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武全家除了看屋的外，全部搬到纸坊和纸匠们同吃同做。孙子们吃惯了好吃的饭菜，现在天天顿顿吃着这粗粮熬粥和水煮盐调的蔬菜，有时还要到山上挖些野菜吃，实在难咽。大人们还能勉强坚持，小孩们就恼火，他们看见张启芬就可怜地说：“奶奶，这饭好难吃啊？”
启芬的眼眶充满了泪水，“奶奶也没得办法，不好吃也要吃嘛！”
几个媳妇因生活不好，没有奶汁哺育小孩，小孩们饿得哇哇大哭。年岁稍大点的娃娃没有吃饱，孩子在哭，娘也在哭。
李继武见这情形，也只能红着眼睛，把泪水往肚里咽。
一天，继武走在一个小孩后面，他看见地上有一块像兑窝一样的玉米馍馍，当即把它捡起来跟上前去，发现是文林那个八岁的儿子丢的。他觉得要马上对孙子这一作法加以教育，就把窝窝头捡起来拿给孙子看，并问道：“孙子，这是你丢的吗？”
“是的”。孙子眨着眼睛看了看窝窝头，点头回答。
继武：“你为啥要丢掉这窝窝头？”
“这兑窝馍馍好难吃啊”！孙子哭着问，“爷爷，今年咋没得米饭吃？我的肠子都饿细啊！”
他抱着这几岁的孙子，眼眶噙满了泪水，温和地说：“今年我们家有困难，让你们跟着受苦，爷爷实在过意不去！但是你要晓得能吃上这兑窝馍馍已经很不错了，大人们天天都在辛勤的劳动，为了腾点粮食给你们吃，他们还在吃野菜，连这兑窝馍馍都吃不上，你丢了它多可惜啊！我们家眼前的生活确实艰苦，这就需要你们丢掉少爷架子，来过这清贫的生活。即使今后的生活好了，也要养成节约的好习惯，千万不要奢侈浪费！你必须记住爷爷的话，长大后才会有更大的出息。听懂了吗？”
“我听懂爷爷的话了，今后再也不丢粮食啦”！孙子耸了耸鼻子，接过馍馍擦干净吃了。
继武天天和其他纸匠一样干活，而把自己那份口粮让给干重体力的纸匠吃，他则只吃点粗粮、野菜度日。一个夏天的中午，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昏倒在纸坊外面。纸匠们吃完中午出门时才发现，大家赶快将他救起，让他喝了一碗水，他歇了一会说：“不要管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是哪个这样对待我父亲的？该打”！儿子们赶来问。
纸坊里的厨子说：“是老爷坚持要这样吃的。”
“你们做的菜连淘都没有淘干净，老爷吃了咋不生病嘛”？文祥指着笤箕里的菜发怒了。
继武回答道：“是我要这样的。俗话说‘吃得脏，不生疮’嘛，你们都不要责怪他们”！儿子们见父亲坚持这样，只好摇头叹息。
文祥提醒说：“哎，王叔不是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吗，爹何必还要不顾命的节俭呢？”
“这一千两银子是我们的吗，那是人家借给我们的底垫资金。拿到人家的钱不节约，大手大足的花光了，到时候又拿什么去交账呢”？继武教训着孩子们。
从此，启芬安排文祥每天监督他父亲按时吃饭。
全家人虽然痛苦难熬，但有陆二姑和其他债主的谅解，有王兴才的资助，李家渐渐恢复了元气。
继武先到当铺取回张启芬的金簪和那副宝石坠子。为了到平乐和邛州办事时打点台面，他才取回自己的长袍马褂在外出时穿，而里面则不分冷热都穿着那些补得帊又重帊的衣服。家里人笑他，他说“将就能穿就不错了，这些旧衣服穿在里面，反正没人看见。”
半年后的一天，继武到邛州去还陆二姑家的债，因为天热，他解开外衣凉快，陆二姑无意间看见他里面穿的烂衣服，甚至还长满虱子，咬得他不停地搔痒。二姑的泪水充满了眼圈，转过身去为他流泪。五天后，她悄悄找人给继武送来二百两银子，他却坚决不要。
“你这样做我无法向夫人交差”。来人说：“夫人说权当作信物送给你，好买件新衣服穿。”
一阵推来让去后，继武说：“什么信物？我写个借条，算我借她的银子，以后好还。”
来人告诉他：“万一借条被我们东家发现咋办？这是夫人私下给你的钱。”
继武说“不写借条也罢，反正夫人借钱给我，我将来还她就是了”。他收下这些银子，用于造纸坊的周转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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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4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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