐怕不久就会撒手西去了吧,不想你竟然精精神神了好几年。2002年,你患皮肤病,又是脚发肿,连走路都要拄拐棍了,还在为育年演员熊宪刚说戏。当时我就悲哀地想过,一代名丑赵又愚只怕是从此告别舞台了吧。却不料2003年春节刚过,你不仅丢掉了拐棍,居然还能上台演出了。你接连演出了中幕戏《献地理》、折子戏《赚周舍》。我女儿曾莹从日本回渝,同我一起去看了演出,小女还为《赚周舍》全折录了像,并上台给赵伯伯献了花。为此,我很兴奋的写了一篇小文章:《赵又愚,祝你健康》,我想你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当年4月,重庆市川剧院准备赴法国进行文化交流.你还为我改编、整理的《玉簪记》担任艺术指导,并扮演剧中的艄翁。就在《玉簪记》彩排后的一两天,我又突然听说你在录像演出《杨广逼宫》时昏倒在台上了。听在场的胡明克先生对我说:“我当时眼睛一闭,心头一冷——可惜了!”没想到你命大,昏过一阵就没事了。过后,你还怪我:你不祝我健康还好点,你一祝我我就昏了!
去年端午,你在珊瑚公园举办了70岁大寿,做寿的当天晚上,你还到南岸的宗申集团演出了《花子盘馆)。9月底,市川剧院的朋友到我搬迁后的新居聚会,20多人中你是第一个到达。10月2日,你在川剧院排演厅演出《望江亭》,可惜.76岁的厉慧森先生当天也在市京剧团演出《打鱼杀家》邀我去看。我想,看你的演出还有机会,谁知你在11月里就住了医院。那一次的《望江亭》竟成了你的绝唱!
在医院里,我看望了你3次。第一次你是昏迷不醒,“卧病榻不省人言”。第二次你就好转了,能倚在床头吃点广柑,说说话。第三次更有起色,居然能下床了。我告诉你,说我要到深圳去一趟。你还要我在深圳期间为你写一篇文章,说是题目可以叫“赵又愚‘回光返照’又回来了”。在深圳,我打过两次电话回来,一次还是你亲自接的。可另一次,你儿子说你又昏过去了。我回重庆后,原准备元旦节来看你,没想到31日晚上就接到了噩耗,你竟没能回来,就一去不返了!你不是对我说过,你经常回光返照吗,这一次为什么就不再“照”一“照”呢?你不是还有好多戏想演吗?不是还有些设想要做吗?你不是托人带信来,说是还有话要给我说吗?你为什么就那么匆忙地离我们而去了呢?你为什么竟合上你灵动的眼不再看我们?为什么竟闭了你风趣的嘴不再给我们说了呢?你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难道这是一代名丑的归宿吗?
我们无论怎样呼唤,又愚先生你毕竟走了,带着满身的技艺,带着你的“一槽子”戏,带着傅三乾门派的嫡传艺术走了。你一生都爱我行我素,竟不顾观众的呼唤、朋辈的挽留,亲人的悲痛、川剧的叹息,你已经到了2004年的门槛边,竟没能进去,就一去不回的走了!
让我们送送你、送送你吧,又愚先生,你走好,走好,走好……
载《川剧与观众》2004年第2期
后 记
不太了解我的朋友,都以为我曾在川剧艺术表演团体工作过。其实,我是一个纯粹的川
剧爱好者,教了26年书以U后,又在政协工作至今。只是自幼儿在做鞋维生的老父亲的熏
陶下,度上了一副不小的“川剧瘾”,赵又愚便是我喜爱和景仰的川剧演员之一。1958年,
我参加自己就读的重庆市第40初级中学戏剧组的活动时,组里几个学丑角的同学,便分别
取艺名为‘筱愚’、“筱非’等,希望成为“小赵又愚”、“小李笑非”,赵又愚在我们中地位
可想而知了。
1988年3月,我从凉山州昭觉县教师进修学校,调到重庆市扛北县政协工作,凭着我
的朋友、川剧表演艺术家蓝光临生的一纸介绍,便直接认识了赵又愚先生,一下于缩短了我
们之间的距离,进而成了赵先生的朋友。五年多来,又先先后后看过赵又愚先生的不少戏,
也曾几次特邀他来江北县为县政协全委会演出。看过戏,多多少少有些感受,也写过一些关
于赵又愚先生的衣演艺术的评介文章。重庆市艺术研究所(原重庆市川剧研究所).编辑的
《渝州艺谭》创刊后,约我写四五万字的关于赵又愚先生表演艺术的文字,连载于《渝州艺
谭》第二、三、四、五、七期上。又应重庆《政协时报》之约,写了题名《名丑赵又愚》的
小文章19篇:于1993年2月至7月连载于该报上。感谢重庆市艺术研究所胡天成、段明、
李平及王耀诸位朋友的信任,委托我撰写《川剧名丑赵又愚》一书以出版。为了赵又愚先生
的精甚艺术,为了对川剧事业尽一点绵薄之力,为了不负朋友盛情,我便答允下来。
答允之后颇有几分懊悔。成都、重庆的川剧研究部门曾先后编辑出版过刘成基、金震雷、
陈全波、袁玉堃、曾荣华、李文杰、周企何、张光茄、许倩云、陈桂贤等名家的舞台艺术专
著,都是由许多对川剧艺术卓有研究的方家协力撰成。我独自承担撰写《川剧名丑赵又愚》一书,以我对川剧艺术的了解,以及个人的见识、学识、文笔,似乎不太胜任。我只好把这个任务作为一种鞭策、鼓励,尽力而为。
动笔之前,曾同赵又愚先生作过商议。赵先生希望我注重一些可读性,不要把他的表演
一招一式呆呆板板记录下来,而成为表演艺术的教科书。为此,征得市艺术研究所的同意,
我把赵又愚先生近60年春秋、50年艺术生涯作了编织,以生活阶段为经,以艺术为纬,述
多于评地撰写出来。目的是让广大读者了解赵又愚其人其艺,用拙笔匀画出一个粗略的立体
的赵又愚的轮廓。至于赵又愚先生的艺术经验、风格的形成,则有待于方家们的大作了。
在本书撰写过俘中,承重庆市、成都市川剧界、戏剧界诸多师友如蓝光临、夏庭光、或
德源、黄光新、王起聪等的支持和鼓励,我的师执辈李行、罗健抑两先生也提出了不少宝贵
的意见,谨此深致谢意。
曾样明
为了让有机会读到这个电子版的《川剧名丑赵又愚》,的读者,对赵又愚先生的一生有
一个完整的了解,我把他逝世前后的几篇有关文字也放在这里。谨此说明。
——再后之记 2012年4月16日
想说的话
赵又愚
民族戏剧徘徊低谷,已经延续好些年了。四川最富特色的川剧亦在不景气之列,而我们重庆的川剧,似乎更是挣扎于底谷之中。
在川剧极不景气的现实困境中,承蒙重庆市艺术研究所热心于川剧事业的专家、同仁们的厚爱,把我这样一个说老不算老,说年青又不算年青的川剧演员,作为继《袁玉堃舞台艺术》、《李文杰舞台艺术》、《许倩云舞台艺术》、《陈桂贤舞台艺术》等专著之后,为我撰写编辑评传以出版,向熟悉川剧的观众及不熟悉川剧的青年朋友宣传、推荐,以兹为不景气的川剧艺术扩大一点社会影响。这就有意无意地让我忝立前辈和著名艺术家之列了。我除了有些飘飘然和深感荣幸,倍觉欣慰之外,更多的是有那么一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忧虑。
就我个人而言,虽从事川剧艺术四十余年,大小剧目也演得不少,舞台实践不谓不多,且经历川剧盛衰的两起两落,但成就甚微,建树不丰。固然,我虽尽个人绵薄之力,数十年来在继承师辈表演艺术的基础上,于改革、发展、提高川剧舞台艺术的各个方面小有成效,但没有显著的突破。川剧落后了,观众减少了。面对这总是不尽人意现状,作为一个从事川剧艺术多年的专业人员,应该是责无旁货地肩负责任,使曾经为广大观众喜闻乐见的、有巴蜀特色的川剧艺术发扬光大,繁荣昌盛。惜乎总是事与愿违,力不从心!
实践证明,民族文化的弘扬、昌盛,必须依靠党和政府的重视、强调、关怀、扶持,以及社会各界的认同与支持。若仅靠我辈专业人员微弱之力,要想使古老的川剧与飞跃的时代同步,实非我辈之力所能及矣!名花虽好叹落红,我们若只是眼睁睁看着先辈们一代一代树起来的川剧事业衰败下去,真是有负先人于九泉,愧对时人于当今。
基于此,我对个人的名利、得失不太热衷,更不谈有著书立说之望。须知,在当令情况下,由于诸种因素,一个人要想出一本书是有多难!试看,我的老师周裕祥先生,可算川剧一代宗师了,他对川剧事业鞠躬尽瘁,奉献了毕生之精力。可他去世快十年了,至今仍不见有关部门为他出一本书以流传后世,悲夫!
老一辈快走完了。在这不景气的川剧界,似乎我也该算个名角了。为尊重先人,鼓励后来,赵又愚出书了,开了我们这一辈演员的先例。即便如此,为了出版这样一本小书,亦几经周折,致使参与各方都尝到了缺少孔方的苦涩……我今出书,实属市艺术研究所的领导和同仁们对我的青睐,否则能行吗?当然,我不敢奢望这本书的出版能带来多大的社会效益,但为了川剧事业,多出一本书总比少出一本书好,起码能给今后研究川剧盛衰的专家、学者及后来的川剧专业人员,提供一例专心继承师辈艺术,并在此基础上力求发展、提高的一个川剧演员的一生经历的始末,以供参考。
深深地感谢重庆市文化局领导和市艺术研究所领导的厚爱。感谢我市川剧界专家和同仁给予的积极支持与帮助,特别是他们为此书的编撰而付出的辛劳,我个人将永志不忘!
衷心地感谢窦瑞华副市长题写书名的大笔一挥。
再深深地、诚挚地感谢曾祥明先生为此书的撰写所付出的辛勤劳动,感谢他为挣扎于困境中的川剧艺术所尽的大力!
最后,再胡诌几句,以结束我的琐叙:
四六春秋艺海忙,
两度兴衰共炎凉。
承师有志情切切,
回天无术意惶惶。
渝州花好运偏蹇,
低谷排徊待弘扬。
寄意同仁齐奋起,
还我巴国艺业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