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通往古镇的机耕道上，两辆自行车在高低不平的碎石路上，一路叮当声不断。二人到了供销社的肉铺门前，幺哥刚下自行车，神刀张的徒弟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走到幺哥面前笑着招呼道：“老辈子，你来了？这是按师父的要求准备好的。”
幺哥见铺子里没有神刀张，便笑着问道：“二娃，咋沒看到你师父呢？总共是多少钱？”
二娃回答道：“师父刚才出去了，只喊我把这两刀肥膘肉拿给你，一共是八块一毛六。”
幺哥把装肉的篮子挷在自行车后架上，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了二娃，二娃边找补钱边说道：“老辈子，我就不陪您摆龙门阵了，铺子头还有活路没收拾好，您慢走！”
幺哥笑着说道：“你忙，我们也还有事情，大毛，我们这阵去供销社。”
幺哥和大毛刚进供销社，土特产收购点的杨大姐就看到了他，杨大姐立刻笑盈盈的迎着幺哥招呼道：“亲家，你真的亲自来接我姨妈嗦？可能要等一会才能到我这，要不你先回去，一会我陪小姨妈过去，要得不？”
幺哥笑着说道：“大姐，这啷个要得呢？说好的我来接你小姨妈，要是我这个时候走了，那不是显得我们的诚意不够。大姐，你小姨妈来的话，你让她在你这小憩一会，我现在去古镇街上买点东西，半个钟头后我再返回来，一定等到我返回来亲自接你小姨妈，大姐，拜托了！”
杨大姐见幺哥如此执着，只好笑着答应道：“亲家，那要得嘛，等会我小姨到了这里，我让她在这休息一会，去嘛，你先去街上。”
幺哥与大毛离开供销社，到古镇街上买好所需的物品，挷在大毛的自行车后架上。然后他盯着大毛说道：“大毛，你先把这些东西和肉拿回去，然后再去接张三娘，我在这里等杨大姐的小姨妈。”
哥与大毛骑上自行车，朝各自的方向而去，刚到供销社土特产收购点门前，幺哥已看见了杨大姐的姨妈。他立刻下车紧走几步，恭敬的招呼道：“刘孃好！我来接您和杨大姐去我家里。”
杨大姐的姨妈笑着说道：“大侄子，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哟，你硬是太讲究了，一会杨娟下了班，我坐她的车不就行了吗？”
幺哥笑着说道：“刘孃，您是长辈，来接您是我应该的讪。”
杨娟也附和道：“姨妈，我还要等一两个小时才下班，您坐亲家的车稳当些。我骑车的技术您又不是不晓得，一个人都遭过摔得鼻青脸肿的，你看嘛，手臂上的乌疙瘩都还在。”
杨娟边说边挽起袖口，在她姨妈面前晃了晃，随即盯着幺哥说道：“亲家，那就辛苦你了哟！”
幺哥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刘孃，那我们先回清江小院，亲家母，你下了班马上就过来哈？”
杨娟点头答应道：“好的，好的。”
幺哥的自行车后坐上，载着杨娟的姨妈，缓缓地向清江小院骑行，快要回到清江小院的时候，恰好同接到张三娘的大毛汇合。幺哥赶紧下车恭恭敬敬地喊道：“三娘！”
张三娘开心的答应道：“哎，幺娃子，你娃硬是会喊人了哟，喊得三娘心头甜滋滋的。”
老幺看着三娘介绍道：“三娘，这是刘孃孃，刘孃，这是我三娘。”
张三娘自我介绍道：“刘大姐，稀客稀客，我是田秀琴，来者是客您先请！”
杨大姐的姨妈同样自我介绍道：“大妹子，我姓程名晓芳，稀客算不上，前不久刚来过。这不，大侄子讲究的很，硬是要接到他家来过八月十五。不管是稀客还是常客，那就客不能压主，大妹子，还是你先请！”
张三娘立刻笑着回应道：“既是客，那就是以客为尊以客为贵，大姐，你是清江人尊贵的客人，当然是大姐您先请！这点礼数，清江人还是晓得的讪？”
杨大姐的姨妈也不甘示弱的说道：“大妹子，说到礼数，我更不敢忘了，流传千古的万年场古训，遇事逢人礼让三分，还是大妹子您先请！”
张三娘与杨大姐的姨妈，两个人 寒暄谦让了一阵，谁都不肯迈步先行，幺哥和大毛推着自行车，跟在张三娘她们身后更是不敢逾越半步。当幺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秋月挺着大肚子走出篱笆墙。远远地招呼道：“三娘，程孃孃，恕秋月有失远迎，请屋头坐！请屋头坐！”
秋月左手撑在腰上，边走边高高的抬起右手，比划着欢迎的手势，张三娘和杨大姐的姨妈，看到秋月快步的迎出了门外，两人同时惊呼道：“大侄女，慢点慢点，你在原地等我们就行了。”
两个人这回顾不了讲啥子礼数，同时朝秋月小跑过去，秋月看到两个人跑向自己。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三娘，程孃孃，别跑别跑，我停下来等你们。”
两个人毕竟上了一定的年龄，没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年长几岁的程晓芳停下后，双手叉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笑哈哈地说道：“呦喂，秀琴妹子，真是岁月不饶人，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两个人停下盯着秋月，同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们指着秋月的肚子问道：“大侄女，出怀这么厉害，怕不会是要生了吧？”
秋月笑嘻嘻的说道：“没那么快，还早着嘞，只不过我这是双核，看起来就要显得出怀一些。”
秋月一手挽着张三娘，一手挽着程晓芳，喜笑颜开地朝篱笆墙内走去。
二十四
正在对弈的刘三爸和李幺爸，看到张三娘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到棋桌旁。刘三爸盯着张三娘问道：“秀琴，你这是？”
张三娘微微地笑了笑，随即三分害羞七分玩笑的说道：“玉柱哥哥，奴家盼郎心切，不请自来来来了。”
张三娘模仿着戏剧里的腔调，把来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用右手握住左手放在腰间，侧身给刘三爸行了一个万福。刘三爸倒是见惯不惊，他好像是察觉到了啥子，因为幺哥给他提过一嘴，说是要给李老哥找个老伴。他立刻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大姐，请坐请坐！让您见笑了，秀琴年青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时不时的会没个正形。”
秋月看到刘三爸说没个正形时，有点像是在夸赞三娘的意思。她上前两步介绍道：“程孃孃，这是我三爸，我三娘您已经见过了，这位是我幺爸。程孃孃您请坐！我马上给你和三娘泡茶。”
程晓芳微笑着回应道：“刘三哥，您请坐！ 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我和秀琴妹子去江边摆龙门阵， 以免影响你和李大哥下象棋。”
刘三爸笑了笑，指着正襟危坐的李幺爸说：“大姐，再次让你见笑了，李大哥已经连赢了两盘，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哟，你看他这陈势，车马炮又将兵临城下，整得我是左右难顾应接不暇。”
李幺爸不苟言笑的说道：“刘老弟，你多少认真一点讪，你是在故意放水还是心不在焉呢？”
程晓芳瞄了一眼棋盘，同时也洞察到了，李幺爸那老神在在的神色。因为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个人都还没同自己打过招呼，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不知道老娘是开染坊的嘞。程晓芳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给李幺爸上点眼药，她盯着刘三爸问道：“刘三哥，你确定不是在放水？眼前这盘棋明明是你赢了，啷个说成是输了呢？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弃车炮六平五不就占了先机吗？”
张三娘看着程晓芳，好奇的问道：“大姐，难道你还深谙棋道？真是看不出来。”
程晓芳淡淡的说道：“深谙谈不上，只是我的父辈在三四十年前，为了这一纸楚河汉界，耗尽了家财万贯粮田百亩。但凡是川西坝子的爱好者，没有人不知道棋痴程熙聪，半步李御兵的说法。”
张三娘笑着说道：“大姐，江边凉快，我们去那边摆龙门阵。”
程晓芳跟着张三娘去了江边，李幺爸望着程晓芳的背影。喃喃的自语道：“难道是行家高手不成？看不透。”
刘三爸按照程晓芳的意思，只用了四个回合，便把李幺爸的帅将得来动弹不得。李幺爸紧盯着棋盘，再次喃喃道：“稀奇稀奇，高手高手。”
刘三爸盯着喃喃自语的李幺爸，笑嘻嘻的问道：“老哥哥，这回心服囗服了讪？假如你和程大姐过招，有没有胜算的可能性？”
李幺爸脸色涨得绯红，尴尬的说道：“这个不好说，要摆起杀两盘才晓得讪？”
就在刘三爸和李幺爸，私下议论程晓芳的棋术高下时，前院响起了大黄汪汪的叫声。幺哥迎出门招呼道：“张大哥，稀客稀客！”
神刀张笑着说道：“稀客啥子哟，经常都来麻烦你，今天我整了一个地笼子，走嘛，先放到水头去，肯定弄得到好东西。”
幺哥神秘的说道：“张大哥，我在江边早就放了地笼子，早上我还看到钻了几条黄辣丁进去，这几天正是 蟹肥虾美的季节，当然会有不少的好东西了哟。 ”
神刀张笑嘻嘻的说道：“呵哟，你老弟想到了我的前头去了，那这个还是放到水里去，多多益善讪。”
幺哥笑着说道：张大哥，你先喝口茶息一会，我让大毛拿到水里去要得不？那用着你张兄亲自劳神费力的哟。”
神刀张笑着说道：“老弟，图的就是那个感觉和乐子。”
神刀张经过刘三爸和李幺爸身边时，只是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走到江边的一处回水沱，往地笼子里放了一些猪肝猪肺，然后把地笼子抛进了水里。
在神刀张的眼里，刘三爸不过就是个过了时的人而已，就更不必说目前还是受到管制的李幺爸了。幺哥看到神刀张对两位老者的态度，他已经有不再与神刀张继续往来的想法。他没有陪同神刀张去江边，而是停下脚步，拿起水瓶笑着喊道：“三爸，幺爸，喝口茶，我给二老倒水。等会我再去给三娘和程孃孃拿瓶水过去，幺爸，您觉得程孃孃怎么样？”
李幺爸听到幺哥的问话时，表情略有尴尬的神色，见过世面和经历了各种坎坷的李爸，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幺哥。刘三爸见状，小声而又神秘的说道：“幺娃子，情况有点不妙，李老哥心里正吃着鳖闹腾的慌，你看他这别扭的样子，怕是好不到哪去。不过，我倒是觉得蛮好的，特别是那惊人棋术，这回的有些人，该不会要临阵退缩了哟？”
幺哥盯着二老，好奇的问道：“三爸，幺爸，啥子情况哟？”
李幺爸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无所谓的说道：“唉……这个有啥子大不了的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幺哥笑嘻嘻的说道：“三爸，幺爸，那我去请三娘程嬢嬢过来，沒问题嘛？”
幺哥没等李幺爸说话，放下手中的开水瓶，径直朝江边走过去。他微笑着喊道：“三娘，程孃，去那边人多好摆龙门阵些，两位前辈去那边嘛！”
幺哥有点像小孩撒娇的样子，一手挽着一人，朝刘三爸和李幺爸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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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4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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