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的书跟谁有张力？
原创 王绍培
读过一些有关方方的武汉日记出外文版的文字，有几篇开头都是这样设问的：“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呢？不说两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戏仿鲁迅的笔法，把自己搞得真像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先生似的。
没有人来问我。我之所以也来谈方方，是因为方方在她最近的一篇文章里说，“我的书跟国家之间没有张力”。这里的“张力”，指的是矛盾、冲突、不相容。我同意方方的这个自我辩护——方方的书跟国家之间确实没有张力。那么，她的书跟谁有张力？我的看法是：跟官僚主义之间有张力。
方方60篇日记，我大致都浏览过，一般是临睡之前，或者梦醒之后，一目十行，读得并不仔细，可以说是“观其大略”，不求甚解。留下的印象主要计有两点。
一点是，方方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屈原有诗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罗素也说他“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古今中外的文人、知识分子、作家、艺术家等等，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有悲悯的情怀。正如音乐家是人类的耳朵、画家是人类的眼睛，作家则是人间疾苦的感觉器官。方方也不例外，她对人间的疾苦也有不可遏制的同情，这无疑是她成为作家的前提条件之一。作为作家，作为一个身处疫情最炽烈、并因此被封了城的武汉作家，耳闻目睹一幕幕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发生，方方受到的震惊、震撼之深、之重，无疑比普通人尤甚。
顺便说一句，正是对苦难悲剧的不能自拔，导致方方的日记一直按照这个“苦难惯性”写了下去，她相对忽略了光明的、乐观的、积极的一面。比如说，她对中国抗疫后期的优异表现着墨不多。应该说，在武汉封城、湖北封省之后，中国政府与执政党迅速举全国之力，集中大量的医护人员、各类物资，驰援湖北包括武汉，魄力之大、行动之坚、成果之显著，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早期的行为导致了疫情的扩大和蔓延，那么，封城之后的作为则把灾难造成的损失减少到了尽可能小的程度，这一点对比一下后来欧美等国的疫情就更能一目了然。
在战役后期的过程中，我们的医护人员、快递小哥、清洁工人、基层社区的干部群众，城市志愿者……等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他们的生命与汗水的付出，灾情不知道要深重多少倍。这其中也有官员的贡献。官员也是人，官员因为职责所在，出生入死，也是抗疫后期取得优异成绩的“关键人物”。抗疫后期的表现与成绩，老百姓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因此也化解了对一些官员前期工作的不满。方方对这些相对忽略，她甚至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这跟老百姓的认知是有落差的，也难免会给一些读者一种选择性描述的印象。这是方方日记的不足之处。
另一点是：方方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新冠病毒的出现，首先当然是天灾。但同时是不是人祸呢？恐怕也是人祸。如果早期不是有人隐瞒真相、封锁消息、甚至编造谎言，那么，防范新冠病毒的工作完全有可能提前十几天甚至几十天展开。早几十天跟晚几十天，结果有霄壤之别，很多人、很多家庭就将幸免于难。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够想明白的逻辑。按照这个逻辑，方方自然要问责，自然要求有人引咎辞职，自然会不断强调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方方这种执着与较真，这种不依不饶的韧性，难免会叫某些官僚心惊肉跳吧。
有此两点，不难发现，方方跟人民之间没有张力，方方是人民的方方。方方同情每一个武汉人、每一个湖北人、每一个中国人的命运。“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人肩上，就是一座山”，这是她的金句，是她关怀每一个小人物不幸遭遇的形象表达。她的文字一直在伸张人民的正义、一直在申诉人民的权力、一直在维护人民的利益。从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我赞赏方方寻根究底的较真，如果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较真到底，下一次灾难来临，惨遭不幸的可能就是你我了。
方方站在人民一边，这是毋庸置疑的。她跟人民、也就是跟我们这些老百姓之间没有张力，那么，她跟谁有张力呢？她跟官僚主义之间有张力，这个张力甚至可以说非常强劲。因为正是官僚主义贻误了战机，正是官僚主义们的假大空，导致了疫情的扩大与蔓延。问责，就是要问这部分官僚的责。这部分官僚因此对方方又恨、又怕，不难想见。
为什么说方方跟国家之间没有张力？因为导致早期错误决策的是具体的某些官僚，而不是国家、不是政府、不是执政党，不是中国更不是中国人。我们能够把这些官僚跟国家、跟中国、跟中国人划等号吗？显然不能。因此，问责这些官僚不仅不是问责国家、问责政府、问责中国人，反而是要厘清关系，将这些官僚跟中国人进行切割，他们是中国人中的害群之马，正是这些人的存在，让很多中国人受到了不白之冤，让中国以及中国人成了这些官僚的替罪羊。
方方的日记写作在60篇之后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欧美等国的疫情才刚刚开始爆发。有些人以调侃的口吻要方方去写写“纽约日记”、“伦敦日记”、“罗马日记”之类，似乎有意要挑战一下方方，看看她是不是也“专门”选择描写消极面。我想如果方方真要继续写作，按照她的敏锐觉察能力和严谨思考逻辑，她势必会追问，在中国人民成功地控制了疫情、为全世界争取到了两个多月时间的情况下，是谁浪费了两个多月的宝贵时间？这甚至是一个更加严重的过失：已经有了武汉的前车之鉴，这些国家为什么仍然没有警觉、依然没有及早防范呢？在中国控制了疫情之后，这些国家的所作所为对疫情在本国的蔓延、在全世界的扩散，难道不应该承担责任吗？
换句话说，方方出现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她都将仍然是站在人民立场上发言的“人民的方方”，仍然将是跟官僚主义之间充满了张力的方方。从这个角度讲，方方的武汉日记外文版的出版发行，意义是什么呢？这本书会成为某些西方政客向中国索赔的证据吗？这本书会成为海外民粹主义排华仇华的诱因吗？不会。它的意义是，启发、引导各国人民对本国官僚主义进行反思与批判，问题显而易见：尽管文明不同，文化不同、体制不同，但官僚主义的祸害是相似的。
西方国家的那些政客们与官僚们，倒是比一般民众更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也理所当然地玩起“甩锅游戏”，嫁祸于中国，以此推卸他们的责任。典型的例子有特朗普等人，他不止一次以污名化的手法转移关注焦点，成功地把美国老百姓的注意力转移到中国以及中国人身上。还有一些政客鼓噪、指控中国，乃至要求赔偿，也成功地把老百姓跟官僚主义之间的张力、矛盾，转化成为国家之间的张力、矛盾。部分头脑简单的民众，在这些政客们的操弄之下，果然上当受骗，不知道主要矛盾是人民与极少数官僚之间的矛盾，居然把怨恨发泄到方方头上，似乎正是方方日记为西方嫁祸于“中国”提供了某种证据。全世界的官僚包括中国的官僚在所谓“带节奏”这一点上玩得真可谓是炉火纯青，把本属于各国人民跟各国某些官僚之间的矛盾，转变成国家矛盾、民族矛盾、种族矛盾、文明矛盾……等等，对此，明眼人不能不察。
因此，必须非常清晰、非常明确地强调指出，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敌人是病毒，武汉人民、湖北人民、中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都是受害者。如果说病毒的危害被人为的放大、加剧，那责任人是某些官僚们，这些官僚中国有，美国也有；亚洲有，欧洲也有。全世界的人们应该占到一起去追究这些官僚们的责任，不应该把那些犯下错误、必须负责的官僚们跟某个国家的老百姓划等号，让受害者为天灾人祸买单，更不应该让人民相互指责，乃至指责本来是替人民讲话的人——方方。
此外，我还认为方方不应该把“极左”之类的标签一概而论地贴在一些批评她的人身上。这些批评她的人中不少确实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是格外珍惜民族尊严的人，是希望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的人。他们当中不少人是新冠病毒的受害者，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他们只是一时没有厘清平民百姓真正的对手是官僚主义分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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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13 01: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