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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选 民 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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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4 23:28 | |阅读模式
     一个从国外捎回的漂亮真皮钱夹,里面竟装了一张根本不能在市场流通的选民证,倘按年龄称呼的话,选民证也当叫“大叔”了,“大叔”显见重新粘贴的痕迹且还像照片般过了塑。任何人兴许都会认为钱夹的主人若非民主意识极强,便是一个酷爱老古董的收藏迷。其实两者都不是……
    时间倒回到那个“阶级斗争天天讲”的荒唐年代,在外地教书的贺老师因吐血不止,便请假回老家吴家沟养病。抵家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生产队派人通知他马上到吴家祠堂开会.他刚迈进大门,便被几个膀粗腰圆的壮汉一把揪住头发,反剪双手押上了临时用几张桌子拼成的主席台。生产队吴队长顿时领头高呼“打倒坏分子贺某某”的口号,贺老师第一感觉便是夜蚊子咬木脑壳找错了人,为证明自个是大大良民,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学校刚发的选民证说,我可是有选举权的呵!吴队长一把将选民证抢走撕碎厉声说,还敢嘴硬!我问你,有单位开的路条吗?到队上报过到吗?贺老师咋晓得回自个家养病还有这些规矩,顿时便哑巴下来。那天晚上他被批斗大半宿,待吴队长宣布给戴上坏分子帽子交群众监督改造,一个个社员打着哈欠相继离去后,他方摸索着将撕碎的选民证一一捡起,被闻讯赶来的老婆扶了回去。
     这事说来也怪贺老师自己,你在哪养病不成咋非得回家养病?一个富农的后代突地在乡巴场冒了出来,既无路条又不到队上报到,那肯定是犯了错误,眼皮下的阶级斗争新动向吴队长不动真格才怪!不久,学校收到了生产队正尔八经盖了红疤疤的公函,尽管贺老师是校长知根知底的学生,虽是老党员却家庭出身亦不好的他只能在心里替学生鸣鸣不平而已!
     贺老师遭此打击后,病越来越重,终在一天监督劳动时昏倒田间,从此便成天躺在床上,吐血成了家常便饭。靠工分讨生活的老婆哪来钱为老公寻医问药,倒是一个不避嫌的好心人告诉了他一个偏方,说是用生石灰坨坨泡水澄清后喝疗效不错。万般无奈的贺老师权当死马当活马医,成天将石灰水当茶水饮。说来也怪,大半年过去后,贺老师的病竟奇迹般的好了。躲过一劫的他从此便听命般干起了庄稼活,纯朴的社员背地里仍管他叫贺老师。不过,他倒真的未丢教书本行,不过学生仅儿子一人而已!
      又是好多年过去,一直心存不轨的贺老师终于盼来平反冤假错案的日子。接到恢复公职通知的他立马赶到学校,好心的老校长劝他说,眼下文教系统正在着手解决老教师子女就业问题,不妨趁机让乡下的独子接班顶替,你仍可留在学校代课,你那另一半我可安排到食堂帮厨,一家子待在一块既彼此有个照应,又远离吴家沟眼不见心不烦!贺老师自是求之不得,回老家将儿子户口迁走,留下自个和老婆户口及无人住的空巢,带上全家和伤心地拜拜走人。儿子多亏老爸那些年“小班”教学打下的根基,接班后教书跟老爸一样亦特棒,且还自学拿了个本科文凭。老校长退休后,儿子当了校长,后一步步升迁当了教育局长,全家遂同儿子一道搬到县城定居。
贺老师在城里管接送孙子上学,老伴料理家务,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一天,他接到提供偏方的好心人捎来的话说,幺儿要结婚了,邀他回老家一聚。启程的头天晚上,他特意将儿子送给他的一个从国外捎来的真皮钱夹揣上,老伴笑他显摆,他回应说,怀旧!
     好心人幺儿的婚宴在宽敞的吴家祠堂操办,当贺老师赶到哪时,他正在门前迎候。两人手挽手刚迈进大门,忽听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大家安静一下,现我借这个机会给大家发选票和误工费,把勾勾画吆台就喝喜酒!贺老师见发话那人竟是当年在吴家祠堂给自个戴上坏分子帽子的吴队长,好心人给他说,眼下村里正选村委会成员,村主任候选人就是老队长的儿子,也是现任村主任。说话间,老队长至眼前,他瞄了一会贺老师后倒落落大方地说,还来了一位稀客,你两口儿的选民证还在我这儿呢!说完掏出两张选民证、两张选票和200元钱硬往贺老师手里塞。贺老师只是接了选民证,随即从钱夹掏出过了塑的那张撕碎重又粘好的怀旧“大叔”选票说,你当年撕那张选民证我还保存着呢!说完几个家伙便将塞到手中的两张选民证以牙还牙撕得粉碎。老队长脑羞成怒地说,好呵,你这个“还乡团”敢破坏选举!贺老师淡淡地说,你去告呵!吃错了药的老队长还真的把“还乡团”告了,上面派人一调查,不仅查出了吴氏父子贿选丑事,还捎带查出鱼肉乡里、侵吞土地款等诸多不法勾当,二人自然到了该去的地方。乡亲们顿觉出了口憋了多年的恶气,一个个痛快地说,还是贺老师厉害,撕两张选民证整进去两个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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