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魔镜
羽警烛心里当然明白空雨花在胡说八道,本来不应该被挑拨起来的,但“铩羽而归”这四个字太过刺耳,弄得心里极不是滋味,道:“虚姑娘,请别阻止羽某拜会令尊或者令堂。”
“羽大先生,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受不得激呀,被人轻轻一句话就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虚子莹不无揶揄地说,不等羽警烛发作,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续道,“其实,即使羽大先生不郑重其事提出要求,我们也会邀请你们两位贵客进去。现在,蜃中楼的门为你们打开了。”
“奇怪,你刚才不是极力阻止么?”羽警烛不适应虚子莹态度的大转变。
“我才觉得奇怪呢,先前不让你进去吧,你一个劲努力争取,现在大门敞开了,你又磨磨蹭蹭,罗罗嗦嗦。莫非,要蜃中楼铺上大红地毯,备好八抬大轿,你才肯赏脸光临?”
空雨花道:“羽大先生,我们是为了进入蜃中楼,现在目的已达到,至于过程如何,可以不去回味。既然来到别人的地盘,适当被人耍弄一番也是应该的。”
虚子莹道:“你果然是话无好话,一开口就挑拨离间。”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我是看在朋友的情分上这样做的。如果不是朋友,我才懒得去挑拨离间呢。虚姑娘,这支右手是我帮你搬进去呢,还是你自己扛进去?或者我们一起抬进去?”
“一起抬进去?!哈哈,又想占我便宜?告诉你,我可不会和你手挽手。” 虚子莹转对羽警烛说,“家母正等着呢,羽大先生请。”
“令堂知道我们来了?”
“你们刚到雪月湖对岸,我们就知道了。而且,家母从一开始就打算接待你们。刚才的推三阻四,只是我们兄妹送给羽大先生的见面礼。”
“羽某知道你们送这份别致见面礼的用意,无非是向我证明虎父无犬女。你适才的所作所为至少表明,你有足够的胆量。”
“这是我初次和外人打交道,若无哥哥督阵,又或者不在站在自己房屋的门槛上,断无胆量面对你羽大先生呀。”
空雨花插话道:“先前我以为虚公子害羞,不善言辞呢,原来是创造机会让妹妹历练胆量。多好的兄长啊,当真是兄妹情深。”
虚树滋微笑着说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话夹枪带棒,既是斥责空雨花废话多,又表明自己即使一言不发,也当得起“虎父无犬子”这句话。
“虚公子说话真是掷地有声!所以得惜语如金,否则,这蜃中楼的地面到处都是被你的言语砸出的大坑了。”
虚树滋朝侧面一站,让出路来,对羽警烛说道:“请!”
“年轻人,你们不要拌嘴了。”羽警烛举步迈过门槛,正式进入了蜃中楼。
空雨花拖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右手,也紧跟而进。他本是为医治双眼而来,未曾想眼睛还没复明,身上又添新伤,右手形同残废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如果虚粲蜃在家,以其“第七奇人”的名头,非但不会为难他这样的后生小子,反而会医治好他的盲眼,解除虚子莹加诸其身的禁制。如果虚粲蜃不在,那么跟着羽警烛绝对吃不了亏。
蜃中楼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不仅房屋整齐,连花草树木也都排列有序。羽警烛来过这里,觉得如今的景象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与以前有所不同。至于有哪些差异,他说不上来,反正总感到怪怪的。
反而是眼瞎手残的空雨花也发现了这些非同寻常的地方。蜃中楼地处红泥山谷、雪月湖畔,照理说,应该是常年有风。从湖岸走到大门边,一直都是凉风习习,杂草偃仰起伏,树枝飞舞。而进入园子后,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凉风在四周游逛,所有的花草树木却像被施了定身法,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摆。因为这个缘故,空雨花的注意力很自然就落在这些花花草草上了,进一步发现,它们都非常干净,枝叶花朵上面没有一丁点尘埃。
总结起来,与园外相比,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有三点明显的不同:整齐、干净、僵硬,这使得它们看起来是如此怪异和不真实。经过一棵幼小桐树时,空雨花忍不住伸手去捻那肥大的叶片,想辨个真伪。
手刚伸出,还没接触到桐树叶片,虚子莹已一指戮在他臂弯上,说:“你想把这支左手也废了?”
空雨花左手臂弯顿时一麻,不由自主收回来,说:“蜃中楼的花花草草再怎么金贵,再怎么娇气,也不至于碰都不能碰一下吧?”
虚子莹郑重其事说道:“不仅花草树木,只要是这园子的物事,无论是什么,若无我们的允许,你都不得去碰。”
“这有什么讲究吗?”空雨花很诧异。
“没什么讲究,这只是蜃中楼的规矩。”
羽警烛回头说道:“上次我来拜访令尊时,好象没听说蜃中楼有这样的规矩呀。”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规矩不是针对你们的,任何到蜃中楼来的人都得遵守。待会见到家母时,你们得在我指定的椅子上落坐,这一点请切记。”
“客随主便!我们懂得为客之道。”羽警烛到了这里,脾气竟然出奇的好。
空雨花低头头喃喃自语:“你不刻意提及这个规矩,也许根本就没事,现在这么正经八百一说,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说不定反而会出什么差错。”说完这句话,抬起头冲虚氏兄妹一笑,续道:“不好意思,一不留神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这样吧,我只当自己没说过这话,你们也只当没听见这话。”
虚子莹冷笑道:“随便你怎样想,总之我有言在先,如果因不遵蜃中楼的规矩而发生了不测之事,我们可不负责。”
一路行来,不仅没碰到任何别的什么人,就是鸡犬也没见到半只,偌大的蜃中楼显得空空荡荡。羽警烛记得上次来挑战时,这里可是生机盎然,一派兴旺景象。他心想:“难道虚粲蜃一走,此处就失去了灵气。”灵气?!他突然醒悟过来,明白现在的蜃中楼之所以与以前大为不同,就是因为缺少了灵气。
穿堂过户,绕过几栋楼宇后,到了园子东北角的一处大屋子。此地更是死寂,数十颗高大的树木纹丝不动。树上没有鸟巢,没有蛛网,没有枯枝败叶。而树叶极为鲜艳,就像是用画笔涂抹过。虽然现在头上的太阳正朗朗而照,但看着眼前如此不真实的一切,空雨花突然觉得周身发冷,莫名其妙感到了恐惧。
在虚氏兄妹的引导下,羽警烛和空雨花进入屋子。
他们终于见到了虚夫人。
虚夫人一头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她五官精致,面容姣好,肌肤白皙。双眉如画,浓淡相宜。眼神如烟如雾,梦幻一般。眼角那几丝藏不住的皱纹,表明她不再年轻了。见客人进来,她站起来迎接。空雨花这才发现,她身形高挑,比女儿虚子莹几乎高了半个头。
屋子里还算明亮,趁着羽警烛和虚夫人说客套话的时候,空雨花打量了一下屋子。此处虽非雕梁画栋,却也丝毫不寒酸。里面的陈设恰到好处,桌椅都摆放在该摆放的位置,看起来不突兀不刺眼。唯有东边窗子下面,立着一块六七尺高的物事,被灰布遮掩着,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空雨花猜想,那大概是一块屏风,临时放在这里的。
客套完毕,虚夫人坐回主位。
在虚树滋的引导下,羽警烛和空雨花分别在虚夫人右手方第三把椅子、第六把椅子上落了座,两人都面朝东边。
虚夫人好奇地看看羽警烛额头上珠子和脑后的蓝光,说:“有了这件饰物,羽先生风采更甚当日。”
羽警烛苦笑一声,说:“嫂夫人误会了,这不是饰物。”
“不是饰物?那是什么?”
“羽某也不知道,所以到蜃中楼来请教虚兄。”羽警烛也不转弯抹角,一句话就挑明了来意。
虚夫人脸上微微变色,说:“羽先生不是开玩笑吧?”
“羽某从来不做无聊之事。”
“谁都知道粲然寻找梦幻之泉去了,却说什么请教之类的言语,不是拿我们开心,欺负我们么?”
“嫂夫人别着急,且听我说。休说羽某不欺负妇孺,即使是那样无耻的人,也早在虚兄刚参加寻梦队的时候就到蜃中楼来了,何必等了这么些年来欺上门来呢?”
虚夫人一愣,觉得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说:“可是粲然没回蜃中楼,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雪耻呀。”
“嫂夫人又误会了,羽某不是为了雪耻,而是想请虚兄将我额头上的珠子取下来。”
“原来如此!”虚夫人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下来了,“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你要做什么,粲然都帮不了你,因为他不在这里。”
羽警烛字斟句酌说:“据我所知,虚兄早就离开寻梦队了。”
“胡说,粲然不会当逃兵。”
“离开寻梦队,不等于就是逃兵。”
“粲然曾说,如果不找到梦幻之泉,他就绝不回家。”虚夫人似乎在回想当初丈夫当初离家加入寻梦队的那一幕。从羽警烛踏进屋子那一可起,她的眼神一直清澈如水。现在,提及丈夫,她的眼神又如烟如雾了。
羽警烛看出虚夫人在遐想,不便打扰她,于是没有说话。
而虚氏兄妹见母亲如此模样,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
过了一会,虚夫人想起还有客人,自己如此这般,颇有些失态,说:“我知道羽先生向来不说假话,你说粲然离开了寻梦队,那多半是真的。对此,我不再怀疑。不过,我很想知道,羽先生是从何处得知这一消息的?”
“是梦幻大陆第一人。”
虚夫人皱眉问道:“炫天岚?!”
“准确地说,是炫天岚的灵体告诉我的。”
“炫天岚的灵体?这么说他死了?”虚夫人大惊失色。
“是的,而且尸骨无存。梦幻大陆第一人竟落得如此下场,让人扼腕啊。”与其说羽警烛是为炫天岚之死而惋惜,还不如说是为无法再找炫天岚一雪前耻而扼腕呢。当然,毕竟羽警烛也是英雄,说他对炫天岚完全没有惺惺相惜之意,那也是冤枉了他。总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炫天岚之死的确让羽警烛惋惜,这是假不了的。
“连炫天岚都死了,寻梦队的其他人岂不是也遭遇不测了?这么说来,粲然他……”虚夫人不敢把话往下说了。
羽警烛急忙安慰:“嫂夫人休慌!从炫天岚的灵体哪里,羽某只打探出虚兄很早就离开了寻梦队。至于虚兄离开后的情况,以及其余五人的遭遇,就不得而知了。”
“不会的,粲然不会扔下我们母子。”虚夫人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很有把握地对自己说。
“就是就是,我相信虚兄会回到蜃中楼来。”
虚夫人敏感地问:“听羽先生这话的意思,好象是我把粲然藏起来了。”
“嫂夫人怎么这样想?虚兄即使因为离开寻梦队而无颜面对天下的任何一个人,也断然不会躲避我,毕竟羽某曾经是虚兄的手下败将。”羽警烛这话说得可是不怀好意。
“羽先生这话我可不爱听!”虚夫人脸色又是一变,思忖了一会,续道,“我明白了,羽先生大概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向我们虚家妇孺下手,因此以粲然离开寻梦队这个无中生有的事件为借口,逼迫我们先出手。这样一来,羽先生就有正当理由亮出兵刃了。”
羽警烛不动声色,说:“嫂夫人竟然这样想?”
虚夫人顾自说下去:“我们母子虽然不是对手,但也不能隳了虚家的名声。你其实大可不必转弯抹角,随便你出什么招,我们接下就是。”
羽警烛自视甚高,当然不便和妇道人家动手。虚夫人这番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他尴尬地笑笑,说:“嫂夫人刚才还夸羽某从不说假话呢,现在又认为我将不利于蜃中楼。”
“口说无凭,你说炫天岚死了,总得拿出证据来呀。”
“巧得很,羽某手里恰好有证据。”羽警烛站起,把溟琥剑拔出来,“嫂夫人应该认得这柄剑吧?”
见羽警烛拔剑,虚氏兄妹以为对方要动手,紧张起来,立刻跨前一步,手按兵刃,挡在母亲面前。虚树滋冷笑道:“图穷匕现,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羽警烛不予理会虚树滋,双手捧着溟琥剑,对虚夫人说:“请嫂夫人过目!”
虚夫人说:“树滋、子莹,让开!”
虚子莹道:“羽先生手执凶器,母亲万不可靠近。”
虚夫人说:“那不是凶器,而的的确确是炫天岚的溟琥剑。”
“虚夫人好眼光!”羽警烛说。
“我心中一直纳闷呢,数年不见,羽先生不仅额头上镶了一颗大珠子,而且单剑变双剑了。溟琥剑是炫天岚须臾不离身的佩剑,如今既在羽先生手里,那就表明炫天岚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尸骨无存。”
“炫天岚号称梦幻大陆第一人,怎会丧生呢?”虚夫人盯着羽警烛,话里有话。
“嫂夫人怀疑羽某与炫天岚之死有关?”
“老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虚夫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停顿了一下,之后问道:“羽先生是如何得到溟琥剑的?”
“唉!羽某自命英雄,哪知嫂夫人眼中,却是暗箭伤人的形象。本来,溟琥剑为何落在羽某手里,这个问题很简单。但看起来,不论羽某做何解释,都无法扭转嫂夫人的看法。所以,干脆还是不解释吧。”
空雨花自告奋勇,说:“虚夫人,这件事我最清楚!羽先生委实与炫天岚之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弟子当然帮着师父说话了。”虚夫人把空雨花当做羽警烛的弟子了。
“虚夫人大概没注意,我称呼这位‘第八奇人’为羽先生,而不是叫师父。”
“那你是?”
“无名小卒,至少以前是。”
“至少以前是?这么说来,以后就不是了?”虚夫人觉得这年轻人说话很有意思。
“炫天岚临终前将‘第一奇人’的名号和溟琥剑交给了我。后来巧遇羽大先生,在他的再三恳求之下,我把溟琥剑送给了他。至于‘第一奇人’这个名号,我还不清楚炫天岚究竟是把它赠送给我呢,还是让我转交给别人。如果是前者,那么今后我就是‘第一奇人’,理所当然不是无名小卒了。”
“胡说八道!”有了适才的接触,虚子莹知道空雨花说话云里雾里,真假难辩,所以给他这番话下了这个结论。
虚树滋也不相信空雨花的说辞,道:“名号可以赠送?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日头西升东落,这并不稀奇呀!在梦幻大陆,什么样的奇迹都会出现。”空雨花随口说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被谢翼行关在密室里的时候,隼翔宫外的羽警烛曾经把东边的太阳抛到了西边,创造了一幅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景象。
羽警烛说:“我说得没错吧,并非羽某害了炫天岚!”心想:“这小子的话真真假假,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句为好。莫非他真与临终前的炫天岚有过一面之缘?如果是这样,炫天岚有可能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给了他。这小子远非表面上开起来那么单纯,也许他真有成为‘第一奇人’的雄心。有炫天岚的记忆和灵体支撑,他不是没有可能达成这一宏愿。”
“这么说来,羽先生是为了帮助你从无名小卒变为‘第一奇人’的?”虚夫人竟然这样猜测。
“溟琥剑何等珍贵,我将它送给羽先生,当然希望得到他的回报。”
“难怪‘第八奇人’竟然会你走到一起,原来是彼此利用、各有所图。”虚夫人竟然把空雨花的话当真了。
“羽先生说了,等到额头上的珠子取下来,就全力帮助我成为‘第一奇人’。这就是我们今天来蜃中楼的目的,希望夫人成全。”
“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蜃中楼帮不了你们。”
“夫人大概也猜得到,炫天岚既然把溟琥剑和‘第一奇人’的名号给了我,那么当然也把所有的记忆赠送给了我。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打开这个记忆,却也知道寻找梦幻之泉过程中的很多情况。虚楼主离开寻梦队,也是我告诉羽先生的。”空雨花这就是纯粹胡扯了。
“可刚才羽先生说,是炫天岚的灵体告诉他粲然离开了寻梦队。”
羽警烛心想:“这小子编造谎言的本领不容小觑,且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用意。”眼下他和空雨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赶紧帮腔,说:“炫天岚的灵体就在空兄弟身上。”
虚夫人问:“人死后,灵体不是要飞赴魂渊么?”
“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奥妙!羽某之所以愿意与空兄弟相互帮助,有两个缘故,一是溟琥剑的诱惑,二是对炫天岚的灵体为何不到魂渊感兴趣。”羽警烛这番话是帮空雨花圆谎。
空雨花把这话扯得更远,说:“若我炫天岚的灵体,仅靠他赠送的记忆,我是成不了‘第一奇人’的。而且,若无羽先生相助,我也无法理解这些记忆。我相信,等到我完全理解了这些记忆,不仅能找出虚先生离开寻梦队的原因,而且可以知道他的去向。”
羽警烛恍然大悟:“这小子果然能说会道,绕来绕去,竟然把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扯扯到虚粲蜃身上来了。如此一来,虚夫人对这番鬼话肯定确信无疑了。”
空雨花这番话挠到了虚夫人的痒处,她心想:“帮羽警烛就是帮这年轻热,而这年轻人可以帮我们找到粲然,说到底也是帮我们自己。”正要说话,虚树滋道:“母亲,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取下羽先生额头上的珠子。”
“树滋,你有什么办法?”
虚树滋指了指东边窗子下被灰布蒙住的东西。
虚夫人一愣,随即拍拍自己的额头,说:“我倒忘了这个宝贝!羽先生,你准备好了么?”
羽警烛看看那物事,疑惑地问道:“请教嫂夫人,那是什么神奇之物?”
虚夫人笑道:“要说神奇,这宝贝的确神奇。如果让粲然帮你取珠子,你少不得要受受苦痛,而这件宝贝却不会让你感到一丝痛楚。”
“那倒要见识见识!”羽警烛站了起来,打算走到那东西前面去。
“羽先生不要走得太近,就这个距离最好。”虚夫人急忙阻止,朝虚树滋、虚子莹点了点头。
虚树滋走到那东西侧面,猛地扯掉了罩在上面的灰布。
原来里面是一张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此人脸色碧蓝,额头上镶着一颗大大的珠子。他双手捧着一柄剑,眼睛直勾勾看着屋子的西边。羽警烛觉得这人好生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猛然站起来,问虚夫人:“这是谁?”与此同时,对面的人也站起,把头偏向虚夫人,嘴唇翕动。
“这镜子果然神奇,竟然能够照出人影来。”空雨花哈哈一笑。
原来灰布后面是一面镜子,没有镜框,镜面没有一丝瑕疵,加上屋子东面西面的陈设相同,西边家具在镜子里的影象恰好与东面的的家具吻合,所以羽警烛忽略了镜子里的其他影象,而只看见了自己,并且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在他看来,屋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太意外了,所以他吃了一惊。
“照不出人影,那还叫镜子嘛?你这不是废话吗?”虚子莹对空雨花说。
“虽然是废话,却也很有用处,至少这句话提醒了羽先生,不要把自己当成敌人。羽先生这个造型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真是犀利之极。”
“失态!见笑!”羽警烛显然不想成为揶揄的对象,于是坐回去,“这镜子能取下我额头上的珠子?”
“这种事情岂敢欺骗羽先生!你瞧着,三两下就帮你除去烦恼。”虚树滋依旧站在镜子侧面,右手扔掉灰布,五指按在镜面上,手背拱起,手掌遮住镜中羽警烛的额头。之后手指向中间并拢,夹住了镜子里面那颗珠子,迅速朝外一提。他伸开手指,那颗蓝色的珠子赫然就在他的掌心。而再看镜子里面的羽警烛,额头上的珠子果然不见了。
“虚公子很有些门道。”羽警烛赞道,心里却在想:“其实这和我的‘虚杀之技’异曲同工,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一时糊涂,没想起‘虚杀之技’来,否则也不必千里迢迢赶到蜃中楼来了。”他攻打隼翔宫时,就曾经借助雾气屏风,用“虚杀之技”杀了不少人,所以觉得虚树滋这一招不新鲜。
“不是我有门道,而是这面镜子有魔力。”
“一事不烦二主,珠子已经取下,还请虚公子把蓝光也拔出来。”
“别急,待会自然有人帮你拔出蓝光。”虚树滋笑笑,把那颗蓝色的珠子收起来了。
空雨花见状,心想:“这颗珠子无论是不是蓝魔的遗蜕,都是宝贝。从不羁山碧玉潭回来,它已经跟随我很长时间了,应该属于我。这位虚公子倒好,老实不客气将其据为己有了。”接着又安慰自己,“来蜃中楼一趟也不容易,就当是给他的见面礼吧。”
见虚树滋推脱,羽警烛很不高兴,却被 “有人”这两个字吸引住了,道:“我很好奇是什么人来帮助我?羽某认识他吗?”
“你不仅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到底是谁?虚公子不要故弄玄虚,行么?”
虚树滋却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这个问题:“珠子已经取来,羽先生摸摸额头,看是否还有残留物。”
“珠子又没弄破损,怎会有残留物!最多也就是留个疤痕。”口中虽然这样说,羽警烛还是依言抬起右手去摸额头。这一摸不打紧,他的手有如被火烧了一下,立刻缩了回来,迟疑了一下,又放在额头上,触摸了几下。他的瞳孔放大,缩小,如此再三。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虚公子,你确定把珠子取下来了么?”
“羽先生不是亲眼看见了么?”
“在梦幻大陆,谁都知道,眼见的未必是实。”
空雨花闻言,扭头一看,立刻发现,那颗珠子还好端端地镶嵌在羽警烛额头上呢。他心头突然一动,不失时机说道:“虚公子,连‘第八奇人’羽大先生你都敢戏弄,我真服了你。”
“你不要挑拨离间。”虚树滋毫不慌乱,显然并不怕空雨花挑拨。
羽警烛“腾”地一下站起,道:“看来你是故意耍我了。”
“稍安毋躁!所谓生气伤肝,和气生财。羽先生阅历丰富,修养还欠火候,你应该向我们这位先生学习学习。”虚树滋指指镜子里的羽警烛。
镜子里的羽警烛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羽警烛立刻目瞪口呆,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我站起来了,他怎么还坐着?”他说这话时,表情发生了变化,而且伴随着动作。可是,镜子中的自己还是没有反应,依旧雕塑一般端坐着。
虚树滋拿出一副刚发现这事的模样,道:“是啊,羽先生何等样的身份,你站着,就没人敢坐着。羽先生不要和这样没有礼貌的人一般见识,毕竟他是镜子里的人。当然,他既然已经知道羽先生的身份,肯定会对自己的失礼有所表示。你瞧,他站起来了,他站起来向你表示敬意了。”
果然,镜子里的羽警烛慢腾腾站起来。镜面不大,约莫三尺见方。他挺直腰身时,大半个身子就从镜子里“溢”了出来。最后,他向南边挪动了两步,把身子完全移出镜子。
镜子里的人像竟然可以脱离镜子而独立存在!
现在,这个从镜子里诞生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羽警烛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