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

子夜.99 · 发表于 2013-5-27 08:16

子夜原创

小城三月，风势正劲，小安挤过门口沸腾的人群低头朝前走，迎头撞过来的风跌了满头满脸，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天空灰蒙蒙的，可能正酝酿着一场大雪，上次堆的雪人，翘翘的嘴角，是爸爸跑回家拿的红辣椒。她叹了口气，爸爸哪还有时间陪她堆雪人呢，再大再美的雪也不过是沉默的坠落。

学校和家的路程只几分钟，小安散散地挪，抬头就看得见的那扇窗，灯光依旧是橙色，隔着蒙蒙的夜色，像是一幅画，像是久远的从前。

温暖，小安心里蹦出的这个词，陌生而灼热。那是从前，那是从前了。

客厅的那幅照片早已被妈妈塞进抽屉，那是从前，爸爸抱着妈妈，妈妈抱着小安。摄影师说我喊预备你们就喊茄子，他们谁也没有喊茄子，每一朵花都开得正正好。

窗口那个不停忙碌的身影是谁呢？妈妈不斗地主了么？爸爸不看新闻了么？是谁摔了遥控器？是谁碰翻了鱼缸？

三楼，七十二级台阶，离家越近，呼吸越像一根弦，门上的大红福字被风吹得呼啦啦响，有点听不清呼啦啦响的是风还是自己的呼吸。

就是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钥匙转一圈，拉开，热气，混着熟悉的味道迅速包裹了她。

解鞋带的时候才发觉手已冻得通红，不好使，鞋带系得太紧了，也是门口有点暗。

“明天就离，谁离不开谁呀？”“你说话算话，谁不离就是孙子！”

小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撞开了还没关严的门，人已在外面，脚还在家里，想哭，擦一把没有眼泪，拍拍屁股，噔噔噔到了一楼。

路灯都亮了，下着雪，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倒退着看自己的脚印，湿漉漉的黑，越走越长，越走越凉。

新月湖没有结冰，雪掉下去就消融了，湖水那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争吵，没有破碎。这样静静的夜，一个人走进去也是无声无息的吧。这么静，谁也不会知道，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

小安望着无波无纹的湖面，被自己的念头惊住了，眼泪不可抑止地淌下来。他们会想我么？会到处找我么？还会争吵么？

也许，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回家过。

手机震动，是爸爸。迟疑了一下，接听。“闺女，你在哪儿呢？”“老爸，我在新月湖。”

雪依然在下，依然不断的融化，小安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身后的脚印，湿漉漉的黑，越走越长，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一顿饭吃得静悄悄，收拾了碗筷，爸爸看电视，妈妈上网，小安写作业。如果就是这样静悄悄的，多好。

手机嘟嘟，一条短信：丫头，我和你妈只是吵嘴架，都好多年了，只为家庭琐碎的小事。与你没什么事，不要往心里去孩子，好好上学，老爸以后注意就是了。尽量不和你妈吵。听话啊孩子。

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小安听见爸爸说：听话啊孩子。听话啊孩子。

她想跑到客厅扑进爸爸怀里，可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呆了一会儿，笑了，眼里却含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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