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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戥嫠哿凼

长篇奇幻小说《驭梦录》(推荐至川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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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5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 群体的出卖 自空雨花失踪后,殷拿云就一直担忧,后来看见溟虎剑出现在谢翼行手里,他的心就更放不下了。他感觉空雨花的下落与宫主有关,只是没有什么凭据,鼓不起勇气来问谢翼行。被溪水逼到高地上后,他东看西瞧,欲从谢翼行的房间里瞧出点端倪来,却也了无所获。羽警烛来此不到一日,已让隼翔宫损失了六七十号人。照这样下去,隼翔宫迟早要成为一座空城,不留下任何活口。如今听了谢翼行的言语,殷拿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是不是真要我们数百人死光死净死绝,宫主你才会放弃你这种盲目乐观的态度?” “大胆,你竟敢如此和我说话。”对一个弟子,谢翼行可就丝毫也不客气了。 “在死亡面前,大家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和低贱。面对死亡,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何况我说的这番话在情在理!你扪心自问一下,在与羽警烛相抗的过程中,你何曾为大伙考虑过?你所想的仅仅是你自身。在第一层‘固金汤’屏障面临被攻破的危险时,你首先做的就是赶紧为自己加上第二道屏障。身为一宫之尊,危急关头只想着自己而置他人于不顾,这要说出去,别说其他城主、宫主要耻笑,就是我这个弟子都为你脸红。”除死无大事,殷拿云豁出去了。 谢翼行一向高高在上,只有他训斥别人,哪有别人顶撞他的?当下就被殷拿云这番话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殷拿云这番话也正是大多数人心里想的,他们都认为殷拿云说得痛快,于是都把不怎么礼貌的目光投注在谢翼行身上去。此时,外有羽警烛这样的强敌,内部又是一副众叛亲离的态势,谢翼行焉能不气?当即墙然一声拔出剑来,喝道:“你找死!” “宫主你不亮剑还好,一亮剑就让我就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谁都知道,这溟琥剑是我兄弟空雨花的兵器,它怎么会跑到你手里去呢?” “这剑是空雨花自己献给我的。”谢翼行白天也是这样给羽警烛说的,所以毫不慌乱,很顺理成章地将那个谎言照搬过来敷衍殷拿云。 “他为什么要献剑给你?”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讨好我吧。” “那我就更不解了。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去讨好任何人。如果他要讨好你,早就把剑献出来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这一层可以暂时不予以理会,还有几处疑点却不能不说。昨天晚些时候我还见到溟琥剑挂在他腰间,大概半夜之后他就失踪了。如果真像你说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将剑献给你,那么它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献的?若说是在失踪前,那么,当他失踪后我么来向你讨主意时,你断无理由对一个刚刚献了宝物给你的弟子的生死漠不关心。若说是在失踪后,宫主你早晨却又丝毫没有提到他,这在情理上似乎又说不过去。所以,无论他是不是献了剑给你,无论他是在失踪前还是在失踪后献剑给你,总之,溟琥剑究竟是怎样到你手里的,这中间肯定有许许多多的蹊跷。” 殷拿云虽然是在推测,却说得八九不离十,这着实让谢翼行心惊肉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谢翼行佯怒道:“你干脆直接说是我抢夺了溟琥剑并且让空雨花消失的好了。” “即便在‘第八奇人’羽警烛眼里,这溟琥剑也称得上神兵利器,那么,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见其而生觊觎之心,也不足为怪。”殷拿云这句话一出,谢翼行想要再为在为自己开脱,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谢翼行心想:“糟糕,我刚才那句话说得不明智。这小子是个聪明人,知道打蛇随棍上。”说道:“你是打定主意要栽赃我了?” 殷拿云又抛出一句话,让谢翼行陷得更深,“溟琥剑你已经得手,我雨花兄弟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你就放了他吧。” 谢翼行这一回可是动了真怒,说道:“你休要不识好歹,口口声声诬陷于我。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和你东拉西扯。说句不入耳的话,就算我把空雨花怎么样了,你又能奈我何?” “宫主你总算把肺腑之言吐出来了!这隼翔宫本来就是你的天下,你想耍横就怎么耍横。这也由得你。只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究竟将我雨花兄弟怎么样了?” 老实说,殷拿云这话有点强词夺理,甚至是胡搅蛮缠,但因为众人已经对对谢翼行没什么好感,所以他们还是站在了殷拿云一边。不仅“隼翔十鹰”的其他几位附和殷拿云来,还有其它一些人也跟着帮腔。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谢翼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觉得很冤屈:“假如没有我拚死抵抗,还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羽警烛手下呢。我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样报答谢某么?” 鹘部的一个教席说道:“羽警烛好像不是冲我们而来,我们都是被拖累的。” 这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击中了谢翼行的要害,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理由来为自己辩白:“羽警烛也不是冲谢某而来的。” 那个与空雨花有过节的樊洮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羽警烛是来找空雨花的,为了隼翔宫的平安,宫主还是把空雨花交出去吧。”他岂会在意空雨花的生死,落井下石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另外,他这样说,也明显表示空雨花在谢翼行手里,对谢翼行当然毫无好处。事实上,这句话也没有什么新意,开始就有一个教席这样提议过,只不过樊洮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提及此事,更容易让众人接受,似乎交出空雨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樊洮的提议自然立刻得到大多数人的响应,只有少数人除外,比如谢翼行、殷拿云和“隼翔十鹰”的其他几位。 谢翼行还一本正经拼命为自己叫屈:“你们怎么如此不明事理,非要认定空雨花在我手里呢?” 而殷拿云也几乎立刻高声反对:“明摆着羽警烛不怀好意,我们怎能把雨花兄弟往火坑里推呢?” 有人说:“羽警烛找的是空雨花,我们本就不该受牵连。空雨花在隼翔宫多留一天,我们就多一天不得安生。将他交出去,正是永绝后患之举。” “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及别人,隼翔宫的人今天都怎么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牺牲少数以成全多数,不应该叫一己之私,而是任何有理智的人应该想到的和应该做的。” 殷拿云愤然说道:“如果你是这‘少数’,你会怎样想?而且,多数人就可以决定少数人的生死吗?” 樊洮说道:“殷师弟此话乍一听没错,但就目前而言,却稍嫌迂腐。与其让隼翔宫成为死城,不如就交出空雨花。你也看见了,现在大部分人都赞成我的提议。我想,假使让空师弟自己来选择,他也不会反对。而且,我记得羽警烛说过,他不会为难空师弟。羽警烛是梦幻大陆‘第八奇人’,空师弟跟了他,兴许还有说不完的好处呢,比呆在隼翔宫强多了。” “这样的话亏你有脸说得振振有词。总之,有我殷拿云在,你们就别想让我雨花兄弟变成你们和羽警烛讨价还价的筹码。” 樊洮轻蔑地一笑:“说句不好听的话,殷师弟你能阻挡住谁呢?” “有无能力阻挡,那不在我考虑之列。樊师兄若认为自己有些斤两,不妨高视阔步从我身上踏过去。”殷拿云对樊洮已经没有一丝好感,所以发出了挑战。 “隼翔宫已经倒下不少人,再多一两个死人好像也算不得雪上加霜。”樊洮本来就嫉妒殷拿云在隼翔宫的地位,曾经毫无道理拿空雨花出气,结果却反在空雨花手底下吃了亏,一直怀恨在心想找回场子。今天形势对他非常有利,见殷拿云不识时务竟然主动叫阵,正中下怀,打定主意要让殷拿云立刻尸横就地。 虽然这些话的前提是空雨花在谢翼行手里,谢翼行暂时还不能置身事外,但看着众人将矛头对准了殷拿云,谢翼行还是很高兴的。眼前的局面越混乱,对他就越有好处。在他看来,先前众人的言行,简直可以称之为内乱。如果能将“内乱”时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解除,那么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去想办法对付羽警烛。其实,说“对付羽警烛”有点言过其实,准确的说法是怎样从羽警烛手里保住性命。 而其他人听到“死人”二字,不由心里一紧,想起羽警烛的进攻是间歇性的,上次进攻已经过去多时,他可能又该出手了。正所谓强敌未去,危机犹在。他们的猜想很准确。几乎在他们刚醒悟到这一点时,羽警烛的新一轮进攻就开始了。这一轮进攻不是由羽警烛直接发起,而是借助于隼翔宫内部人之手表现出来。 那些死于寒意的隼翔宫的人一直僵硬如铁的躺在冰面上,本来应该没有什么作为。或许他们不甘心被忘记,所以一个个重新站立起来,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提醒往日的同伴他们也是隼翔宫的人,曾经在这里活生生地存在过。他们就是一支支人形的蜡烛,整个身躯被怪异的火焰包围着。火焰似乎是透明的,又似乎是七彩色的;似乎是冰凉的,又似乎是炽热的。他们燃烧着,朝高地围过来。每前行一步,就在冰面上熔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也熔起大团大团水气。这些水气蒸腾开来,直接上升到“固金汤”屏障,遇冷而又瞬间重新凝结成冰。不消片刻,屏障上就挂满了冰。冰的形状大致相同,都是长长的,尖尖的,在星光月影之下闪着冰冷的光芒,像一柄柄利剑。它们悬挂在屏障上,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死了的人不可能活过来,这一幕当然又是羽警烛捣的鬼。以羽警烛的手段,早就可以终结隼翔宫内所有的生命。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猫戏老鼠似地不断变换着花样消遣着敌手。看着头顶那些摇摇晃晃的锋利冰剑,众人明白自己的性命随时都可能断送,他们也知道,羽警烛的用意也就是要让他们产生畏惧之心并从中获得快意。 见情况不妙,有人放开喉咙大叫起来:“羽警烛,我们愿意交出空雨花。”他也没去考虑羽警烛是否听得见。不过,若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羽警烛既然给了隼翔宫选择是否交出空雨花的机会,那他自然应该有接受回馈信息的渠道。所以,这人情急之下的一声穷吼还真是立竿见影,那些冰剑立刻不摇晃了。如果他没有及时发出这一声喊,冰剑肯定已经掉落下来。想象一下漫天冰剑飞坠而下,自头顶刺入,然后从裆下透出,将他们的躯干弄成中空之状,那样的情形真叫人不寒而栗。 “今后你们会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羽警烛的声音不是来自某个特定的地方,猛然一听,似乎从南边传来,再仔细聆听,又似乎是从整个夜空甚至是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他的声音就像一张大网,将整个隼翔宫罩在里面。由此不难断定,他一直都在倾听隼翔宫里面的动静。当然,他肯定也知道目前隼翔宫众人的意见并不统一,所以他调笑似地又加了一句:“谢宫主,你我是不是应该举行一个隆重的交接仪式?” 虽然在这之前,羽警烛的言行已经数度使谢翼行感觉到了屈辱,但它们都不及现在此话这样让谢翼行不痛快。谢翼行心上都几乎要滴血了,咬咬牙,强自按捺下自己的愤懑,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空雨花在什么地方,我纵然想交,也交不出来呀。”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羽某。我曾经说过,我感觉到空雨花就在隼翔宫,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如今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而隼翔宫其他地方已经被冰封,所以他一定就在谢宫主你的居所。说得更明白一点,他就在你的秘室里。”羽警烛似乎就是千里眼,透过溪水、宫墙就能看见隼翔宫里面的情形。也许,他有千万双眼睛,密密扎扎排列在“固金汤”屏障的外层,隼翔宫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听到羽警烛提到“秘室”,谢翼行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隐瞒什么了。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就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于是把心一横:“不错,空雨花就在我这里,但你休想得到他。若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我这宫主做得岂非太窝囊了?” 羽警烛讥笑起来:“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溟琥剑,还把空雨花藏匿起来,并且欺骗隼翔宫的所有人,你做下如此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自称保护弟子么?这话什么人都可以说,唯有你说不得。” “你省省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隼翔宫,连生命我都愿意付出!你言语上的诋毁又算得了什么?” “先前不清楚空雨花究竟置身何处,所以我对你们一直没下杀手。如今你亲口告知我他的具体所在,我若再手下留情,就有违处世原则了。你不是准备付出生命吗?那我就看看你是如何抗争而最终成为一具死尸的。你千万不能让你的属下失望,更不要让我玩得不尽兴。” 谢翼行清楚,羽警烛肯定说到做到,遂不再逞承口舌之利,而是赶紧使出“固金汤”之法,造出一个小屏障,将自己护在中央。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隼翔宫其他人生死有命,他没必要去操心,事实上也是他力所不逮,顾不上了。 “可笑啊可笑!谢宫主还说要为隼翔宫献出生命,怎么又故技重施,只为自己打算呢?”羽警烛话音刚落,夜空中的溪水就呼地一声扯起,与外围的“固金汤”屏障脱离了接触,全部聚集在东方,然后化做一只粗大的水锥,轻轻一刺,在外围“固金汤”屏障上钻开一个大大的洞。水锥来势甚疾,几乎在刺破屏障的同时,锥尖就戳到了谢翼行眼前。隔着包围着谢翼行的“固金汤”小屏障,水锥锥尖指向他的额头。 缠绕隼翔宫的溪水都跑到东边去了,夜空中闪烁的晶莹之光顿时消失无踪,星月不再朦胧,恢复其清晰的自然之态。外围的“固金汤”屏障无形而透明,没有了悬天之水的映衬,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此时,众人关注的目光都投向那只又粗又长的水锥。与先前那些小水锥相比,这个水锥起码犀利万倍。它轻轻一碰,就扎穿了外围的大屏障。不难看出,谢翼行的小屏障肯定经不起它的穿刺。大家已经在想象谢翼行被水锥刺中的景象了,那可能和竹签上的一小块肉串差不多吧。 小屏障的强度果然非同寻常,水锥刺在它上面,竟然无法继续前行。宫外的羽警烛颇觉意外,“咦”了一声,说:“难怪谢宫主如此自信,原来是有恃无恐啊。”水锥向后退了三四尺,开始旋转,之后又重新钻过来。锥尖钻在小屏障上,撞击出火花,依旧没能撼动谢翼行。水锥再后退,再旋转着钻过来。如此反复多次,小屏障了无所损。谢翼行也不好过,水锥和小屏障两相撞击所产生的震动完全落在他身上,将他震得浑身发麻,差不多要晕眩了。 水锥每撞击一次,锥尖就钝一些。几十次下来,锥尖已不成其为“尖”,而和水锥主干一样粗细了。到后来,这“尖”的部分反而比主干更大更粗。此时,水锥也就变成为一颗大头水钉,钉头在下,钉尖在上。若将其视为静止的,那么它和谢翼行的小屏障之间的相互运动完全可以看做是小屏障这个“锒头”要把大头水钉钉在夜空中。 见水锥没有取得成效,羽警烛颇不以为然,说:“看来,对付‘固金汤’,锐器反而不行,也许钝器就管用了。那就换种花样吧!刺不穿你,难道压不死你?”大头水钉不再来来回回撞击,干脆停留在小屏障上。旋转仍在继续,大头水钉要将谢翼行慢慢挤压至死,研磨成灰。 其他人没看出端倪,谢翼行自己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压力。此时,大头水钉钉头“搁”在小屏障上,而谢翼行被小屏障紧紧裹住,所以,它就是直接放在了他身上。它的重量与小山相仿佛,他身板再强壮也不可能顶住。虽然其分量并非一开始就完全压在他身上,而是慢慢释放,不停地加上去的,但他还是感觉到双腿打闪。因为有小屏障的约束,此时他已无法移步,自然不能卸去身上的压力。他悲哀地想,若撤去小屏障,先前自己就成了水锥上的肉串;如果不撤去小屏障,自己又要被压成肉饼;所以,无论怎样应对,他都是死路一条。 其他人见状,明白羽警烛此时只对付谢翼行,而不会再为难他们了。想起谢翼行的所作所为,觉得他太过卑劣,他们先前对他的那份尊敬已经当然无存。因为这个缘故,他们非但不为谢翼行担忧,反倒希望他就这样被大头水钉碾压成骨粉肉末。个别人甚至幸灾乐祸地将“自作孽不可活!”“罪有应得!”等等有违一致对外原则的言语都抖了出来,这正应了“墙倒众人推”的老话。至于隼翔宫今后的命运走向,相较而言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谢翼行听了身边那些人的言语,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我还没死呢,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想鞭我的尸体了。”却苦于身上承受的巨大压力而无暇拿这些人怎么样。其实他心里认为这些人“忘恩负义”并不是实情,因为他们并没有受过他多少恩惠。说直白一点,隼翔宫其实和一家饭馆、客栈没什么差异,谢翼行就是老板,教席们就是打杂的小二,而弟子们则是就餐、住宿的客人。小二要受老板盘剥,客人也花了不少冤枉钱。 谢翼行在大头水钉的不停撞击之下,终于抵挡不住了,说:“羽警烛,你若压死了我,你就得不到空雨花和溟琥剑了。”这话乍听像在威胁对方,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他其实是向羽警烛乞怜了。 “溟琥剑乃绝世神兵,这根大水棒子能碾碎你,却毁不了它。至于空雨花,我会很轻松地在秘室里找到他。所以,你不必为此思虑,安安心心去死吧。” “你听说过‘唇亡齿寒’这种法术吧?” “‘唇亡齿寒’?”羽警烛一愣,“难道你对空雨花施了‘唇亡齿寒’之术?” “不是单独针对他,我也主动让自己中招了。你大概也知道,受制于‘唇亡齿寒’之术的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生,空雨花就活蹦乱跳的,我死,空雨花也会变成尸体一具。所以,如果,你想得到活的空雨花,就不能杀我。” “羽某还没有受人挟制的先例呢,我宁可不要空雨花,也不可能让你得逞。” 谢翼行其实并不懂什么“唇亡齿寒”之术,更别说施展这种法术了。他这番话本虽然不是要挟羽警烛,却招致“弄巧成拙”的后果。眼看事情要糟,自己性命就要不保,他惶恐地声辩:“我没有任何先决条件,愿意将空雨花和溟琥剑交给你。”这话就说得没骨气了。 “谢宫主如果造这样说,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也免得做那些无谓的杀戮,更不会有那些无谓的死伤。”在羽警烛眼里,与隼翔宫之间的对抗不是“厮杀”,而是他单方面的“杀戮”。这很容易理解!自然,在他心里,溟琥剑倒也罢了,空雨花却是异乎寻常地重要,若能得到他,羽警烛自然不会放弃。现在见谢翼行终于肯低头认输,他占尽了上风,挣足了面子,也就没必要逼人太甚,于是顺势收了法术,让悬天之水重新回到板凳溪河床上去继续流淌。 此时已经是拂晓时分,周遭的物事大体上能分辨清楚了。没有了幻术和魔法制造出来的种种奇怪之物和诡异之事……宫外羽警烛身下的雾毯不见了,卫护隼翔宫和谢翼行的“固金汤”大小屏障撤掉了,大屏障上的冰剑和宫内那厚厚的冰湖也消失无踪了。若没有那几十位死伤者,若没有折于雾箭之下的塔楼柱子和膳食房的屋顶,那么隼翔宫就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既然谢翼行已经服软,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谢翼行打开秘室,放出空雨花,将他和溟琥珀剑交给了羽警烛。隼翔宫其他人见总教席陶淬霜死在秘室里,感到非常惊奇,很自然地将其与谢翼行联系起来。虽然事情已经败露,但谢翼行只畏惧羽警烛,别的任何人根本没有放在他眼里,所以他表现得相当坦然,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将羽警烛这个命中的克星和瘟神送走 。 羽警烛对其他人毫不关心,虽也看见了陶淬霜,却没再瞧第二言,更别说发表什么看法了。如今,空雨花和溟琥剑都在他手里,他应该满足了。他当然也看出空雨花被禁制住了,也没打算恢复其自由之身,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小兄弟,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别哭丧着脸,咱们好歹也是第二次见面了,你应该拿出高兴的样子来让我瞧瞧吧。” 空雨花无法言语,脸上那淡淡的表情却似乎在说:“你看着办吧。” 羽警烛对谢翼行说:“你在与我的抗争中做得相当失策!” “失策?!”谢翼行脸上变色,“莫非你要反悔?” “别紧张!羽某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也不是嗜血滥杀之辈,我既然说过不为难你,就会践行诺言。”羽警烛顿了顿,续道:“我猜想你应该知道我曾经被空雨花所伤。若不是你被贪念糊了心,将溟琥剑给空雨花,让他来对付我,则孰胜孰负当真难说得很。” 谢翼行心道:“我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我是用偷袭之法拿下空雨花的,若将溟琥剑还给他,则他能否再一次击败你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他肯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即便他不和我拼命,我没有了溟琥剑,两手空空,那和一开始就把溟琥剑交给你又有什么两样?”垂头丧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羽警烛不再言语,带着空雨花离开了隼乡宫。 当羽警烛撤去所有法术,谢翼行身上的压力顿告解除。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暗中给殷拿云下了禁制。他很清楚,殷拿云绝不会让空雨花落入羽警烛之手,从而极有可能激怒羽警烛。就隼翔宫眼下所处的形势而言,惹怒羽警烛是非常不明智的。所以,不能让殷拿云坏事。因为这个缘故,被禁制的殷拿云在空雨花的交接过程中,除了脸上通红,眼里冒着怒火之外,始终不发一言。他眼睁睁看着隼翔宫出卖了自己的兄弟,眼睁睁看着空雨花落入羽警烛之手而走向生死未卜的远方。

 楼主| 发表于 2005-1-5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 述说

羽警烛不言语,把空雨花脚下的溟琥剑收回,看看天色,说:“得赶路了。”

“我还在谢翼行的禁制之下,行动非常不方便。羽先生要么解开我的禁制,要么继续让溟琥剑托着我,这样才不会耽误你的行程。”

“你的底细我还没摸清,若解开你所受禁制,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给我冷不丁地来上那么一下两下,所以解除禁制的话就不要再提。至于说让溟琥剑托你,还不如说让我给你当坐骑。你得明白,没有羽某的幻术,溟琥剑不可能将你托到半空去的。而幻术要耗费心力,除非必要,羽某不会让幻术无休止继续下去。所以,恕羽某无法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我也就随口一说,本来就没指望羽先生会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另眼相看。只是羽先生腰插两柄长剑,而我什么兵器而已没有,瞧着特别不和谐。”空雨花自我解嘲道,果真不再提这个要求,换了一个话题,“我以前也曾见过幻术,基本上就是障眼法吧,完全是虚幻的。而羽先生的幻术却能‘无中生有’,造出一些东西来。这等幻术才是神乎其神,可以独步梦幻大陆了吧?”

想不到一向自大的羽警烛却摇了摇头,说:“奇幻王才是举世公认的幻术大师,羽某与他相比,尚有不及。我虽也能‘弄假成真’,凭空造出实物来,但若遇上高手,这‘无中生有’的所谓‘实物’成了水泡,一戳就破。而奇幻王用幻术创造出来的东西,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将其重归虚幻。”

“凭空创造出物体来?!奇幻王岂不就是一位创造者?”

“在梦幻大陆有一位灵父,与奇幻王同样名列梦幻大陆‘七巫’之中,两者都有创造之能。但灵父创造出来的东西是真实的,而奇幻王创造出来的东西本质上是虚假的,只不过是被其它人当成了真实的。”

“既然无人能将奇幻王创造出来的东西重归虚幻,那它们就是真实的,与灵父创造出来的物事就毫无区别。”

“人们眼中只有一位‘创造者’——灵父,而奇幻王则被人称为‘造假者’。如果把‘造假者’也分出个等级的话,那么奇幻王是真实的‘造假者’,羽先生是虚假的‘造假者’,而其它懂得一星半点幻术的人则连‘造假者’也称不上,最多只能算是杂耍者。”

“羽先生的绕口令说得不错。”空雨花被羽警烛这番缠来饶去的话弄得哑然失笑。

羽警烛不在乎空雨花的态度,道:“羽某从来不曾妄自菲薄,虽也有通天彻地之能,而且‘第八奇人’的名号在梦幻大陆也叫得山响,但比羽某犀利的却大有人在。”

“好个‘从来不曾妄自菲薄’!这不是变着法儿把自己往高处抬么?”空雨花差点就把这话吐出来了。说:“竟然还有人能超过羽先生?实在不敢相信!也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究竟犀利到何等程度。”

“‘七巫’自不必说,就是这溟琥剑的主人……”羽警烛突然觉得自己失言,遂住口不说了。

“溟琥剑的主人?!”空雨花一时没有明白这几个字所包含的玄机,呆板地重复着。

羽警烛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嫌自己没兵器么?这根篾条你想要吗?”

“我既非杂耍者,也非虚假的‘造假者’,更非真实的‘造假者’,半点幻术也不懂,玩不转这篾条。”空雨花没意识到羽警烛在用别的问题引开他的注意力,果然中计了。

“毁之可惜,暂时收起来,以后兴许能派上用场。”羽警烛将篾条一端放到口边,嘬嘴一吸,就像吃面条一般,将数百丈长的篾条吞肚子里去了。大概因为篾条太过寒冷,他脸上白了一下,头发也结了一层薄霜。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他旋即就恢复了原状,脸色正常,头发上的霜华也告消失。

“羽先生玩的这一手比那些江湖艺人‘吞剑术’高明多了。”

羽警烛眉头一皱,不乐意了:“你岂能将羽某和江湖杂耍者相提并论?”

“小子并无贬低羽先生的意思,只是不留神将那些杂耍者抬高了。”空雨花显然是存心和羽警烛抬杠。

“你非得图嘴上痛快么?年纪轻轻就染上这毛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除死无大事,既然身无自由,若不在嘴上占占便宜,岂非显得太没种了。”空雨花咧嘴一笑,“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奉劝你最好别自以为是,羽某也是有名的倔强之人,你若真惹恼了我,最终吃亏的只能是你,而绝不可能是羽某。”

“谢谢羽先生的友情提醒,我会拿捏好分寸,撩拨到在你下狠心置我于死地之前就鸣金收兵,绝不越雷池一步。”

“你能明白这一点,自然最好不过。”羽警烛朝平地东北边沿走去。

空雨花跟在后面,问:“我们去什么地方?羽先生能否胡乱指个方向?”

“这个问题你别问,问了也是白问。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们肯定不是去隼翔宫。”

既然羽警烛让空雨话别多问,那他真的就不问了,说:“我还可以肯定,我们也不是去魂渊。”

空雨花跟随羽警烛从镜面似的绿色平地走到楠竹沟两旁的山坡上,顺坡而下,行了十来里地,又回到原先的小路上。羽警烛的步子不快,为的是能让空雨花能够赶上。空雨花不知前程之所在,脚下自然能拖就拖,能慢则慢,磨磨蹭蹭地。羽警烛不得不停下来等他,这次数一多,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多劲了。空雨花根本不看对方的脸色,依旧我行我素,大概又走了七八里,在羽警烛再次停步回头冷眼看他时,也驻足不前,并且猛然一拍大腿,说:“瞧我这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给忘了。”

羽警烛镇定异常,空雨花突兀的举动并未让他诧异,淡淡地说:“重要的事?不会又是让我解除你的禁制吧?”

“羽先生已经义正词严拒绝了我这个请求,我不会再自找没趣。不过,此事好歹也与你有关。”

此时溟琥剑的剑柄顶住了羽警烛的左手小臂,他曲起肘部,握住剑柄,把溟琥剑朝后推了一下,静等空雨花说下去。

空雨花拊掌赞道:“羽先生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预先就知道我要说的就是这溟琥剑。”

羽警烛当然不是未卜先知,只不过恰巧撞上了,他没有刻意去否认,说:“如果你让我把溟琥剑还给你,同样是自找没趣。”

“刚夸羽先生有未卜先知之能,你就立刻把我的意思猜错了。看来你是故意装胡涂,以免我再次不切实际地夸你。”

“有什么就直接说,别罗里啰嗦的。”

“你曾经提起过溟琥剑的主人,话到中途,却拦腰掐断,没了下文。现在,我强烈要求羽先生把那把截话补全。”

羽警烛当初说漏嘴,幸好用其它话题引开了空雨花,想不到空雨花现在又重提此事,颇觉尴尬,支吾道:“羽某好象不记得说过这话。”

“小子年轻些,记性也自然好一点,所以郑重提醒羽先生,你确实说过这话。”

“即便说过,也没什么,反正与你无关。”

“溟琥剑是你从我手里拿走的,怎么能说它和我无关呢?”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小子求知欲很强,什么事情都想弄个明白。”空雨话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佯装打量周围的环境,摇头晃脑,“此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终老斯地,倒也不错。如果羽先生还把这事捂着,我就打算留下不走了。别对我鼓眼睛,你大概也看得出,小子吃软不吃硬。”

羽警烛权衡了一下利弊,心中已了计较,说:“你真想知道?”

“我已经郑重提出这个要求,羽先生不必重复这个问题了。”

羽警烛走到空雨花身边,挨着他坐下,出人意料地叹息了一声,说:“其实,即使你不问,到时我也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到时’?!不会是‘到’斩万竿挖穿地底之‘时’吧?”

“你别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也别太在意我说话的口吻,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一声,我的口吻与自己所处的境遇有关,而我目前的境遇又与你有关。在我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你还要求我阿谀奉承,奴颜媚骨,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身不由己?!你是说自己所受的禁制吗?那是谢翼行施加的,与我无关。”

“若没有这个禁制,你能强迫我跟随你么?所以说到底,我之身不由己,羽先生不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其实真正受禁制的不是你,而是你体内那个人。谢翼行是误打误撞封住了那个人,你是莫名其妙受了池鱼之殃。”

空雨花想起光灵告诉过他的那些话,顿时明白了,“我体内的人?”

羽警烛终于把原本不想告诉空雨花的那关键的半截话说了出来,感觉轻松了不少,“没错,就是你体内的那个人。”

“我是男人,好象不能怀孕吧?我体内怎么可能还有人?”空雨花不想让羽警烛知道那被撕成两半的灵体,所以揣着明白装胡涂。

“你体内的人,就是溟琥剑之主。”

空雨花把羽警烛前后的话对照起来分析,有了小小的发现:“如此说来,这位溟琥剑之主比羽先生犀利?”

羽警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若没有他在你体内,你我首度相逢时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这话还是承认了溟琥剑之主比他厉害。

“是他借我之手伤了你,与我无关,羽先生这一点倒是分得很清楚。”

“如果我要雪耻,也只有借助你的身体才能达到目的。”

在空雨花看来,羽警烛这句话不怀好意,于是赶紧抛了一顶高帽子过去:“羽先生若真是这等心思,造就付诸行动了。在此之前未动手,以后自然也不会犯粗。”

“不必如此紧张,羽某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肉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我想到一块去了。”空雨花说,心里却在想:“只要不伤害我的肉体,你就拿我没办法了。”他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肉体伤害能让人痛苦的事情。不等对方说话,又问:“这位溟琥剑之主究竟是谁呢?”

羽警烛的目光立刻变得炽热,说:“他叫炫天岚。”

空雨花对这个名字没印象,问:“炫天岚是谁?”

“独秀斋主人的唯一弟子。”

“独秀斋主人又是谁?”

“梦幻大陆‘七巫’之一。”

“听许多人提到‘七巫’,总觉得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物。还是说炫天岚吧。”空雨花现在已经知道,炫天岚的肉身早已成为骨虺的腹中之物,却把灵体留在他和光灵的体内。灵体把他和炫天岚连在了一起,于是很自然地,他对炫天岚有了一丝亲近之意,对这个人也产生了兴趣,想知道他的过往,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没错,‘七巫’高不可攀,本就不属于尘世。所以,当初那些好事者在给梦幻大陆杰出之士排名时,就将‘七巫’撇开了。”

“羽先生之‘第八奇人’的名号就是如此得来的?”

“‘七巫’的所有技艺我都懂,虽然不如他们精湛,但在梦幻大陆,能达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境界的仅羽某一人。照理说,我不应该排在第八位。可是那些好事者却以技艺‘贵精不贵多’为由,将炫天岚排在了第一。”

“羽先生似乎很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羽某去找排在我之前的七人一较高下,结果很不走运。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们也就是单一的某种技艺比我高,而我却是举世公认的全才、通才,所有的技艺都已臻化境,却都落败了。”羽警烛说到这里,不由得忿忿然,看来他果真是没想明白,也一直心有不甘而耿耿于怀。

“‘贵精不贵多’!五字道破所有玄机。”

“我只相信‘艺多不压身’,这也是我横行无忌的关键。”

空雨花不禁莞尔,说:“‘艺多不压身’、‘贵精不贵多’,同样在情在理的五字箴言,彼此却又针锋相对,背道而驰,真不知道哪句话才是真理。如果能将二者结合起来,达到‘样样知样样精’之境,那就真能独步梦幻大陆而毫无碍无挂了。”

“‘样样知样样精’?!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值得借鉴。”羽警烛似乎受到了启发。

“照羽先生所说,炫天岚在我体内,如今我得到你莫大的‘恩惠’,已非自由之身,也可以间接当做是羽先生已经报仇。”

“炫天岚虽然打败甚至伤害过我,但我并不记恨他,报仇之说无从谈起。”

“那就好那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我只是奇怪,炫天岚为什么会在你体内。”

“我猜想,是我这身臭皮囊环境优越,有助于他的身心健康,特别适宜居住,所以他不经我允许,强自在我体内安顿下来了。”

“如果他死了,其灵体应该回归魂渊;如果他活着,其溟琥剑就不会在你的手里。所以他是死是活,还无法确认。”

“也许介于生与死之间,正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呢。”

羽警烛没看出空雨花是在故意捣乱,很认真地予以开导:“以炫天岚的禀性,要么努力求生,要么慷慨赴死,绝不会拖泥带水。何况,根本就没有‘半死不活’这种情况。”

空雨花想起“自己”主动投入骨虺嘴里的那一幕,心想羽警烛说得没错,炫天岚果然是慷慨赴死。照这一点看,羽警烛也算是炫天岚的知音了。不过,让人无法明白的是,炫天岚既然是梦幻大陆除“七巫”之外的第一人,为什么会落重伤到不得不自投骨咴之吻?是什么样的对手才可能重创他?

“你是如何得到这溟琥剑的?”羽警烛终于问到这个关键问题了。

而这也是空雨花最不愿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会把羽警烛带到他杀死骨虺的地方去。如果羽警烛清楚了来龙去脉,空雨花也许就失去了价值而不得不面临被羽警烛抛弃甚至杀死的危险。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于是随便编了个谎话:“当时小子还在乡上,好象是一个阴沉的下午,我正在翻地,突然西南天上飘了一片七彩云霞。云霞飞得很快,到了头顶,我才发现那是一群美丽的蝴蝶。它们托着一柄长剑,向东北飞去。无巧不巧,它们一个不留神,长剑滑落下来,被我拾到了。这就是溟琥剑。”

“梦精灵?!”羽警烛很感意外。

空雨花知道羽警烛曾经与梦精灵们发生过冲突,所以故意把梦精灵扯进来,还假装胡涂地问:“什么是梦精灵?”

羽警烛喃喃自语道:“梦精灵和这事有关?”站起来踱了几步,做恍然大悟状,“世上只有梦精灵们知道梦幻之泉的所在,寻梦队当然首先得接触梦精灵。”

这回轮到空雨花吃惊了,“梦幻之泉?寻梦队?”

“你不会连梦幻之泉和寻梦队都不知道吧?”

“梦幻之泉我知道个大概,对于寻梦队,就一无所知了。”空雨花说的是实话。

“你也知道,每个生灵都有灵体,无灵体则不成其为生灵,最多只能算是行尸走肉。如果将梦幻大陆视为生灵,那么梦幻之泉就是它的灵体。因为梦幻之泉失踪,梦幻大陆也就没了灵气。没有活力的梦幻大陆在荒凉凄清中挣扎了数百年,人们终于明白,如果不找回梦幻之泉,梦幻大陆必将成为死寂之地而最终湮灭,所以组建了寻梦队去寻找梦幻之泉。炫天岚就是寻梦队的首领。”

“而世上只有梦精灵知道梦幻之泉的所在,所以寻梦其实就是找寻梦精灵。”

“梦精灵倒是很多,他们到处卖梦,不必刻意去寻觅就能遇上,但这些卖梦的梦精灵感应不到梦幻之泉的落脚处,只有他们的长老有此本领。所以,更准确一点说,寻梦队首先得找到梦精灵的长老。”

空雨花心想:“难怪你在烨萝坡要逼迫那些梦精灵说出他们的长老的行踪。”小心翼翼问道:“知道了这层厉害,别的什么人倘若找到了梦精灵的长老们,也可以找到梦幻之泉,而不必非得寻梦队大张旗鼓去寻觅。”

羽警烛果然入套,顺着空雨花的话往下说:“所以羽某这些年来,就一直在找梦精灵的长老,要赶在炫天岚他们寻梦队之前找到梦幻之泉。”

“羽先生为何没参加寻梦队?人多力量大,肯定比单枪匹马更容易成功。”

羽警烛脸上顿时浮上既愤恨又羞愧的神色,声音也提高了,说:“当初我何尝没有这等念头?而且郑重地提出了,却被炫天岚拒绝了。他们认为我太自以为是,没有合作精神,而寻梦队不需要个人英雄,而需要相互协作,个人服从整体。这套说辞当然冠冕堂皇,让羽某有苦说不出。其实我也瞧出来了,他们一定是嫉妒我无所不知,害怕我抢了他们的风头。稍微想想,就不难看出他们是故意排斥我。寻梦队是一个小团队,谁也没规定它非得由七人组成。如果寻梦队只有五人、六人,那我还想得通,但它偏偏就是七人,正好是排名在我之前的那七人,谁都看得出,这是在羞辱我。”

“寻梦队可能碰巧成了七人,应该不是针对羽先生的。如果寻梦队多于七人而你却没能进入,那倒的确是在排斥你。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虚名,羽先生不应该看重。”

“不是图虚名的问题。当初排名将我置于第八位,我虽然万分不服,但年代久远,也就罢了。而寻梦队又将我排斥在外,我若还咽得下这口气,那也太好欺负了。所以,我立下誓愿,一定要先找到梦幻之泉,重重羞辱他们一番。”

空雨花这才明白羽警烛为何要在烨萝坡杀死那群梦精灵了。梦精灵就因为知道梦幻之泉的落脚处而招来杀身之祸,实在是冤枉得紧。不知道炫天岚率领的寻梦队是不是也和羽警烛的作为一样,对梦精灵们动辄就施杀手。若是如此,那么梦精灵在梦幻之泉失踪后因为可以卖梦而成为受益者的同时,也成为“怀璧其罪”的最大受害者。如此说来,幸与不幸,是相辅相成的。

他问:“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换做是我,在遭受一次又一次羞辱的情况下,也会做如此抉择。”

“只可惜,经过这么些年的奔波,虽然也和梦精灵打过几次交道,却还是没能知道梦幻之泉的确切所在。”

“若梦幻之泉容易找到,那么在它失踪后,早就被人找到了。既然梦幻大陆的生灵在没有梦幻之泉的情况下也生存了数百年,那么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寻觅不迟。羽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有恒心,梦幻之泉一定能找到的。”

“是能够找到,但并不一定是被我找到。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没有梦幻之泉,羽某照样活得很好。应该说,梦幻之泉对我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裨益。我热中于寻找梦幻之泉,纯粹是为了雪耻,而不是为了让它滋润梦幻大陆的生灵的生活。若让寻梦队抢先了,那我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看来寻梦队目前还没得手,梦幻之泉到底最后被谁找到,还是未知之数。你们双方都还有机会。”

“羽某肯定还有机会,不知道寻梦队怎么样了。假如他们遭遇不测,那么我即便找到了梦幻之泉,也无法雪耻了。我真他们担心。”羽警烛抬头望着天空,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当然,他真正担忧的不是寻梦队,而是担忧失去羞辱寻梦队的机会。

“所以,你想借助溟琥剑这条线索找到炫天岚。”空雨花不笨,立刻明白羽警烛为什么如此看重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了。

“初次与你相遇,我被你手中的溟琥剑所伤。当时太过震惊,匆忙离开了。事后觉得这事太过蹊跷,溟琥剑怎么会在你手里呢?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决定找你求证一下炫天岚的下落。”

空雨花可不想摊上这些麻烦事,说:“答案我已经给你了,是梦精灵失落了溟琥剑,被我碰巧捡到了。至于炫天岚的下落,羽先生得去问梦精灵。”

“梦精灵那么多,我不可能挨个打听去。无论炫天岚是否活着,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的灵体在你身子里。正因为有他的灵体,你才能用‘幻刃功’伤我。这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就能诱导炫天岚的灵体说出他肉身之所在。”羽警烛不为所动,拿定主意要从空雨花身上打开缺口了。他说得没错,炫天岚的灵体的确在空雨花身子里,只不过他还不清楚炫天岚的灵体已碎裂成了两半。

“诱导?!羽先生打算如何诱导?”

路边正好有一堆花花绿绿的石子,羽警烛左掌朝下,微微屈了屈五指,一颗拳头大的彩色石头飞入他掌心。他反转手掌,捧着石头递到空雨花眼前,问:“你认得它么?”

“这是雨花石,我们乡下多得很。”

“巧得很,你的名字里似乎也有‘雨花’二字。”

“我从来没留意这个,经你这样一提醒,我觉得果然是很巧合。”

“这颗雨花石半透明,质地比较纯,但中心处有一杂质。在不弄碎雨花石的情况下,你能把杂质分离出来吗?”

“这根本不可能。”

“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羽警烛右手五个指头盖在雨花石上,之后慢慢朝上收。雨花石没动,也没变形,而中心的杂质却在移动,很快就接触到雨花石的表面了,最后“噗”地一声自挣脱出来,落入羽警烛的右手。羽警烛双掌摊开在空雨花眼前,让他瞧清楚雨花石和那一小块杂质。雨花石果然没有任何碎裂的痕迹,而杂质又确确实实从它里面掏出来了。

空雨花眼睛睁得圆圆的,吃惊地问:“羽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你认为这是幻术么?”

空雨花伸手摸摸雨花石和杂质,感觉很真实,“我亲眼所见,又亲手触摸过,想来不是幻术。”

“打个比方,你就是这颗雨花石,这块杂质就是炫天岚的灵体。我既然能把杂质从雨花石里取出来,当然也就有办法把炫天岚的灵体从你身子里诱导出来。相较而言,后者似乎要难一些。若用这个办法取不出灵体,也没什么关系。我还有最后一招,你瞧好了。”羽警烛双手一搓,雨花石顿时成了粉末,“我的目的在灵体,雨花石本身是否碎裂我完全可以不用顾及。”

羽警烛的比方顿时让空雨花魂飞魄散,急忙说:“羽先生有非常之能,完全可以在不损伤小子的情况下诱导出炫天岚的灵体。”

“羽某尽可能不伤及无辜,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绝不会介意伤害别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阻止我去达到目的。”

“炫天岚已经死了。”空雨花的确是聪明人,根本不必去权衡利弊,就明智地把羽警烛想要知道的事情合盘端了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1-5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章 雕骨仙

阔别数月,林子更加茂密,只有零星的光线透进来,给黑黢黢的林地带来几丝光亮。而风,在这里是找不到活动的空间的,所以林子很静。

大概那些白骨已不再新鲜,没有了养分,所以林地上虽然依旧有骷髅花开开谢谢,却不似当初空雨花杀骨虺时那样灿烂。当初,空雨花曾经一度着迷于它那充满糜烂和死亡气息的繁华。

而今,骷髅花的花季已过。

骨虺由“外骨内肉”变成“外骨内无”,血肉早已当然无存,只剩下那具硕大的骨质外壳在幽暗中闪着磷光,就像是两截长长的、粗粗的管道搁在林地上。

空雨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炫天岚是个新死者,尸骨还残留着几丝血肉,可以很清晰和其他白骨区分开来,它们混杂在一起,基本不可能将其从白骨堆里挑出来。

其实,对于一具没有灵体的躯壳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资利用的价值。

羽警烛要寻找关于炫天岚的线索,只需从空雨花身子内那半个灵体着手就行了。

他让空雨花带他来此处,目的有两个,第一,确认炫天岚已死;第二,如果炫天岚确实已丧命,就将其安葬,用他自己的话说,炫天岚毕竟是梦幻大陆之精英,不应该以曝尸荒野来作为自己人生的落幕。这似乎说明,他对炫天岚有惺惺相惜之意。

空雨花走近白骨堆,他所过之处,黑水渗出,腐烂的气味随之升腾,使他不得不紧紧掩住鼻子。而当初他志在骨虺,这些气味似乎根本就未进他的鼻腔。这也说明,同样的环境于同样的人眼里,若心态有变,感觉也就大不一样。

而同样的环境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感受自然更是大相径庭。

接近林地中央的白骨堆,需要从茂密的草丛中走过。草丛底下是千百万年来形成的腐朽之水。空雨花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的。而羽警烛仿佛没有任何分量,脚踏草尖,飘到了白骨堆边。在尸骨的磷光和骷髅花的七色迷离光华的映射下,他那身绿衣分外诡异。在空雨花看来,他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飘荡的魂灵。

空雨花说:“我不知道那具尸骨是炫天岚的。”

“这件事我不指望你能帮上我,羽某自有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空雨花说,他双脚被黑水打湿,又开始发痒,心想:“如果我也能像羽警烛那样踩在草尖上,那该多好。”脸上不禁露出了艳羡之色。

羽警烛居然对白骨堆行了一个大礼,说道:“炫天岚,羽某拜访,还请出来相见。”

空雨花又吃惊,又觉好笑,暗想:“原来你所谓的‘自有办法’指的就是这一招啊?这岂止是对牛弹琴,真正是和死人说话。羽警烛自大得太离谱,八成是脑子坏了。”

白骨堆没有任何反应。

羽警烛叹了一口气,道:“你已经安息,照理说羽某是不该前来打扰。但有些事情非得你亲自点拨不可,所以不得不再次请求你吱一声。还是不吭声?瞧不起羽某么?那羽某只好得罪了。”

“炫天岚人都死了,无论痛痒,都感觉不到了,你还能怎样得罪他?”空雨花心里这样想着,冷眼旁观,存心看羽警烛的笑话。

羽警烛弯腰拔起一朵骷髅花,凑到嘴边,吹了一口气。骷髅花开开谢谢的频率本来已经很慢,像是一枝快要熄灭的火引。被他一吹,这“火引”重新燃烧起来,花朵炸开无数的焰火,其茎、枝、叶、花朵也随之大了一倍。他再吹,骷髅花又大了一倍。连续吹了数次,骷髅花的茎已有手指般粗,长度有七八尺了。顶端的花朵也有碗口大小,开谢之间的时间间隔已经无法分辨,遂成为一朵燃烧的火焰。

这可能是梦幻大陆最大的一株骷髅花了。

羽警烛手执这株硕大的骷髅花,用花朵去点击白骨堆上的那些头颅。每点击一个,他就问一声:“你是炫天岚吗?”

这依旧是和死人对话。

死人不会说话!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

但在羽警烛面前,任何常识都可能重新得到解释。

“我不是!”第一个被骷髅花点击到的头颅叫道,声音十分凄厉。]

尸骨能够感受疼痛,这可是旷古未闻之事。

这可能是空雨花截止目前听到的最恐怖的一种叫声,当即就弄了个毛骨悚然。

羽警烛连连敲击,惨叫声也此起彼伏。

他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刑讯逼供。

空雨花处于持续毛骨悚然的状态中,两耳之间好似有一根锉子在来来回回拉动,奇痛奇痒,他捂住耳朵,仍然挡不住那些凄厉的声音。他觉得鼻腔里似乎有几条蚯蚓,慢慢向下蠕动,终于爬进嘴里,尝到了一股甜甜的腥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些声音“伤”了。他惊恐万分,叫道:“羽先生,求求你,别敲打它们了。当心你在它们那里还未问出个所以然来,而我已经被你间接地‘敲打’死了。”

“忍忍,还有几个头颅等待敲击,炫天岚马上就要现形了。”

“忍也要忍得住啊,你站着说话不要疼,风凉话谁不会说呀?”空雨花已是疼痛得牙关紧咬,自然无法言语,这些话也只能放在心里了。

倒是突然冒出的一个女声帮着空雨花和羽警烛对上了话:“这不是‘第八奇人’羽警烛羽大先生么?怎么有兴趣跑到这里阴暗的林子里来折腾死人骨头了?”这个声音从林子深处响起,说第一个字“这”时声音还很遥远,说最后一字“了”时声音已到了林地边缘。

只不过,这个声音的主人还没现身。

空雨花的耳鼓被这娇媚的声音一抚慰,顿时好受多了。

羽警烛立即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冲声音来处说:“是何方神圣?可否现身相见?”

“瞧你这眼神,我不就在你眼皮子下面么?”女子突然就出现在白骨堆边,与羽警烛相距不到一丈。她身材瘦削高挑,很不成比例,就像一根豆芽菜。一袭宽大的灰色长袍套在身上,无风自动。除头部之外,身子都罩在灰袍之中。她的头发是灰色的,脸上的肌肤也是灰色的,和那袭灰袍浑然一色。她面容虽不算丑陋,甚至可以说是很俊俏,但不知怎的,偏偏让人亲近不起来。也许,是她那死灰色的脸色作怪。真是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生厌的外形,竟然会拥有那种娇媚的声音。

羽警烛一眼就认出了她:“雕骨仙!”

“你眼神不坏嘛,刚才是故意装着没看见我吧?”光听声音,还以为她在撒娇,但瞧她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其和“撒娇”二字联系起来。而且,她分明就是一个吊死鬼的模样,称之为“仙”实在太离谱了。

“羽某太陶醉于你的声音,反而忽略了你这个人本身。”

羽警烛这话并不是实情,雕骨仙突然出现在白骨堆边,事先没半丝征兆。打个比方,她好象原先就呆在那里,细小得肉眼看不见,然后猛然膨胀,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目前的高矮胖瘦程度。也可以说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地底下冒出来。而这“极短的时间”是旁人感觉不到的,所以雕骨仙的出现才会显得那么突兀而近乎不真实。

雕骨仙却误会了羽警烛的话意:“我不否认自己长得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相貌自卑自伤,所以你大可不必用这种弦外之音的话语来刺激我。”

“别妄自菲薄嘛,还有比你更丑的。”羽警烛这简直就是当着和尚骂秃驴,这话不说比说强得多。考虑到羽警烛的个性,空雨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是想故意挑起事端,以便施展自己的手段。

哪知雕骨仙非常大度,毫不在意羽警烛的无礼,说:“羽大先生果然有非常之能,竟能逼死人开口说话。如果我猜得没错,你适才所用的应该是‘敲骨吸髓’之法?”

“你认为这些尸骨还有髓可吸么?如果芳驾愿意,可以称之为‘敲骨’小技。”

“羽大先生既然如此决定了,我自然遵命就是。”

“在你雕骨仙面前,羽某资历尚浅,既不敢妄称‘先生’,更别说‘大先生’了。”

“这话也对,在梦幻大陆,敢跟我比年岁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以前素未谋面,今日能一睹芳容,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

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套起近乎来了。

羽警烛的本意当然不是客套,接下来说道:“在羽某幼时,就知道你们的传说。经过这么些年,羽某以为你们早就肉消骨烂了呢,却万万没有料到你们竟然还如此活蹦乱跳,简直比刚宰杀的牲口还新鲜。”果然是话无好话,存心要找麻烦的。

“羽警烛,你虽然号称‘第八奇人’,手段高强,可与我们叫阵,似乎不太明智。”

“尊主有四员虎将,刻骨仙、绣骨仙、噬骨仙,还有你雕骨仙,都不是易与之辈。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不是排名在羽某前面的人。”

雕骨仙冷笑两声,说:“只有你这样的自大狂,才会如此看重那劳什子的什么排名。”

“你得感谢有这么一个排名,更要感谢我如此看重它。”

“羽大先生这话简直就是天外之音,让人听不懂啊。”

“只有那些排名在我之前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其他的人根本入不得我法眼,从而也就没有遭遇危险。”羽警烛这话口不应心,梦精灵们、殷拿云、空雨花、谢翼行等隼翔宫一干人、斩万竿等等,这些人都不在排名榜中,可他们都不同程度受到了羽警烛的伤害。

“了不起,这就是你拷问炫天岚尸骨的缘由了。”雕骨仙将“尸骨”二字说得很重,显然是讥讽羽警烛。稍停,又加了一句,“如今我终于懂了,羽大先生果然是无所不知,尤其是这鞭尸的手段更是梦幻大陆一绝。”

羽警烛不以为然:“羽某心中无善与恶之分野,无对与错之计较,你这些看似犀利的言辞在我看来无关痛痒。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节约口水养牙齿呢。”

“说到牙齿,我们从不敢居人之后。”雕骨仙咧嘴一笑,那口白森森的牙齿让人瞧着脊背发凉。

“啃死人骨头嘛,当然得要一副好牙口。”

“你这纯粹是污蔑,我们可不啃死人骨头。”

“我得承认自己说得不完全对,你们不仅仅啃死人骨头,但凡是骨头,你们都啃。你敢说自己不是冲这堆骨头而来么?闻腥而至是你们的本性,也是你们的本能。只可惜,这些尸骨已经不新鲜,味道上可能要大打折扣,而最可惜的是你享受不了它们的骨髓滋味。”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不吃尸骨。”

“每个生灵的胃口不一样,我们不能责怪狗吃屎,也同样不能说你们吃尸骨不正常。放心,除了炫天岚的尸骨,其余的白骨都归你了,你想拿去怎么磨牙就怎样磨牙。”

雕骨仙忍不住了:“我们收集骨头,是为了让死去的生灵得到安息。这本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倘若让我们主人知道你将这事说成是狗吃屎,他一定轻饶不了你。”

“我猜得没错,到最后你果然抬出‘收骨尊主’来压人了。可是,我告诉你,羽某不惧任何人,即便对方是梦幻大陆‘七巫’之一的收骨尊主也不能让我低头。”

“你敢到我们主人跟前去说这话么?”

“不必我当面去表明自己的态度,收骨尊主也应该知道我的想法。而你所谓的积德行善之说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足以让人笑得腿肚子抽筋。那些生灵的尸骨若未被你们收集去,最终化做泥土,倒也安息了。而一旦落在你们手里,就只能加入收骨尊主麾下的骷髅军团,那才真正是死后也不得安生了。我这样说,只是陈述一件事实,而不是指责收骨尊主,你也大可不必为此羞愧,”

“你如此歪曲事实,我若让你安然离开,岂非对不起‘雕骨仙’这个名号?”

“瞧瞧,你还说我太看重虚名,你不也这样么?不过你我的区别在于,‘第八奇人’这个称呼值得我去维护,而‘雕骨仙’也就是一个九流名号,本来就令人着呕了,你却宝贝得不得了,不是存心让人到地上去找自己笑掉的大牙吗?”

“那就让我这九流的雕骨仙会会你这第八流的羽警烛。”雕骨仙双手自衣袖中伸出,瘦得皮包骨头,色泽灰白,指甲奇长,如同十柄长剑。但她的兵器不是这些指甲,而是两把比指甲短得多的骨质小刀。真不知道在长长指甲的干扰下,她如何用这骨质小刀去克敌制胜。

“这就是‘玉骨双裁’吧?”

“梦幻大陆稍微有点名气的,谁不知道我的兵刃是‘玉骨双裁’?可叹你羽大先生,竟然不放过任何卖弄自己‘无所不知’本事的机会。”

“‘玉骨’倒真是玉骨,可惜两把小刀的主人没有一身与之相配的‘冰肌’,到底是美中不足。”

“羽大先生一身绿衣,手执这娇艳的骷髅花,倒是相映成趣,人俊花美。不过,好看归好看,你总不至于拿这骷髅花来‘敲’我的骨头吧?有必要提醒阁下一下,但凡沾个‘骨’字的,无论是什么幻术、魔法或功夫,都奈何我不得。”

羽警烛随手将骷髅花一抛,骷髅花坠落草丛,立刻枯萎了。他说:“羽某无所不知,你这所谓的提醒,完全是多此一举。你大概也看见了,我腰里挂着两柄长剑。这才是我的兵器。”

“羽大先生什么时候由单剑变双剑的?”

“从炫天岚死去的那一刻起。”

“炫天岚真死了?”雕骨仙适才虽已知道羽警烛是在寻觅炫天岚的尸骨,但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所以心里没起波澜。如今羽警烛首度把“死”和“炫天岚”联系到一起,她这才醒悟到这是一件足以震撼梦幻大陆的大事。

羽警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如此说来,溟琥剑在你手里?”雕骨仙继续追问,听语气,它对溟琥剑颇为忌惮。

“放心,羽某不会用溟琥剑对付你。虽然没人肯定你的性别,毕竟在外形上你看起来是女子,而羽某对女子向来不施辣手。若用双剑对你的双刀,不免有以强凌弱的嫌疑。我有个提议,你动手,我动嘴,较一高下,如何?”

“不屑于和我动手?果然是自大狂。你不还手,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丝毫影响不了我出手,更不会让我刀下留情。”

“不还手并不代表不还击,你马上就会体会到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羽大先生这傲骨与众不同,稍后等好好研究,仔细解剖,兴许我的第三柄玉骨小刀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我的骨骼最适合雕刻骨花,羽某也愿意领教一下芳驾的雕骨之功。只可惜我一看见你那两只仙气飘飘的鬼爪子就反胃,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反胃?这就是我要达到的效果。不过,以羽大先生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肯定是吃人饭不屙人屎,反胃也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雕骨仙这话可就不怎么文雅了。

“未必,羽某就吐点有价值的东西给你看看。”羽警烛对雕骨仙先咳了几下,佯做呕吐状,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不反感做这些恶心的事情,但敬得羽大先生敬业一些。看看你自己,恶心别人都恶心得不彻底,连点唾沫都没喷出来,真是太失败了。”雕骨仙在羽警烛咳第一下时,躲闪了一下,后来见对方只是做做样子,就干脆不动了,拿话来消遣羽警烛。

“别性急,不知道‘欲擒故纵’这四个字的意思吗?”话音刚落,曾经用来打败斩万竿的篾条从羽警烛嘴里激射而出,直刺雕骨仙胸膛。

雕骨仙“咦”了一声:“羽大先生什么时候成长舌之人了?原来你所说的‘动嘴’就是这个?果然出人意料,但还不足以出奇制胜。”说话之间,手中玉骨双裁已展开反击。

篾条来势比箭迅疾千百倍,在空雨花看来,世上不可能有比这更快的了,而这一击肯定能奏效,雕骨仙也肯定在劫难逃。

但雕骨仙的动作更快!

她朝右边滑出一步,避开篾条的正面刺击。她闪避得很及时,篾条堪堪擦着她的左臂刺过去了。她立即向左侧身,胸膛紧挨着篾条。双手疾挥,玉骨双裁交替斩落于篾条上。玉骨双裁异常锋利,篾条稍沾即断。篾条继续从羽警烛嘴里射出,如同蜘蛛吐丝一般。篾条前部分刚被砍断,后续部分紧接而至。雕骨仙手执玉骨双裁,快速闪动,一次次斩落,这是另一种方式的“势如破竹”。等到羽警烛将数百丈长的篾条全部吐出来时,她已经不多不少将篾条切成了均匀的一万截。

不过,这一万截篾条没有分开,至少在空雨花看来,依旧是一柄完整的篾条之剑。

雕骨仙的动作快得无以复加,但羽警烛偏偏能分辨清楚她玉骨双裁的每一次斩落,并采取了相应的对策。当前面被斩断的篾条还未下落时,羽警烛加快了后面的篾条的喷射。也就是说,当玉骨双裁刚刚切断篾条,切口后端的篾条加速赶上去,顶住了切口前端的篾条,切口重新咬合在一起。因为有了足够的前推之力,切口前端的篾条就没有掉落,从而使得篾条在整体上保持原先的形状。

外观完整而实质上已切成一万段的篾条势不可挡,横越林地,插入林子,如入无物,连续从数百棵大树的树干穿过,将它们串在了一起。这些树木都有成百上千年的树龄,树干都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干的质地也非常坚硬,可与篾条一比,就成了豆腐,轻轻一碰就戳穿了,连一丝摇晃也不曾有。

从羽警烛喷出篾条到篾条贯穿数百棵大树,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和雕骨仙都没有大幅度的动作,相对位置未变,几乎可以认为两者是静止的。而在这表面的“静”中,他们却已“交锋”千万次。相较而言,羽警烛出手比雕骨仙快了一筹。“交手”的结果是羽警烛略占上风。羽警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吐出最后一截篾条,说:“玉骨双裁果然犀利,所向披靡。尤其用来切篾条,最是恰当不过。”

“羽大先生这线儿屎拉得真够长的。只可惜,这种由幻术造出来的虚妄之物骗不了我。”

“这不是虚妄之物,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物事。芳驾若有疑窦,不妨用篾条在你的‘冰肌’上划拉几下,看能否割开你的老腊肉。”

“这还不容易!”雕骨仙扭身朝篾条串起的那些大树奔过去,到了第一棵树前,她的身子突然横飘,侧卧在离地四尺的虚空中。双手举在头顶,玉骨双裁相距三尺,双双切在树干上。玉骨双裁并不长,但刀锋和延伸出来的刀风却将树干齐刷刷切断。由于她是横躺在空中的,所以玉骨双裁切出的就是三尺长的树干。她灰发一摔,将这截割裂开的树干卷起,抛到大树的另外一边。大树凭空被“抽走”三尺,上半部分立刻下挫,丝毫不差地落在下面的切口上。大树依旧是大树,只是矮了三尺。雕骨仙切割这截树干是经过选择的,篾条正好从这截树干穿过。这截树干稳稳当落在草丛中,既像树桩,更像是凳子。

她连续施为,一直朝林子深处飘过去,玉骨双裁一路切割过去,灰发也一直摔过去、卷过去,那一溜大树也一直矮身下去,三尺长的树干不停地抛离出来……眨眼工夫,所有被篾条贯穿的大树都尝到了玉骨双裁的锋利。

抛离出来的树干处在一条线上,因此处地势很平坦,所以树干上的篾条也连成一线。无论远看还是近瞧,都可将这些串在一起的树干当做护栏。雕骨仙这一手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和羽警烛刚才施展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

雕骨仙灰衣飘飘,凌空飞回到第一截树干前,拔出篾条,略一打量,说:“羽大先生也会‘无中生有’了。明知道这是假的,但偏偏无法证明。”

“芳驾平白无故腰斩数百树木,充分体现了玉骨双裁上的功夫之深。虽说草木是下贱生灵,好歹也和你我一样是有生命的。羽某就得说你一句不是了,你下手太狠太毒。”

“是你首先给了它们穿心一刺,我只不过是彻底解除了它们的痛苦。”

“芳驾应该改行当樵夫,凭你这玉骨双裁,伐木丁丁,可以轻易地混个温饱。”

“还是雕骨吧,你不是说自己的骨头最适合雕花么?不能让你失望啊。可能羽大先生担心我的雕骨之技,害怕你那几根贱骨经不起浪费。为消除你的顾虑,我有必要先演示一下给你看看。刚才斩篾条砍大树,与专攻之术业无关。接下来请你把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我是如何雕骨的。”

雕骨仙径直走进骨虺最粗大的那截空骨壳里,左右一打量,道:“听说骨虺是梦幻大陆所有生灵中骨头最硬的,几乎坚不可摧。而玉骨双裁又号称是所有骨头的克星,在对付骨头方面可谓无坚不摧。到底是盾坚还是矛利,今日得拿出个结论来。”突然娇叱一声,玉骨双裁急速出击,切向四周的骨壳。

两者一碰,立见分晓。

玉骨双裁果然是无坚不摧,切开了骨虺的骨壳。

这样的结果早在雕骨仙的预料之中,否则她也不会拿骨虺的骨壳开刀了,因为那样只会让她丢人现眼。她一旦出手,就没有停顿的意思,玉骨双裁一直切割下去。玉骨双裁和骨壳的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铮铮”的声响。由于出手太快,“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她的手不是一双,而是千支万支。相应地,玉骨双裁也不是两柄,而是千把万把。

这千万支手臂挥动着千万柄骨质小刀,在一连串的“铮铮”声中,很快将那截粗大的骨壳蚕食殆尽。这是真正的蚕食,玉骨双裁所过之处,火花四溅,骨粉横飞。

“比起羽某的鞭尸之举,芳驾这挫骨扬灰的手段有无之而无不及。照理说,这低贱的骨虺和你应该没什么仇怨才是。”

“羽大先生对我的雕骨之技没什么可担忧的吧?”

“如果羽某也像这骨虺一样丝毫不动弹,你当然也可将我搓骨扬灰。”

“一动不如一静,即便你动了,也不见得比静等挨刀好。”

羽警烛轻蔑地撇了撇嘴,说:“还是那句话,玉骨双裁连我半根毫毛也割不断。”

“如果只是玉骨双裁,的确有可能近不了你身。”雕骨仙适才“蚕食”骨虺骨壳时,背朝羽警烛,说话间已转身面对他。她站在骨虺的骨渣堆中,笑了。笑容没有一丝美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幸好她陡然低头,披在背后的灰色长发摔到前面来,遮住了她的脸,才不至于让人继续恶心下去。

她的灰色头发很长,不仅遮着了脸,而且垂到了地下。她大步向前走,灰发如扫帚一般将骨虺的骨渣扫到两旁。这一截骨壳不长,雕骨仙三两步就从末端到了前端,所有的骨渣都被清理了。她又陡然抬头,垂在前面的灰发飘起,却没有摔到背后去。似乎被雷电击中,灰发直立,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她的头发分成七八百绺,每一绺末端都缠着一柄刀。

原来她在蚕食骨虺骨壳的时候,并未把所有的骨壳都变为齑粉,大部分被她雕刻成了小刀。这些小刀埋在骨渣中,被她的头发卷了起来。

现在,这数百柄小刀都指向羽警烛。

 楼主| 发表于 2005-1-5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12楼亦邪网友,我这名字的拼音是“deng li ge dang”,就是吊儿郎当的意思哈~

发表于 2005-1-5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的文笔不错啊!虽然文字比较长,但读起来蛮新鲜的。真希望楼主多多地写些这么高质量的作品出来,我们来慢慢品味撒。^_^

发表于 2005-1-6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em02][em02][em02]

怎么有些字我看不到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1-6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只有麻烦斑竹了~~~

发表于 2005-1-6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

不过,我觉得里面一般会有绝色出现,倒底谁最美啊?

 楼主| 发表于 2005-1-6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5-1-6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帖

谢谢楼主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好的帖

 楼主| 发表于 2005-1-7 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上次粘贴的文字右边部分看不到,又过了编辑期限,无法更改了,所以这里上传一份纯文本文档,方便大家。可点击打开阅读。请勿在其他网页粘贴。

发表于 2005-1-7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贴!

发表于 2005-1-7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好看精彩的文章,有些字我却看不到。搂主,能不能调整一下?好郁闷!

发表于 2005-1-7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帮楼主把帖子都编辑了一下,现在应该都可以看得到了

慢慢来看,好帖子要用心去读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1-8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野斑竹了~~~

发表于 2005-1-9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客气

常来文学,大家都想看你的文章

发表于 2005-1-9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图片是小说的封面吗? 动漫感觉很强。

在哪里有这小说卖啊?我也想去买。

 楼主| 发表于 2005-1-9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小周在2005-1-9 13:30:00的发言:

那图片是小说的封面吗? 动漫感觉很强。

在哪里有这小说卖啊?我也想去买。

如果想要实体书,可以呀,把你的联系方法发悄悄话给我,我邮寄给你~~呵呵

发表于 2005-1-9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一位作家,我们社区看来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 08: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张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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