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辉:“公安派”名列第二的发起人
——致四川省江夏文化研究会专稿
·李寿和·
今春,在深圳喜逢晚明文坛名人黄辉(慎軒)第16代后裔、研究黄辉的四川省江夏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黄格铭先生。鄙人因毕生致力于晚明文坛著名的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和他们领导的文学革新派公安派研究,对三袁挚友黄辉早有钟爱和推崇。现闻听黄氏后裔近年为弘扬家族和民族传统文化,在当地市县政府支持下,在黄辉家乡西充县、南充市以至四川省,发起了有关黄辉一系列文化宣传活动,并拟在黄辉故里西充县黄家沟村兴建大型黄辉文化公园,深为振奋和欣慰。
据黄先生陆续传来的图文和视频资料,看到了四川方面一系列宣传黄辉的亮点:如“一门三翰林,父子两帝师”(黄辉父黄希正、黄辉四弟黄韑与黄辉均为进士而入翰林院,黄希正与黄辉还先后为万历帝与光宗老师。)“诗书双绝”(翰林院中诗文推陶望龄,书画推董其昌,黄辉则诗书并称。)“从今诗苑书坛史,记下东坡第二人”(同样“诗书双绝”的前贤苏东坡亦是是四川人,黄辉当为东坡第二。)其中也有资料提到了“黄辉与公安派的主将陶望周(望龄)齐名”,等等。
对此我还可以补充一个新近发现的“三绝”之说:黄辉同时代的江西南丰人朱玺在《刻黃慎軒先生藏稿紀》一文中说过:“蜀有苏子瞻(东坡)、楊升庵(慎)兩先生名重千秋,其著述种种,刻布宇內,几為二絕。厥後有黃慎軒先生,可称属三絕矣!”(据台湾张觉明新著《晚明公安派副帅江盈科研究》)
不过以上这些还不是黄辉最重要的,他最重要的是参与发起了公安派文学革新运动,与三袁同为是公安派领袖,不仅仅是“与公安派的主将陶望周齐名”的问题,而是最早与公安派首倡者袁宗道肩并肩的发起人,陶望周还居其后。
鄙人多年前就在拙著《三袁传》(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不少章节中,以大量的篇幅多处写到了黄辉,对黄辉在公安派中的地位早有认证。因该书出版已近三十年,目前一般读者难以读到。现特摘录《三袁传》有关章节,呈江夏文化研究会同仁参考,并与爱好黄辉的读者们分享:
《翰林院中“力排”王、李的伯修(宗道)——公安派运动的发端》一节:
中郎(宏道)去吴县上任后,伯修在翰林院一边精心供职,一边潜心研究文学。此时“正王(世贞)李(攀龙)词章盛行之日”(清光绪本《荆州府志·袁宗道传》)。伯修对王、李之流“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一字一句都要抄袭古人的风气越来越感到不满,于是就“在馆中,与同馆黄辉力排其说”(《明史·文苑·袁宏道》)。
《崇国寺葡萄社——公安派队伍的形成》一节:
三袁汇集京师,是他们兄弟在京师文坛上一次共同切磋、大显身手的极好时机,特别是中郎这次任教职,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官卑心亦瑕”(《已亥元日晨起》),不像在吴县任一县父母时公务缠身,这就有了充分的精力从事文学活动。于是,一个由他们兄弟发起和领导的著名文社——崇国寺葡萄社诞生了
崇国寺,是座建于元代的寺院,位于城北,古朴幽雅,并有一块花草茂盛的葡萄园,是三袁最爱游玩的地方。······这年夏天某日,烈日高悬,崇国寺却气候宜人,特别是葡萄园里葡藤垂天,绿草如茵,一片阴凉。三袁兄弟偕同黄辉、方子公等共七人,欢聚于此,葡萄社大概就是这时成立的。顾名思义,葡萄社以葡萄园而得名。
《从葡萄社社友到公安派成员》一节,在首次集体列出了除三袁以外的19位公安派主要成员,其中黄辉条目:
黄辉:字平倩,一字昭素,号慎轩,南充人。万历十七年进士,与伯修同为翰林院编修,充皇长子讲官,是伯修最亲密的朋友。《列朝诗集小传》中记载他与“伯修、中郎兄弟,研穷性相之宗,所至游览山水,寻访禅衲,虽居华要,有道人云水之致。”小修则更清楚地记载过平倩与他们兄弟间的交往和平倩的诗文:“戊戌(万历二十六年)之冬,伯修、中郎皆宦都门,予入太学,平倩从蜀来,聚首最密。中郎作诗,力破时人蹊径,多破胆险句。伯修诗稳而清,平倩诗奇而藻,两人皆为中郎所转,稍稍失其故步,读此诸作自见。惟字法愈出愈奇,决当为本朝第一。”(《书方平弟藏慎轩居士卷末》)
《伯修的暴亡》一节:
伯修在中郎、小修南下后,因积劳于十一月初四(万历二十八年)暴亡于京师。早在一年前,中郎就劝伯修要注意身体。他逝世的前几天,京中刮起了大风,他本来已觉身体不适,但照常入了宫,回来后就染病了。逝世当天,他还强撑着身体入了宫,终因过度劳累,从宫中一回来就倒地而亡了。伯修的丧事全由京中的朋友们料理,特别是黄辉尽了很大的力。
《小修避居玉泉山中》一节:
小修在玉泉的第三年(万历四十年)六月初四,完成了一件使他十分心安理得的事——即在堆蓝亭处增修庵堂,把伯修、中郎以及他们生前好友黄辉、雷思霈的灵牌供奉于一堂。小修命名为“柴紫庵”。这之后,小修“每日辰起净名堂中,阅龙藏。午至幻霞洞清坐焚香,晚登堆蓝亭看山以为常,意甚乐之”(《柴紫庵记》)。
距《三袁传》面世十多年后,我应邀去韩国釜山大学中文系作三袁专题演讲,准备了个演讲稿《从袁宏道、三袁到公安派——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道奇观》(打印本,在釜山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班散发),将公安派看成一道星系,其中《三袁身旁的另两个亮点——黄辉与江盈科》一节中,对黄辉在公安派中的地位有了更高的认识:
当我们的目光越过袁宏道这颗巨星和三袁这个三子星座,投向他们身后这个灿烂星系时,一时竟有点眼花缭乱。不过稍一定神,我们的目光又会被三袁身旁的另两个亮点所吸引,他们是公安派两位值得专门一书的重要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公安派的另两位领袖圈内的人物——黄辉与江盈科。
······黄辉与江盈科,一个在公安派发起时站在宗道身边,一个在公安派树旗时站在宏道身边,从他们的功绩讲,他们应该与三袁一样称为公安派的领袖。历来的研究者说起公安派就习惯的说起三袁,往往忽视黄、江这两位重要人物,这是不妥的。
而到了与黄格铭先生喜聚深圳之际,我正在进行一部为公安派整体立传的新著《公安派传》的写作,对黄辉有了更准确的定位,收集了更多更全面的资料,并已写出了黄辉专节初稿:《公安派名列第二的发起人——黄辉》。因篇幅稍长加之尚未定稿,此专节就不摘录了,但本文援用了此专节标题。
最后应介绍一件黄辉留在三袁故里的珍贵文物:公安县1989年发现的两块砖刻《明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袁公(宗道)圹志》,正是出自黄辉手笔,书文并茂。文中记叙了与三袁的交往,正好映证了以上所举的一些史料:
年十月初六日,厝先生於故居之長安里,而余適至,若有待焉!遂略述其官閱世系而為之志曰:余交伯仲,识伯子最先。性命要領,伯也实启其鑰。自余识
伯子來,东华之讲,石渠之直,每出入必与伯子俱。暇則射堂之月,西山之水,每遊必疊骑而去。伯子所与交皆奇杰士,余用得遍识。所谈皆性命至语,一時贤士大夫竞为名理者,伯子倡也。余晚始交公二弟,欢重于骨肉。伯逝時,值二弟皆归里,独余在,经纪其事。及余西归,道玉泉,复值伯蓑期,仲來谓余曰:弟妇初春梦伯如束裝者,谓大人曰,若黃平倩不至,儿不行。大人泣谓黃太史去此不远,仲可往请。以今事验,若合契,所谓沆交也。
文中处处可见黄辉对三袁特别是宗道一往情深,令人感佩。此砖刻现存三袁故里博物馆,拓片陈列于公安一中校内三袁纪念馆。我本人保存有拓片一份,已将照片呈送黄格铭先生,这正可陈列于今后的黄辉公园等处,将更为光芒四射的黄辉再添一份光彩也。
2017年夏末,深圳前海湾之凯旋城寓所
(作者系原湖北省炎黃文化研究會公安派文學研究會理事長,现为广东省属國家一級作家,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