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寺 山自巍峨,水自无言。 出城往西,沿清澈的羊木河溯流而上,一路小道蜿蜒,沃土良畴,好一派田园风光。 路,渐行渐窄,山势也渐渐陡峭起来。半道上,有一处危岩悬空,突兀在苍穹下,仿佛摇摇欲倾。山崖色泽赭红,铁锈般透出岁月的风雨斑驳,崖顶绝壁上鸦群盘旋,厉声不绝,更显得天高云淡。 转过一座山峦,不经意抬头,猛然间,山崖上悬挂的一座古寺,飞进你被艳阳刺得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那样惊心动魄,好似刹那间梵音钟罄齐鸣,警醒红尘,恍然大悟。 拾长长的石阶而上,感慨前人的虔诚和毅力,在陡峭坚硬的崖壁上凿出这样一座颇具规模的建筑。 飞来寺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原来是供奉山崖边一块形似观音菩萨的巨石,因会理受佛教影响深远,民间普遍供奉观音,民间传说中,“石观音”有祛病消灾,福佑孩童的神奇功效,家中有痼疾沉疴之人,特别是生了疮、疥、癣、痢之类皮肤顽症,前往烧香披红,并膜拜观音,往往能豁然痊愈,所以民间又尊之为“癞子菩萨”。因寺庙地势险峻,形如凌空飞来而得名飞来寺,后来由一个姓樊的和尚发大愿心募化开建,经数十年才粗具规模。 原先的飞来寺是木、石建筑,整个寺院悬空而建,全凭铁索连接房梁和木料支撑基脚,建设难度极高,游人登临木楼,脚下吱呀作响,身上衣袂飘飘,眼前悬崖绝壁,往往有岌岌可危的战栗感觉。飞来寺的香火鼎盛,特别是每年农历二月十九、三月十九等观音会的时候更是香客众多,信徒如织。 比不上灵山寺的清幽雅静,也没有泸山光福寺的宝相庄严,更无法媲美恒山悬空寺的悬奇壮观,边陲小城,化外之地的小小飞来寺,却自有一股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的端严之气。坐寺观天下,眼前是白云苍狗,朗朗乾坤,耳畔是清风鼓啸,流泉淙淙。四季看层云雾霭,流岚落晖,晨昏观飞鸟投林,牧童暮归,头顶绝壁,脚踩悬崖,不敢高声,恐惊仙人。到这里小居数日,心胸会豁然开朗,思想会空灵深邃,身体会飘然欲仙,所谓神仙修炼之所,就该是在这样远离尘世的地方吧。 飞来寺主持释本智,曾是我的同窗好友,在本地,他的经历身世也颇具传奇色彩。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本科生,在当年可是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子,经过了从国营工厂,到商海沉浮,他却选择了出家为僧的人生道路,从此参禅礼佛,晨钟暮鼓,成了一个大彻大悟的方外高人。 以这样的文化底蕴和经历背景,他的境界自然远高于一般的出家人,禅房里到处堆放着佛、道、儒的典籍,佛学之外,对文学、历史、乃至风水、地理、阴阳八卦都广有涉猎。 我常常到寺里,听他讲禅论道,诉说我的焦虑和烦恼,感受那一份淡定和从容,甚至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相对,静坐,若有所悟。 他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其实,佛、道、儒都是先修自己的心,做到心念专一,正心诚意,先把自己做好,然后再去渡人,行道,教人。正如佛教的先出世修自身后入世的修大乘,渡化,利益众生。否则终不圆满。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先自己,后自己的家人,在然后社会上的众人。
出家不是消极逃避,真正的出家人,红尘才是炼心度生的道场。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将相所能为也。因为帝王将相征服的外在,而出家人征服的是自己的心,追求的是觉悟的人生。 有些话我似懂非懂,也没有出家的念头,只想在这清净安宁的地方呆着,喝一壶来自福建的小师傅可慧泡的功夫茶,偷得半日浮生,整理一下心情,荡涤一番灵魂,虽不能无尘无垢,心如明镜,却时时勤拭,也算是补拙了吧。 下得山来,回望古寺,山在虚无缥缈中,寺更隐在九天外,整敛妆容,,收拾心情,信步山路,重又走进那喧嚣浮华的凡尘俗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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