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箫行（新韵）

龚尔思笑

发者按：这是三十年前写的长篇古风，所写全是真的。不少网友们觉得此篇可与白居易的《琵琶行》相比。发给井研朋友们一阅，从中体会古风的写法。

还记崇岗去采访，路遇大雨心着忙。迷雾四起山洪滚，寻着岩洞当歇房。
雨止云收太阳出，千山万壑绿苍苍。山陡路滑难行走，山畔夕照已苍茫。
举目四望唯林海，岭旷天高心发慌。忽闻天籁破空来，缥缥缈缈荡胸怀。
若有若无山涧水，如泣如诉猿啼哀。我觉此是洞箫声，附近必有吹箫人。
拄棍拖步循声往，越走越近声越真。好似清风扑面来，黄叶满天落纷纷；
眼前忽见林深处，几间瓦屋有横竖。暮霭之中阶沿上，老人吹箫神专注。
宛若袅袅青烟散，片云悠悠随风乱。又似扁舟浪里游，还如荷香飘两岸。
见我已至院坝里，老人止箫缓缓起。不声不响进门去，为我烧茶热水洗。
我见老人近花甲，满头萧萧尽白发。两眼炯炯寒星亮，身板硬朗如铁塔。
老人请我吃晚餐，玻璃酒杯老白干。猪血酸笋烟熏肉，斑鸠麂子肉美鲜。
我问老爹何处人，老人停杯只长叹。轻轻点头又摇头，似有无穷无尽怨。
我将情况先相告：老家四川贱姓廖，从小立下凌云志，张家口外读军校。
谁知毕业就转业，万山丛中教完小，今在永德县革委，四处奔波搞报道。
老人听罢笑开言：有幸天涯见乡贤。我是四川一学人，辗转东北求生存。
找碗饭吃不容易，后来参加东北军。警卫团里当士兵，荷枪实弹保安宁。
日军占领东三省，有枪不打意难平。后来移防驻西安，日寇进逼不稍闲。
官兵有枪无处放，泪湿枪栓夜难眠。难忘一九三六年，逼蒋抗日掀狂澜。
少帅指挥捉老蒋，临潼枪战我在前。消灭总统警卫排，直追老蒋到骊山。
月下崖缝擒总统，当仁不让我争先。自从少帅被软禁，东北军中起纷争。
同志战友遭遣散，流落江湖变姓名。万水千山行渐远，最后落脚在云南。
解放之后教小学，校长教师一肩担。深林寂寂高天清，常取洞箫寄幽情。
此箫随我四十年，定能和我共死生。我遇大雨空山寒，一闻箫声意欣然。
老人经历触心痛，本想安慰有何言！低头喝茶心摇摇，我请老人再吹箫。
老人起身箫入手，寒光闪闪如琼玖。低眉运气六指谐，忽如微风吹金柳。
山泉缓缓流云岭，清清悠悠林间走。辗转反侧不眠人，一缕月光窥窗牖。
又作茅檐一悬丝，风送林梢只颤抖。颤颤抖抖不闻声，但觉空山冰雪凝。
满屋烛光不摇曳，好似心跳已顿停。我疑老人已入睡，忽作霹雳从空坠。
千军万马峰拥来，阵前短兵无进退。似闻赤血呼呼飞，还似白骨寸寸碎。
惊心动魄气难喘，老人流下滚滚泪。不忍卒听箫声止，急为老人捧茶水。
老人挂箫淡淡笑，人世坎坷何足道。不见虎城暗杀死，少帅禁在台湾岛。
该挥刀时就挥刀，不闻一了就百了！闻箫使我已动情，闻言使我更动心。
人生真如叶一片，随风飘落不由人。千秋英雄知多少，谁人能不涕满襟！
清晨别却老人去，又闻箫声满山林。如鹤鸣于九天上，声泪俱下湿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