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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款语温言、雨卧风餐的烟雨江南
几年以前我和南充的那位大学同学谈到江南景色时，她反复强调说，江南地区最震撼人心的美景不是秦淮风月、二十四桥，六朝遗迹，也不是暮鼓晨钟、长桥柳岸、蝶粉蜂黄，当然也就更不是那柳巷烟花、闺英闱秀、狐媚魇道、一枕黄粱；毫不夸张地说，江南地区惊天动地的魅力就是江南烟雨的广阔深邃、厚重沧桑与凄婉迷离......
在古往今来许许多多描写江南风光的文学作品中间，江南的春天总是那么令人回味，也总是那么美好得让我们神往：
“才始送春归，
又送君归去。
若到江南赶上春，
千万和春住。”
在宋朝人士王观的眼里，春山如眉、眼波如水的江南春天固然别有情趣，也成为他嘱咐友人“千万和春住”的重要因由；殊不知，王观的审美感受在早他若干年以前的唐朝就由白居易老先生做了明确的更深层次的阐述：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不难看出，早在唐朝甚至更早以前，古人对于江南烟雨就有了明确的认识：江南的烟雨和烟雨中的亭台楼阁，已经成为江南春天最让人赏心悦目的魅力景观。如果我们说江南的小桥流水、亭台楼榭、花鸟虫鱼、园林古寺是江南风景中名闻遐迩、令人心驰神往的旅游大餐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说，江南的烟雨其实才是江南地区独树一帜得来让你永远也无法忘怀、不可或缺的江南魅力。就是到了今天的这个时代，如果有人知道你要行游江南，那么你往往也会听到这样的几乎和“祝你旅途愉快”一样充满了良好愿望的善意祝福：“好好玩吧，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够欣赏到江南烟雨”。
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一九九五年三月下旬的一天，我平生第一次领略到了传说中的烟雨江南，那深不可测、梦幻迷离的遮天雨幕看得我是目惊口呆、如痴如醉。那时候我刚去江南不久，对江南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更急于了解关于江南的一切，那里的人、那里的物、那里的事；直到那一天，就在连续过了阴冷沉闷的几天以后，还没等我有一个心理准备，她就像一个调皮任性的小姑娘，悄无声息地突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惊喜、也让你惶恐，甚至于让你措手不及。我记得，那天是一个星期天，我正和苏州籍的女朋友在无锡的梅园里面玩耍，她那时候还在苏南某市的妇联工作，平时忙碌的我们只能利用周末时间从苏州西进无锡，刚欣赏完梅园的春色，我那时正在心里纠结于现实生活中的三叶草远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美丽，那么让我痴迷，一阵微风拂过，江南的烟雨就这样带着梦幻出现了。
记忆中，江南春天的雨永远都是那么纤细，那么密实、那么舒缓、那么绵长。说她纤细，是因为你永远也看不清雨滴，看不到她的大小、形状，除了靠着你的感受去揣摩，你不会知道哪里是她的头，哪里有她的尾。说她细密，这是因为就算你用尽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空隙，她像薄雾、也像轻纱，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翻来覆去、无声无息。说她舒缓，江南的烟雨永远都是那么优雅，优雅得来你总是感觉到
她的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你明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甚至明明感觉到了她就在你的周围，甚至在你头上、在你耳边，你却永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散落在你的怀里，就像一个多少都带着一种高傲和自信的少女，不管你是多么迫切地想见到她的真容，不管你多么急切地想迎接她的来临，甚至于就算你急得暴跳如雷，她也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缓慢地飘着，轻盈散漫，扑朔迷离，根本就不会顾及到你的丝毫感受。说她绵长，这是因为江南的烟雨就像是一整块从浩瀚的宇宙中间直发散到大地的一块雾幕，既看不到她有多高，也感受不到她有多低：广阔无垠，淡疾如风、飘渺如尘。江南的雨是风、如烟、是雾，你明显感觉得到她的存在，却永远不可把握，这让你心烦意乱、怅然若失，宛若仙界处子从遥远的远方飘落而至，魅力四射。有时候你又会觉得江南烟雨其实就是杜康的玉液漫天飞泊，带着一股淡然优雅的馨香，让你沉郁顿挫、如醉如痴。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遮天迷地的江南烟雨静静地发呆，你也许会想你的父母，想起你的亲人，你的爱侣，这种温情脉脉的精神互动，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毫不夸张的情感探寻，那饱满而又充满了慈爱的触须，会把你带到另一个至温至暖的精神世界，就如同眼前的迷迷烟波，毫无顾忌地表达你含蓄的内涵：这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世界，你既是导演，你又是演员，在人生这个偌大的舞台上，你总是要力不从心却又一厢情愿地扮演着情真意切的悲欢。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些年来，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男士眼热的长吁、女性流泪的感喟，不为别的，就为这漫无边际、如梦如烟的江南，就为这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云愁雨恨、雨覆云翻。
在更多的时候，你或者是顶着这浩渺如烟、无边无垠的雨雾，在这杏雨梨云的江南雾雨中踽踽而行：一个人撑着一把小伞，在空无一人的某一条小道上缓慢前行，寸步之外，或是虹销雨霁，或是雨井烟垣，就算是柔情蜜意、桃羞杏让、雨覆云翻......你或许会因此怡情悦性，薄看情天孽海。四周稀稀落落的雨声如禅，却恰如是一次对你款语温言、情真意切的谆谆教讳，突然间，你感受到了这尘世的空灵和生命的渺小，渺小得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或者是那么虚弱，虚弱得来得来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你还活着。抑或，这也许就是一次这个世界上最彻底、最神圣的宗教洗礼，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隐隐触动、巨大的震撼，你会情不自禁地悄然抬起你从来都是高昂着的头颅，以从未有过的胆识和叛逆重新反思你以前的一切：这种宗教崇拜般原始而又虔诚的脉动，就好像终于为心中的情怀覆了天下，看破荣华，自感以前的一切已是过眼烟云、从此山河永寂：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虚华和浮躁；任凭荏苒的岁月覆盖过往，在茂密的烟雨中洗尽纤尘，让身上累累的伤痕牵连着的繁华与苦痛、此时此刻都因为一刹那间的宁静而变得真实、朴素，就像这如梦如幻、虚无缥缈的江南烟雨，总有一天会成为过往，不再有那些那刻意地期冀着的身外的红尘世界，自此也永远不再那么神秘、那么无奈、苦恼、甚至于不再心怀贪念，不再为浮华世事终生蝇营狗苟、苦不堪言。
本帖最后由 天涯孤旅。 于 2013-5-13 20: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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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涯孤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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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0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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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0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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