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满满，乡愁慢慢，乡愁漫漫

中国雅茶

乡愁满满，乡愁慢慢，乡愁漫漫

再见，余光中先生！ 2017年12月14日，著名诗人余光中病逝，享年90岁。这位在梁实秋眼中：“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的才子走了，这位写下《乡愁》，让无数人泪洒学生时代的诗人走了，浓浓淡淡的乡愁，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成了我无时不在的呼吸，这解不开的乡愁啊，是雕刻在我心头的一道深深的痕，永远挥之不去， 今天读他的诗，就是和他最好的告别，鸡犬相闻之声，炊烟袅袅之景，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道出无数人对田园生活的眷恋，回乡慢慢卸下乡愁，离乡慢慢装满乡愁，异乡慢慢积淀乡愁，只要心系故乡便会乡愁满满，乡愁慢慢乡愁漫漫。

翻开读书时的旧课本，沉睡在光阴里的书香一瞬间将我覆盖。《乡愁》文字简静美好，拙朴醇厚沉静从容，不繁文缛节不喊口号不唱高调，天性自然乡愁自然人性温暖，老课本中的乡愁文字，来自源远流长的汉语，一字一意象一词一乾坤，清气四溢意蕴深长，美好的文字永远是温润的，有乡愁有情感有力量的，看来只要离开家乡就要与乡愁相伴，乡愁是离家出走必然产生的情感，家有多远乡愁就有多浓，乡愁是永恒的，奇怪的是却没有“城愁”这个词，一个人在城里不管住了多少年，离开这个城市后，也可能产生怀念，但却仍然上升不到乡愁的高度，也许城市与乡村就是两个不同地方，拥挤冷漠虚假的城市难以承载情感，安放灵魂，一栋火柴盒一样的楼房，或许就不值得怀念。乡愁，是一根联系我们与家的丝带，有了乡愁我们才拥有剪不断的感恩之心，有了乡愁我们才有在外打拼的精神寄托，有了乡愁我们才会在失意后继续奋力前行。

城市的喧嚣被客车甩在身后，请假返乡的心情急迫里带着轻松，行囊在肩一册随行，诗人说近乡情怯许是久别所致，而我每次归乡荣归没有，只是打电话让孩子开车接我，经常轻装简从而回，却没有一次“怯”的感觉，于是常常打趣自己缺少诗人气质。光阴的河流中，总有一些东西会留下来，比如乡愁智慧，悲悯仁义，善美和爱，人与天地万物的脉脉情谊，都在古老的书本里，秋树婆娑月影在望，有炊烟有晚露，伴着月的清辉在不经意间触发了诗兴，原来诗歌就在这乡村近晚的炊烟里，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到了浓得化不开的程度，近处打工下班的车流多了，像归林的倦鸟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高速路出口下车，想体验久违的乡野暮景，一切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笔下多次出现的故乡小村依旧静得像一幅画，四野平旷蛩声入耳，西天最后一抹晚霞把色彩随意在天幕上挥洒，似是倾尽一日的力量试图留给我渲染极致的印象，浓墨重彩的大写意在乡人匆匆的行色中不讨巧不媚人地铺排着，放牛归来的大叔，披一身晚霞，鞭声吆喝与羊咩犬吠相应和，处处自然时时有趣，我仿佛天外来客与这些真正的自然之子格格不入。放下行李，在母亲在世时常座的石头板凳上小憩，凉意袭人心中却备感温暖，那是对家的渴望是温馨的怀旧，是历经沧桑又长久疏离的感慨，兼有对功利太盛一味求生计的城市生活的不满。

摸摸平滑的纹路，嗅嗅苍翠的青苔满怀情意，他们像故交等待着我的到访和归来，不嫌弃我的仆仆风尘长时间的不通话，青衣江边柳是上了年纪的时光记录者，应该存有我曾经水中摸鱼、河岸照影、树顶掏鸟蛋的儿时印记，也不会忘记我清明时给他留的伤痕，春来为他吹奏的柳笛音、夏夜在他怀里听到的乡情野闻，站起身摸一摸粗糙的树皮，为他的隐忍无语叹服良久，亲手栽的黄桷兰白如今我已抱不过来，他的身下有我捉蚂蚱和蟋蟀时跌跤的印痕，也有割草时用镰刀在他身上刻下的符号，那一年没上大学和父亲怄气时的泪珠似乎也还在，飘舞的叶片似是声声召唤，唤醒我的记忆，带我回味那青涩的过往，哥姐们的笑声、母亲的唤归声在空气里酝酿，跟清风应和，沉浸在玩耍里、投身于抓鱼打鸟中的我不舍离去，而她们的呼唤化成了线，我变成了恋家的风筝身不由己地飞回来了，灯亮了家成了温馨的壳，这壳里有爷爷的旱烟光，爸爸归来的疲惫身影，母亲在灯下缝补时墙上的留影，变成清晰的画，在脑海里映过，在田野的寂寞和夜幕的纯净里放大，我告诉自己，于这一切这一刻，我不是过客，也不是看客我是个归人。

故乡不但为人提供了生存的家园，更为重要的是，为人提供了真实情感的安实依托，唯有在乡村生活，即使贫穷得揭不开锅，但情感仍在漫延，灵魂仍在飞翔，人格是完整的，阳光的味道似与城市里的截然不同，那里面有我舍不掉的亲情和化不开的故乡情结，菜已上桌，酒瓶已开启，茶也正浓，推杯与换盏间放开了束缚良久的心胸，这时候肝胆相照心底无私，那是在牢笼般的钢筋水泥和豪奢霓虹下体验不到的，那是放纵了身心投入天地宽阔里的惬意和自适，不再有尔虞我诈，远离钩心斗角，抛开繁琐应酬，随意且尽兴，多年来对故乡的渴念在这一刻得以慰藉，但相见也预示着告别，我不知道一旦离开故乡的怀抱，谁能为我梳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好让我在故乡宁谧的时空里永安我的魂灵，乡愁产生于距离，距离扩大了想象空间与神秘美感，但乡愁的实质却来自乡村与心灵的契合，乡愁是对乡村整体生态的缅怀，从人到物再到近水远山，云霞星空，那里有一个完整的自己，乡愁是一个个无序闪动的温暖画面。那些音容笑貌，老树池塘，凡是能在不经意间闯入心的镜头，都是心灵成长的节点，乡愁是生命成长的重要参照，那个日出山脊，月落树梢的地方恒久不变，让人感到自己在空间中的位置是那样安稳。

每次回家时经过的老树、石头、坡头、灯光都在情感中重复为心理标记，让路在心灵中延伸，乡愁是一种舒服的在家感觉，那里的围墙围出了一个个小家庭，却围不住邻居的往来，红白喜事就是全村的悲喜，村庄连着田地，田地连着山野，山野连着云天，那是能时刻感觉到的云水家园，也只有这样的家园才叫家园，在过去的四十年里，城市一直在膨胀，人们在欲望的膨胀中差不多骚动了皿十年，在兴奋新鲜中翻飞，却全然忽视了乡村的存在，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城市，梦想在欲望的一次次满足中又一次次跌落，当无奈地回首远望，才发现在民俗与传统的失落中，在年轻人能人的流失中，在对土地田园的冷漠中，乡村成了一个空壳，家园差不多丢失了，才发现拥挤冷漠的城市大多是一个挣钱的地方而不像家园，乡村虽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却更适合居住，故乡是家园却挣不到钱，城市能挣到钱却不像家园，也许这就是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的困惑。〈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