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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百年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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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5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百年晋商

作者:晋一,又名三月,山西晋中人。

一部反映晚清及民国晋商家庭生活的长篇情感小说;

一部由虚幻走进真实的长篇历史小说;

一部体现山西民风民俗的长篇风情小说;

 

 

 

当年的走西口走出了中国的华尔街,晋商的精神值得感慨。首创中国历史上票号的山西票号商人,商路遥远,汇通天下,曾在中国历史上显赫一时。直至如今还传颂着“山西人善于经商、善于理财”的佳话,也有“九毛九”之说。

晋商的活跃,明代已在全国享有盛誉,清代晋商的货币经营资本逐步形成,康熙南巡时曾经谈到:“夙闻东南巨商大贾,号称辐辏,今朕行历吴越州郡,察其市肆贸迁,多系晋省之人,而土著者盖寡,良由晋风多俭,积累易饶,南人习俗奢靡,家无储蓄。”经过三四百年的商业积累,晚清晋商的资财更加雄厚。

晋商大院,是近代山西社会的一大缩影。在大院里,我们看到的依然是传统文化的巨大影响,新观念的冲撞微乎其微。宛如城堡建筑的晋商大院,宏大、厚重、古朴、静雅,体现了19世纪中叶以来中国内地古朴闭塞的民风,也体现出了近代山西人一定程度上的观念陈旧和保守性。

皇家看故宫,民间看晋宅。小说通过流落民间的慈禧太后贴身丫鬟灵儿(乔卓芳)走入晋商大院,将晋商家庭生活的情感纷争、山西的风土人情、人文景观及民风民俗以文学叙述描写呈现给读者。

晋商由鼎盛而衰败,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昔日的华尔街,壮观的大院,给后人留下的永远是无形之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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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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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西走路茫

 

京城的官员和随从沿太行山缓缓南下,这一日下午,刚刚进入景灵界,早有准备的义和团成员郭敦源数率部近百人,忽然从侧面冲突皇室仪仗,军士在拼命抵抗,慈禧和随从宫人慌了,混乱之际,一个宫女被慈禧推出了车外,冲散到路边小沟的一个草堆里。这嘶喊打叫的凄惨声持续着,草堆里的她抱着头一动都不敢动。一声声刺耳悲惨的喊叫声划破了天空,绝望中的声音,把久居深宫的宫女吓呆了,她哆嗦着捂住了双耳,“老佛爷平安!老佛爷吉祥!老天爷保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嘶打声在渐渐消失,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从草堆里探出了脑袋,准备看个究竟。草堆掀开的同时,“扑通”一声,一个圆圆的东西从草堆上面滚了下来,刚刚收缩了胆怯之心的她,看到的是一个瞪着双眼和她对视的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宫女晕厥了过去。

太阳早已沉了下去,陈旧而模糊的月亮已经挂在天空。宫女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冲出草堆,月光下,地上隐约可见横七竖八躺着的百十具尸体。宫女害怕了,“天那,太后呢,该怎么办,呜呜……” 那双目狞狰的头颅还在眼前萦绕,她的哭声也在思绪中渐渐消失,“杀啊——狗娘养的慈禧!杀啊——”那血腥的拼杀声似乎还在这月夜中回荡

“拳匪来了!”当一路人马从隐蔽的山上冲喊着向缓缓而行的皇室队伍扑来的时候,伴驾宫人乱作一团,护驾的兵丁在拼命抵抗,一道道刀光血影伴着一声声嘶声惨叫,昔日威风的皇室中人在皇车中无语,随行的宫人也被这刀光逼的有死有逃,随行的宫女乔卓芳被冲散到路边的一棵大树后,她哆嗦着滚到树旁的一个小沟里,钻进了沟旁的草堆中。这场拼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郭敦源及其所带之人终因不敌,血染黄土,他本人也身首异处。

到那里去,她没有一点主意。尽快离开这个冷森的地方!她想。这个时候也许这就是她唯一的目标。她忘记了害怕,索性一路小走,这一走就走出了五十里外的一个小山村,太阳东升之时。

这是一个寡妇人家。破落的院内,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妇女正在拿着一把笤帚扫院,一个七岁的男孩在母亲的身旁嬉戏着,乔卓芳说:“婶子,我可以借口水喝吗?”寡妇放下笤帚打量着她:但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带尘土没有挡住她那白净的皮肤,两弯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虽然憔悴却不失水灵,似小姐,像丫鬟,确却说更像远方来的仙女,本穿整洁,却很落魄。寡妇说:“来吧,进屋吧。”她说着将乔卓芳引进了窑洞里。走了一夜,她的肚子里咕咕直叫。想讨口饭吃,乔卓芳看到的却是一个破落的家庭。也许寡妇看出了她的心情,寡妇在破旧的碗柜上拿出一个瓷碗,在火台上的铁壶里边到水边说:“你是逃婚出来的吧,我想是,你一定饿了吧,先喝点水,咱们一会儿吃饭。”乔卓芳接过了寡妇端来瓷碗中的水,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下去,“咕嗵、咕嗵”的声音从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那样子就像一个久缺水份的人,寡妇看着她干渴的样子笑着说:“慢慢喝,呵呵,慢慢喝。”水喝完了,乔卓芳用方感刚才有点失态,那白净的脸蛋变得粉里透红,端着的瓷碗也不知搁到哪里,她站了起来说:“谢谢婶子,谢谢婶子。”寡妇说:“你先在热炕上暖和暖和,我这就马上做饭。”

寡妇忙着做饭,她的儿子拉着乔卓芳的手说:“姐姐的衣服真好!”小孩子不经意的话提醒了乔卓芳,她琢磨着自己的衣服确实显眼。不一会儿寡妇将做好的玉米粥端到了乔卓芳的面前说:“闺女啊,趁热吃吧,饭虽不好,但吃了不渴不饿。”乔卓芳接过寡妇端来的玉米粥吃了起来,寡妇笑着说:“看你就是外地人,没有吃过我们这饭吧,这饭是要就着咸菜吃的。”寡妇将小碗中的咸菜又端到了乔卓芳的面前。一口玉米粥一口咸菜,乔卓芳方才品味到这玉米粥的味道来。“真好吃!”她说。

一碗玉米粥很快下了肚,乔卓芳也就吃了个半饱,寡妇倒是很热情,见乔卓芳碗中的玉米粥吃完了,她又准备再给乔卓芳在锅里舀,乔卓芳说:“婶子,我吃饱了。”寡妇说:“我看你也没有吃饱,别客气,吃饱了上炕好好睡一觉,这里没有外人,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姑娘。”寡妇又给乔卓芳舀了半碗玉米粥,她自己也端起了碗,二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寡妇说:“我是穷人嘴直,也没有问你是哪里人,要倒什么地方去。”乔卓芳说:“我是太原人,想去景灵外婆家。”寡妇说:“看你的打扮就不像个穷人,你一个闺女家出门,一定是逃婚了吧。”说到逃婚,乔卓芳不知该如何回答,寡妇这时又说话了:“我那闺女也是他爹在世时指的婚,和你一样不听话,咱们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这都是命啊。”乔卓芳说:“婶子,我,我……”寡妇又说:“哦,咱不说这些,闺女啊,你长的真俊,真讨人喜欢,只是出门穿的有点显眼,景灵城还远,这世道,唉!”乔卓芳说:“婶子,我想用我的衣服换你一件衣服行吗?”寡妇笑着说:“真是个傻姑娘,我的破衣服十件也抵不上你一件,别说换了,我给你件我姑娘做闺女时穿的衣服就是了。嗯,你的衣服真好,我一辈子也没有穿过。”她说着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件衣服说:“你试试看合适不。”乔卓芳脱了她那缎绸衫,穿上了寡妇拿出的旧布衣扭看着说:“婶子,合适哎。”寡妇笑了。

这是和景灵县交界西南方的一个小山村,乔卓芳一夜走出了本来快到的景灵城,吃过饭,乔卓芳躺在了寡妇家的热炕上,这一睡,醒来就到了下午的黄昏。寡妇留驻了她一夜,寡妇的热炕上,乔卓芳思寻着后路,在太后身边多年,她知道,皇命无戏,想到临行前消失的珍妃,她就不寒而栗,蚂蚁尚且苟生,何况自己还没有享受过这人间的情和爱。

家乡真好,当跟随皇室进入雁门关,看到山坡那挺拔飘零的枫叶的时候,乔卓芳似乎就闻到了家乡的味道,十二岁被选入宫,这一别就是三年,也不知父母如何,在太原伴驾二十一天,她更多想念的是她的父母还有那条从小玩耍的柳巷街。但却不能离开太后半步。

也许这是天意,想想那些死去宫女,自己虽然被走落魄,活着就比她们幸运多了。乔卓芳这么想。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常岳街上

 

先前,景灵县最有名的一条街是常岳街,这条街住着常家和岳家两家人,明末清初时,太原人常三喜和岳怀义为谋生,二人至东北三座塔(今辽宁朝阳县),租地种菜、豆类。后二人与一当地人合伙,用所种之豆磨成豆腐,自己做卖,由于他们做的豆腐细嫩可口,生意日趋兴旺,后扩大规模,他们每天磨十桌豆腐五百余斤,顾人销往附近各地,同时还用豆腐渣养了百十余头猪。辛苦经营多年,日渐发达。这时,原合伙人提出分开各自经营。常三喜和岳怀义经营后,由磨豆腐、养猪,又发展到用高粱酿酒,酿醋,开杂货铺,后来他俩又兼并了原合伙人的生意。随着三座塔地方的繁荣,人口的增多,清廷设立了朝阳县,而常三喜和岳怀义在该地早已开办有商铺,此后,二人又将商号开办到赤峰、凌源及建昌等地,经营范围也扩展为杂货业、典当业、酿酒、酿醋业,后来至沈阳、四平、锦州等地设立商号。这时,常三喜和岳怀义已是为关外大商。清兵入关后,常三喜和岳怀义也向关内发展。他俩首先在原籍设号,继设号于华北、西北各商埠。二人致富后,资产分开,不过在商业上仍合资经营,各出资本15万两,组成总管理处,称“常岳合”。不过两家各有堂名,常家堂号是馨宜泉,岳家堂号是德玉泉。他们合资办的商业,百多年后,到他们的后代人在道光、咸丰年间时达到鼎盛,当时他们的商号遍布济南、徐州、兰州、太原、天津、北京、沈阳、锦州、四平、张家口、黎城、屯留、太谷、长子、榆次等地,在新疆、库伦及莫斯科、伊尔库次克等地也有他们的商号。也就在常明坤和岳凯旋的父亲那一辈,两家开始渐渐疏远,到岳凯旋和常明坤执掌各自的堂号时,德玉泉如日中天,馨宜泉却日趋滑坡、溃于一旦,在潦倒中度日。

景灵城,乔卓芳唯一的希望是能找寻到外公家人,有个落脚之处。景灵镇常岳街,这里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景象。乔卓芳胳臂挎着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包袱在大街上徘徊着。

五岁的时候她随母亲曾经来景灵小住,十年前的记忆对她来说似乎模糊不清,“好像是这里。”乔卓芳想。她在常岳街一个门口有石狮的大门前站立着,她用手摸着石狮,努力追忆着儿时在这里的情景。门前的上马石呢?她看到了已经移动到街门对面的几丈远的上马石。

“姑娘,你找谁?”一个看起来年龄大约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走过来问到。乔卓芳打量着问者,那人穿着平凡,却也整洁。“请问,这附近有姓常的人家吗?”乔卓芳两眼盯着回问着问他的青年男子。“嗯,他们……”男子话说了半截。乔卓芳从青年男子的表情里好像读到了什么,她着急问到:“他们怎么了?”青年男子也在猜测眼前这位姑娘的来历,“你是?”他说着仔细打量着:“哦。走吧,姑娘,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他的手向乔卓芳的胳膊伸去,乔卓芳本能地用另一手推开了他。

“我是这里的伙计柳智信,你是不是常家什么亲戚,你是不是也是从外地逃过来的?”青年男子的一连串说到点上的话,乔卓芳没敢吭声。她一个劲地盯着眼前的这位陌生男子。很面善,从穿着打扮上看不像是坏人。乔卓芳想。

“这里不是咱们说话的地方,姑娘,快到饭时了,如果不介意,就到我家吃顿便饭吧。”柳智信说完谨慎地环顾着四周,此时的乔卓芳意识到外公家已经有了什么变故。

“吱呀”一声,街门开了,走出了一个衣冠整洁的男子,柳智信急忙走上去说:“大少爷好!”

那男子点了点头看了看乔卓芳,柳智信急忙说:“这是我家表妹。表妹,过来,向大少爷问好,咱们好——回家去。”柳智信的“好”字拉的长长的。乔卓芳没有就柳智信的话,一双疑惑的眼光看着石狮,似乎要在这里寻找答案。“我表妹人小,不懂事,不懂事。”柳智信迎合着岳海润。他接着对乔卓芳说:“还不向大少爷请安。”说着他用手抖了抖乔卓芳后背的衣襟。乔卓芳瞥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岳海润:三十不到,头戴黑色桃圪瘩小帽,金架子养目镜挂在沧桑的圆脸上,一条黑色的毛围巾前后搭挎在脖子上,他穿着得体的黑枣红的缎长衫,俨然一副富家掌柜。这样的打扮,在京城也并不多见。乔卓芳脑子里回旋着。

“大少爷好!”乔卓芳行了个万福,岳海润两只小眼透过养目镜露出了温和的目光,“嗯。”他说着点了点头。

“大少爷,我们回家去了。”柳智信说完拉着乔卓芳的手慢慢地移动了脚步。

岳海润没有答声,缓缓地上了马车,马夫赶动了马车,车上岳海润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撩起车棚从头到足仔细看了看已经成熟了的乔卓芳。

乔卓芳移动着双足,飘然而走,那有节奏的步伐,显然不像是出自寻常家的女子,仔细一点的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表妹?”岳海润脑子里转了个圈,“不像是,哦,还是天足。”岳海润看出来了,不是有急事,他本想停车下去喊住柳智信仔细问一问。

这天足就是未缠脚的女人,京城虽然不鲜,但在这里几乎看不到。

嗯?这女子……莫非是从京城来的?岳海润想。

举目无亲,乔卓芳随着柳智信走出常家街。绕过一条小河,她来到了和常家街截然不同的一片居民住宅区,和常家街相比这里少了清静,多了热闹,一串串青砖垒成的房屋虽不气派,但也整洁。

“到了,这就是我家。”柳智信扭回头对乔卓芳说。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落,自然不能和常家街那窜院落相比,一个很小的四合院,柳智信和家人就住在这里。院内阳光下,柳智信的母亲两腿整齐地盘坐在编织的草蹲上,肥大且补丁多处的兰色槐绿布衣,遮住了她那三寸金莲脚,柳氏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过几针线,不时地在自己的头顶上滑滑针锥,她那仓灰的脸上几多皱纹几多忧郁。“她是逃难来的,没有地方,所以我就把她引来了。”柳智信对母亲说。柳氏盯着儿子领来的姑娘,放下鞋底,挪动了盘压在右腿上的左腿,他在柳智信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说:“姑娘,进屋去吧。”

乔卓芳见到了柳智信的母亲,这警觉的心才稍微有点儿平静。

乔卓芳见到的岳海润正是刚刚回景灵不久的德玉泉的大少爷,他早年曾在英国留洋,后到岳家在恰克图开设的商号经营对俄贸易,在他经营期间,以恰克图为起点,五年后在俄莫斯科等地设立了十家分店,逐渐垄断了对俄的绸缎布匹输入,这一年夏日,其父病重,他回到了景灵镇,岳凯旋也将德玉泉的事务交给了岳海润。老太爷当家时,景灵镇就是当地义和团的大本营,郭敦源其领导的义和团的经费来源就是由德玉泉资助的,自然郭敦源其领导的义和团听命于德玉泉。

慈禧到达山西后,李鸿章便奏请:“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剿除不可。”慈禧想来认同,于是在太原再次颁布加罪剿灭义和团的上谕,慈禧开始下令杀害义和团团民。

景灵镇常家街岳府,郭敦源拿着从太原大街上撕来的公告交给了岳海润,只见公告中写到:此次祸端,肇自拳匪。叠经降旨,痛加剿戮。凡有拳民聚集处所,勒令呈交军械,克日解散,倘敢抗违,即著痛加剿除,以清乱源而靖地方。

郭敦源说:“这狗娘养的慈禧,用咱们杀洋人,反回来又杀我们,这样的朝廷我们何必效忠?”岳海润说:“天下不平,生意无心啊!”郭敦源说:“官逼民反,我们不得不反。”岳海润说:“最近风声紧,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义和团也必须解散。”郭敦源听岳海润这样说,很是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皇室队伍将要抵达的那天,郭敦源偷偷带了一干人马潜伏到皇室必经的韩公岭路段慈禧没有刺成,所带队伍近百人全遭覆没,自己也身首异处。这次郭敦源没有刺杀成功西太后,反而引起了官府的大肆剿灭,为保存实力,岳海润召集了几个义和团的弟兄协商暂时隐蔽,悄悄行事。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晋商鼎盛数百年,灿烂华屋写春秋。——题记

 

第一章

 

一、庚子之梦

 

清澈的松溪河流了多年悄悄地断了,旱灾降临到太行山。春来了,大地仍是荒芜一片。

庚子年春,原山东巡抚毓贤带着十几名担任卫队的义和团成员就任山西巡抚。毓贤的支持下,义和团运动在三晋大地如火如荼地爆发了。省府的东夹巷教堂、大北门教堂以及一些教会医院、教会学校先后被焚烧,城内的外国传教士则被毓贤以保护安全为借口,全部监禁于猪头巷客馆。不久,慈禧太后密电各地督抚杀绝洋人,大部分拥有健康思维并能真正从大局出发的督抚都抵制了这个乱命,有的省甚至派兵护送洋人避难,全国数十名督抚中,唯一执行了慈禧太后密电的,就是山西巡抚毓贤,他将四十四名外国传教士、十七名中国教徒以及从寿阳押来的英国教师毕翰道一家七人全部带到巡抚衙门西辕门前,在百姓的围观之下逐一杀害,行将就戮的妇孺哀号之声惨不忍闻,教民们被杀后,枭首示众,剖心弃尸,备极残酷。

晋中景灵镇,义和团也在城内奉毓贤之命散发传单、设坛拜神,杀戮教民,教民们躲入教堂避难,有数百名包括妇孺老幼在内的教民惨遭屠杀。在死难的教徒中,还有一个叫常明坤的人全家五口遇难。

百姓在恐慌中度日。

日月轮换,枫叶红了,似乎要唤醒这沉睡的山疙梁,陡峭的石缝中一株株挺拔的酸枣树少了昔日那挂满了殷红的果实,更不见群树斗艳的风光,贫瘠的太行山更是看不到往年的魅力。

庚子年初秋。

青石黄沙,十年九旱,在这间留黄土中生存的人们更是期盼着秋天的来临。秋景的太行山虽说美丽,却躲不过天灾人祸。这一年,八国联军攻占了京津,慈禧杀珍妃、携光绪在兵丁的护驾下仓皇出京,西逃而去。沿路上皇室及扈从官员横加搜刮,护驾兵丁,军纪很坏,四处奸淫,大肆抢劫,百姓逃避,旱灾、官灾、兵灾降临到人间,太行山上,随时可以看到逃难的人们。农历九月初一,正临深秋,鹅毛大雪忽然银裹了整个太行山,枫叶落了,山崖上那飘零的枫叶树枝,也穿上了一层雪白雪白的外套。天晴了,天空依然像罩了一层灰色的薄布,早来的寒冷降临到多难的大地,雁门关外,走来了浩浩荡荡的皇室队伍。

过了枳儿岭,进入山西界,登上雁门关后,慈禧在靖边寺稍停游览,这时岑春煊进献野黄花一把,红枫叶一束,受到了慈禧的犒赏。当日,慈禧和光绪皇帝在代州阳明堡内贾家大宅住了下来,光绪帝在贾家御笔写到:

 

五世同堂真富贵,

一心念佛见如来。

 

走的累了,老佛爷晚宴过后就朦胧进入梦乡。夜是那么深沉,夜半过后,一阵香风佛过,当值丫头灵儿也不由地坐着打起了盹儿来。

“黄花黄枫叶子红,花黄叶红秋日逢,黄红相聚在今日,该差灵子入晋家。”

朦胧中的慈禧进入了梦境,但见,插在花瓶中那岑春煊敬献的黄花和枫叶,影度回廊,霞光闪过后,转眼间,荷衣飘动,回风舞雪,纤腰楚楚的两个仙女嬉说着出现在慈禧的面前。

她们二人嬉闹着来到慈禧的面前道:“兰妹妹好!” 慈禧说:“你们是?”那黄儿仙子道:

赤橙黄绿青蓝紫,本是天宫七仙子。

红儿仙子道:

只因妹妹思红尘,下入凡间六十时。

慈禧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见那黄仙子用花手帕在慈禧的头上舞动过后道:“妹妹清楚了吗?”

转眼间慈禧变成了年轻漂亮的兰儿,她嬉笑道:“兰儿见过两位姐姐。”那黄仙子道:“光图自己享福,你也不照顾点灵儿小妹。”

“什么?灵儿?她怎么了?”兰儿问。

“看看,这说忘就忘了,说你自私,一点都不过分。”黄仙子说。

兰儿努力地回忆着,才想到曾和她商量下凡的百灵仙子。“哦,对了,都是我不好,她人呢?”红仙子道:“百灵在你走后,找你不见,私下凡间路又被天宫守将带回,后经观音点化投胎人间,现在你身边照料陪伴。”黄仙子道:“就是灵儿,你也应该让她早一天去享受这情和爱。”兰儿道:“那好说,我下道懿旨,王公大臣随她选,荣华富贵由他去。”红仙子道:“莫道王公大臣有,晋商三家富过国。”黄仙子道:“你西去路上会有一难,这一难发生,就让灵儿下去,以后的路由她而走。谨记,谨记!天机不可泄露。”说完二位仙子一挥手嬉笑着飘然而去。

慈禧醒来原来是喃柯一梦。

“灵儿啊,你怎么睡着了?”老佛爷虽然低声说着,打盹中的灵儿却听了个清楚,一愣神,她慌慌张张就跪在了地上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丫头何荣儿走了进来,见灵儿跪着,腿一软,也不由地跪了下来。慈禧说:“平身吧,荣,你下去,我和灵儿说会儿话。”

平时老佛爷称荣儿为荣,听了慈禧的话,何荣儿站了起来,低着头退了下去。

灵儿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慈禧叹了口气说:“哎!今个儿这夜啊,怎么这么长。”听老佛爷没有责怪之意,灵儿刚才那慌张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老佛爷,您……”见慈禧有起来的意思,灵儿急忙双手扶了过去,伺候着老佛爷靠在了炕头的软垫上。

黄花和枫叶似乎又鲜嫩了许多,老佛爷目视了许久许久。

言归正传,接着开篇。有诗引文:

秋被层林尽染透,

八方风雪落京都。

枭雄仓皇入太行,

枫叶飘零路茫茫。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一、再做丫头

 

灵儿走进岳家大院的那一个晚上,月亮钻进了浓厚的云层再也没有露头,偏院里,倒班的丫头正在轮换,灵儿从厨房回来,管事的嬷嬷秋洁喊到:“灵儿,从今儿起,你接替翠娥给东南院的小姐送餐去,该怎么伺候小姐学着点儿,小姐吃的开心不开心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翠娥说:“夜宵好了吗?”嬷嬷沉着一副诅丧的面色说:“你问我吗?我说你们这些丫头,怎么都调教不了,进府这么长时间了,就是缺少长进。”看着嬷嬷满脸的不悦,灵儿说:“她是问我的,刚才翠娥到厨房时问过的,那时差一点时辰才做好。”嬷嬷看着灵儿“嗯”了一声说:“事情要做到前,这是做下人起码的要求,你们两个去吧。”灵儿说:“好的嬷嬷,我会尽量做好。”灵儿和翠娥从房间出来,路上翠娥说:“今天还多亏你替我说话,要不又少不了挨骂,真是多亏你。”灵儿说:“没有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她俩嘀咕着,翠娥说:“这东南院闺房中的小姐叫思敏,年方十五,是老财东的女儿,难伺候呢,她以前可不是这样,自今年上了这绣楼不久就渐渐变的刁钻了,动不动就摔盘子摔碗,伺女换了几个了,我也经常受到嬷嬷和总管的责骂,以后你一定要多点心眼伺候。”灵儿扑哧一笑,说:“真的?”翠娥说:“你笑什么,我可不和你说假话。”灵儿说:“这不能怪你,你要是她也一样。”翠娥说:“我?我可没有当小姐的命,换做我,我才不像她那样呢!放着清福还不如意。你知道她要许配给谁吗?”灵儿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家?”她俩交谈着,虽是极力地压低了喉咙,依旧有一句半句声音大了些,随后而来的嬷嬷骂道:“还磨蹭嘀咕什么,伺候不好小姐小心把你们的皮扒了。翠娥和灵儿这才住嘴,快步朝厨房走去。

厨房掌勺路计全安排厨师今晚给小姐做的是鸡蛋醪槽,这醪槽是一种以红米为原料,经过大火蒸熟,冷水冲好,搓开米粒,按不同季节不同用量,然后放入醪糟曲搅拌均匀,入缸封口,发酵即成的,最后加好水和白糖,烧开打进鸡蛋。其酸甜清香,具有健胃、助消化、润肺、活血作用。厨房内五个厨师在忙碌中结束了这一日最后一顿。翠娥和灵儿端过黄白相间的夜宵,快步朝东南院走去。

上了绣楼的岳思敏失去了往日的自由,别说这岳家大院,就是这绣楼,老太爷定下的规矩也是不能轻易走出走下,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一年,心上的人却不能成为眷属,再想那父亲定了的没有见过面的夫君她更头大,何况她也知道这大婚后几年才能见得一面的日子,那岂不是在熬煎中度日。

择婿讲求门当户对,但在这景灵城找一个和岳家相当的人家还真找不出。说亲的不少,老财东岳凯旋摇头否不应。也在年前就把远在成都的邱一清招回。邱一清家世清白,他从十八岁学徒进入德玉泉商号,从学徒到伙计,后派成都任掌柜,这邱一清身高五尺,五官端正,仪态大方,五年前妻子死于痨病,后忙于为德玉泉商事奔波成都、重庆近十年,未曾再续。西南全局营业一直发达,皆赖邱一清之力,他善珠算,精楷书。德玉泉以结帐盈亏定功过,他在各分号之间,是做的最好的一个。开始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岳凯旋说:“得人者昌,失人者衰,古有公主嫁番帮,政界固然,商界何独不然!得人独胜者。况且这邱一清工心计,善运筹,把小女嫁给邱一清也是为了稳固德玉泉。”老夫人说:“将来一旦过门,女婿常年在外奔波,咱们的闺女就委屈了。”岳凯旋说:“委屈什么,她还在景灵城,就这么定了,来年把这事情就办了,德玉泉是功罚分明,把小女嫁给邱一清,一是为了激励那些常年为德玉泉奔波的伙计,同时也能牢牢地栓住他们的心。”老财东主意已定,招回的邱一清没有想到当家的会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他说:“回当家的话,这万万不可,我毕竟是下人,和小姐的身份是两相不符,况且……”岳凯旋说:“况且什么,你还不乐意?”邱一清说:“不是的,不是的。”岳凯旋说:“好,虽然我是咱们德玉泉的当家,但关乎你个人的事情,还是征求你的意见,我这话是说了,亲也提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给我个回话。其实这次叫你回来,一方面也是为了协商在广西开设分号的事情,你对那边熟悉,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意见。邱一清说:“西南部中印贸易将是大发展的趋势,我建议德玉泉在广西设立分号的同时,在印度的孟买和加尔各答也开设分号,德玉泉不能走在榆次孔氏锦盛玉商号的后面,我建议掌柜应该有所……”岳凯旋说:“开号的事情就由你去操办,白黑两道该打点的就打点,中途若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嗯,锦盛玉那边也确实该早有些准备了。”

这邱一清确实是一个人才,不仅精明,而且善谋,同时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妻子过逝后,岳凯旋不仅替他料理了后事,而且将他未满周岁的孩子接进了岳府,安排专人照料,一晃十年过去了,邱一清的儿子邱中也和岳家的子孙一样生活读书于岳家大院。岳凯旋将大权传于岳海润就说过,“德玉泉就需要多一些邱一清这样的人才,但得人者必须笼其心,记着,人在外必须攥其心,这里必须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他们,该我们舍去的必须舍去。德玉泉可以少几个掌柜,但邱一清是众多人中难得的。他的儿子也大了,因此拴他的线我们该换的时候必须换,我考虑将你妹妹许配给他,也就牢牢把他的心抓住了。”

 

岳思敏被岳凯旋安排上了绣楼,等待着婚嫁,听说夫婿是长他十六岁的岳家下人,这心情就没有好过。这一晚灵儿留在了绣楼陪伴着岳思敏,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丫头,岳思敏才从那樱桃小口慢慢闵出了一句话:“新来的吗?”这声音显得低细忧郁,灵儿说:“是的,小姐。”岳思敏挪动着双腿走到了琴桌边弹奏了起来,这刚弹起来岳思敏就住了手,“叭”的一声,琴弦被她那弹着的纤细的手指折断。

灵儿细微地观察着岳思敏的举动,忧郁中充满着懦弱的反抗,看来翠娥说的对,小姐对自己的婚事那是极力的不满,但自古婚嫁听父命,岳思敏只有把怨气爆发在悄悄的反抗中。

“小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灵儿说。

岳思敏苦笑着说:“难得你的孝心,唉,真的能替我就好了。”灵儿知道小姐的心思,但自己刚来,因此也就含糊地说:“我是丫头,小姐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一定悉心照办。”其实小姐吃饭时候灵儿就想到,自己刚到岳家大院,必须投靠一个固定的主子,这样才有出头之日,否则呆在厨房院,嬷嬷的气也吃不宵。宫廷出身让她过早地成熟,人就这样,主子有多高,仆人就有多大,背靠大树好盛凉,想以前在太后身边,平时耀武扬威的朝廷那些大臣,未见太后见到她那个不是说灵儿好!就连李鸿章每次拜见老佛爷前,见了灵儿总还要问候一声呢。

主意已定,灵儿委婉地说:“我不懂小姐的心思,但奴婢以为,万事总有回旋余地,有烦恼的事情想办法绕开那路就宽了,小姐的心情也就自然好了。”绣楼中的岳思敏很少听到这样的宽心话,听灵儿这么一说,她那忧郁已久的心似乎轻松了一点,这时他才仔细盯着灵儿想到:这么俊俏的丫头留在身边心情或许好一点。“你多大?叫什么?”岳思敏问。灵儿告诉了岳思敏,岳思敏说:“哦,和我同岁。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灵儿说:“是,小姐。”

关于自己的家世灵儿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她的父亲乔玉武是太原人,光绪十一年考中举人,并娶了她的母亲,次年初补山西布政史,那一年灵儿降临到人间。光绪十六年,乔玉武调任户部,灵儿和母亲也随同京城,在灵儿十一岁那一年,乔玉武病故,一个月后她母亲又遭遇歹人强奸杀身,父亲的同僚将她收养几个月后,把她送进宫里做了伺女。

出身于书香门第的灵儿,自幼受父亲的影响喜欢读书。满人不去缠脚,京城里那些官宦人家的大脚女子又比比皆是,因此灵儿自小也就没有受到缠脚的痛苦,加之灵儿聪明长得俊俏,因此,这才有机会走进了皇宫大院,正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她被选到太后的身边,到后来成了太后的贴身伺女。

小姐和灵儿本来同岁,更为巧合的是她俩竟是同一天生日,农历十月初十。岳思敏生于丑时,灵儿是寅时,论时辰小姐还要大灵儿一个时辰呢。

十月初十本是太后的生日,到了皇宫,灵儿也就忘记了这一天也是自己的生日。听了小姐说起生日日期,灵儿说:“哟,你也是这一天啊,你和太后是一天生日。”岳思敏说:“太后?你怎么知道太后是十月初十?”灵儿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啊。我是下人,走的地方多,见的人多,也就听的事多了。”岳思敏说:“我真羡慕你。”灵儿说:“小姐啊,你可别这么说,我才羡慕你呢,有家有亲人,我呢,什么都没有了。”岳思敏问:“灵儿啊,咱俩同岁,那你的生日是?”灵儿笑着说:“我也是十月初十,是寅时出生的。”岳思敏说:“是吗?呵呵,太巧了,我比你大一个时辰,我是丑时出生的,那我是姐姐了。”灵儿说:“哦,那小姐就大。”岳思敏说:“这样,我做你姐姐,你做我妹妹,咱们结拜如何?”灵儿说:“你是小姐,我是下人,这结拜是不成的,只要小姐喜欢灵儿,我就万分有幸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主子姐姐。”岳思敏说:“什么小姐、下人,我到不喜欢做什么小姐,每天呆在这绣楼里,闷都把人闷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进入岳府

 

景灵县是近临太原府的一个县城,这里的常岳街,曾是“常岳合”德玉泉和馨宜泉的总部居住地,百多年四代发达的商业,造就了鳞次栉比的岳家大院和常家大院。德玉泉在岳海润父亲那一辈,生意从内地拓展到蒙古和俄国等地,后期又开始涉足票号汇兑业务,而常家却在岳家发迹中慢慢萎缩,到常明坤这一辈,只能靠老本和变卖家产度日,其家产院落也被岳家一点一点地归并。不久常明坤就搬出了常岳街,在一个普通民宅居住下来,后来常明坤入了教会,在耶稣那里有了寄托。

如今没有了常家大院,岳家大院经过改建已是青砖碧瓦深宅院,鳞次栉比楼亭阁。一个占地八十余亩,房屋500余间,拥有众多兵丁护院的豪宅。环绕大院一周非一两个时辰不能走完。柳智信就是其中的护院,这天他刚从家里去岳家大院就遇到了乔卓芳。

乔卓芳被柳智信带到了他的家里,在这里乔卓芳知道了三个多月前发生的血腥屠杀,是柳智信的母亲在柳智信走后下午讲述的,“数百人啊,烧的烧,杀的杀,可怜呐,我想起来就哆嗦,那天亏我不舒服,本来我是要到教堂的,哎!这死了好,什么都不用惦记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啊。” 炕头上柳氏拉着乔卓芳的手说:“闺女,这都是命。常家,这里的人都知道,以前那可是有法儿的人家啊,哎!他们到主那里已经解脱了苦海,只有到那里人才能会安心的。这兵荒马乱的,你要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吧,主会保佑我们的,阿门!”夜,静悄悄的,投奔外婆外公无望,乔卓芳在炕上辗转着。

多年的伴君,乔卓芳多了任性,那时自由是不敢想的,伺候好老佛爷成了她的本能,老佛爷关键时候虽然让人生畏,但有时候也和她聊家庭,聊民间,她说这些丫头中她最灵性,在宫里老佛爷还给她起了一个叫灵儿的名字。老佛爷赐的名,这在其他丫头中也只有羡慕的份。那次老佛爷就说,“灵儿啊,我入宫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也可惜你生在了老西,过几年出宫了我一定为你选一门如意的亲事。”记得那时候只有她和李莲英在太后身边,她给太后揉腿,李莲英给太后梳头,她说:“老佛爷,我可不离开你,就像公公一样,永远在您身边伺候着。”李莲英说:“这就是做奴才的本份。”太后说:“她和你不一样,迟早是要出宫嫁人的,不过那时我可真有点儿舍不得她,灵儿的嘴不仅乖巧,你瞧瞧,这给我舒展筋骨也让我挑不出半根刺儿来。” 慈禧有说有笑,这个时候慈祥、和睦,似乎更像一位家庭慈祥的老母。乔卓芳小心翼翼地捶着老佛爷的腿,不时用那双小巧玲珑的的手熟练地放松着,在太后身边,她渐渐地学会了观察、揣磨主人的心思,太后身子哪里不舒服她一般从面色和表情可以琢磨到,她会因太后高兴而悦,太后烦恼而静。她一直谨记李莲英说过的话,“做奴才的就是应该把事情做在主人想之前。”进宫三年,乔卓芳从一个不懂世事的丫头渐渐地学会了察面行事。也就是李莲英说的,灵儿有前途。

也不知道老佛爷现在如何,谁在她身边侯着,这该死的八国联军,该死的拳匪,还有那些吃皇粮的兵丁,那些大臣也可恨!太后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乔卓芳想着这声音就从嘴里说了出来,柳氏被她的声音从梦中说醒了过来,以为乔卓芳在说梦话,她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出来也还算好,遇到了柳智信,总算还有个落脚点,外公外婆是去了,看情况再说吧,乔卓芳这一夜思谋着。

次日,乔卓芳向柳智信提出到岳家做事,开始的时候柳智信不同意,他告诉乔卓芳在岳家当差是苦差事,而且岳家的老太太又是个刁蛮古怪的女人,这伺候人的事情,怎么都不讨好,还是待在家里吧。乔卓芳执意让他和管家的说说,柳智信拗她不过,中午他找了管家江环说起了自家有个表妹想到这里做事,江环说:“先带过来看看再说,岳府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想来都能来的。”柳智信说:“谢谢您了,我看我表妹人挺机灵的,不会给您丢丑,我下午就把她带过来。”江环说:“谢到不必,都是为了吃饭,这里也需要下人,不过不需要吃闲饭的人,回头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和管家说好后,乔卓芳跟着柳智信走向了形如城堡的岳家大院,看着这封闭式高三丈有余、上边有掩身女儿墙和瞭望探口的砖墙,自然想到了曾经生活过的紫京城,进入大门是一条长长笔直的石铺甬道,乔卓芳心中感慨:哦,皇家有故宫,民宅也不逊啊。从外面看,威严高大,整齐端庄,想不到民间还有这样气派的宅院。一条甬道把几个大院分成了南北两排,抬头眺望西尽头处与大门遥相对应的岳家祠堂让人感到院落的庄严。柳智信回头说:“你走的快一点嘛。”乔卓芳确实为这气派的大院所感慨,柳智信说:“以后就在这里了,慢慢看吧。”乔卓芳说:“这里真气派!”柳智信饶有兴致地说:“大院有主楼四座,门楼、更楼、眺阁六座,每个院房顶上都有走道相通,用于巡更护院,我就经常在这里溜达。”柳智信边走边说:“岳家大院北面三个大院,从东往西依次叫正院、西北院、书房院。南面三个大院依次为东南院、西南院、新院。南北六个大院,咱们先到西南院管家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以后你慢慢就熟悉了。” 乔卓芳跟着柳智信轻笼慢挑地在富丽堂皇、井然有序的院落内走过,绕过过厅相隔的明廊,穿过沁心瓶式的门洞,他们来到西南院见到了江环,江环仔细地注视着站在眼前行趾从容的乔卓芳,毕竟是皇家出来之人,在她的身上完全找不到别的伺女那份胆小羞涩,她行了个礼说:“见过江总管。”其实江环已经看到了走来的乔卓芳,他说:“嗯、嗯,你叫啥名字,以前在啥地方做过事?”乔卓芳说:“回总管话,小女子姓乔,小名灵儿,太原府人,家里遭遇不测,这就来投靠远方的姨娘了,姨娘家境也不是很好,知道表哥在这里做事,所以就求表哥见您,进岳府做事,做什么都可以,还望得到您的收留。”江环点着头说:“嗯,这样,我看你自身还可以,留下试用一段时间,这里的规矩要尽快学会,你先到厨房做事去。”他接着对柳智信说:“就这样,把她引到厨房院去吧。”灵儿行了个万福道:“谢谢您了,您让我有了硒身之处,以后有机会小女子会加倍报答您的。”江环笑着说:“呵呵,你这个丫头到会说话,只可惜是个丫头的命。去吧。”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岳府院落

 

灵儿陪着岳思敏到北院正房给岳凯旋请过安,返回绣楼的路上,灵儿被这大院精致的板绘工艺和巧夺天工的木雕艺术所吸引。每个院的正门上都雕有各种不同的人物,什么天官赐福、日升月垣、麒麟送子、招财进宝、福禄寿三星及和合二仙等等;再看这门窗,有仿明酸枝棂丹窗,通天夹扇菱花窗,栅条窗、雕花窗、双启型和悬启型及大格窗;望房顶,有歇山顶、硬山顶,悬山顶、卷棚顶、平房顶;形成了平的、低的、高的、凸的,无脊的、有脊的、上翘的,垂弧的,着实别有洞天,虽不及故宫气派,但细细看来,这大院切实让人赏心悦目,品味无穷。灵儿陪小姐走着,看着,不经意地说:“小姐,你们家真像皇宫。”这时路遇前到正院岳海润的太太刘玉菊,这刘玉菊是岳家包头分号掌柜刘玉虎的妹妹,但见她:束发盘头插珠花、金簪金饰后发髻,项围罩花羊绒巾、身着粉色绸缎衣,瓜子白脸丹凤眼,樱桃小口模样俊,体态丰韵妖艳感,人未走到话先来。她那一张灵巧的嘴,在岳家几个妯娌和姐妹中是不可比拟的,连岳海润的母亲贾淑兰都不得不承认,儿媳妇中她最喜欢的还是刘玉菊。

“哟,妹妹好啊,今儿个给爹妈请安可走到妹妹的后面了。”迎面的刘玉菊放慢了急促的步伐说。低头走路的岳思敏也停步慢慢地抬起了头说:“嫂子好!”刘玉菊笑着说:“我说妹妹啊,你大哥都说了我几次了,这些天也没有过去,回头嫂子去看你啊。”她说着边走边看了看跟在岳思敏后面的灵儿说:“哟,新换丫头了,你也不知道个规矩,还看景呢,这里都没见过,还说什么皇宫大院,还不扶着主子走路。”刘玉菊随行的丫头路凤妮也瞥了灵儿一眼,“哼”了一声和主子一起走了。

刘玉菊的话,把正在欣赏大院这木刻彩绘的灵儿冲了个扫兴,她几步走到岳思敏的身旁,刚用手搀扶上,岳思敏就说:“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别听她的。”灵儿说:“小姐,是我不好。”岳思敏说:“没你的错,你又不是伺候她,多管闲事。嗯,趁她不在,咱们去和我大哥说会儿话。”

岳思敏是岳凯旋的二房夫人所生,岳凯旋的正房夫人贾淑兰本是后续夫人,就生了岳海润这么一个儿子,这二房夫人梁佩兰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姑娘,这岳思敏是老小,两个同胞哥哥,老大岳海明在光绪十八年全国会试中进士,敕任内阁中书,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入侵,慈禧挟光绪帝逃出,岳海明为了御侮救亡,投身国难。老二岳海奎傲慢放荡,整日无所事事,用老太爷的话说,老三难成举子。梁佩兰是在岳思敏十岁的时候病故的,虽然杨淑兰刁钻,但对岳思敏却视同己出,十分偏爱。岳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不仅岳凯旋视为掌上明珠,做为岳家长子的岳海润也把他这个隔腹妹妹看的十分亲爱。

岳家西北院,这是岳海润居住的地方,早起看书,这是岳海润多年的习惯,岳思敏就走书房行礼说:“见过大哥。”岳海润放下手中的《三国志通俗演义》说:“来大哥这里用不着这么多规矩,母亲也说过我多次,抽时间和你说说话,最近忙,一直没有顾的上去你哪里,别站着,坐下说话。”岳海润这时注意到了跟随岳思敏的灵儿,他低头看了看灵儿的大脚,抬起头来说:“哦,是你?”灵儿急忙行礼说:“灵儿见过大少爷。”

岳海润仔细看着灵儿:自然的天足,匀称的身材,水灵圆眼。他想到了西洋女子。民间也能生这样的人?岳海润想。

“你是京城过来的吧。”岳海润说。

灵儿心里紧张的那一瞬,再次行了个万福,之后说:“少爷真是慧眼,奴婢本是太原人,五岁跟随父母生活在京城,父亲病故,母亲遭遇不幸,京城打仗,奴婢逃生这才回到老家。”

“哦,是这样。”岳海润点着头,端看着眼前这个完足的女子。

灵儿感觉到了这双牢牢紧盯着她的贪婪的眼睛,她没有慌神,表情依旧镇定地扶着小姐座了下来。

这个丫头不错。岳海润想。

“怎么,又换丫头了?”岳海润问。岳思敏说:“不开心嘛!”这说着眼泪就挂在了眼边。灵儿给她递过了手帕后岳思敏擦着流出的眼泪说:“我也只能和大哥说说心里话。”岳海润笑着说:“别孩子气了,大哥知道你不乐意这门亲事,可父亲的话不能不听,大哥适当的时候和父亲说一说,其实邱一清也就是大一点,至于人嘛,也算是一方帮主,其实还不错。”岳思敏说:“大哥,我,你别提这个人,什么帮主不帮主的,不就是为我们做事吗?”岳海润说:“我知道你的心事,现在你紧要的是开心一点,别太忧郁了,大哥可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忧郁出病来也是大哥的不是,别老呆在绣楼里,适当出来走走。”岳思敏说:“哎,那敢啊,父亲知道我乱走又少不了责骂。”岳海润说:“嗯,没有事,也不外出,父亲知道了就说是我同意的。没有事情你也可以弹弹琴,看看书什么的,看的话就让丫头过来取。”岳思敏点了点头。灵儿插话说:“就是的,看看书挺好的。”岳思敏说:“你也认字?”灵儿笑着点了点头,到有点儿羞涩了。岳思敏说:“我还不知道你会认字看书呢!”岳海润看了看灵儿,心想:一个丫头怎么就识字,也许她是败落的家庭出身吧,那天的感觉不一样。岳海润刚想问灵儿什么话,商号协理王富壹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岳思敏和灵儿,岳海润说:“说吧,没有外人。” 岳思敏说:“大哥,你们聊正事,我到里边选几本书回去看看。”岳海润说:“去吧。”

王富壹见岳思敏和灵儿走进了里屋,说:“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还有一件事,据咱们的内线报,平遥蔚长厚票号福州分庄经理范世玉,前段时间曾为福州都司恩寿垫支白银贿官,总号认为他违背了号规,已决定进行处置,咱们这里也必须谨慎类似情况发生,您看是否和各分号通报一下。”岳海润说:“郭敦源之事不是小事,官府不会善罢甘休的,和他同去的那些弟兄的家人,悄悄发些银两让他们远走,但务必谨慎。其他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王富壹刚出门,江环又走了进来,打过照面,江环准备开口,这王富壹却没做理会,他瞥了一眼江环快步走了出去,岳海润看出了二人的表情,江环走进后岳海润问:“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情?”江环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就是这么一个倔人,老找我的茬,呵呵,好多年了。”岳海润说:“是吗?”江环说:“大少爷,哦,我还这么称呼你,二少爷那边来信了,传信的人说他不回来,要留在京城,老太爷那边还不知道,您看这时局动乱,老佛爷都走了,他留在京城干嘛呢?这是他给您的信。”岳海润接过了信,看了看说:“知道了,老太爷那边暂时不要告诉他,我最近忙,老太爷那边要照顾好。另,南院那边问起来了也说平安,免得他们操心。”岳海润说的南院是岳海明家人的居所,他大婚不久的妻子唐舒怡就住在那里。

岳思敏和灵儿在藏书房选书走出,岳思敏对江环说:灵儿留到我这里伺候,告你一声。江环笑着说:只要小姐喜欢,丫头随你招呼。接着又对灵儿说:照顾好小姐,否则我扒了你的皮!灵儿说:这是本份,总管就放心。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一、任免官员

 

京城遭掳,踏入腹地的太后也变的恼怒无常,离开太原对毓贤说:“国破山河在,大清国还是我们的天下,今山西无洋人,是你的功劳,但各国联军要求惩办你,所以我将你暂时革职,以掩人耳目。”毓贤虽然心里极度不满,但为君为国,毓贤说:“君恩我负,君忧谁解,为大清国,为老佛爷,臣愿斡旋补救,早慰两宫心愿。慈禧笑着说:“没有那么严重,你是大清国的重臣,我是看不错人的。”这样,毓贤以义和团事件祸首之罪而革去山西巡抚之职。太后起驾南下西走。让太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途中竟遭遇拳匪杀身。

京城洋人未安抚,路上蟊贼又造反。老女人凤颜大怒,她看来,这蟊贼比洋人都可恶,该杀。太岁头上去动土,胆大!到达蒲州府,太后就数旨意并发,先革去庄亲王载勋爵位,囚禁于蒲州;另革去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刑部尚书赵舒翘职位;郭敦源之事,养不教,父之过,景灵县的父母官自然难逃牵连,先传旨革职,后关押在牢,新来的县令温中原在蒲州领太后懿旨后,北上赶往太原府南的景灵城。走马上任的温中原到达景灵后满腹感慨,吟出诗一首:

 

千山落叶岩岩瘦,

百结柔肠寸寸愁。

十年官场苦苦累,

一度赴任路路慌。

 

景灵县衙,温中原刚落脚就遇到了出现在德玉泉凶杀案,德玉泉是三晋有名的商号,身为当地父母官的温中原自然不敢怠慢,江环差人将柳智信送到了衙门,温中原先将柳智信关押,急匆匆地向岳府奔去。

秦时茂当场毙命,岳海润伤击肺部,侥幸逃过了大劫,但仍昏迷,岳家老太爷又恰巧过世在这个时候,老夫人贾淑兰将江环和王富壹传了过来。她说:“岳府出了大事,但德玉泉的人不能倒下,老爷去了清静之地,这丧事安排江环负责,富壹协助打理,该请戏班子就请戏班子,丧事办的要隆重,宾客来吊者,均以酒肉款待,办不好,我拿你俩说话,商号里的事情,也不得耽误,富壹协理去全权处理即可,等大少爷愈好后禀报就行;另,秦太医那边,不管怎么说,总是为咱而亡,一定要合理厚葬,协商多给人家一些银两,唉!这老太爷啊,走就走吧,干嘛要稍着人家?”江环说:“夫人啊,您要节哀,其他的事情有我们下人操着心呢。老爷要带走秦太医自有老爷的意思。”贾淑兰说:“该你们要办的事情,你们去办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王富壹说:“夫人,我会尽心的。”

临进常家街,身着官服的温中原就下马徒步走到岳府门前。门卫通报后江环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这位年轻后生问道:“请问?”温中原说:“我是新来的县令。”江环说:“哦,贵姓?”温中原说:“免贵,敝姓温,名中原。”江环说:“哦,原来是县令大人,里边请。”

温中原走进了岳家的后客厅,江环说:“我是岳家的管家,姓江,名环。老爷刚走,府上的人都在忙乎,咱们长话短说,不知老爷来是?”温中原说:“哦,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做为父母官我怎能坐的住,我这一来是勘测一下现场,二呢,拜见一下府上,请江总管给予安排。”江环说:“人犯已抓,勘测也就没有必要了,老太爷刚过逝,大少爷也……你身着官服吊孝和拜见老夫人不太方便,等我过了事以后一定到县衙登门拜访。”温中原说:“也是,我回头安排再到府上吊孝。”温中原告别了江环,从岳府出来后回到了县衙准备提审柳智信。

柳智信是凶手,岳府做事的人大多不相信这个事实,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他们认为,大少爷和秦太医之事不是普通之杀,但又想不出预谋者的真正动机。

月亮躲在了厚厚的云层里,岳家大院显得寂静而深沉,已入二更,江环和王富壹商定丧事安排,江环说:“我也没有什么睡意,咱正事商量定了,说些别的。”王富壹哼了一声说:“哼,和你说别的事?那你找其他人,对你只谈正事,不说他事,是我一贯原则。”江环说:“好、好、好,你有你的原则。我就想不通,你我在岳府做事几十年了,难道就不能和和气气相处?”王富壹说:“和气?这就怪了,是你不和,还是我不和你和,蛇钻窟窿蛇知道,在我面前少装什么正人君子。”江环说:“呵呵,我是小人,这反倒落出你是什么大度了,你以为你对老太爷说过我的哪些话我不知晓?我小人?我可从来没有和你计较过什么。”王富壹说:“我说你什么了,算了,我也不问你,老太爷过逝了,没有证人了,你聪明!”江环说:“和你永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是以前老太爷告诉我时说过的,和王富壹不要去计较。好了,正事就这么定了,老太爷虽说走了,但咱们还在岳府做事,你我之间的事,咱忙完了以后再叙,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就先行一步了。”

王富壹越听越纳闷,老太爷和他说过些什么呢,江环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他还猜想着江环说过的话。

 楼主| 发表于 2006-5-25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大院突变

 

京津浩窃,在皇宫太医院从医的御医秦时茂也告老还乡,这一日就被岳府接了过去为岳凯旋诊治,这秦时茂五十多岁,已有二十多年的御医史,替岳凯旋把过脉,他心头卷起了一缕疑惑。

心律不稳,病因是慢性药物中毒所致。秦时茂把过脉后看了看岳海润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呆会儿我就为老太爷开些药,哦,还有其他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说一下。”

“秦太医,老爷的病情如何?”贾淑兰问。

岳凯旋说:“我的病情我清楚,太医们是不会当面告诉你的,海润啊,你和秦太医忙去吧,回头再到我这里,我还有话给你说。”秦时茂说:“老爷的身体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开些药也许管用。老太爷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疗养就是。”岳海润说:“爹,你安心休息,我走了。”岳凯旋说:“去吧。”岳海润吩咐过江环后和秦时茂一道回到了东南院客厅里。

“大少爷,我把过老爷的脉,他的病因应该是药物中毒。”秦时茂说。

岳海润听后犹如当头一棒,大吃一惊道:“什么?中毒?”秦时茂说:“是的,下毒的人应该是高手,这药物是一种慢性药物,不易留意,根源还请少爷仔细查看,老爷的心脉跳动很明显,目前已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了,少爷要及早安排后事。”

岳海润沉默了,他在客厅里来回度步,“肯定吗?”秦时茂说:“应该不会有错。”岳海润痴呆了,站在客厅中央一动都不动,“不会,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他自言自语着,但秦时茂的话他又不得不信,“他妈的,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查出来。”岳海润说着一脚将客厅的花瓶蹬翻,响声惊动了外面巡院的柳智信,他一个健步奔了进来,说着就擒拿住秦时茂,岳海润说:“干嘛?没你的事,出去,将门关好,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柳智信松开了手说:“是。”转身到秦时茂面前说:“抱歉,对不起,我以为……”秦时茂说:“没关系,去吧,我和大少爷在说事呢!”

柳智信将门关好后在外面走动着,屋内,岳海润和秦时茂在议论下药之事,这时江环走了过来,柳智信说:“总管好,大少爷的心情不怎么好,正在和太医说话,告诉外人不得进入。”江环说:“嗯,在这里好好照看,有事到正院找我。”说完匆匆而去。

岳海润和秦时茂在探讨药物之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后窗一个人正在偷听,那人似乎听出了什么,一不做,二不休,那人想罢,便从腰间摸出了两把飞镖,一推窗“嗖、嗖”两个飞镖快捷如风,屋里传来了两声悲惨的尖叫声。在院中走动的柳智信本能地奔了进去,窗门开着,但见岳海润和秦时茂二人双双倒在了血泊中。柳智信不敢怠慢,喊着“抓刺客”,紧跟着就跃出了窗门,但刺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智信跃出窗门无果,转身返回的时候,众人已陆续聚集到这里,江环吩咐传唤太医后说:“把柳智信给我抓起来。”

柳智信被众护院拿了下来,柳智信喊到:“干嘛抓我。”江环说:“出事第一个谁在场?”柳智信说:“出事后我就跟着刺客逃出的方向追去了。”江环说:“那刺客呢?先关起来,回头再审你!”柳智信被押走了,他喊到:“你们干嘛抓我,这里有刺客啊!”

岳家大院忙碌了起来,事情也惊动了正院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贾淑兰听说儿子出事,更是心如刀割,在丫头和岳思敏的搀扶下到了岳海润那里,岳凯旋身边就留下了灵儿一人照看。

岳凯旋似乎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他两眼盯着灵儿,手中攥着的钥匙吃力地说:“百日之后,告诉大少爷,祠堂……一定……这是钥匙,你……”灵儿点了点头说:“老爷放心,祠堂的秘密,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大少爷的,也会保密。”岳凯旋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灵儿说:“这是送给你的……答应,除大少爷外,任何人……”说着用手指了指柜子中的盒子,头一歪就闭上了双眼。

老太爷死在了紧要关头,也许临行怕孤独,他没有忘记告诉灵儿盒子中的爆竹,灵儿装起了老太爷交给的东西,点燃了这送行老太爷的三声响炮。

最佳新人

发表于 2006-5-25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晋一好文章。等着看下面的。

2015年优秀版主团队 2018年优秀版主 2020年优秀版主 2024年优秀版主

发表于 2006-5-26 0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历害哟晋一,支持你。

发表于 2006-5-26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晋一

在晋商文化慢慢的遍及中国时,相信这部揭开当年晋商历史的书,会受到大家的关注

期待晋一下文

发表于 2006-5-26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相信熟悉晋商历史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

发表于 2006-5-26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富裕的晋商要依靠国家的政策

国家扶持,才能富

发表于 2006-5-27 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已经事过境迁了。

2022年优秀版主 2015年优秀版主团队

发表于 2006-5-27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中

[em13][em13]

发表于 2006-5-28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古以来,国家无商不富!

期待中!

发表于 2006-5-28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官商才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楼主怎么不继续贴了呢?

大家都等着呢

 楼主| 发表于 2006-5-28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岳家大丧

 

岳凯旋的丧事安排在他死后的第九天,农历十一月初六。初四过后,岳府更是人出人进一派忙碌,常家街上,停满了前来吊孝的商家、票号和官府的车马。榆次的常家、聂家,太谷的曹家,祁县的乔家、渠家,平遥的李家,介休的侯家、冀家均派重要人物前来吊孝,此时德玉泉东南西北各路分号掌柜也已陆续归来。岳海润虽已从昏迷中清醒,但还动身不得,岳海明、岳海奎弟兄及岳思敏每日轮流在父亲的灵前守孝,回拜着前来吊孝的宾客,到初五下午,吊孝便开始进入了高峰阶段。太阳西沉,戏班子的戏子们便在岳府的戏院房开始忙碌着为过逝的岳凯旋准备出场,这一晚太谷坤梨园班主三盏灯亲自登台演出,《打金枝》全场过后,选了《乾坤带》、《日月图》、《忠孝义》、《赞王宫》、《黄河阵》、《南阳关》、《豫让桥》、《乌玉带》、《朝金鼎》、《铁冠图》片段的晋剧,这一唱直到四更过后,五更近临,丧礼正式启动。岳氏宗亲从岳氏祠堂拜祭后到祖坟扫墓归来,整整用了两个多时辰,接着开始上供祭奠亡灵人,从停留灵枢的正房到大院内跪拜了身着白色孝袍的岳氏子孙,祭奠的饭菜慢慢地从子孙们的手中传送到灵枢前的供桌上

出殡这一天,岳海润才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他要为父亲尽这最后一天跪孝,尽管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民间送死多厚于奉生,颇合慎终之义,人们重视死亡及为死者所举行的仪式,甚至超过了寻常日子里的生命,一个人的死亡绝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它对原有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都会产生影响,生与死同样璀璨绚烂而又庄重严肃,对于活着的人同样会产生重大影响。关乎岳家的后事,这一天做为岳家长子,将来岳府的掌门人他是不会安心躺在病床上的。

其实,岳海润的身体很脆弱,他亲自为老太爷端的一道祭奠饭菜还是在两个弟弟的搀扶下才勉强完成的,这一天说话最权威的就是丧事的人主,岳凯旋的小舅子贾继英,他是贾淑兰的同父异母弟弟,在为岳凯旋盖棺前进行的“岳家子孙跪拜人主”时对岳家子媳嘱咐时说:“阎王叫人三更走,推迟不得到五更,你父亲给你们造下了这么大的家业,我希望你们能发扬光大,也让他在九泉安心,海润尽管受伤严重,但还是在今天起来了,这才是岳家的子孙,两个要求,一是希望你们弟兄三个团结一心,二是孝敬好你母亲,否则我不会认你们几个外甥。特别是海润,你父亲走了,这德玉泉成败在你,岳家的兴衰也在你,以后的担子重了,岳家百十口人,还有千余为德玉泉做事的人靠你去当家了,海明走的是仕途,你也算是官场中人了,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在你自己把握,多结交上面人物,对你的仕途应该有宜,适当的时候我也会向桂大人和董大人提出帮助你的,经商离不开官府的辅佐,以后记住这一点;海奎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要学会自立,你们两个哥哥要多敦促他。当然你们做好我要求的两点,我也会尽力为你们铺平道路的。”跪在“人主”前的岳家弟兄在听着贾继英的嘱咐,其实对“人主”的话最关心的还是跪在三个儿子后面的岳家的三个儿媳妇,岳海润的媳妇刘玉菊、岳海明的媳妇唐舒怡还有岳海奎的媳妇贾燕青,她们晓得这位更有财力的舅舅大人今天的话对岳家以后是有一定的分量的。“还有你们三个儿媳,孝敬婆婆、相夫教子是你们本分,各自的毛病都不少,大没有大样,小没小样。今天就不多说你们了,以后各自好自为之。”

这“人主”是晋中一带对亡者之妻娘家吊孝之人的称谓。岳海润的舅舅叫贾继英,祁县大德恒总号的财东,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行经徐沟到祁县时,行宫曾经设在“大德恒”总号,期间受到贾继英的隆重接待,他不仅沿路用红绸缎作地毯直铺到票号,而且还招待丰盛,博得慈禧赏黄马褂,亲书:“大夫第”三字,同时还出借给朝廷白银四十万两做为西走费用,慈禧太后甚为满意。从此,贾继英和随驾大臣桂月亭、董福祥或面晤或书信往来,交往甚密。慈禧太后也报之以李,下令将沿路收刮的银钱陆续存入大德恒票号,以致最后被慈禧召见,最后成为大清银行的行长,这是后话。

“人主”客房自然安排在西北院岳海润住处的客厅里,贾继英嘱咐完跪拜着的岳家子孙,岳家宗亲返回正院,“人主”验棺后,主丧宣布出殡开始,先宰公鸡后棺木盖棺,灵枢在众人的抬动下起驾出屋。此时寂静一片,这也是出丧前的规矩,盖棺到起棺前是不能惊动亡魂的。

抬出棺材,主丧吩咐岳海明和岳海奎拿着大锯剧断了下门坎,其实应该由老大主锯,因为岳海润身体不力,因此由弟弟代劳。

“起驾——!”随着主丧一声喊声,此时鞭炮阵阵,戏班子在列队前面边走边演戏,孝子队伍在后面嚎陶大哭,灵枢后,吹鼓手乐声阵阵,丧仗列街至数里而遥,远近观者熙熙攘攘。有诗曰:

宾朋杂沓男女哗,

笑声翻地哭声遮。

三个儿媳妇手拄哭丧棍,一个比一个哭的艺术,刘玉菊哭唱道:

泪满腮、

想亲人,

我的爹爹呀,

寻思起、

肝肠痛,

您怎么就留下我们走了呀……

唐舒怡哭唱到:

长吁短叹泪珠零,

我的爹呀,

儿媳妇我永远忘不了您的恩……

贾燕青哭唱着:

叫天天不应,

喊地地不闻,

我的亲爹爹呀,

曲弯弯幽冥路,

您要谨慎行……

三人似乎在比拟着这哭唱的水准,凄凉的声音让围观者听了也伤心置腹。众丫头各自搀扶着自己的主人,灵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排场的丧事。

这些媳妇怎么都这样哭啊,灵儿想。确实她没有听过,其实这一带叫哭丧,谁哭的艺术,谁哭的卖力,有以后的日子谁最好过这一说。三个儿媳妇是一个比一个相信。

岳凯旋的灵枢在三十二杠的抬动下走出了岳家大院,常家街起架前,岳家孝子在鼓乐声中绕棺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向观看的人群挥洒着碎银。这银子源源不断地从孝子们的手中抛出,足足洒了三千两还多。捡银子的人涌动着不停地低头弯腰,对这些穷人来说,有银子捡,主家让磕头那是不会在乎的。绕棺完毕,主丧喊到:“绕灵大起丧—”接着升棺起灵,出丧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景灵城环绕一周后,埋葬于岳家祖坟的那片开阔地上。

丧事仪式举行完毕天已昏暗了下来,岳家大院里,从墓地返回的岳家宗亲在岳凯旋的遗像前排队跪拜,为送走的岳凯旋上了最后一天的供餐。

  天渐渐地昏暗了下来,吵闹了多日的大院似乎宁静了许多。累了几日的岳家家眷们在各自丫头的搀扶下,拖着疲倦的身体陆续回到了各自的院落内。

发表于 2006-5-28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一段哭丧的歌曲算不算是山西的民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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