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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过继千金》 作者:萌吧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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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5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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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绮罗的一生,有两个标签:苏家千金,杨家媳妇
作为苏家嫡子千金,她不过是过继的。亲娘养母不对付,她两头受气,处处不讨好。最后被生母养母双双抛弃。
作为杨家媳妇,独守空闺,不得婆母喜欢,独生的儿子也被婆婆抱走不得相见。眼看着夫君步步高升,才名传天下,她却被逼下堂,为双生的妹妹让出正妻之位。
重来一生,苏绮罗立誓:吃了她的给她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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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1 失败一生

  高门大院内,花园中的牡丹花一丛丛开着,每一朵花掉一枚花瓣都让看管的婆子丫头心疼不已。

  宅院后面,又有一道已经剥了漆的门紧紧的闭着。

  门内,杨家少夫人苏绮罗跪坐在佛像前,一下下机械的敲着木鱼。

  不过二十七八,两鬓已是斑白,如玉的脸上,眼角,嘴边也显出细细的纹路。

  听着木鱼的声音,苏绮罗死灰般的面孔下,一颗心恨不得跳出来,把苏家与杨家的人通通吃尽肚子,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嘴中念着最恶毒的诅咒,苏绮罗再次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她是苏家老二的女儿,却被过继到苏家老大房中。

  她自小便被养母管教着,出嫁前连苏家大门都没有出过。

  嫁到杨家后,又被婆婆管教着,谨遵三从四德,嫁妆交给婆婆,房中的事务也由婆婆管着。

  她自问与世无争,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苏绮罗的手顿了一下,外边廊下的婆子向内看了一眼。

  苏绮罗又立刻敲了起来。

  她现在与死人又有什么区别,隐隐约约的仿佛可以听到外边传来的琴箫合奏声。

  苏绮罗咬起牙关,控制着手下的节奏,想到那天好不容易出了院子,见到自己的儿子,儿子却避着她,欢欢喜喜的叫绫罗娘。

  苏绮罗对绫罗又恨了起来。

  她与绫罗一母所生,凭什么绫罗的命要比她好这么多?

  她过继到老大家,日日被养母念叨着不要忘恩负义;又被亲娘逼着说什么血浓于水;她们都得逞了,让她两个娘都不敢忘,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苏绮罗的手上的青筋暴起,老大家的偏疼自己的亲女,老二家的更爱养在身边的,最后只有她成了孤女,出了什么事都没有人可以诉苦、依靠。

  眼看着绫罗被老二家的捧在手心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成了襄城的才女;她却被老大家的教着无才便是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唯一拿得出手的女红,还是比不得绫罗的手艺精细。

  在苏家,她受尽了众人的冷眼,不是说她白眼狼,就是说她没良心,两个娘,她哪一个都不能选,又都得选。她以为出嫁了,出了苏家她就自由了,没想到这又是一个开始。

  杨致之喜欢苏绫罗,喜欢到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独独不敢为她违抗自己的母亲。

  绮罗想,若是当时杨致之为了绫罗以死抗婚,那她现在处境会不会好一点?

  就算是丢了脸,就算是难嫁好人,但只要嫁给别人,日子总会有一个慢慢好起来的机会。

  杨致之的脸浮现在绮罗面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嫁给他,她也知自己配不上他,但是,天上偏偏掉下这么块馅饼,当她得知她就要成为杨致之的娘子时,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

  她期待了两个月就在鼓乐声中上了花轿,在杨致之掀开她盖头的那一刻,她羞红了脸,面上滚烫 ,眼睛只是匆匆扫了他一眼,就忙移开。

  “表哥。”她轻声叫道。

  杨致之身上的酒气传来,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看着她的脸,“表妹。”

  那声表妹又让苏绮罗羞涩不已,将脸扭向一边。

  一夜春宵后,杨致之却不见了。

  那一夜仿佛就像是一个梦,梦醒了,就只剩下自己。

  她独自拜见公婆,独自三朝回门。

  她听说杨致之要去进京赶考,当她知道时,杨致之已经离开了。

  在养母的教育下,她乖顺的等他回来,一等就是几年。

  几年间,她生下了他的孩子。

  她还没有来得及在孩子脸上寻找杨致之的影子,孩子便被婆婆抱走。

  她苦苦哀求着,不顾身体的虚弱跪在院子中一声声的叫着婆婆。

  可是她还是没有要回来自己的孩子,就连见也难得见一面。

  她回娘家求救,却谁也没有理她。

  此时,她才知道养母与她婆婆的串通,他们串通好了抢了她的嫁妆、孩子;她更知道了亲娘对她的怨恨,杨致之是亲娘留给绫罗的佳婿,亲娘一直暗允他们的来往,只是这佳婿,成了绮罗的。

  绮罗暗想,那时真傻,新婚之夜的一声深情表妹,只怕也叫的不是自己吧?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亲娘养母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佳婿争夺战,她是最后的得益者,理应受到战败者的冷眼相待。

  她回到杨家,又开始侍奉婆婆,她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天婆婆会感受到她的真心;她捡起杨致之的字纸,一笔一划的用毛笔沾着水学他的字,只要她可以像绫罗一样出口成章,是不是,他也会喜欢她?

  忘掉他的不辞而别,忘掉他出走的那天是绫罗大婚。

  在夜晚冷冷的床榻上,独自流着眼泪,想象着只要杨致之回来,她就会见到自己的儿子,就会得到婆婆欢心,就能过上安乐日子。

  她等来了杨致之高中的消息,等来了杨致之诗圣的称号,也等来了杨致之与苏绫罗的爱情传奇。

  在他们的爱情中,一个叫做苏绮罗的目不识丁粗俗女子,成了他们无法跨越的天河。

  绮罗在丫鬟婆子的窃窃私语中,得知杨致之所有诗都只为苏绫罗而写,得知她恶妇的骂名已经传遍天下。

  看着镜子中与绫罗一样的脸,她在恍然之后,才悟到,新婚那一夜,杨致之看的其实是绫罗,对他而言,她是从来都不曾存在的。

  绮罗的心凉了,但杨致之是她男人,她还是盼着他回来的。

  终于,杨致之衣锦还乡,不过却也是为了绫罗。

  才女绫罗守寡,诗圣杨致之跪在她夫家门前求娶,终于打动了所有人,抱得美人归。

  只是,就算是再嫁,一身傲骨的苏绫罗也是不甘做妾的。

  杨致之为了红颜一笑,为了不玷污自己的爱情,他又回到绮罗身边。

  她惊喜的看向他,想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字,想要告诉他她也会作诗,但他却先开了口。

  看着递过来的休书,她瘫倒在地上,接着又是哭天抢地。

  她以为婆婆会坚持不许绫罗进门,以为婆婆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偏向她。

  她猜错了,对婆婆而言,只有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绫罗的爹步步高升,他正是杨致之仕途亨通的好助力。

  在婆婆的笑容满面中,在她儿子的欢天喜地中,苏绫罗进了门,成了平妻。

  只是她这个元配,却再也见不到其他人,只能被关在这个小院,被一个衰老的婆子看管着。

  尽管,绫罗的爹也是她的亲爹,只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苏绮罗听到廊下婆子的鼾声,放下手中的木鱼。

  慢慢站起来,拿起佛像前的烛台,拔下蜡烛,将尖尖的刺对准自己的胸口,杨致之和绫罗的琴箫合奏传来,才子佳人历尽艰险最后百年好合,真是感人至深呐!

  苏绮罗讽刺的勾起嘴角,将烛台用力的刺进自己的胸口。

  佛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慈祥。
2 重来一生

  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乱战,九州大陆终于赢来了盛世太平。

  那一段段凄美旖旎、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也随着硝烟散尽成了一个个传奇故事,带着如今的晚辈无法想象的瑰丽色彩。

  普罗大众以顽强的精神,在战后不过三十年就将破败山河变成了秀丽江山。

  襄城是宁国南部的一个大城,本就在战火中损伤不多的襄城,在战后迅速恢复了繁荣,城中酒肆商家林立,琵琶筝鼓之声日夜不断,行人摩肩接踵,更有沉香、象牙等从各地汇聚而来。

  城中有四家最为显赫,分别是楼家,何家,杨家和苏家。

  安南侯楼家,定国将军何家,楼侯爷和何将军祖籍在襄城,战乱之时随此时的皇上四处征战,也曾定居过京城。天下安定之后,楼侯爷便偕同何将军一起功成身退,重又带着家眷回到襄城居住。

  皇上感念他们的功劳,特赐了两块牌匾,各自挂在何府和楼府门外。

  相比楼家和何家这种新兴又强势的家族,剩下的两家历史便有些久远。

  历经战火,杨家和苏家依旧是襄城最显赫的百年史家,他们在襄城辉煌了数百年,时至今日,虽看着落败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襄城的人还是像祖辈人一样对两家心存忌惮。

  杨家书香门第,历朝历代都出了许多的状元进士,只本朝重开科举以来,便有杨家长子杨晔取得探花之位,宁皇对他也是多有赞誉,后杨母不幸早逝,未及授官,杨晔便回家为母丁忧守孝。

  苏家比起杨家来,只是差了那么一点诗书气,近年来,苏家大老爷醉心经商,只有苏家二老爷致力于科考,虽屡战屡败,但仍不肯放弃。

  苏家与杨家相交百年,两家同气连枝,历代嫁娶不断。今日,苏家的老夫人便是杨家嫁过来的。

  苏杨氏在苏家做了十几年媳妇,上面的公婆便相继过逝。因不舍放在外地的产业,苏家老太爷带着家丁前去看管,结果遇上了山贼,再也没能回来。

  苏杨氏自小被抱到祖母面前教养,被□的极端老成持重,足智多谋。借着杨家的势,苏杨氏守住了苏老太爷本家的祖产,几十年过去了,家业虽败了点,但她一个寡妇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让人很佩服了。

  苏家二子长大后,苏杨氏做主将娘家哥哥的嫡女嫁给自己的嫡长子苏清远,又将哥哥的庶女嫁给庶子苏清和。

  苏杨氏的亲女苏清词也嫁给了哥哥的长子,也就是杨晔。至此,杨家牢牢掌握了苏家本家的产业,苏家其他人等虽有微词,但奈何杨家人多势重,苏杨氏又积威甚深。

  杨家与苏家关系日益密切,在襄城人眼中几乎算是一家。

  却说,苏杨氏苏老夫人除却丈夫早死之外,这辈子也并未遇到什么太让她糟心的事,偏偏人到中年,事情却屡屡不顺她的意。

  亲子苏清远已与大杨氏成亲十余年,即将而立却偏偏膝下仍无一男半女。

  次子苏清和,虽只小苏清远几岁,但奈何苏老夫人有心让他娶自己的庶出外甥女,便拖到二十几岁方才成亲。

  成亲两月后,其妻小杨氏便有了孕相。

  苏老夫人暗恨,但想到人至中年,尚未见到第三代,且一游僧声称小杨氏身怀双女,长女旺家旺丁,过继到苏大老爷房里必会让苏清远早生贵子。

  苏老夫人冷眼看着小杨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十月之后,小杨氏果然生下一对双生千金。

  看着一对粉嫩的孙女,苏老夫人又让高人算了长女的生辰八字,方才做主将长女过继给亲子。

  苏清和从小在苏老太太威严下长大,为人谦和懦弱,哪敢不从,尚未满月便将长女送至大房。

  小杨氏咬牙看着亲女被抱走,心中扎着小人,对着剩下来的幼女更加的疼爱。

  却说,那命名为苏绮罗的长女在大杨氏怀中睁开眼,一双眼睛不住的转着,没有一般初生婴儿的昏昏欲睡。

  苏老夫人坐在大杨氏房里,看着大杨氏怀中的婴儿念念有词。

  抱着样样不如自己的庶出妹妹生的女儿,大杨氏的脸上隐隐闪着不愿。

  苏老夫人掰了一下大杨氏僵硬的手臂,“手放低一点,这样孩子不舒服。”

  “奶娘——”大杨氏叫了一声,欲将孩子递给奶娘。

  苏老夫人瞪了眼凑上来的奶娘,“都下去吧。”

  奶娘连同大杨氏房中的丫头都退了下去。

  接过大杨氏怀中的孩子,苏老夫人摸摸孩子头上毛绒绒的头发,“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

  “娘亲,这孩子怎么能成我们房里的长女?还是嫡女?她也配!”大杨氏仗着苏老夫人的疼爱,娇嗔的叫道。

  “口没遮拦的,不过是个女孩,有什么要紧的。”苏老夫人低头看向婴儿粉嫩的脸,脸上最初皱皱的皮已经展开,晶莹的肌肤上还有许多有没有褪去的绒毛,“十几年了,你怎么就没个动静。”

  苏老夫人略有不满的瞥了眼大杨氏,大杨氏一僵,心想苏老夫人给苏清远纳了两房妾室,不是一样一个也没有动静。不甘心就这样养着庶妹的女儿,大杨氏用下巴点向苏绮罗,“养着她真的有用?”

  “那当然,多抱抱孩子才能早早的自己生出来,”苏老夫人将手中的苏绮罗递给大杨氏,“不独大师这么说,就连乡下人也知道这个道理。”
大杨氏还是有些不甘不愿,怎么瞅着手中的婴儿都不顺眼。

  苏老夫人又反复交代了大杨氏一定要亲自教养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杨氏在苏老夫人走后立刻叫奶娘将苏绮罗抱了出去,闻了闻身上站着的奶味,又叫丫头伺候她重新换了衣服,熏了屋子。

  苏绮罗感觉身上一冷,随后感觉身上又压上了一层棉被。

  看不到,听不清,只是睁着一双眼睛不住的转着。

  她以为进了地府,魂魄被关在黑屋里。

  回忆着以前的事打发着时间,往事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中,那些昔日众人的好,揭开了画皮,都是虚情假意。

  索性当初被关在院子里,也是见不到人,说不了话的,如今也并未感到十分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朵才能听清身边人的对话,眼睛才慢慢的感觉到光线。

  看着眼前的屋顶,苏绮罗先是一愣,脖子实在太软没有力气去看其他的地方。

  “啊啊”张嘴想要叫人却只听到嘴巴里传出这样的声音,苏绮罗懵了。

  这个,似乎是婴儿的声音吧?联想到一直以来本能的吸吮动作,苏绮罗终于确定自己成了婴儿。

  这是转世投胎吗?投生在谁家?

  震惊之中,苏绮罗见两只手伸过来抱起了她,立起身子,她才看到抱着她的人一身仆妇装扮,三十岁出头,相貌只是中上,脸上神态十分温和。

  看着面前贴过来的胸膛,苏绮罗迷迷糊糊的含住,听着轻声的哼唱慢慢的闭上了眼。

  过了两日,苏绮罗震惊的看着前来看她的大杨氏,她的养母。

  不再是她记忆中的中年女子,此时的大杨氏看起来不过三十,一身华美穿着,头上珠翠闪着荧光,只是仍旧从襦裙到披帛全是大红色,与绮罗记忆中的衣着一样,盛气凌人。

  苏绮罗眼带恨意的看向她,就是她口中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将她教养的身无所长,却又为自己的亲女延请先生无数。

  大杨氏用帕子遮着鼻子,只是远远的问了奶娘苏绮罗最近的状况便离开了。

  苏绮罗看向又轻拍着她的奶娘,心中十分困惑,这个奶娘,不是她记得的那一个,那她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叫做绮罗的过继女?

  回忆刚才大杨氏的身段,那根本不是生过孩子的样,苏绮罗心中一凉,果然她又回去 。

  这样也好,她不会让那些抛弃她的人好过的,她不会再受到他们的愚弄,明明两头受气,还傻傻的以为是自己对不住亲娘和养母。

  大杨氏每天一半的时间都花在苏老夫人那里,小杨氏明着不屑,背地里却是十分羡慕。

  又一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

  苏老夫人让大杨氏、小杨氏各自抱了孩子到她的院子里。

  两人来后,对比这二人抱孩子的动作,苏老夫人立刻看出大杨氏的生疏,心中虽有不喜,但也不想在小杨氏面前落她的面子。

  苏绮罗打量着苏老夫人。

  虽叫着老夫人,但她一点都不嫌老。看起来不过四十,浓眉大眼,五官深刻,十分大气。一头乌发盘起,看起来极有韵味,只是那韵味因为常年守寡有些生冷。

  一身暗色襦群褙子,头上也只有银钗。

  大杨氏的脸盘身段和苏老夫人极为相像,只是身上少了那种气势,就好比苏老夫人身上的骄傲到了她身上便成了骄横。

  看起来三十的大杨氏站在苏老夫人身边,就像是苏老夫人的妹妹一样。

  人常说无情无心的人,无所牵挂,面容也不会显老。

  苏绮罗复杂的看向苏老夫人,虽然有大杨氏小杨氏的争斗,但她过继、嫁人的命运都是由这个老夫人决定的。

  小杨氏看起来刚过二八年华,身上还带着产后的丰腴。那张脸却有些偏柔弱,五官皆是细细长长,眼中常带泪光,一点也看不出是苏老夫人的外甥女,身上没有半点气势。

  一双眼睛柔柔的不时瞟向苏绮罗,苏绮罗见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一颤。

  小杨氏此刻的温情,与她逼着苏绮罗下堂时的表情全然不同,或许,现在的她是真的十分想念绮罗吧。

  这样的温情,让绮罗的心更加的愤怒,假的,都是假的,小杨氏就是用这样一张脸,骗的绮罗的心软,一次次的帮她避过大杨氏的算计,又利用她算计大杨氏。

  苏绮罗还在想着,注意到苏绮罗如点墨的眸子看向小杨氏,大杨氏不动生色的略侧了下身子。

  见不到小杨氏,苏绮罗的心也平静下来。

  “来,都抱过来我看看。”苏老夫人叫着,一对婴儿抱到她面前。

  苏老夫人看向苏绮罗,苏绮罗也看向她。

  一老一小眼神对视着,苏老夫人心中一震,苏绮罗眼中的光芒太过诡异,后又见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暗想是大杨氏抱得不舒服,便接过绮罗,又看向小杨氏手中的孩子,那个叫做苏绫罗的女婴眼睛依旧是半眯着,看着便没有绮罗精神。

  苏老夫人暗自撇了下嘴,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苏老夫人怀中的绮罗,也在打量着绫罗,苏绫罗以后会有一个轰动襄城的名字,苏绾,这个名字会和诗圣杨致之连在一起。此时也只是婴儿的绫罗,还没有一代才女的风范,眯着眼,打着哈欠。

  绫罗伸手够了一下,大杨氏眼神一暗,小杨氏则是一喜。

  苏老夫人一低头,见苏绮罗也在打量苏绫罗,便笑了起来,伸手将绮罗送到绫罗面前。

  伸着小手,绮罗在绫罗的面上掐了一把。

  昏昏欲睡的绫罗一惊,哇哇的哭叫起来。

  小杨氏忙抱着绫罗在一边哄着,大杨氏颇有些幸灾乐祸。

  苏老夫人滑腻的手摸过苏绮罗的脸,已经褪去了绒毛的小脸,开始能够看出小杨氏的精致。

  老夫人又抱了一会,便叫奶娘们送着两个孩子回去,留下大杨氏、小杨氏说话。

  在奶娘怀中,苏绮罗听着绫罗远去的哭声,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3 苏家女人
 后院永远是不属于男人的,即便后院中的女人都顶着男人给的名分。

  苏绮罗一直没有见到她的养父,苏家大老爷苏清远。

  伸手够着奶娘用铜钱和红线做的吊坠,苏绮罗又对比起这个奶娘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

  这个奶娘总是带着笑,和和气气,虽说性子太过和软了点,但绮罗却十分喜欢她,奶娘喜欢做小东西逗她玩,喜欢抱着她讲各种奇闻异事。

  记忆中的那个奶娘,却沉闷了许多,她总是告诉绮罗不能这个,不能那个。除此之外,那个奶娘基本没有与她说过其他的话。

  苏绮罗十个月了,已经可以被扶着慢慢走路了。

  “听说赵姨娘有了身子,最近都在屋子里躺着呐。”

  苏绮罗支起耳朵去听,赵姨娘是个那个浓妆艳抹,看起来庸俗不堪的女人,在花枝招展下却有一颗淳朴的心。

  在绮罗回娘家求救,跪求大杨氏给她做主的时候,赵姨娘是唯一一个偷偷过来安慰她的人。

  赵姨娘是苏老夫人身边一个妈妈的女儿,也算是苏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闺名赵艳华,像所有到了哺乳期却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一样(大杨氏除外),她很喜欢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过来逗苏绮罗玩,有时也会帮着奶娘抱一抱。

  虽说有着成人的思维,但绮罗也乐得扮作一个婴儿与她同乐,就当是报答赵姨娘当初的安慰之情。

  当然,赵姨娘的一切行动都是偷偷进行的,毕竟苏绮罗是养在大杨氏名下的。

  大杨氏从不在意苏绮罗屋里的事,这更方便赵姨娘的行动。

  “听说小姐旺丁,果然赵姨娘抱了两次便有了,大夫人还是……”

  屋子里的奶娘听到了,低声呵斥:“没事做了吗?怎么就会传这些是非?”

  丫头们忙散开了。

  苏绮罗打了个哈欠,奶娘忙又哄着她睡觉。

  下午,大杨氏便阴沉着脸进来了,看着昏昏欲睡的苏绮罗,开口道,“小姐睡了多久?”

  苏绮罗听到大杨氏的声音,睡意全没了,只是依旧闭着眼睛。

  “有大半个时辰了。”奶娘拿不准大杨氏打什么注意,小心的应道。

  大杨氏转过身子,斜着眼看向奶娘,“听说赵姨娘常来?”

  奶娘一颤,忙连口否认:“没有的事,夫人,我都看着呐。”

  大杨氏眼中利芒一闪,“还要我找人来和你对峙不成?来人,送奶娘出府。”

  “夫人,夫人,小的真的不知……”奶娘忙跪了下来,头不停的叩在地上。

  “吃里爬外的东西,也不想想你拿的是谁的银子!”大杨氏瞪着眼看向她,一手打掉桌子上的小碗。

  苏绮罗听到大杨氏气势汹汹的话语,只有两颗的门牙磕在一起,暗想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记得这个奶娘的原因吧,不想再见到记忆中的奶娘,苏绮罗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哭声聒噪的大杨氏头疼,“还不快哄好。”

  “是。”奶娘心惊胆战的抱着苏绮罗摇着晃着。

  苏绮罗嚎了几声,发觉这样哭嚎太费力了,况且哭累了一睡,奶娘还是会被赶走,便用力的翻了下白眼。

  “夫人,夫人——”见苏绮罗翻白眼,奶娘叠声去叫大杨氏。

  “又怎么了?”大杨氏靠过来,见到苏绮罗的白眼也唬了一跳,“你叫我有什么用,你是奶娘,你看看是出什么问题了?”

  奶娘看向地上摔碎的碗,碗中刚做好的糊糊黏在地上。

  大杨氏一僵,想到是自己砸的碗,忙呼道,“金枝,叫大夫。”

  “是。”守在一边的大丫头金枝忙走出院子。

  奶娘反复的拍着她的后背,苏绮罗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还是翻着白眼。

  闹闹腾腾的,大夫请来,早有人去告知苏老夫人。

  目前只有两个孙女的苏老夫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过来。

  地上的碎碗早被收拾走了,大夫来了也只说是唬住了,缓过劲来就好。

  见苏绮罗被折腾的病恹恹,苏老夫人看了眼大杨氏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让奶娘专心照顾苏绮罗便带着大杨氏离开。

  苏绮罗听到苏老夫人的话放下心来,大杨氏除非是傻了才会违抗苏老夫人的话。

  大杨氏一进苏老夫人屋里就开始抱屈,“娘亲,这事真不怨我。都是那奶娘她……”

  “她怎么样?她让赵姨娘去抱绮罗了?”苏老夫人冷眼看向她,转身进了在侧屋供起的小佛堂。

  佛香前的香炉里,刚才为了赵姨娘有孕而点燃的香还在袅袅的冒着烟。

  苏老夫人在佛前双手合十,又默念了一会:菩萨保佑。

  大杨氏嫉恨的看向那柱香,也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

  苏老夫人睁开眼睛,“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你这样又有什么用?绮罗养在你名下,反倒让一个姨娘见天抱着哄着,你这当娘的,是把自己的脸往别人脚下扔。”

  “我……娘亲,你也知道我院子里人多事杂,实在走不开,哪有时间天天带着孩子?”大杨氏暗自撇了一下嘴角,还在为苏老夫人留下绮罗,落了她的面子而生气。

  “一个小小的院子就能让你忙的晕头转向,以后你如何能管得了整个苏家?”苏老夫人叹口气,本以为这个外甥女像自己一样精明强干,以后也能帮扶着儿子一把,没想到却是个不顶用的。

  “娘亲——”大杨氏又委屈的叫了一下,虽是委屈,但在她骄横的神态下,反而让人觉得是在无理取闹。

  “老二家的听说昨天又吐了。”苏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说道。

  “娘亲的意思是她又有了?”大杨氏的眉眼竖了起来,眼中嫉妒的火花迸了出来。

  苏老夫人低着头不去看她,“你自己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自己不乐意走,难道还不许别人走不成?”

  “娘亲,我不是不愿意,”大杨氏扯着苏老夫人的袖子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和那老二家的天生不对付,她那个下贱的娘仗着一身狐媚功夫勾引的我爹他……”

  苏老夫人抬眼看向大杨氏,大杨氏暗恨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绮罗已经是养在你名下,想退也退不回去了。倘若你真心不想养,那也成,让莫姨娘每日去看看,兴许过几日,我还能再多一个孙子。”

  “娘亲,这事也没个准,谁知道是不是养了她就真的能生个孩子。”大杨氏忙又辨道。

  “你养了不就知道了?”苏老夫人看着大杨氏急躁的样子,心里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既不想自己养,又怕别人养着占了便宜,“虽说你是我外甥女,可我也得告诉你,不管是谁生的,只要生的是我孙子,我都认。”

  大杨氏见苏老夫人终于将话说明白了,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忙笑着道,“那当然,也是我的儿子不是?娘亲放心,我一准让你抱上嫡亲孙子。”

  苏老夫人见她终于想明白了,也就不再逼迫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亲自迎进门的,我究竟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你们两口子?”

  “是是,都是外甥女的错,是我糊涂了。”大杨氏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嘴巴,又搂着苏老夫人慢慢晃了几下。

  “明白了就好。”苏老夫人眯上眼,手中的佛珠又转了一圈。

  出了苏老夫人的院门,大杨氏的脸立马阴沉下来。

  金枝、玉叶二人小心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大杨氏临进门时犹豫了一下,“去把小姐抱过来。”

  “是。”金枝不敢将自己的诧异显出来,偷偷与玉叶对视一眼便走了向绮罗的屋子走去。

  小杨氏听着丫头说绮罗被唬住了,请了大夫,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心疼啊,让丫头打听清楚了,知道已经没有大碍,心才又放了下来。

  “啊啊。”爬在床上的绫罗叫着,伸着小拳头去够前面的香囊。

  小杨氏含笑将香囊又放远了,然后让绫罗去抓,心里的担忧全忘了。

  金枝带着奶娘抱了苏绮罗过来。

  大杨氏院子里,奶娘抱着绮罗进了大杨氏屋子里,惴惴不安的看向大杨氏。

  犹豫了一下,大杨氏让奶娘将绮罗放在榻上,任她在上面爬着。

  “这次就算了,倘若还有以后……”大杨氏警告的看向奶娘,一手拿过一块点心递给绮罗。

  刚长了两颗牙齿的绮罗接过来,慢慢的磨着牙。

  “是,多谢太太大恩大德,小人以后一定听太太的。”奶娘连声保证着,心里一松。
绮罗心里也是一松。

  “哼,倘若还有下次,别怪我不念旧情。”大杨氏转向绮罗,见她慢慢的啃着点心,渣滓掉在榻上,眉头皱了一下。

  奶娘忙过来伸手要将绮罗抱起来。

  “不必了。”大杨氏挥手说道,手上的金钏击打着玉镯,发出清脆的声音。

  拿着帕子,大杨氏轻点着嘴角,身子斜靠在一边,“除了赵姨娘,可还有其他人见过绮罗?比如说,那边的那位?”

  大杨氏伸手指指西边,那边是苏家二房住的地方。

  “回夫人,只有莫姨娘见过两回。”奶娘低头说道,见大杨氏没有搭话,又接了一句,“小的怎么敢让那边的过来见小姐。”

  “哦,也没递消息过来?”大杨氏伸手拂拂裙角。

  奶娘犹豫了一下,“倒是让丫头偷偷的来看过,不过,小的绝对没传消息过去。”

  “哼。”想到小杨氏又有喜了,大杨氏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眼绮罗,又伸手在鼻子下扫扫,她最不喜欢这奶味,“以后那边在来人传话,最好一五一十的跟我报备。”

  “是。”奶娘低头应了。

  绮罗啃着饼,故意将碎屑撒的更多,她此刻不能对大杨氏怎样,但总要让她不痛快一下。

  果然大杨氏的眉头越皱越紧,意思着抱了一下,便让奶娘带着绮罗回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奶娘给绮罗擦了一遍,便放她在床上躺着,轻轻的拍着,开始说起本朝的英雄美人传说。

  绮罗眯着眼,眼下是英雄美人,再过十几年就是才子佳人。

  人人称颂的佳偶身后,总有一个被人遗忘的影子。

  与绮罗这边不同的,小杨氏那边念着的却是诗经。

  看着绫罗躺在床上似乎在听她念诗,小杨氏手摸着小腹,面上满是喜色。

  苏清和也坐在一边,摇头晃脑的附和着,然后又伸手摸了一把绫罗,“我看绫罗很有慧根,细细教养,日后必有大作为。”

  “女儿家家的,要什么大作为。”小杨氏娇嗔的看向苏清和。

  苏清和摇摇头,“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自是无能,守不住两个女儿,这剩下的一个定要让她成才,让娘亲看看谁会教养女儿。”

  小杨氏一听,想起苏老夫人的偏心,又念起绮罗的处境,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看着绫罗,更是怜惜无比。

发表于 2013-4-5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看看先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起风波

  中秋将近,苏府的事务多了起来。

  大杨氏忙着帮苏老夫人操持,收礼送礼的礼单一堆,虽忙着,面上也带着喜色。

  见众人都敬她,小杨氏羡慕她,大杨氏心中就得意起来;看着一堆的礼单账册,想着那些子东西都是自己的,又觉得忙点也是值得的。

  大杨氏带着一堆账册礼单来给苏老夫人过目。

  嘴上说着不用给她看,但苏老夫人的眼睛还是仔细的扫视着,“这个,这个不妥,楼家和何家的礼要一样重,不能厚此薄彼,让人挑出错来。”

  “是,不愧是娘亲,就是比我细心。”大杨氏嘴上恭维着,暗想这苏老夫人果然是抓着府中大权不肯放手的。

  苏老夫人看过之后,又望向大杨氏,“你妹妹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娘亲要是想的紧了,今儿个就能把他们接过来,只是杨府事也多,嫂子他们要过两日才来。”大杨氏答道。

  苏清词是大杨氏的婆家妹妹,娘家嫂子,这称呼倘若是外人听了定会糊涂。

  苏老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便让大杨氏继续去忙她的。

  小杨氏在半路遇到春风得意的大杨氏,直将尚未显怀的小腹挺起,“嫂子,这是哪去?”

  “你看看这一堆东西哟,真是忙死个人了,”大杨氏拿着帕子在面前扇了起来,“真是羡慕弟妹这么悠闲。”

  “不不,是我羡慕嫂子才对,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嘴巴里又没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小杨氏捂着嘴作势又要干呕。

  身后跟着她的丫头汀兰忙将送上一颗腌过的梅子。

  大杨氏脸一僵,“我还有事,先忙了啊。”

  看着大杨氏风风火火的身影,小杨氏心头涌上一股快意,就算大杨氏管的事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出来。

  大杨氏忙了一天,玉叶给她捏着肩膀。

  呡了口茶,大杨氏想起小杨氏的话,又叫人抱了绮罗过来。

  绮罗进屋就见到大杨氏那张阴沉的脸,被奶娘放在榻上后,绮罗平静的看向大杨氏。

  大杨氏伸手摸摸绮罗的脸,然后手在绮罗手臂上掐了一下。

  疼痛传来,绮罗的面上显出一丝冷笑,大杨氏不是说对她如珠如宝,如同亲生吗?用得着她的时候,不是反反复复的说着母女情深吗?

  大杨氏又要伸手过来,绮罗照着上次的样子又嘶声哭闹起来,哭了两声之后,又上气不接下气的打起嗝,翻起白眼。

  大杨氏一惊,忙叫外间的奶娘过来。

  任人怎么哄着,绮罗依旧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又将大夫请来看了一遭,苏老夫人并小杨氏也一同到了大杨氏的院子。

  大夫怎么检查都没查出问题,绮罗的一张脸已经是憋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喘不过来气。

  “这又是怎么了?”苏老夫人不满的看向奶娘手中的绮罗。

  绮罗挥着小手,另一只手伸手去揉被掐的地方。

  小杨氏注意到她的举动,忙伸手去接孩子,大杨氏拦着她,抢先一步要抱过来,谁知绮罗被她一碰,抽的更凶。

  “只怕是这孩子先天有些不足吧。”大杨氏有些心虚的说道。

  小杨氏一听,也说道,“嫂子别乱说,绫罗在我那养的好好的,一次也没犯过病,怎么绮罗在你这里就三天两头的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大杨氏眉毛竖了起来,又扑向苏老夫人,“娘亲要给我做主啊,我的心血都花费在绮罗身上,如今还偏偏有人说我虐待孩子。”

  小杨氏见到绫罗又在揉手臂,便走过去卷起她的袖子,“哎呦,这是什么人这么狠,能对个孩子下手?”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大杨氏一僵,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将绮罗抱来我看看。”

  小杨氏将绮罗抱给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仔细看了上面的指印,“绮罗乖,是不是奶娘掐你?奶奶给你赶走她好不好?”

  绮罗眨巴了一下眼睛,知道苏老夫人这是偏袒大杨氏,又不想连累奶娘,就将手指指向站在大杨氏身后的金枝,“打,打。”

  绮罗的小手向金枝打去,暗想不能打了大杨氏,也要将她的左膀右臂砍掉一个。

  大杨氏见绮罗的眼睛看过来,先是一僵,然后仔细见不是指着自己,便放松下来,暗想只怕是金枝偷偷打绮罗的次数多了,被绮罗记了下来,“你这没上没下的东西,小姐能是你打的?”

  大杨氏伸手一巴掌扇在金枝脸上,金枝忙跪了下来,心中虽有委屈,但也猜到那指印是大杨氏的,只想着替大杨氏担了这一次,也叫她承她的情。

  “打,打。”绮罗又叫道。

  “老夫人,夫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金枝跪在地上说道。

  “娘亲,是我眼拙,识人不清,”大杨氏念叨着,“只是金枝也跟了我几年了,只怕是这孩子一时糊涂……”

  “糊涂?糊涂就能去打主子?”小杨氏又掩面哭起来,“这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住口,”苏老夫人喝道,注意到在众人之间大夫还没有走,想到刚才的笑话让别人看了去,苏老夫人的眼神一冷,“真是对不住了,红翠送大夫回去。”

  “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红翠应着,领着大夫出去。

  小杨氏还是哽咽着,“老夫人,您可要给绮罗做主啊!”

  大杨氏阴沉着脸,心中一狠,“老夫人,这样心狠的丫头留不得,赶出去正好。”

  “夫人!”金枝低着的头猛的抬起,“夫人饶了我这一次吧!”头又重重的叩在地上。

  苏老夫人见此时也只能如此,便让人赶了金枝出去。

  金枝一路嚎叫着被拖出去,口中直呼着大杨氏。

  绮罗听着金枝的叫声,心中一凉,但又想到金枝以后暗中在府中宣扬她是白眼狼的事,绮罗的心又硬了下来。

  小杨氏的作态,也让她心中一动,又去琢磨小杨氏今日维护她究竟有多少真心。

  微微眯上眼睛,断了一个心腹的大杨氏恨恨的咒骂着小杨氏,对绮罗倒是没有什么怀疑,还暗自庆幸她没有指向自己。

  “行了,”苏老夫人拍拍绮罗,“老二家的,以后这种话再也不要说,老大家的才是绮罗的娘,要做主也是她来做。”

  “……是。”小杨氏应着,面上委屈,心中也因为大杨氏少了个心腹而高兴。

  小杨氏扶着苏老夫人走后,大杨氏恨恨的摔了个杯子,又瞪了绮罗一眼,手伸过来却也不敢再掐,“带下去吧。”

  “是。”奶娘将绮罗带了回去。

  大杨氏独自坐在屋子里,想着绮罗真是随了小杨氏,命贱还偏偏这么娇气,“送十两银子给金枝,让她安心,我自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是。”玉叶应着,退了出去。

  大杨氏第二日又给自己补上了一个丫头,也叫做金枝。

  却说,苏大老爷苏清远,他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因多年无子,思虑过度,人看起来有些老相,又时常觉得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人十分的敏感多疑,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事事谨慎,唯恐弄出错处让人家笑话。苏二老爷苏清和生下两女后,他的压力更重,头上又多了几根银丝。

  听的赵姨娘有孕之事,更是欣喜若狂,只将那数不尽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向赵姨娘屋子里塞去。

  看着已经跟了他许多年的赵姨娘也觉得她美艳了许多,对她十分的体贴,日日到她屋中相伴。

  今日苏清远又得了一块新玉,听着这玉能够护身,便脚步轻快的带着玉来到赵姨娘房里。

  过了长廊,就听到几个丫头的低声窃语。

  苏大老爷狐疑那人在说自己,便轻声走过去细听。

  “听说大夫人虐待大小姐了。”

  “可不是嘛,这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一样。”

  ……

  苏清远心中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最恨人家背后闲话,想着此刻将那两个丫头抓住,反而会让人以为是做贼心虚,当下便转身向大杨氏院中走去。

  到了大杨氏房前,示意在门口站着的莫姨娘不要开口,便自己掀了帘子走进去。

  进到里边,就见到大杨氏正躺在榻上,身边的丫头伺候着给她捶腿。

  “你倒是舒坦了!”苏清远冷声喝道。

  大杨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苏清远多日未到房里,此刻见了他满是欢喜,以为他要留在她房里过夜,“老爷回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

  大杨氏伸手理了理鬓发。

  “出去!”苏清远叫道。

  玉叶,银瓶屈膝一礼,然后退下。

  “老爷,这是怎么啦?这么大火气?”大杨氏见苏清远面色不好,忙开口问道,又将茶水送到他手边。

  苏清远喝了口茶,又将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茶水都溅了出来。

  大杨氏心想不好,琢磨着是不是他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又或者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老爷,是不是赵姨娘又说了什么,我可真是冤枉啊,又是燕窝,又是鱼汤的送个不停,我可是盼着她好的。”

  “闭嘴,艳华什么都没说,你别冤枉她。”苏清远在堂上坐下,横眉看向大杨氏。

  大杨氏见他叫赵姨娘的闺名叫的这么顺口,死命的咬紧牙关。

  “我只问你,府中传闻你虐待绮罗是怎么回事?”苏清远又想到那丫头说不是亲生的那一句,只想着倘若赵姨娘生下儿子,指不定大杨氏怎么对待他的儿子。

  “老爷,这才是我的冤枉,我日日繁忙,哪里注意到金枝那黑心的竟然能对绮罗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大杨氏委屈的说道,又拿着帕子擦眼角,“也怪我管教不严,那么小的孩子,看着那指印我也心疼。”

  苏清远听她这么说,心里的怒气渐消,“金枝是你的人,你理应看好她,还有那绮罗虽是老二家生的,但是抱到咱们房里,又因为她赵姨娘有了身子,你更应当待她好,不然,岂不是让人说我们恩将仇报?”

  “是是,我待绮罗本就如同亲生,今日不过是看走眼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大杨氏保证道,心中嘀咕着赵姨娘有身子,怎么会是因为绮罗,又想着自己现在还是没有消息,便堆着笑脸凑上前去,“老爷,天不早了,我伺候你歇息吧。”

  “不必了,我还要去看看赵姨娘。”苏清远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大杨氏见他当真走了,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暗骂她又不是送子娘娘,如何能一个人就生得了孩子。

  那日之后,大杨氏待绮罗面上便好了许多,也不敢私下里掐她一把。

  只是常常独自在绮罗面前咒骂小杨氏。

  绮罗前世只知道大杨氏与小杨氏相差十几岁,大杨氏出嫁之时,小杨氏也才几岁。

  心想她们哪里来的仇怨,即是姐妹,又是妯娌,只能更相亲相爱。

  今日听到大杨氏的骂声,才知道二人积怨甚深。

  小杨氏的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能与杨老太爷吟诗作对,引得杨老太爷冷落了满院子的女人,一心偏宠她,杨老夫人心中不甘,教唆着女儿去帮她争宠。

  仗着自己是杨老太爷最疼的长女,大杨氏行事高调的教训了小杨氏的娘,终于得了人生的第一个巴掌,日后也不再受到杨太老爷的宠爱,小杨氏出生后,大杨氏更是失宠,就连进入苏家的嫁妆,小杨氏也只略比她少一点。

  倘若不是因着嫡庶有别,只怕杨老太爷会让小杨氏盖过她的风头。

  这如何能让大杨氏不气愤?絮絮叨叨的将心中的怨气向一个她眼中不会泄密的幼儿说完,大杨氏总算是暂时熄了心中的火气,“跟你那个娘一样讨厌!”

  大杨氏又瞪向无视她正拿着点心磨牙的绮罗。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生子之战

  中秋之夜,绮罗终于见到了苏府男丁。

  苏清远做势接过她抱在怀里,将一枚小小的金锭放在她手中,又哄了一会就将她还给奶娘。

  绮罗看着苏清远,人有些瘦削老相,似乎和她记忆中的苏大老爷没有什么区别,人敏感又机警。

  几步之外,苏清和也站在那里,淡淡的看了眼绮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显现出来。

  苏清和面相比苏清远年轻了近十岁,斯文有礼,一身水色圆领长衫,典型的书生模样。

  苏清和被苏老夫人教养的十分懦弱温和,谦和不争。绮罗却知道他平静的面容下,有一颗不甘的心。倘若他真的不争,又怎会坚持着一次次应试,就算遭到众人耻笑仍不放弃。

  绮罗慢慢的打量着他,见苏清和看到绫罗的那一刻眼神明亮起来,心里一酸,更恨上天的不公平。

  祭拜之后,因为年幼,绮罗和绫罗便被送了回去。

  绮罗手中摆弄着一个精巧的绣架,十分不解奶娘为什么会给她这个东西玩。以往的东西都是奶娘自己做的,而这个绣架只看上面刻着的小花就不是奶娘能做出来的。

  旁边坐着的奶娘,一边绣着花,一边唠叨着:“女儿家的,会做做针线活也是好事,只是哪里用的着精通,偏夫人还想着让小姐选花样子。”

  绮罗拿着绣架的小手一顿,又嘻嘻哈哈的舞弄着绣架。

  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杨氏的算计。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十月份,绮罗和绫罗的周岁宴办了起来。

  因绮罗是苏家嫡子长女,宴席办了十分丰盛,襄城排的上号的贵妇皆来祝贺。

  彼此知道只是过继来的,但是还要满口说着赞美的话。

  大杨氏脸上满是笑意,嘴上还说着谦虚的话,一句句说着绮罗平日的习性,仿佛真是她带着的一般。

  众人说了一会儿女经,便开始抓周。

  绮罗被放在桌子上,绫罗挣扎着要从小杨氏怀中下来。

  小杨氏面色不好的抱紧她,想到苏老夫人提议两人的周岁宴一起办时,大杨氏立刻说要绮罗抓完了周,再给绫罗抓。

  虽说绮罗也是她生的,但是想到绫罗要去抓绮罗抓剩下来的东西,小杨氏的心还是不甘。一颗心分成了两瓣,一边想着绮罗也抓个吉祥的,一边又盼着她别抓到绫罗要的。

  绮罗爬在桌子上,看着围在身边的印章,《诗经》,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绫罗。

  苏绾苏绫罗,抓周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抓住一本《诗经》和笔,此事在宁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人都说她是注定的才女,她苏绮罗倒要看看这辈子,苏绫罗的名要怎么注定。

  绮罗伸手抓住《诗经》和毛笔。

  “女公子将来一定出口成章。”

  “女公子定然才华不输男儿。”

  ……

  绮罗讽刺的低着头,她上辈子在苏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谈什么锦绣文章?

  大杨氏恨不得她成个傻子,别挡着她亲女的路,哪里还会让她读书识字。

  苏绮罗很有些弄不懂大杨氏的思维,她已经是大杨氏的女儿了,为什么大杨氏还是认为让绮罗一事无成会让小杨氏丢脸?

  想到大杨氏指使奶娘在抓周之前拿花样子、绣架给她玩,定是想要她选了花样子,日后也不必请先生师傅,只用叫奶妈看着关在房门里绣花就好,这样她也省事了不少。

  反正大杨氏可以跟人家说她苏绮罗天上就爱花样子。

  大杨氏在绮罗选定之后脸便阴沉下来,抓周是三岁定八十的事,这绮罗选了书,那以后倘若不让她读书,必会让人以为是她苛待绮罗,荒废了她的才华。

  大杨氏见周围的眼神看过来,忙又端起笑脸,转念想,若是绮罗自己不愿读书写字,那甭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是有理的。

  没了《诗经》,案桌上也没有新加进去,绫罗没有绮罗这么迅速了,在案桌上爬了半天,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每一样都拿起来看看,不停的看向小杨氏,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最后绫罗找不到自己要的,伸手拿了一个金玉做成的小算盘。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只有小杨氏的笑不是很自然,她教导绫罗抓笔和《诗经》,没想到这两样都被绮罗抓去了,这样一想,又觉得绮罗天生就是碍绫罗事的。

  小杨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抱着绫罗轻声的哄了一下,又看了眼绮罗,暗想一定是大杨氏知道她的想法,背地里使坏教绮罗这样抓的。

  终于仪式结束。

  因里面女眷众多,男客便没有进入。

  苏清远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话,听说抓了《诗经》和毛笔。

  “女公子定然会成为一代才女。”

  “定然会承袭苏老爷的文才。”

  ……

  听着众人的恭维,又想到绫罗拿到的是算盘,苏清远得意起来,连连声称一定要将绮罗好好教养。

  苏清和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喜,欢天喜地的与众人一起夸着绮罗。

  之后众人吃了宴席,绮罗和绫罗被喂了点东西便带了回去。

  看着天上飘着的云,绮罗决心一定不要像上辈子那样憋屈的度过。

  当天晚上,苏清远兴高采烈的到大杨氏房中歇了一晚,大杨氏因此心情很好,也就将绮罗没有抓花样子的事抛到脑后。苏清和则是叹息的看着爬在床上的绫罗,又坚定了要培养绫罗的决心。

  剩下的日子,就在学说话,学走路中慢慢度过。

  绮罗说话很快,但口水总是噎得她说不顺溜,虽然如此,对比起绫罗,她已是很优秀了。

  大杨氏的脸上也带着笑意,绮罗纳闷大杨氏什么时候因为她高兴了。

  不久之后,见大杨氏闻到她身上的奶味吐了后,绮罗才恍然大悟,但又糊涂了,这个时候,大杨氏不该生孩子吧?

  果然没过多久,大杨氏的脸又阴了下来,苏老夫人也是接连几个月不待见她。

  据丫鬟和奶娘话里的意思,因为大杨氏有孕,苏清远便体贴的多日住在她那里。从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大杨氏禁不住撩拨起苏清远,火气上来,苏清远也就不再顾忌,又想着赵姨娘有身子也没有这么多忌惮,就放开了手脚。

  谁知一夜之后,大杨氏下面就见了红,惹得苏清远悔恨不已,更是避得她远远的。

  没了孩子的大杨氏阴沉着脸,反而更喜欢叫绮罗过去。

  大杨氏叫人将绮罗放在床里面,自己躺在外边。

  看着脸色蜡黄的大杨氏,绮罗的心里十分解气,大杨氏和苏清词关系很铁,即便是再过十几年也是如此。

  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者物以类聚,二人相貌相似,性格相似,就连遭遇也相似,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话。

  在绮罗嫁到杨家后,大杨氏和苏清词说不尽的话里,就有如何整绮罗,如何不让绮罗插手杨家的事情。

  苏老夫人控制着苏家,苏清词也妄想控制杨家,只是她们母女两人,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失败的那个,将自己的火气都撒在了她的儿媳身上。

  反复想想,绮罗觉得大杨氏不待见自己,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自己的优柔寡断。跟着大杨氏,心里又舍不得小杨氏,这一定让大杨氏觉得自己亏本了,才会更加的苛待绮罗。

  大杨氏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绮罗,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伸向绮罗,谁知绮罗向后微微转过身去。

  大杨氏一僵。

  绮罗也暗呼不好,这样迟早会让大杨氏起疑,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忙将腰上带着的小荷包里装着的果子递给大杨氏,“娘,吃。”

  大杨氏听到她一声娘,因为傲气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搂着绮罗就哭了起来,口中直呼:“我那没有缘分的孩儿啊……”

  绮罗伸手拍拍她的后背,眼神暗了下来,不过是一块在肚子里待了两个月的肉掉了就如此伤心,她的儿子被苏清词抱走的时候,大杨氏可是毫不在意的说:“再生一个就是。”

  回忆起儿子跟着苏绫罗叫娘的情景,绮罗拍在大杨氏身上的手用力,那才是心如刀割,一道院门,她见不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分不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娘。

  大杨氏哭了一会,就倦怠了,叫人送了绮罗回去,又睡了下去。

  绮罗恶心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水痕,奶娘伸手戳了一下她皱着的鼻子,“小心成了小老太婆。”

  绮罗对奶娘笑笑,这样的奶娘,倘若是跟她到了杨府,就算是她抢不回自己的儿子,至少,也能有一个人听她诉苦吧。

  被奶娘轻轻拍着,绮罗暗想,上辈子大杨氏、小杨氏骗她的感情,这辈子她也要骗回来,这样才不亏不欠。

  大杨氏消沉了不久,又乖乖的到苏老夫人面前伺候着。

  见苏老夫人不再埋怨她,又大着胆子凑上去说出自己筹划已久的事,“娘亲,这赵姨娘眼看就要生了,这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说都是老爷的长子,您的长孙,您看这庶子的身份,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苏老夫人垂着眼睛,手中捻着佛珠,“他本就是庶子,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

  “放心,来年你定能给老婆子生下嫡孙。”苏老夫人宽慰的拍拍她的手。

  “是。”大杨氏低头应了,只想着定要再找个机会慢慢磨得苏老夫人同意不可。

  大杨氏走后,一直跟在苏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略有些不解,“小姐何不就将那小少爷抱给大夫人养?”

  苏老夫人扶着孙妈妈站起身来,“老大家的太不稳重,倘若她要什么便给什么,她还怎会将我放在眼中?必要她受了苦,她才知道什么最重要。”

  “是,小姐说的对。”孙嬷嬷说道。

  一年过去,来年刚入秋,苏府就迎来了两件喜事。

  先是苏清远的妾室赵姨娘顺利产下一子,因她十分得苏老夫人的欢心,又得苏清远的爱护,赵姨娘养胎过程十分悠闲,也不担心会有人暗下黑手。

  苏清远总算真的能抬起头了,满月酒流水席办了三天,整个襄城都知道他终于得到一子。

  又在书房翻遍典籍,最后给这一子取名为苏轩睿。

  赵姨娘也因此住进了一个独立小院,不再住偏房。

  大杨氏筹划的事没有得逞,只能佯装着大度,将赵姨娘坐月子时的吃穿一一向苏老夫人报备。

  一个月后,小杨氏也生下一子,因这一子落后了一个月,又是庶次子的儿子,便没有人太在意,苏清和请了苏清远给起了个名字,叫着苏慕轩。

  看着儿子的名字,苏清和又是一阵憋屈,这是摆明了说自己儿子不如他的。

  小杨氏看着怀中的孩子,想着这孩子满月还没有一个妾生的热闹,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委屈无处可说,小杨氏便逮到苏清和就开始诉苦。

  苏清和心中也郁闷,但面上只能安慰着小杨氏,反复几次便也腻烦了,不是抱着绫罗读书,便是去苏老夫人给的妾那里。

  半个月后,苏清和的妾柳玉儿又有了喜,这样苏清和又隐隐压过了苏清远。

  引得苏清远接连宿在妾室、通房那里,对大杨氏更是敬而远之。

  果然不久之后,苏清和的又一妾室莫丽娘也有了身子。

  苏清远认定是绮罗的功劳,越发相信她旺家旺丁,偶尔也叫人将她抱过来看上一眼。

  又一年,两家各自生下一个女儿,算是平手。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儿女之事

  在大杨氏失去一子之后,绮罗刻意的在大杨氏面前做小女儿态,许是将自己的怜子之情用在绮罗身上,大杨氏对着绮罗也亲切起来。将绮罗带着身边的时间也多了。

  因自己已近三十,又有两个妾为苏清远生下一对子女,大杨氏的心虚了起来,见到儿女双全的小杨氏总以为她在看不起自己。下意识的,大杨氏就想找点东西压一压小杨氏。

  是以,每当见到绮罗比绫罗多学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都要当着小杨氏的面夸上半天,话里话外又暗示绫罗不如绮罗。

  小杨氏心里暗恨,一面想着绮罗说话这么快跟妖孽一般,一面又将儿子放在一边,一心逼着绫罗说话。

  大杨氏每每夸完绮罗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夸来夸去,还不是夸的小杨氏的女儿?

  这样几次之后,大杨氏也就厌倦了,就算是看到绮罗走的比绫罗稳,也不再多话。

  大杨氏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决定更殷勤的侍奉苏老太太,一心想着要将府中的大权攥在自己手中。

  每常见到小杨氏院中缺了茶盏,少了花瓶都要来向她讨要,大杨氏就十分解气,暗想儿女双全又怎样,还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她低声下气。

  话说绮罗和大杨氏的关系缓和起来,就被大杨氏带着时常在花园里、苏老夫人那里转悠,也就能常见到小杨氏。

  小杨氏见到绮罗,当着大杨氏的面,看绮罗跟看侄女一样,已经没了最初迫不及待要将绮罗抢回来的心情。

  绮罗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没有多少失落,只想着人情本就如此,小杨氏只怕以后还会恨她跟大杨氏亲近。

  这两年间,小杨氏与绮罗并未单独相处过,上辈子小杨氏说的半夜跑过来偷偷看一眼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绮罗不禁暗笑,她真傻,怎么会相信小杨氏的话,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是想绮罗想的厉害,小杨氏也不过是多抱抱绫罗,哪里会真的跑过来。

  大杨氏对绮罗不再排斥,也不再提绮罗是小杨氏的女儿,日常穿着吃用,也是让奶娘多加用心。

  只是绮罗却是见过大杨氏是如何对自己亲女的,那才叫关心入微,两相对比起来,大杨氏对她也就不过如此了。

  大杨氏靠在一边,看着玩着拨浪鼓的绮罗,“绮罗,谁是你娘?”

  “娘。”绮罗笑着指向大杨氏。

  大杨氏满意的点头,她可不想为别人养孩子,“记住,只有我是你娘,那边的是二婶。”

  “嗯,我听娘的。”绮罗圆圆的脑袋点着,乖巧又有些老成的话让大杨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抱过绮罗在怀中,另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自没了孩子,苏清远便避着她,就算是初一十五,本该来她房里的,苏清远也没有过来,只是去了赵姨娘那里。就算是向老夫人哭诉,苏清远也是不肯来。

  想到赵姨娘,大杨氏又皱起眉头,那个儿子苏老夫人还是不肯松口给她,赵姨娘又仗着儿子和自己一贯泼辣粗俗的性子,在院子里动不动打鸡骂狗,就连月钱少了一天,也要大闹一场。

  大杨氏将绮罗推给奶娘带走,又揉着太阳穴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夏日天热,院中鲜少有人走过,奶娘将绮罗放在树下,便躺在一边摇着扇子打起盹来。

  绮罗见她这样,虽知奶娘也是不称职的,但与上辈子的奶娘比起,她还是喜欢这个极有人情味的奶娘。

  毒辣辣的太阳就在树荫之外,守院子看门的妈妈丫头,也一个个迷糊着眼睛打着盹。

  绮罗闻到一阵脂粉香,然后就看到小杨氏有些鬼祟的走了过来。

  绮罗的眼睛微微眯起,又假作不知的玩着手中的布老虎。

  “绮罗,我的儿。”小杨氏叫道,眼中的泪珠掉了下来。

  绮罗见奶娘持着扇子的手垂下去,显然已是睡着了。

  “二婶。”绮罗叫道。

  小杨氏眼中的泪落的更快,一方丝帕也擦不过来,直将满脸的泪水流着给绮罗看。

  绮罗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她,心中讽刺无比,只会哭的女人未必是心软的,她会用自己的眼泪打动别人,却不会被别人的眼泪感动。

  “绮罗,我才是你亲娘啊。”小杨氏低声说道。

  “二婶。”绮罗又大声叫了一遍。

  小杨氏心中一惊,四处看了一下,见没人过来,奶娘又还在睡着心放了下来,“绮罗,你不记得我了?”

  小杨氏也不管自己是在跟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说话,又脉脉的流着泪水说道:“绮罗,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怀了你十月,你不能忘了我啊!”

  绮罗向后推了推奶娘,奶娘醒来见到小杨氏心中一惊,“二夫人,你怎么来了?”伸手要护住绮罗。

  小杨氏眼中含着泪水,仿佛风一吹便倒般,“何妈妈,我想绮罗想的紧,便偷偷过来看一眼。”

  奶娘揽着绮罗的手一松,绮罗暗叫不好,奶娘一向心软,此次定然又动了恻隐之心,倘若叫大杨氏知道,她与奶娘都没有好下场。

  “奶娘,去找娘。”绮罗抱住奶娘。

  小杨氏的手一紧,“何妈妈,我不求绮罗能养在我身边,只是好歹叫她记得我啊,她一出生就被抱走,我这颗心,都撕的只剩下一半。你也是做娘的,你应当知道我的心。”

  一身玉色襦裙,身姿窈窕的小杨氏托着胸口说道。

  奶娘果然开口了,“二夫人快点,只能说一刻钟。”

  “是,是,多谢何妈妈。”小杨氏破涕而笑,感激的说道。

  绮罗心想奶娘果然是靠不住的。

  小杨氏跪在席子上,将绮罗抱在怀中,“我的女儿,来让娘看看你。”

  绮罗面上懵懂的任由小杨氏打量着,心中忍不住恶心起来。

  倘若真是想的紧了,前两年为什么不过来,偏偏在能记住人,开始懂事的时候过来。

  奶娘走到院子外边,帮小杨氏把风。

  小杨氏又抱着绮罗亲了一遍,将一个小香囊系在绮罗腕上。

  绮罗玩着香囊,暗想小杨氏怎会不知大杨氏见到这香囊会怎么对待自己。

  “我的女儿,来告诉娘,你那个娘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打你掐你?”小杨氏关心的问道。

  自进了杨家就受到众人冷眼,一茶一饭,一丝一线皆要看人眼色,打那时候起绮罗就练就了看人的眼色办事。

  在小杨氏关心的眼中,绮罗发现了一丝期盼。

  小杨氏在等着她说自己被打了,这样她就能去闹了,就能将大杨氏的名声再搞臭一点。

  绮罗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不会因为小杨氏的期盼伤心了,只是觉得此时她眼中的关心,实在是让人反胃。

  正因为此时的关心同期盼一样是真的,才会让人觉得恶心。

  “娘对我很好。”绮罗说道。

  小杨氏有些失望,“那就好。”挽起绮罗的袖子去看她手臂上有没有淤血。

  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的小杨氏悻悻的放下手,“绮罗啊,你那个娘不是你亲娘,她会掐你打你,不给你饭吃,你要小心她啊。”

  小杨氏做出巫婆的样子,吓唬着绮罗。

  绮罗依旧是懵懂的样子,心中却大笑起来,明知道不可能将自己要回去,却不想自己与大杨氏关系好,小杨氏可真是爱女心切啊。

  “绮罗,娘下次再来看你,记住我不是二婶,是你亲娘啊。”小杨氏看到奶娘的手势,忙放开绮罗站了起来,又四处看了下,方快步离开。

  看着小杨氏熟门熟路的从后门离开,绮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只是投石问路吧,以后小杨氏就会过来套话,问她大杨氏做了些什么。

  将腕上的香囊解下,绮罗想了半天没找到地方扔掉,最后只能悄悄的藏在身上,准备找个地方埋起来。

  又是一年中秋将近,此次杨晔没有陪同苏请词前来。

  带着杨致之,苏清词一人领着众仆妇提着厚礼来到苏家。

  “见过母亲,大嫂,二嫂。”苏清词说道,身上的怨气更胜往年,丰腴的嘴唇紧抿着,笑容不达眼底,美丽的脸就像画皮一样与她的笑随时可以分离开。

  绮罗暗想这就是皮笑肉不笑了。

  “妹妹来了,怎么看着有些清瘦了。”大杨氏拉着苏清词说道,因杨晔不在,她也就按照苏家的称呼来叫。

  苏清词略有些不自在,“我看着大嫂日子过的悠闲,人倒是富态了。”

  大杨氏脸一僵,暗想苏清词好歹还有个儿子,她是什么都没有的。当下握着苏清词的手一用力,两人互看了一眼。

  “来,让娘看看。”苏老夫人叫道。

  大杨氏忙将苏清词推到老夫人面前。

  苏老夫人摩挲着苏清词的手,见苏清词原本肥嫩的手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眼睛酸了起来,摸着苏清词不住的叹息,因大杨氏、小杨氏在此,又不好说什么。

  绮罗和绫罗被放在地上,各自玩着手中的藤球。

  绮罗向前看去,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那三个相貌十分相似的女人,竟然都是一副寡妇样,身上都是冷冷的。

  只除了大杨氏一身红衣,显得稍有暖色。

  苏老夫人看上去就像是苏清词略大了几岁的姐姐一般,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绮罗突然想到,苏杨两家这样密切的联姻,留下的只能是一代代长相、性格、经历相似的怨妇。

  倘若绫罗长得和大杨氏等人相似,那杨致之心中的红颜定然不会是她了。

  这样想着,绮罗不禁恶意的打量起绫罗,此时乖乖巧巧的绫罗正伸手去够杨致之手中的藤球。

  淡淡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嘴角总是翘起,仿佛在含羞浅笑。

  绮罗摸摸自己的脸,上辈子自己老的时候,绫罗还是风华正茂。这辈子,倘若绮罗成了大杨氏那般的性格,杨致之还会对她深情不改吗?

  杨致之手中的球落地滚到了绮罗脚下,绮罗见四岁的杨致之跑过来,一脚将球踢开,又向球跑去。

  两人追追赶赶就跑到了苏老夫人的佛堂里。

  绫罗步伐还是有些不稳,蹒跚着也跟了过来。

  杨致之以为绮罗在跟他玩,又将球向前踢起。

  “妹妹,妹妹快来。”杨致之叫着。

  绮罗暗中撇了撇嘴,只当杨致之在叫绫罗,也不去理他。

  红翠忙跟进来,“表少爷,小姐,快出去吧,菩萨面前哪能胡闹。”

  红翠说着就要领三人出去。

  绮罗一脚将藤球踢开,杨致之大笑,然后又兴高采烈的踢着球,还得意的看向红袖。

  何妈妈和绫罗的奶娘孟妈妈也忙走过来,要带几人出去。

  绮罗回头看了眼那大慈大悲的菩萨,心想苏老夫人将断人子孙的药放在菩萨身边,又日日烧香,不知菩萨会不会让她长命百岁。

  大杨氏自觉地告退,小杨氏也紧跟着出去。

  因怕杨致之学话,苏老太太让人带了他们出去玩,只留下自己和苏清词在屋子里。

  到了院子里,杨致之逗着绫罗玩了一会,见绮罗一直傻傻的在那站着就过来牵她。

  “妹妹,一起踢球。”

  绮罗看向他那张粉嫩的脸,伸手掐了一把,然后站在一边盘算着如何将苏清词身上的药弄下来。

  因绮罗并未用力,杨致之也不觉得疼,便也伸手掐了她一把,然后跑过去拉着绫罗一起踢球。

  屋子里只剩下苏老太太、苏请词母女,果然苏清词又开始诉苦。

  “娘亲,你不知道。如今杨晔竟连我房里都不去了,我给他找的几个通房,他也不要。整日在那些不正经的地方乱逛,写些淫词艳曲,只会讨好那些下贱的东西。”苏清词恨恨的说道,一张脸上带着煞气。

  苏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我告诉过你,不要管的太紧,你偏不听。”

  “娘亲,你说,如今杨晔没了娘,那续娶来的凭什么管着杨家?她进门还没有我日子久,叫她一声娘已经是客气了,她有什么资格管着杨家?”苏清词又抱怨起来,男人的心本就靠不住,她拢不住就算了,偏偏管家的权总是到不了她手中。

  “她虽不是你正经婆婆,你也该敬着她,这是你能说的话吗?”苏老夫人皱起眉头,心里确实另一番盘算,如今大杨氏已是管着苏府寻常事务,凭什么她的女儿在杨家却什么都管不着,“你只管敬着她,让人挑不出刺来,日后那家业定是你的。”

  “可是这看的见摸不到有什么用啊?”苏清词的声音略抬高了些,见苏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忙又抿紧嘴唇,“娘亲,你得帮着我。”

  苏老夫人沉默的转着佛珠,想着杨家有些欺人太甚了。

  “娘亲。”苏清词又拉着苏老太太的袖子晃晃,一身绿衫衬着脸色也有些发青。

  苏老夫人终于点下头来,苏家和杨家本就是一体的,如何能让杨家压过苏家。

  苏清词松了口气,嘴也不死死的抿着了,这一放松,嘴角的细纹就显了出来,“娘亲,那药你再给我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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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药下药

  丫头来报饭摆好了,苏清词便跟在苏老夫人身后向后院的饭堂走去。

  众人见苏老夫人来了,方安排桌椅。

  苏老夫人坐在正面榻上,苏请词坐在她左下手。

  苏清词身边是杨致之,错开一个位子,绮罗坐在杨致之对面,绮罗下手便是绫罗。

  大杨氏、小杨氏伺候在两边,旁边的丫鬟执着佛尘,巾帕等物。

  略漱了口,洗了手,大杨氏为苏老夫人夹了道菜。

  苏老夫人尝过之后,说道,“你们也吃吧。”

  苏清词才带着三个孩子吃起来,她近几日没有胃口,今日见了苏老夫人,得了苏老夫人的话,胃口也好了起来,觉得杨家做不出苏家菜的味道。

  杨致之虽已四岁,但每日在家也是众人捧着,因此并未学会用筷,一饭一菜都要丫头侍奉着。又因苏老夫人近年来一心向佛,饭菜的味道也就有些淡,杨致之不爱吃,每口喂下去嚼了两下便又吐出来。

  绫罗也是如此,因小杨氏照顾的精细,自打能吃饭以来,每日的饭都要比别人的软上许多。因此咽不下苏老夫人这里的饭,又挑着菜硬嚼不动,虽未哭闹,但眼中也显出不满,吞吞吐吐,半天吃不下一勺饭。

  绮罗的筷子却拿的很稳,虽然手小,但是筷子并未抖动,她又只捡着小块的夹,也未落下菜汁到桌面,仪态算得上是三人中最好的。

  苏老夫人见绮罗能够自己吃饭,笑着说道:“老大家的教的好,我看绮罗的筷子拿的很稳。”

  大杨氏腆着笑脸应道:“哪里是我的功劳,还不是跟着老夫人学的,绮罗,你说是不是?”

  “是。”绮罗抬头乖巧说道,心想她筷子用的好全因为她无人的时候习惯了拿着东西当毛笔用,上辈子辛辛苦苦练会的字,她可不想荒废了。

  小杨氏看向绮罗身边的绫罗,暗想都是一般大小的孩子,哪有这么小就会用筷子的,偏她逞能,“大嫂,小孩子手软,用筷子不容易,大嫂这是教了多久才学会的啊?”

  大杨氏眉毛一挑,心想小杨氏在说她虐待绮罗,不让人喂她饭吃,“绮罗这孩子说话走路哪样不快啊,她吃饭也是一学就会,弟妹,你也别急,绫罗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小杨氏微微一笑,“看大嫂说的,我急什么,绫罗这孩子是脑子好使,最近都会背好几首诗了。”

  绮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绫罗脑子好使,她的脑子就不好使了?

  “女孩子家家的,背诗做什么。”大杨氏不然以为然的说道,虽自小也熟读诗书,但比起在姨娘教养下更会吟风弄月的小杨氏,大杨氏身上的诗书气浅淡了许多。

  “我也会背诗了。”杨致之插嘴说道。

  “闭嘴,吃你的饭。”苏清词没好气的说道。

  苏老夫人看着两个杨家的女儿互相斗嘴,心想一定要让杨家人知道,苏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饭后漱了口,苏清词也不急着回去,便又在苏老夫人那里坐着。

  苏老夫人让大杨氏和小杨氏先回去用饭,饭后再来伺候。

  “看样子,大丫头要比小丫头机灵。”苏清词斜着眼睛说道。

  “还不都是一样的。”苏老夫人说道,也看过去,两个女童一般样貌但已显出了不同。

  绫罗是冰雪可爱,骨子里透着灵秀;绮罗却是恬静沉默,一派沉稳。
不一会,门外报,“赵姨娘来了。”

  果然见赵姨娘抱着苏轩睿到了。自生了儿子,赵姨娘越发的艳丽起来,又因苏清远对她态度更加亲密,脸上总是红光满面,人也是喜气洋洋。

  “来,把乖孙子给我。”苏老夫人叫道,伸手抱过苏轩睿,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决定再过两年大杨氏还是生不出儿子,就名正言顺的将苏轩睿过到大杨氏名下,然后养在自己身边。

  “大小姐万福。”赵姨娘向苏清词一礼,看着苏清词进了杨家之后越发显老,眼中也带了些同情。

  苏清词与赵姨娘算是一起长大,赵姨娘自小便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两人十分相熟,幼时也亲密过。

  只是自从苏老夫人将赵姨娘给了苏清远,成了妾室,苏清词就看不上她了,同是被冷落的正室,苏清词和大杨氏更说得来话。

  “赵姨娘客气了。”苏清词懒懒的说道,对刚才赵姨娘进来竟然有人通报十分不满。

  赵姨娘见苏清词不冷不热的,也不敢搭话,只在一边站着。

  “来,抱抱你侄子。”苏老夫人将苏轩睿递给苏清词,眼中满含笑意。

  苏清词伸出手接过苏轩睿,见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极似自己的哥哥,心里也讨厌不起来,“娘亲,这孩子越长越像哥哥了。”

  苏清词笑着在苏轩睿脸上亲了一下,只是看到赵姨娘堆笑的脸,脸上的笑意又收敛了一下。

  她一直想不明白苏清远为什么会喜欢赵姨娘这样的粗俗女人,只会浓妆艳抹,每日与她说话也是鸡同鸭讲,比起大杨氏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暗骂一声男人就是犯贱,好的不喜欢偏喜欢烂的!

  腿上忽然感到一阵温热,苏清词“啊”的一声叫出来,将苏轩睿架开。

  “别叫,吓坏了孩子。”苏老夫人急忙说道。

  话音刚落,果然见到苏轩睿小脸一本哭了出来。

  赵姨娘快步把苏轩睿抱过来,又傻傻的四处看看找地方给他换尿布。

  “抱这边来。”苏老夫人指着身下的榻,向一边缩去示意赵姨娘就在她身边换。

  “老夫人,这弄脏了……”赵姨娘犹豫着不敢放下。

  “我的孙子怕什么,快换掉,不然小屁股该红了。”苏老夫人接过苏轩睿亲自给他解开衣裤。

  苏清词拿帕子掩着鼻子,看着衣服上的一片水渍,厌恶的瞅了眼赵姨娘,又见苏老夫人忙着给她孙子换尿布,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上,苏清词跺了两下脚,暗骂晦气,便带着丫头到苏老夫人房里换衣服。

  正敷衍着同杨致之玩游戏的绮罗见了,一把抓过杨致之,“哥哥,看谁跑的快。”

  说完就向苏清词的方向跑去,杨致之和绫罗也大呼小叫的跟上去。

  跑到苏请词身边,绮罗抱着苏清词的腿,偷眼看杨致之。

  赶上来的杨致之也在苏清词身后抱住她的腿,“我抓住你了。”

  苏清词不耐烦的推开绮罗,但是奈何绮罗抱的太紧,身后杨致之又突然吊在她身上,身子一时向后仰去。

  绮罗忙伸手抱住苏清词的手臂,嘴里又亲热的叫着,“姑姑,姑姑。”

  慢一步的绫罗,也跟着学,围在苏清词身边叫着姑姑。

  苏清词的火气上来,手臂一挥,“都走开,烦死了。”

  绮罗倒在地上,仰头大哭起来,绫罗也被吓的抽噎着,落下泪珠子。

  本吊在苏清词身上的杨致之摔到地上,委屈的扁着嘴看向苏清词。

  因苏清词的声音太大,外边的苏轩睿又哭闹起来。

  “乖孙子不哭,不哭啊。”苏老太太抱着苏轩睿摇晃,不悦的隔着屏风对苏清词叫道,“都是小孩子,你这么凶做什么。”

  苏清词找不到话,一甩袖子快步向前走,留下三个孩子含着泪围成一圈。

  待苏请词走后,奶娘们围上来一个个的哄着。

  绮罗趴在奶娘身上,小心的将刚才拿到的药塞进袖子里,再抬头时,依旧是眼角挂着泪珠。

  苏清词因火气上来,并未察觉到身上的药没了,之后又换了衣服更将药的事抛到了脑后。

  待到苏清词出来时,三个小孩已经不哭又玩了起来。

  看到赵姨娘已经把苏轩睿抱走,苏清词的心里舒服了点。

  苏老夫人因为刚才孙子的哭声对苏清词略有不满,“那是你亲侄子。”

  “我知道,就是看不惯赵艳华的样子。”凭什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妾要比正室受宠?

  苏老夫人将戴在腕子上的佛珠拿下,捻在手指上,“赵姨娘怎样都跟你侄子没关系。”

  苏清词想到之前大杨氏跟她说的话,坐到苏老夫人身边,刚刚换过衣服后,她又在身上多撒了些香粉。

  苏老夫人不喜欢闻那脂粉味向一边避了避。

  “娘亲,你就把那孩子给大嫂养吧。”

  苏老夫人抬了下眼皮,“她又找你说了?”

  “娘亲,你想啊,她是杨晔的亲妹妹,你不对她妹妹好,杨晔怎么对我好啊?”苏清词想着大杨氏的哭诉,听到大杨氏说苏清远有一年多没住她屋里了,立刻感同身受,与大杨氏一起哭起来。

  “杨晔对你说的?”苏老夫人又垂下眼睛,看着下面在玩的杨致之,杨致之身上全然没有杨晔的影子,那温温和和的气质,既不像是杨家人,也不像是苏家人。

  “娘亲,将心比心,大嫂对您这么孝顺,你怎么也得帮她一把。不说劝着大哥去她房里,你总该把轩睿养在她那里,给她个盼头吧。”苏清词动之以情的说道。

  绮罗支起耳朵听,嘴角勾起,心想别看苏请词现在说的这样感人,倘若大杨氏美满了,幸福了,苏清词定是第一个不乐意的人。

  “妹妹。”杨致之将手中的点心掰开,分给绮罗一块。

  绮罗看着绫罗已经得了一份,学着绫罗的样子,弯着嘴角抿唇一笑,然后接过点心直接塞到杨致之口中。

  杨致之的嘴巴被点心塞的满满的,人也不生气,只是闷闷的笑着。

  绫罗见了,也偎上来,将手中的点心向杨致之嘴里塞。

  杨致之倒在地上,绫罗呵呵笑着趴在他身上,一定要把手中的点心喂到他嘴中。

  本是小儿女嬉戏,但苏清词就是看不顺眼,瞪了眼绫罗,又扯着嗓子向门外喊,“来人,把孩子都带出去。”

  门外站着的几位奶娘进来将孩子都带出去。

  苏清词皱着眉头,“果然是一串子的讨厌鬼。”

  “你骂孩子做什么?不过是玩闹,也不知你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火气。”苏老夫人看了眼苏清词,“你是被我宠坏了,想当初我在杨家的时候,哪里能由着性子,声音略大些便要被祖母罚着跪佛堂。”

  “娘亲,这又不是在杨家,我在杨家的时候也是憋着一口气,什么都不能做。”苏清词端过茶水,喝了一口又放下,“娘亲,你就把如了大嫂的愿吧,只要她说两句好话,我和杨晔也能缓和一下,不至于面都见不着。”

  苏老夫人眼中隐隐有怒气,想到大杨氏竟敢绕过她找苏清词帮忙,心里更不乐意,“别急,我定会让杨晔进你屋的。咱们苏家也不是摆设。”

  “娘亲,说来说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把轩睿给大嫂?”苏清词的语气也硬起来。

  苏老夫人不再看她,“你来的有些久了,也该回去了。”

  见苏老夫人不再留她,苏清词有些后悔刚才的语气,“娘亲,我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他杨晔要不要过来接我。就他们家那个续弦,我看她怎么有脸去应酬。”

  苏清词想到每年节庆都是她忙着迎来送往,都是她累的脚不着地,偏偏好处都叫那个填房拿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她倒要看看她不回去,那些个高门大院出来的人,谁买一个小门小户继室的账。

  “胡闹,快回去。”苏老夫人喝道,“你这是相让襄城人看杨家的笑话。”

  苏清词愣住了,讷讷的闭上嘴巴,心想苏老夫人也是杨家的人,她还是向着杨家的。

  苏老夫人思索了一下,觉得要使性子也不能让苏清词使,坏人不能由她做。

  见苏老夫人坚持,苏清词不得不收拾了东西带着杨致之离开。

  大杨氏与苏清词眼神交流了一下,只能失望的看着她离开,心里又怨恨起苏老夫人。

  伺候了苏老夫人吃了晚饭,大杨氏回到自己屋里也没了胃口,只叫奶娘抱了绮罗过来。

  见了绮罗也不说话,只是愣愣的坐着,想着如今自己的处境,简直没有出头的时候,一会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绮罗端起放在小桌上的汤,偷偷的将袖子里的药粉撒下去,“娘喝汤。”

  大杨氏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挂着泪珠,一向强悍的脸也柔弱了几分。

  “哎。”大杨氏看着绮罗摇摇晃晃的端着汤给她,一时感动,张开了嘴。

  绮罗慢慢的给大杨氏喂下汤,心也忍不住颤了起来。

  她是做过母亲的,她知道这碗汤对大杨氏意味着什么,手酸的仿佛举不起来了。

  大杨氏看着绮罗的手,笑着说句小孩子的手就是软,便自己端起汤碗喝了起来。

  绮罗一直盯着大杨氏看,耳边仿佛响起了木鱼的声音。绮罗一咬牙,又对大杨氏甜甜的笑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绮罗怎么也睡不着,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指轻轻的敲着腿,仿佛在敲木鱼一样。

  “你这孩子,不睡觉长不大。”何妈妈伸手戳了下绮罗,又拉着她躺下。

  偎在奶娘怀中,感受到身边的温暖,嘴中念着经,绮罗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听着奶娘讲述那个战火中的英雄美人故事。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复仇守则

  下药后的几天,绮罗见到大杨氏时总有些不自在,但因她不过两岁多,也没有人怀疑。

  隔了几日,见大杨氏没有其他的症状,绮罗的心才放下。

  虽知这样很虚伪,但绮罗还是在心中为那上辈子的妹妹默念了几百遍的往生经。

  绮罗回想那个叫做锦绣的妹妹,因她是大杨氏的亲女,苏清远的嫡亲女儿,起名的时候便比其他苏府女儿尊贵。

  锦绣是苏、杨两府的掌上明珠,她去襄城学堂的时候,比其他几家的少爷排场都大;她总是一身华服出现在各式宴会……

  想到学堂、宴会,绮罗的手微微收起,宁国并不是像大杨氏所说的女子不能出门,相反,大家闺秀比起小户碧玉有更多见识市面的机会。

  就说襄城学堂,原本是苏、杨两家家学,宁国建朝以后,又因楼家和何家的出资,襄城学堂便成了襄城最大的学堂,里面男女皆可入学。

  只是女子十二岁便要结业,男子却可以一直读到束发之年。

  里面的女童尽是襄城名门千金,家教甚严,男童也是出身名门,且年龄又小,因此虽男女同窗,也无人提出异议。

  绮罗回想上辈子自己的天空一直都是方的,从苏家关到杨家,整个人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般。

  听说大杨氏未嫁之时极喜欢参加宴会,赏花会也是从春天的桃花到冬天的梅花,一个不漏的。便是在出嫁头两年也是兴致高昂的亲自办了几次,只是后来过了双十年华尚且无子,在赏花会上听了一次风言风语便不再去了。

  待到她生下锦绣后,虽是女儿,但也心满意足了,在锦绣不过两岁的时候便带着她四处应酬。

  锦绣,锦绣……

  绮罗嘴中忙又念起往生经,眼睛死死的闭着,一心要将锦绣骄傲明艳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见她如此,奶娘以为她做梦魇住了,伸手搂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小姐乖啊,不怕不怕。”

  “奶娘。”绮罗趴在奶娘怀中叫道,“我怕……”

  怕被关在小院子里,怕儿子被抱走,怕听到外面的琴箫和鸣……

  “小姐,乖啊,不怕啊。”奶娘又拍着绮罗的背,抱在怀中慢慢的摇着。

  “奶娘,你的孩子呢?”绮罗闷声问道。

  “在家哪,比你大两岁,已经能爬树了。”说道自己儿子,奶娘笑了起来,脸上满是甜蜜。

  “你想他吗?”绮罗问道,抬头看着奶娘那双不明亮,但温柔的眼睛。果然血亲便是这样吗?不常见到,但提到他时眼中依旧有光冒出。那小杨氏为什么对她不是如此?只因为对比的对象是另一个亲生女儿?

  奶娘愣了一下,“想,这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想。就说二夫人,她也是想你的。”

  绮罗怔了怔,又趴在奶娘身上,就算奶娘说的话她不喜欢,但是绮罗还是想要她陪在她身边。

  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日子长了,会忘了自己的舌头是说话用的。

  上辈子好不容易从院子里出来,见到了儿子她却半天说不出话,就像个傻子一样,舌头木木的,不知道该动一下。

  绮罗将脸上的眼泪蹭到奶娘身上,嘴中又念起了佛。

  复仇,就像是把心放到火上去烤,拉着敌人同归于尽。

  敌人痛了,她也会痛。更何况她的敌人是她的两位娘亲,没有人会认为她做的对。

  奶娘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忙看向外边,见无人在,才松了口气,人一懈怠下来,便又想起小杨氏哭求她时的样子,“人要有良心,不能忘本,小姐也不能忘了二夫人啊。”

  绮罗从奶娘怀中离开,退到床上自己躺着。

  奶娘又接了一句,“大夫人也养了小姐一场,小姐长大了也不能忘。不然也是没良心。”

  绮罗缩了起来,奶娘又要抱她时,绮罗嘟嚷了一句,“奶娘,我悃了。”

  奶娘给她盖了被子,又说起了二十四孝的故事。

  绮罗睁开眼睛,看向纱帐上的图案。

  如果有人知道她做的事,就算是明了了前因后果,也会认为是她的错。

  孝大于天,她这是不孝。

  中秋之日,华家三代聚在一起。

  因府中均是稚子,苏老夫人便让人在午后摆上宴席,晚上只是祭月而已。

  苏清远看着年轻了许多,抱着苏轩睿,一脸细纹的笑着,动作十分的自然,显然是抱习惯了的。

  站在他身边的赵姨娘也是一脸笑的看着父子二人,虽脸上依旧是浓妆艳抹,但看着与苏清远十分相配,都是一副满足的样子。

  苏清和消瘦了些,因今年的会考再次落第,面上也有些失落。

  小杨氏抱着苏慕轩和大杨氏坐在一桌。

  听着苏慕轩的“啊啊”学语声,闻到他身上的奶味,大杨氏用帕子遮住自己的鼻子。

  小杨氏见了轻笑一声,“大嫂,小孩子身上都有奶味,你以后就知道了。”

  大杨氏脸一僵,隐隐听到苏清远教苏睿轩说话,脸色更是发青,她本不想让赵姨娘出来的,但偏苏老夫人点明了要赵姨娘抱着苏睿轩一起祭月。

  联想到自苏清词走后,苏老夫人就一直在挑刺,做着和往年一样的事,苏老夫人也能挑出刺来,又把已经放手的事务重新要了回去。

  大杨氏想着苏清词捎回来的口信,本以为都是血亲,嫡亲的姑姑,怎么也会顺着台阶将孩子给自己,没想到苏老夫人反而生起气来。

  一样的礼单,苏老夫人都能一次次的挑出刺来。也不一次说全,只叫她改了一次又一次,来回折腾。

  小杨氏看着大杨氏的脸色,伸手逗逗怀中的儿子,又得意起来。

  片刻之后,苏清远的妾室莫姨娘抱着名叫苏绢罗,排行第四的小姐,苏清和的妾室柳姨娘也抱着名叫苏纱罗,排行第三的小姐走出过来,两人屈身对苏老夫人一福。

  苏老夫人略看了一眼,便让两人将孩子抱回去。

  “没想到不过三年,我苏府也人丁兴旺起来。”苏老夫人极有兴致的说道,“眼看着绮罗和绫罗能走会跳了,睿轩慕轩也能说话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

  “娘亲说什么哪,大节下的,您身子骨这么好,看着比我还要年轻,说这种话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嘛。”大杨氏嗔叫道。

  “就是,不说的话,谁能猜到娘亲已是当了奶奶的人。”小杨氏也奉承着。

  “老了啊,老了。”苏老夫人叹息着,“人老了,什么都不图,就图个子孙满堂。”

  大杨氏脸上一僵,小杨氏则抱着儿子,嘴角翘起来。

  “看着一个个孙子孙女出来,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苏老夫人又看了眼苏清远,示意她把苏睿轩抱过来。

  赵姨娘接过苏睿轩后,将孩子递给苏老夫人。

  抱着孙子,苏老夫人酝酿了一下,“老大忙着操持府外事务,老二要日日苦读,你们两个一定要细细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是,儿媳明白。”两个杨氏站起来应道。

  大杨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想苏老夫人这样说必有后招。

  “赵姨娘、莫姨娘要带孩子,老大房里的几个看着不稳重,不是个能照顾人的。”苏老夫人又摩挲起睿轩的头发,长着两颗牙的睿轩扭头追着苏老夫人的手指咬。

  大杨氏心中一凉,做了姨娘的都是苏老夫人给的人,她带过来的至今都还是个通房,连个名分都没有,竟然就成不稳重的了。

  “近日来,因是大节,忙的晕头转向,老婆子闲时只想着给你们寻个好的,竟没动手去做。真是愧对你们了。”苏老夫人又感叹了一句。

  苏清远、苏清和忙站起来。

  “娘亲日日操劳,还要为儿子们挂心,是儿子们不孝。”苏清远俯身说道,又瞪了眼大杨氏。

  大杨氏一僵,万没想到苏老夫人会这样说,她忙活了半天,功劳苦劳全是苏老夫人的了。

  “娘亲安心含饴弄孙便好,儿子们会照顾好自己。”苏清和跟着说道。

  苏老夫人挥挥手,将一个点心拿给苏睿轩磨牙,“老大、老二莫要这样说,老婆子实在是愧对苏家祖宗,实在是不该啊,过几日,娘亲便为你们寻几个好的,再为我们苏家开枝散叶。”

  苏老夫人和蔼满足的晃着孙子,又叫苏清远点几出热闹的戏给孩子看。

  苏清远应了,看着戏折子,选了几出浅显又热闹的戏目。

  大杨氏咬着嘴里的嫩肉,脸上依旧是笑容灿烂,“还是娘亲想的周到,我们府里全靠娘亲支撑着了。”

  小杨氏本以为苏老夫人要给大房塞人,没想到连她房里也要进人,抱着儿子的手一紧,怀中的苏慕轩嗯啊了一声,小杨氏忙又哄了起来,用眼角瞥了眼大杨氏,心想定然是因了大房的事,老夫人为显公正,才将二房一并提出。

  绮罗和绫罗的一桌摆在大杨氏她们着的下面,眼瞅着苏老夫人说完话后众人的表情,绮罗强忍住心中的笑。

  “给你。”绫罗伸手递给她一块玫瑰糕。

  绮罗推开她的手,然后让奶娘端了红豆汤喝,垂下眼角,绮罗突然顿悟了。

  仿佛是一线天光出现在黑暗的大地上,绮罗明白她此生要怎样度过了。

  作为一个幼子,一个具有成人思维的幼子,她可以看到绫罗看不到的事情。

  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在苏老夫人的一席话中,她看出了许多东西。

  身为庶女庶媳,苏老夫人却不明着针对小杨氏,那是因为小杨氏深受杨老太爷宠爱;身为嫡女嫡媳,苏老夫人对大杨氏却忽冷忽热,可以宠上天,也可以踩到地,那是因为大杨氏身份高,但却不得杨老太爷宠爱。

  如今,苏老夫人同时对杨家两女对手,那定是对杨家不满了。而不满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苏清词。

  娘家果然都是女儿的依靠。

  回想她嫁入杨家后,因为苏家人的不在意,所以杨家才会肆无忌惮,稍有体面的仆妇便能对自己呼来喝去。一个女人不被娘家在意,那么也不会被夫家重视。

  打开一个缺口后,绮罗看到了上辈子她没有看清的事情。

  所以,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将苏家和杨家一起拉着走向灭亡,那么她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她终将失去靠山,然后飘向不知道的去处。倘若事情被揭发,她这一生又会是上一辈子的重复,再次被所有人抛弃。

  至于大杨氏和小杨氏,剥开华美的外衣,看到的不过是她们同样千疮百孔的人生。她们就像挣扎在地狱深渊的残魂,一心想要向上爬。

  而她是一定要让她们在那深渊里沉浮的,淹没在深渊里抱着她们的脚一起沉浮,是愚蠢可笑的。

  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岸上,活的炫丽辉煌,不时的犯个小错,将她们企图爬上岸的手踢下去;不时的展示下柔弱善良,将她们虚伪的面孔揭开。

  戏台子上几个小戏子扮作猕猴蹦跳着,绫罗和睿轩,慕轩拍着手跟着锣鼓声跳着。

  绮罗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看着大杨氏、小杨氏心不在焉的神情,她总结出了复仇的要义。

  那就是不管多深的仇恨,都要走正道。

  只有走了正道,那些被复仇过的人才不会有正当理由反过来向她再报复。

  她是好人,但好人也会犯些小错,小错只会稍微愧疚一下,而不是彻夜辗转反侧。

  苏家和杨家是个泥潭,她要把自己□,然后看着他们在泥潭中挣扎。

  如此,她不过是个自私的俗人,而不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确定了自己复仇的路线后,绮罗终于放松下来,她不会再为了类似锦绣的事情谴责自己,最多,在绫罗嫁给杨致之后,她偶尔愧疚一下。

  “真好玩!”绫罗拍着手叫道。

  “是啊,真好玩。”绮罗应道,今生,没有苏清和官位相助的苏绫罗,不再经历坎坷曲折的杨致之和苏绫罗,会是一对佳偶,还是一对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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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借有还

  “听说二小姐已经识字了。”丫鬟春芽说道。

  “哼。”春苗不屑的向西边看看,“整天拿着书晃荡,半年也不见动一下针线。教出来的女儿,可不也就是那样。”

  “说的也是,你说一个女娃识这么多字做什么?心野了,长大了也不是个安分的。”春芽也附和道,全然没了最初说起此事的艳羡。

  绮罗好笑的摆弄着手中的络子,“春芽姐姐,再给我打一个,我还要。”

  “是。”春芽应了,又挑几股线出来。

  绮罗跟着春芽装模作样的学着,暗叹大杨氏的手段实在是高。

  倘若她真是个幼儿,每日听着丫头们的话,真的会不愿意读书识字,就像她上辈子一样,心中一直觉得绫罗不守规矩,还可笑的为她担忧过许久。

  润物细无声,绮罗决心向大杨氏学习这一手段。

  却说自苏老夫人中秋之日放下话后,大杨氏与小杨氏不谋而合的选择向娘家求助。长者赐不能辞,这话只能说是当面给的时候不能推辞,背地里,要是想要不要,还是有许多手段的。

  小杨氏让人带话给阮姨娘之后,又让人在一向宠着她的杨老太爷面前哭诉。

  大杨氏也是派人向杨老太爷、杨晔那边两头哭诉。

  纳妾之事,实在是很难说。可以说是苏老夫人的怜子爱子之举,也可以说是苏老夫人对杨家不满的宣告。

  杨老太爷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耐烦再想这些女人的小事,“不过是个玩意,随她爱给多少就给多少。”

  小杨氏的亲娘,阮姨娘眉头一跳,又隐忍下来。想着自己跟了杨老太爷几十年,也不过是他口中的玩意一个,心里有些泛酸,下意识的看向继室石氏,又将面上的不自在掩了下去,更向杨老太爷靠近。

  石氏察觉到年近四十的阮姨娘这般行动,挑眉看了她一眼,受宠几十年又怎么样,还是扶不了正,出不了门。

  阮姨娘避过石氏的视线,心想前两日刚刚告过石氏的状,这石氏一定会落井下石,今晚一定要将杨老太爷哄走,要先下手为强才好,“老爷,阿姿过门四年就生下两女一子,你妹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就算要纳妾,也只给他们大老爷纳了就好。”

  杨老太爷不耐烦的说道,“男人本当三妻四妾,子孙多了才是兴家旺族之道。”

  “老爷,话是如此但……”阮姨娘说着哽咽住,眼睛一垂,两颗清泪落下,“老爷,咱们阿姿命真苦,女儿被抱走一个不说,刚生下儿子,苏老夫人又要给清和纳妾。年轻的时候尚且如此,再过几年,阿姿可怎么办啊……”

  见阮姨娘梨花带雨的哭诉,杨老太爷心中一软,扶着她,用帕子细细的擦掉阮姨娘的泪水,“我当然明白,只是这纳妾,本是苏家的家事,我又能如何?”说完,方想起石氏还在一边,讪讪的收回手。

  阮姨娘见他如此,哭的越发凄凉,心里咒骂,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了,以前结发妻子在时,都能搂着自己安慰,如今自己老了,当着年轻继室的面,他反而顾忌起来。

  “老爷,我想这纳妾之事只怕另有隐情。”石氏浑不在意阮姨娘的作态,心想杨老太爷说的对,不过是个玩意,高兴了就逗逗,谁还跟她一般见识。

  “哦?有什么隐情,谁家不是送几个人给儿子玩玩。”杨老太爷不以为然,但又因近日与石氏的关系密切起来,也耐下性子听她慢慢说。

  “只怕是妹妹嫌弃咱们慢待了清词,不然怎么会在清词回娘家之后没几天就要给咱们家的小姐添堵。”石氏慢条斯理的说道,说完又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年轻不懂事,许是哪里得罪了儿媳妇,自己还不知道。”

  “这哪里怪得了你,你比清词还小上两岁,你又是长辈,她更该敬着你。”杨老太爷拍着石氏的手说道。

  阮姨娘见杨老太爷对石氏怜惜起来,哭声更大了些,“老爷,阿姿性子单纯,两个孩子又小,万一进了什么黑心眼的人,把她哄骗了,一时害了孩子那该怎么办啊?”

  阮姨娘如今虽年龄见长,但更显韵味,如此一哭,仿佛像是初进杨府时那般娇娇怯怯,让杨老太爷情不自禁的揽过她,“你别哭,阿姿已生了儿子,又还年轻,我让妹妹不要往他们房里添人就是。”

  “老爷,万万不可。”石氏开口说道,瞥了眼阮姨娘,心想她真是不识好歹,好心给她分析,她偏用小人之心来猜度你。

  “为何不可?”怜女之情涌上,杨老太爷对着石氏的反对有些不满。

  “老爷,你忘了咱们家大小姐也在苏家呐。倘若只往她屋子里塞人,不给二房塞。给大小姐知道了,只道是你偏心。”石氏说道,暗想苏、杨两家实在是可笑,竟像家里的千金小姐嫁不出去一样,都往娘家塞。

  “大小姐和阿姿不一样,她年纪大了,又没有个孩子。”阮姨娘抢在杨老太爷之前说道。

  “正是如此。”杨老太爷点头应道。

  “老爷,话是这么说,只是大小姐必定心存怨念,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而且,我琢磨着,这事不是塞几个人就能了结的。妹妹看着清词诉苦,必定会再折腾咱们家小姐。”石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杨老太爷皱起眉头,他最是讨厌女人的这一套,倘若是心疼女儿,派人来与他说一下便好,哪里用得着拐弯抹角使这么多手段,“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妹妹必不会如此。”

  “老爷,女人的心思你不懂。妹妹是想着让咱们主动认错呐。”石氏端起茶盏品了起来,眼角扫向愣住的阮姨娘,心想必要降服了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阮姨娘一愣之后,忙寻思着如何劝住杨老太爷,这么多年她是知道杨老太爷的倔脾气的,倘若为了面子与苏老夫人掐起来,受苦的还是自己女儿,对石氏的怨恨不免又增多了一层,“老爷,苏家姑奶奶必定不会这样,都是自家侄女,她一定只是盼孙心切,咱们慢慢劝住她就好。”

  石氏放下茶盏,“老爷,都是我的不是。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前几日应酬又出了大丑,羞得我都不敢出门了。”石氏说完,眼圈红了起来,偏偏那泪水含在眼中就是不落下。

  杨老太爷看她隐忍的表情心中一动,“怎么?清词没有出来帮你?她是做惯了的,样样精通。”

  “……清词前几日身子不舒爽,听说躺着呐。”石氏吞吞吐吐的说道。

  杨老太爷见她闪烁其词,显然是在为苏清词隐瞒,又想到苏清词回苏府诉苦,一掌拍在茶几上,“做儿媳妇的反倒摆起谱来了!”

  “……她原本就比我早进府,又比我熟练,也怨不得她。”石氏轻声说道。

  没头没尾的话,反倒更让杨老太爷气愤,心想苏清词定然是不服石氏夺了她管家的权,又想着婆婆尚在,虽是继室,但理当管家,哪里容得一个媳妇插手府中的事,“那日你出了什么丑?”

  阮姨娘见杨老太爷的注意被石氏转了过去,又哀声叫道,“老爷……”

  “老爷,天色不早了,您让阮姨娘服侍您休息吧,别熬坏了身子。”石氏用帕子掩住眼角,强笑着说道。

  杨老太爷见石氏强自镇定,又遮不住面上的无助,推开阮姨娘的手,“你回去吧,我还有正事与夫人相商。”

  阮姨娘一僵,低头温顺应道,“是。”便掀了帘子走出去。

  见外间的石氏的丫头看着她眼带戏谑,面上一冷,带着丫头就走了出去。

  看着依旧圆如玉盘的明月,阮姨娘摸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真的是老了。

  这无往不利的哭泣法宝,只怕用不上几天了。

  阮姨娘走后,石氏便背对着杨老太爷坐着。

  “说,你出了什么丑事?”杨老太爷问道,想到苏清词自幼便张扬跋扈,自以为是,定是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石氏。

  “老爷——”石氏回头,面上依旧被泪水晕湿。

  见惯了石氏的端庄大度,再见她如此形容,杨老太爷心中一颤,“到底如何了?”

  “老爷,那日楼府楼夫人来,我派人去请清词,谁知她说身子不爽利,我便自己接待了。谁知人家根本不认识我,直说咱们杨府狗眼看人低,不将正经夫人请出来,找了个管家婆子出来应付她。我细细的说了一通,楼夫人也明事理,又向我赔了不是。只是后来,我又不懂这回礼要回多少,又折腾了半天,结果竟将何府的礼搬了出来,教楼夫人认了出来,只想着咱们杨府不会办事,没有规矩。都是我的不是,倘若是清词料理,必然不会出错。”石氏断断续续的说着。

  看着石氏愧疚的样子,杨老太爷对苏清词更加不满起来,“她一个小辈哪里用得着你来请?有事叫她出来就好。竟然比长辈还受用起来,这是受的谁家的教养?”

  “老爷糊涂了,怎能这么说,姑奶奶不也是咱们杨家的人。”石氏劝道,心中嘲笑起苏杨两家,都说这两家富贵,男才女貌,但别姓的人占不了这个便宜,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苦水也只能自己咽回去。

  杨老太爷一噎,又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她自小便是被宠坏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嫁了人,又见是自己外祖家,还当时在娘家一样。我当初也不愿让晔儿娶她的,只是禁不住妹妹反复劝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早早的娶了,也能逃过苏家的这个祸害。”

  石氏十分赞同杨老太爷称呼苏清词为祸害,只是面上还是要劝住,“老爷,都是一家人,让清词顺了心就是,万事以和为贵。”

  “哼,我倒要看看不顺她的意又如何?苏家能给杨家的女儿添堵,杨家就能让苏家的女儿不自在。”杨老太爷咬牙说道,“你也是晔儿的娘亲,明日你也挑了几个好人,让清词带回去。不过是几个玩意,我倒要让苏家看看到底是谁怕谁。”

  “老爷,都是我不好,说了这么多,坏了你们兄妹的感情。”石氏又自责的说道,明日她要阮姨娘知道,她女儿在婆家过的好不好,要看她这个继母乐不乐意。

  “你不必这样,本就不干你的事。管家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学来的,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杨老太爷为石氏擦去眼泪说道。

  “老爷——”石氏眸光闪过,感动的看向杨老太爷,然后羞涩的侧过头去,“老爷,你真好。”

  “那是自然。”杨老太爷看着石氏羞涩的面孔,眼睛向下,又看到刚才因弯腰哭泣微微滑下的抹胸,伸手揽住石氏,向拔步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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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显神通

  苏老夫人放出话后,接连几日又做出选人挑人的样子。

  细致的,比当初挑赵姨娘她们时还要认真谨慎,引得满府到年龄的丫头纷纷将自己打扮起来,言行举止也不似以往那般随意,皆摆起了姨娘的款。

  尤其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更是让满府的丫头羡慕不已。有头脑灵活的,上赶着贴上去,姐姐妹妹的叫着,只盼着能让红翠等人在苏老夫人面前说上那么一两句好话。

  大杨氏、小杨氏本想着杨家会找人跟苏老夫人说说,谁知竟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又过了两日,大杨氏、小杨氏又猜测着苏老夫人会将谁塞进来,细细的在丫头们搜罗一番,最后一咬牙决定自己选了人向苏老夫人举荐。

  大杨氏躺在美人榻上,支着头看向正在给她捶腿的银瓶。

  打眼看过去,只见银瓶盘着双垂缳髻,身材苗条,一张瓜子脸,眉目如画,容光照人也是一佳人。跟了她几年了,她老子娘便是自己园子里的管事,倘若荐了她去也好。只是这丫头太机灵,难保以后对自己没有二心。

  大杨氏犹豫不决,又扫向提上来两年多的金枝,这个金枝实在是不如以前的那个和自己的心意。

  略摇头之后,大杨氏又看向玉叶。

  玉叶也同银瓶一般装扮,只是圆圆的脸,更显俏丽。五短身材,肌肤胜雪,且又身材丰腴。

  瞥了眼玉叶高耸的双峰,大杨氏又转向银瓶,暗想玉叶便是苏清远喜欢的那一种,每每苏清远见了玉叶便紧盯着不放,倘若将玉叶给了苏清远,必定能抢了赵姨娘的风头,只是,玉叶的心必定会大起来;而银瓶,虽是美人,但却不是苏清远喜欢的那一种。

  思量时,已经被苏清远收过房的南珠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盘上用银碗之内装了炖了许久的燕窝。

  大杨氏眉毛一挑,看向南珠那仿佛和银瓶一般的身材。

  南珠也是个美人,刚给了苏清远时顾盼生辉,容色娇艳,因得了苏清远的宠,便隐隐有些不将大杨氏放在眼中,顶撞了大杨氏两次,后不过两月,苏清远便腻烦了,南珠又乖乖伺候在大杨氏身边。

  因南珠手艺了得,受宠时,时时为苏清远洗手做羹汤。大杨氏便叫南珠去了厨房。

  不过十几年,烟熏火燎的,南珠如今不过三十,看起来却比苏老夫人还要苍老。

  灼灼生辉的眸子也灰黄了,如今更是让苏清远看都不看一眼。

  玉叶接过银碗,放到大杨氏身边。

  “夫人。”南珠木木的立在一边,身上全无半分灵动。

  大杨氏又扫了她一眼,“不必再去厨房了,打扮打扮,守在自己房里便是。”

  南珠一愣,忙应声是,心想她哪有自己的屋子,不过是和其他粗实丫头挤在一起。

  “玉叶,给她安排一间屋子,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人,不能太委屈她了。”大杨氏说道。

  玉叶不明大杨氏的意图,也只能点头说是,然后带着南珠走出去。

  大杨氏拿着银质调羹慢慢搅了一下,略尝了一口便放下。

  心中算计着算上南珠,她共给了苏清远四个陪嫁丫头,也算不亏了他,再加上苏老夫人给的赵姨娘等人,说出去,谁也不会说她没顾着苏家子嗣。

  “夫人,柳妈妈到了。”门外报。

  “快,让柳妈妈进来。”大杨氏忙叫道。

  帘子掀开后,大杨氏的奶娘,柳妈妈便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吧,玉叶在门外守着。”大杨氏吩咐道。

  玉叶应了,带着几人出去。

  “我爹说什么了?”大杨氏急切的问道。

  柳妈妈摇摇头。

  大杨氏失望的闭上眼,又握拳在桌上砸去,“定是那贱人在挑唆爹爹。”

  “大小姐别急,二小姐那不是也要进人嘛。石夫人说了,她本劝着老太爷的,只是那阮姨娘不识好歹,口没遮拦的乱说话,惹恼了老太爷,老太爷逼着石夫人给老爷选人呐。”柳妈妈说道,看着大杨氏的神色,心中一松,又将石氏的话转给大杨氏,“石夫人说了,老太爷是咽不下大小姐被苏家欺负的这口气,一定要让苏老夫人主动罢手。大小姐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苏老夫人给人也高高兴兴的应着。”

  大杨氏眯上眼睛,“石氏的话也能信得过?”

  “大小姐糊涂了,老太爷这般年纪,石氏又没有一儿半女,还不是的靠着咱们老爷过日子。”柳妈妈又劝道,她收了石氏的银子不能不替石氏说好话。

  “哼。”大杨氏想到苏清词说的石氏的坏话,对石氏很不屑一顾,“只怕背地里的鬼就是她。”

  “大小姐……”柳妈妈试可而已的闭嘴。

  “柳妈妈,你说,咱们选谁送给老爷好?玉叶还是银瓶?总要选一个靠得住的。”大杨氏皱起眉头,想到如今南珠那乌糟样,也没有了胃口,将燕窝推到一边。

  “大小姐别急,依我看石夫人说的对,老夫人就是要给你添堵,甭管你放了多少人在姑爷身边,老夫人都要把她挑的人送进来。”柳妈妈揉着大杨氏的肩膀说道。

  大杨氏叹息一声,想着也只能如此。

  那边的小杨氏将石氏在心中骂个半死,却也打消了自己送人的想法。

  照着穿衣镜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她本就苗条,生下孩子后,身材恢复的也快,只是那肚皮上黑黑的一层怎么也去不掉。
惆怅了半天,小杨氏动手将头发上的朱钗去掉,又梳了个坠马髻,只在鬓边插上一朵珍珠小花。

  配上寂寥的表情,越发显得人瘦如花,楚楚可怜。

  “娘亲。”绫罗抱着苏慕轩叫道。

  “娘亲好看吗?”小杨氏问道。

  “好看。”绫罗答道。

  小杨氏心想果然是女儿贴心,又想着找什么人给苏清和都不如自己可靠。她娘说了,趁着年轻,就要多抓住苏清和的心,这样人老了,看着往日的情份上,苏清和也不会对她太无情。

  “夫人,汤端来了。”良辰端着托盘进来说道。

  “先放下吧。”小杨氏又照了下镜子,“老爷现在在书房里?”

  “是,奴婢刚问过了,老爷正在读书呐。”良辰答道。

  “照顾好小姐、少爷。”小杨氏又照了下镜子,用粉将脸上的血色压下去,转身端着汤向书房走去。

  苏清和的书房不在他们住的院子里,为了专心苦读,在院后抱厦里另立了一间书房,书房里只有书本典籍,文房四宝。苏庆贺为表苦读的决心,就连休息一下的床榻也没让摆进去。

  小杨氏刚拐进过道,便见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见了她便往里跑。

  小杨氏心想不好,脚步越发放慢,一步分作三步,脸上表情越发凄苦。

  到了书房外,就见那小厮讨好的叫道,“夫人好,夫人来了。”

  “嗯,老爷在里面吗?”小杨氏开口问道。

  “是阿姿来了?快进来吧。”苏清和的声音传出。

  小杨氏进了书房,便见美景侍候在一旁磨墨,粉面含春,两片红唇不时轻咬,脖颈上也是红云一片。

  “美景,你出去吧。”苏清和清了清嗓子说道。

  美景低头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阿姿,你怎会过来?”苏清和接过小杨氏手中的托盘,“又叫你受累了。”

  “为老爷熬汤是妾身的本分,那里能叫苦。”小杨氏端起汤,拿着汤勺舀了汤,轻轻吹了一下,“老爷,这是妾身炖了两个时辰的汤,最是滋补,你快喝吧。”

  苏清和看着小杨氏娇娇弱弱的样子,又盯着她的唇看了一遍,直觉的小杨氏温柔体贴无比,刚刚被美景撩拨起的□涌了上来,就这小杨氏的手喝了汤,又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果然比美景的手要嫩上几分。

  “老爷……”小杨氏娇羞的扯过手,人却向苏清和身上倒去,一面还扶着额头叫了起来。

  “阿姿,你怎么啦?”温玉满怀,苏清和不忘关心一下。

  “自老夫人那日说了我照顾不周后,妾身反省良久,觉得实在是对不住老爷。”小杨氏回头说道,两颗泪珠滑过洁白的面颊,“老爷,我一直只顾着孩子,忽略了老爷,实在是对不住。”

  看着小杨氏垂下的眼中,又有泪珠滑落,苏清和心中一动,“阿姿,你照顾的我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

  “真的吗?老爷?”小杨氏破有些惊喜的抬头,然后咬住唇,“老爷骗我的吧。”

  坐在苏清和腿上的身子一拧,苏清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小杨氏按在了桌子上。

  书房外,小厮苏海与美景对视一眼。

  美景撇着嘴向门内啐了一口,就连这点食也来抢。

  因大杨氏没了心思来演慈母,绮罗也不必去扮演孝女。

  拿着奶娘给的针线碎布,装模作样的随意缝了起来。

  “你看,我们小姐手多巧,这么小就做的有模有样。”春芽叫道,将绮罗手中的碎布拿给奶娘,春苗看。

  “那当然,我们小姐以后一定做的一手好针线,这可比那没事捧着书的强多了。”春苗附和到。

  奶娘摸摸绮罗的头,“是啊,过个一年,咱们小姐就能拿针线做绣活了。”

  绮罗笑着看向她们,心想一个个真是用心良苦。

  春苗、春芽又坐在一边说悄悄话,奶娘也专心的做着给她儿子的冬衣。

  绮罗看着她们三人都挤在一起,显然是不想让她出门的。

  “蜻蜓!”绮罗叫了一声,跑出屋外,在院子里捡到一只老蜻蜓。

  蜻蜓的牙齿咬在手指上,十分尖利的疼。

  春芽、春苗见她只是在院子里转,也不去追着她。

  绮罗又跑了一圈,见柳妈妈进了大杨氏的屋子,想着她们不知道又在商议什么对付苏老夫人的法子了。

  见后房门敞着便跑了出去。

  出了大杨氏的院子,绮罗却不知该向哪边去。最后决定还是去苏老夫人那里,上辈子被苏老夫人当做透明人一般,这辈子,在出嫁前至少不能让她讨厌了,这样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

  而且,这样也才能更好的将苏老夫人也拉下水。

  大杨氏的院子离苏老夫人的院子十分近,出了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走过一条南北宽夹道,在经过一道院门,就到了苏老夫人后院。

  四五个刚刚总角的小厮,垂手而立。见绮罗进来,忙叫道,“大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出来啦?”

  “我来看我奶奶。”绮罗说道就跑了进去。

  看门的小厮也不敢追,只让一个进去说了一下。

  “大小姐来了。”红袖见了绮罗叫道。

  绮罗微微点头,然后就了苏老夫人房中。

  进了正房,绕过一道屏风,在东房看到苏老夫人正坐在榻上与苏睿轩玩闹,赵姨娘也满脸堆笑的站在一边。

  因苏清远不在,赵姨娘脸上的妆容浅淡了些,人反而显得爽利。

  “奶奶,绮罗给您请安。”绮罗叫道,然后不待苏老夫人答话便快跑两步趴在榻边,“弟弟又长大了。”

  “你这个小人,自己还只有一丁点大,哪里能看出他长大了。”果然说道苏睿轩,苏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你娘呐?奶娘丫头哪?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奶娘她们在做活,娘亲在忙呐。”绮罗答道,又爬上了榻,伸手亲了下苏睿轩。

  想着不知她的儿子这般大笑的时候,是不是这般白嫩可爱。

  苏老夫人微微眯上眼,“你娘在忙什么?”

  “不知道,柳妈妈在呐。”绮罗天真无邪的说道。

  苏老夫人转动手中的佛珠,嘴巴微微动着,念着佛经。

  绮罗看着苏睿轩,突然想起一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苏睿轩不该有这么大吧,印象中苏睿轩可是比她要小四岁多,比慕轩还要小。

  难道因为她重新活过来了,苏睿轩的年龄也变了?

  “小小年纪,哪里有这么多心事?”赵姨娘伸手将绮罗皱着的鼻子抹平。

  在绮罗的鼻子上留下厚重的脂粉味。

  绮罗对赵姨娘一笑,将刚才的疑惑掩下,又逗着苏睿轩玩了起来。

  心想倘若苏老夫人不是想要找个人压住大杨氏,赵姨娘这样的心性在大宅院里怎么能活下去。

  玩了半个时辰,何妈妈和春芽春苗便找了过来。

  “你们是怎么看小姐的?竟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苏老夫人呵斥道。

  何妈妈带着春芽春苗跪在地上,“是奴才一时大意了,请老夫人责罚。”

  绮罗抱住苏睿轩,“奶奶,我不要去做针线,我要跟弟弟玩,跟奶奶玩。”

  “姐姐,姐姐。”苏睿轩见绮罗撅着嘴,也有样学样,抱住绮罗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一下便猜到了绮罗被关在院子里,必定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绮罗可怜巴巴的看着苏老夫人,心想眼下苏老夫人与大杨氏不和,苏老夫人一心要找大杨氏的茬,为了教训大杨氏,苏老夫人也会帮她的。

  “嗯,绮罗留在这里,叫大夫人伺候了我吃过晚饭再领回去。”苏老夫人说道。

  “是。”何妈妈松了一口气。

  绮罗却没有如释重负,“我以后也要陪着奶奶。”

  年龄小,最是撒娇的好时机。

  见她这样,苏老夫人想着要给大杨氏一个教训,便也应道,“好,以后常来。”

  “谢谢奶奶。”绮罗又叫道,然后抱着苏睿轩亲了一口。

  苏老夫人和蔼的看向一对嬉闹的孙儿。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吹毛求疵

  祖孙三人又玩了一会,暴风雨便来了。

  苏老夫人阴沉着脸听着孙妈妈说了杨家的事,又想着绮罗刚说过柳妈妈和大杨氏正在商议。

  “哼,她的消息竟比我还灵通。”苏老夫人看着大慈大悲的菩萨,将手中的香虔诚的插下,耳中还能听到苏睿轩开怀大笑的声音。

  “老夫人,咱们家小姐可是在杨家受苦了。听说那填房寻了几个楼子里出来的,哄着老太爷说是良家出身,被揭穿了又哭诉说自己年轻,经不住牙婆哄骗,老太爷一心软便将那几个女子给了姑爷,又叫那填房再寻几个送过去。”孙妈妈砸吧着嘴说道,对石氏十分的不屑。

  苏老夫人转着佛珠,又跪拜起来,“你看,哥哥他是不是诚心跟我对着干?”

  “只怕是被那黑心的哄了去。”孙妈妈弯腰说道。

  苏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起,心想阮姨娘的势头要过去了,不然哥哥早就叫人过来说和。原本等着杨家人派人过来说和,她便放出软话,要杨家善待清词,重新让她管家,这样大家都好。

  “既然杨家不肯放下身段,咱们苏家也不能丢了份。”苏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都是一家人,何必……”孙妈妈劝道,想到苏家杨家早就如同一家,斗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

  “你不懂,我要是心软,早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活头了。”苏老夫人说道,比苏清词还要光滑的面上,却显露出沧桑,“那一群人都盯着看呐,苏家的身子矮了,就得被杨家遮住天。”

  苏老夫人又叹息一声,人人都知道前朝后宫紧密相连,这后院里的是非也是和外面的家业相连的。

  “老夫人,预备如何做?”孙妈妈问道。

  “你放心,这点小风小浪还难不倒我。”苏老夫人站起来说道,又听着仿佛是绮罗教着苏睿轩说话,听到苏睿轩又开口说了两个子,苏老夫人欣慰的笑起来,“你看着吧,这家是我孙子的,别说是杨家人,就算是其他姓苏的也拿不走。”

  “是,老夫人说的是。”孙妈妈应道,她本是从杨家出来的,如今也算不得是杨家人了。

  苏老夫人又坐在一边看着苏睿轩学说话。

  “老夫人,大小姐自己说话说的早,没想到她教睿轩学说话,睿轩一学就会。”赵姨娘兴奋的说道。

  “嗯,不错。”苏老夫人点头应道。

  “奶奶,奶奶。”绮罗叫道。

  苏睿轩也跟着叫道,“奶奶。”

  苏老夫人激动的抱住苏睿轩,“来,乖孙子,再叫一次。”

  “奶奶。”苏睿轩满嘴口水的抱住苏老夫人啃了起来。

  绮罗嘻嘻笑着看向嬉闹的两人,心想赵姨娘刚才直呼苏睿轩的名字,实在是大胆。不过这大胆,显然是苏老夫人有意纵出来的。

  如今赵姨娘叫得高兴,待到苏老夫人和大杨氏和好后,又有她的苦头受了。

  大杨氏听到绮罗独自一人跑到了苏老夫人那里,眉头直跳,“果然是个扫把星,就会搅事。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看住她!”

  春芽、春苗跪在地上,“夫人,奴婢一时大意,没想到大小姐会跑出院子。”

  “大小姐,她算什么大小姐!”大杨氏叫道,将桌面上的茶盏扫落。如今她见到苏老夫人都战战兢兢,绮罗那丫头竟然主动把把柄送到苏老夫人手中。

  “那老妖婆定会拿着这个教训我。”大杨氏黯然的低下头。

  “夫人慎言。”柳妈妈忙止住大杨氏的话头。

  大杨氏一凛,忙让金枝玉叶给她梳洗,将身上的华服换成半新不旧的衣衫,又将头上的珠翠拿下。

  脸上的胭脂一洗,看着镜中蜡黄的脸,大杨氏心中悲戚起来,当初觉得婆婆是自己亲姑姑,想着嫁人后也定是万事顺遂,谁知如今见了姑姑,竟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扶着金枝,大杨氏病弱弱的走出了院子。

  “大夫人来了。”红袖说道。

  在金枝打了帘子之后,大杨氏摇摇欲坠的走进去。

  见小杨氏面色滋润的站在苏老夫人身边,大杨氏眼光又暗了下去,想到今日竟被小杨氏看到她这般模样,对绮罗更是恨上几分。

  “给娘亲请安。”大杨氏低声说道,然后低着身子,等着苏老夫人问她为何这般模样还要出来。

  谁知苏老夫人根本不关心她身体如何,劈头训斥道,“你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对睿轩,绢罗不曾关心半分。这也就算了,绮罗养在你身边,你也不知问问,直让一个奶娘两个丫头连个毛孩子都看不住。”

  “娘亲,儿媳实在委屈,今日儿媳身子不爽利,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对睿轩,绢罗,儿媳也是每日问过的。对绮罗,儿媳更是疼到了骨子里。儿媳吩咐过何妈妈她们教着绮罗早早的熟悉针线,日后也好……”

  “天哪,两岁的孩子能拿什么针线?那些东西利着呐,倘若扎了手……”小杨氏说着,看向在东房榻上与苏睿轩睡在一起的绮罗,又拿着帕子擦着眼角。

  苏老夫人冷眼看向大杨氏,“这也是你能说的出口的?你怎么不说让绮罗上了灶台,学那烹煮煎炸?”

  大杨氏咬下嘴唇,“儿媳也是想让绮罗比别人先走一步。”

  “哼,我看是你懒的管她。”苏老夫人喝道。

  小杨氏不是时机的插嘴,“娘亲,还是让儿媳将绮罗领回去吧。”

  “你也住嘴。”苏老夫人冷眼看向小杨氏,“倘若你连个孩子都管不好,以后你房里的孩子都领到老婆子我这来,一个也不用你操心。如今绮罗每日领到我屋里陪着睿轩玩吧。”

  大杨氏猛的抬起头,想着苏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苏老夫人是在威胁她不会将苏睿轩给她,以后的儿子也不会交给她,还有,养在她名下的嫡女,竟然成了一个庶子的玩伴,“娘亲,儿媳实在是因为身子不爽利,这才疏忽了。”见苏老夫人冷眼看向她,嘴一哆嗦,大杨氏又说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做什么都没有精神。”

  小杨氏眼睛一瞥,“大嫂不会是有喜了吧,娘亲,快找人给大嫂看看,可耽误不得。哎呀,大嫂怎么还站着。”

  小杨氏作势将大杨氏搀向一边的椅子。

  大杨氏不敢坐,用力握住小杨氏的手,苏清远不去她房里已经是满府人尽皆知的事了,小杨氏这是存心要看她笑话。

  “对,快去找大夫给大夫人看看,算算也有十几年了,孩子也该来了。”苏老夫人笑着说道,“老大家的,快坐下,别累着了。”

  心知肚明大杨氏没有身子,苏老夫人还是乐得顺着小杨氏的话说,看着杨家两女女儿明争暗斗,苏老夫人垂下眼睛,小杨氏,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杨家,一定要明白苏家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大杨氏急得脸都红了,身上冒出热汗,一张黄黄的脸看着也有了几分生气,“娘亲,我不过是前几日累到了,没有身子。”

  “大嫂,都是一家子,你害什么臊,倘若有什么顾忌不明白的,你问我,我给你说说。”小杨氏因苏清和对她的温存,心中更得意起来。

  连个男人都拉不回来,还算得上是女人嘛!

  大杨氏恨不得伸手打小杨氏一巴掌,“弟妹说笑了,我还有什么不懂的。”

  “哎?那怎么上次……”

  “吭。”苏老夫人咳嗽一声,上次大杨氏掉了孩子,苏清远也要担上一份错,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小杨氏说。

  小杨氏想着自己一时狂妄了,忙又温顺的站在苏老夫人身边,一心等着看戏。

  孙妈妈看着杨家的三个女人,暗中摇头。

  大杨氏在极端的羞辱中,让大夫把了脉,然后又承受着苏老夫人装模作样的失望,以及小杨氏幸灾乐祸的眼神。

  “老大家的,要加把劲,我年纪大了,可等不了多久了。”苏老夫人感慨道,拿着帕子擦了下眼角。

  “是,儿媳一定会让娘亲失望。”大杨氏俯首应道。

  “娘亲,大嫂一定会让您抱上嫡孙的。”小杨氏压着翘起的嘴角说道。

  “希望如此,你们都回去吧,我也没有什么胃口了。”苏老夫人说道。

  听到东间苏睿轩醒来的哭啼声,苏老夫人快步向里边走去。

  大杨氏低着头,抠着掌心,将一个妾生的捧在掌心里,还说什么盼着。

  又听到里间赵姨娘的声音,大杨氏更是恨上几分,赵姨娘自打抬了姨娘便没在她身边立过规矩,便是在往年苏老夫人宠着大杨氏时,也是惯着赵姨娘四处撒泼的。

  昔日以为苏老夫人对她的好,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绮罗被奶娘抱出来就看到大杨氏阴沉的脸,心中暗喜,同时又警惕起来。

  小杨氏扫了眼绮罗,便带着丫头走了出去。

  大杨氏看向孙妈妈,见孙妈妈避开她的视线,心中更是明白眼下她的艰难,便也带着绮罗离开。

  回到院子里,绮罗看到何妈妈,春芽、春苗三人正跪在院子里。

  心中的不忍掠过,绮罗咬牙,不是她们受苦,便是自己遭殃,又将三人的险恶用心在心中回想一下,绮罗不再看向她们,只跟了大杨氏进了屋子。

  大杨氏净了手,又用温水洗了脸,坐在镜子前,慢慢的匀着脸,将脸上的蜡黄全都盖住,又上了一层胭脂。

  “娘亲真好看。”绮罗趴过来说道,暗骂大杨氏竟然对一个小儿使用这样的手段,是打算不理不睬,让她主动哭诉认错。

  大杨氏面无表情的转向绮罗,手刚放在绮罗手臂上打算掐下去,忽想到绮罗明日要去苏老夫人那里,便又放下手,木着的脸诡异的浮现出笑容,“绮罗,乖,今天在奶奶那里听到什么了?”

  大杨氏用眼神示意玉叶去门外守着。

  绮罗摆弄着大杨氏的胭脂,无邪的说道,“弟弟会叫奶奶了,奶奶可高兴了。”

  “谁问你这个,孙妈妈,孙妈妈和奶奶说了什么?”大杨氏急切的问道,又想着苏睿轩什么都会说了,就离记事不远了。

  绮罗懵懂的皱着眉头回忆,“孙妈妈说姑姑在杨家受苦了。”

  “还说了什么?”大杨氏想着苏清词的事,苏老夫人知道也是应当的。

  “姑姑说要给娘亲跟她一样,姑姑就能好了。娘亲,姑姑要怎么和你一样?”绮罗伸手摇着大杨氏。

  大杨氏和苏清词,表姐妹,互为姑嫂,再也没有她们这样亲密的一对姐妹了,倘若把她们拆开了,没有另一半,不知她们以后会怎样设计陷害别人。

  大杨氏听了绮罗的话一怔,“不可能。”

  然后又恍惚起来,真的是苏清词吗?口中说着要帮她的苏清词?

  “绮罗,还有什么,你还听到什么?”大杨氏摇晃着绮罗问道。

  因大杨氏手上的力道,绮罗委屈的皱着眉头看向大杨氏,眼中含着泪水。

  “娘亲不是故意的,绮罗告诉娘亲吧,娘亲给你做新衣服。”大杨氏放开手,又笑着哄绮罗。

  绮罗忍回眼中的泪水,心想她一定要让大杨氏恨上苏清词,“啊!”绮罗高兴的叫了一声。

  大杨氏脸带怒气的看向她,“又怎么了?”

  “孙妈妈说话前,奶奶说要让睿轩和我住在一起。”绮罗摇着大杨氏的袖子,“娘亲,弟弟要和我们住一起了。”

  大杨氏心中一凉,仿佛进了地窖,倘若是之前听到绮罗这样说,她也会兴奋,如今就像是看着饼挂在嘴边,就是吃不到。

  “何妈妈,带绮罗下去吧。”大杨氏高声叫道,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何妈妈颤抖着腿进来领着绮罗回去,春芽、春苗也跟了过去。

  春苗、春芽在背后瞪着绮罗,却见绮罗突然回头。

  两人忙变换了表情,见绮罗又回过头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大杨氏将房中的东西都砸碎,怒气上来又将苏清词送给她的首饰脂粉也摔在地上。

  她倒不认为一个毛孩子会有心骗她,那么骗她的就只有苏清词一人。

  冷静下来,大杨氏又想起柳妈妈的话,如今,也只能按照石氏说的那样,看杨家和苏家,谁先认输。

  小杨氏抱着苏慕轩,又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想到大杨氏装病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对比起大杨氏,她的确更滋润。

  只是这好心情没过多久就没了。

  “你真看到了?”小杨氏让奶娘将苏慕轩抱走,惊疑不定的看着良辰。

  “夫人,千真万确,不光我,美景也看到赏心吐了几次。”良辰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杨氏看向自己白嫩的手,“别告诉别人,只当不知道。”

  “是,奴才谁也没说。”

  “做的好,咱们是要长长久久的在一块伺候老爷的,本该一心对外。”小杨氏握着良辰的手,将腕上的绞丝银镯戴到良辰手上。

  “夫人,这是奴婢的本分,这镯子奴婢不能收。”良辰羞怯的推辞道。

  “怕什么,以后过了明路,你还能少了这些玩意不成。”小杨氏向良辰一挤眼睛。

  “夫人。”良辰娇羞的一跺脚跑了出去。

  小杨氏摸着轻松了一些的腕子,暗骂果然都是一群狐狸精。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打压再三

  第二日,大杨氏一早便赶去苏老夫人那里,谁知小杨氏还是比她早了一步。

  “你身子不好,便不要过来了。”苏老夫人说道。

  “娘亲关心媳妇,媳妇自是感激。只是这年纪轻轻的,哪里能整天躺着,还是多跟娘亲沾沾福气的好,这样大病小病都不沾身。”大杨氏将帕子递给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擦掉手上的水渍。

  小杨氏浅笑着凑上来,“娘亲,我给您梳头。”

  “不用了,我习惯红翠了。”苏老夫人说道。

  红翠上前给苏老夫人梳头,将苏老夫人一头乌发散开。

  大杨氏想到昨日自己头上拔下的两根白发,只觉得苏老夫人的黑发实在刺眼。

  小杨氏只是沉默着立在一边,面上带着浅笑,同样是要给人,不过见大杨氏多被苏老夫人踩一下,小杨氏便觉得送几个人进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伺候完苏老夫人洗漱,又捧着粥让苏老夫人享用。

  待到苏老夫人吃饱,放下筷子时,两位杨氏才松了口气,“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孩子还等着与你们一同用早饭。”

  “是。”两人应道。

  大杨氏一贯是不喜与妾生的一同吃饭,心知苏老夫人这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老二家的,你素来喜吃素食,这碟子豆腐皮花卷便给了你吧。”苏老夫人指着桌子上的碟子说道。

  “是,还是娘亲细心,能想的着我。”小杨氏受宠若惊的说道。

  苏老夫人只是笑笑,“都快回去吧。”

  大杨氏和小杨氏出了苏老夫人院门,两人对看一眼。

  “大嫂,不如分你一个尝尝鲜?”小杨氏示意良辰将花卷送到大杨氏面前。

  “不必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弟妹还是自己吃吧。”大杨氏挑眉说道。

  小杨氏轻声一笑,带着良辰美景转向另一边。

  大杨氏握着拳头,带着金枝玉叶向另一边走去。

  回了院子,又吃了半盏热茶,大杨氏沉吟了一下,“让人将两位小姐都请来,以后每日的请安也不能少了。”

  “是。”金枝应了出去传话。

  大杨氏素来不喜小儿身上的奶味,是以每日只叫几位姨娘过来请安,绢罗她不愿见,睿轩想见见不到,苏老夫人将苏睿轩身边布置的跟铁桶一样,她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何妈妈带着绮罗,莫姨娘带着绢罗,各自给大杨氏请安。

  看着赵姨娘依旧没来,大杨氏皱起眉头,“赵姨娘哪?难道还要去请不成?”

  “回夫人,赵姨娘今儿早上伺候完老爷吃饭,便带着大少爷在老夫人那里伺候呐。”莫姨娘答道,话里隐隐透露着羡慕。

  大杨氏瞪了莫姨娘一眼,美艳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显出。

  “你也羡慕她?要不要我给你搭了路子,让你也凑到老夫人面前?”大杨氏挑着眉说道。

  “奴婢不敢。”莫姨娘忙低下头。

  “叫奶娘将绢罗送回去吧。”大杨氏压下心中的怒气。

  苏老夫人每日要她伺候起床吃饭,将那规矩做了个十足,偏偏不守规矩越过她将赵姨娘拉过去。

  绮罗看着大杨氏的脸,想着一个晚上还没有平息怒气,定然是早上在苏老夫人那里又受了气。

  “吃饭吧。”大杨氏说道,向隔壁间走去。

  进了那里,饭菜桌椅早已摆好。

  莫姨娘提心吊胆的伺候大杨氏吃饭。

  绮罗也当自己隐形般,小心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见绮罗小大人般自己吃饭,大杨氏嘴角一勾,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见大杨氏笑起来,莫姨娘手一抖,将菜汁滴到了大杨氏身上。

  “奴婢该死。”莫姨娘忙拿着帕子去擦。

  “没事,我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主,以后小心便是。”大杨氏对莫姨娘摆摆手。

  莫姨娘一愣,又接着给大杨氏夹菜。

  绮罗手一紧,事有反常必有妖,大杨氏定在算计什么。

  饭后,莫姨娘退到门外,大杨氏拉着绮罗转了一圈。

  “这件衣服显小了,要再做几身才好。”大杨氏拉拉绮罗的袖口说道。

  绮罗身上穿着的这件确是今年夏天新做的,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小了。

  “绮罗,娘亲给你做新衣服,你高不高兴?”大杨氏弯下身子,将一块麦芽糖递给绮罗。

  “高兴。”绮罗含着麦芽糖含糊的说道。

  “娘亲以后会给你做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大杨氏摸着绮罗的头说道。

  “谢谢娘亲。”绮罗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心里在猜测大杨氏究竟要她做什么。

  “绮罗,你在奶奶那听到什么话,不要告诉别人,都回来告诉娘亲好不好?”大杨氏诱导着绮罗。

  “好。”绮罗点头应道。

  “嗯,真乖。”大杨氏摸摸绮罗的头说道,“银瓶,给大小姐重新梳头,将那个红宝石梅花发钉给她戴上。”

  “是。”银瓶应了,牵着绮罗去梳头。

  看着绮罗乖乖巧巧的样子,大杨氏暗自点头。

  今日,大杨氏又要给苏老夫人看过账册,因中秋多花了几百两银子,大杨氏心里惴惴的。

  倘若是往常,这也不算是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倘若教苏老夫人挑出来,又是一件大事。

  思量之后,大杨氏一咬牙,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了,又反复核对了一下账册,见无大错,心略宽了些,但还是不能放心。

  想着,当着孙辈的面,苏老夫人怎么都该给她些颜面。

  看着银瓶重新给绮罗梳了头,又戴上了新首饰,显得更加肤光如雪,晶莹可爱。

  用手摸摸,大杨氏不禁感叹,绮罗要是她亲生的该多好,“将格子里的玉坠拿来给大小姐配上。”

  “是。”金枝应了,转进里间拿了玉坠挂在绮罗腰上。

  大杨氏又打量了一番,“将这身衣裳换掉,穿那件新作的玫红的。”

  绮罗任大杨氏装扮自己,在梳妆时就想到大杨氏今日必定不只是送她给苏老夫人请安这么简单,定还有其他的事。

  又想不过两年多,大杨氏就不是那个敢当着苏老夫人的面说不要绮罗的大杨氏了,这般的小心翼翼,唯恐被挑出错来,果然是时过境迁,就算是亲姑姑也靠不住。

  大杨氏看着绮罗穿上新衣后,人显得精神很多,自己也十分满意,暗想自己这养母做的还是十分称职,又低下身子看向绮罗,“绮罗,待会到了奶奶那,记得不能让奶奶生气,得让奶奶喜欢你,知道吗?”

  “是,我听娘的。”绮罗捏着玉坠说道。

  大杨氏摸摸绮罗的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自己的女儿,如果能引着苏清远过来几夜便好。

  如今她也不求苏清远对她有情有义,那情义都靠不住,只有孩子才是依靠。

  牵着绮罗的手,两人母慈女孝的向苏老夫人房里走去。

  绮罗看向大杨氏在沉思如何应付苏老夫人的脸,仿佛又听到了锦绣张扬的笑声,想来大杨氏是不会放弃生育的,在她没有放弃前,她是不会将自己当做她的亲生女儿的。

  在苏老夫人院门前,见到了同样携着绫罗来请安的小杨氏。

  绫罗同样装扮精致,但因她自生下来便是如此,也不惹眼;突然被大杨氏打扮的玲珑起来的绮罗,就显得扎眼了。

  小杨氏看看绮罗头上的发钉,浅笑着看向大杨氏,“嫂子用心了。”

  “不过是些小东西,哪里称得上用心。”大杨氏不以为意的说道,然后先行一步进入。

  小杨氏看向玉叶手中的账册,微微抿唇,紧跟着进去。

  却说苏老夫人阴沉着,看向在榻上的苏睿轩,吓的苏睿轩也本着小脸,不敢哭出来。

  赵姨娘心疼的看向他,又转向老夫人,也不敢吭声。

  “乖孩子,来,奶奶搂搂。”苏老夫人叫道。

  苏睿轩回头去找赵姨娘,赵姨娘心中一紧,又将他推给苏老夫人。

  抱着软软的孙子,苏老夫人脸上才又有了光彩。

  想着苏清词递过来的话,杨家不光没认错,没让杨晔对苏清词好一点,反而又选了几个会唱曲的丫头送给了杨晔。

  苏老夫人暗恨杨家不将她放在眼中,决心让杨家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大夫人,二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来了。”红袖打起帘子报道。

  大杨氏等人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苏老夫人坐在里间的榻上,正拿着佛珠逗苏睿轩玩。

  赵姨娘也立在一边,面带笑容。

  大杨氏眼睛一暗,老夫人日日叫苏睿轩到她房中,又叫赵姨娘带着,独独越过了她,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小杨氏看过去,却是窃笑不已。

  大杨氏自小便因自己是嫡长女,对庶妹等皆是不屑一顾,如今反而在一个庶子身上栽了跟头。

  “给娘亲请安。”大杨氏,小杨氏叫道。

  “给奶奶请安。”绮罗、绫罗也行了礼。

  “请两位夫人,两位小姐安。”赵姨娘行了个万福。

  苏老夫人抬眼看了眼显然被打扮过的绮罗,招招手,“到奶奶这来。”

  “哎。”绮罗应了走到苏老夫人面前。

  小杨氏握着绫罗的手一紧。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换件衣服就漂亮许多。”苏老夫人摸着绮罗的头说道,“这红宝石发钉是你娘的嫁妆,她也真是舍得。”

  小杨氏怪异的看了眼大杨氏。

  大杨氏却谦逊的说道:“看老夫人说的,又不值个什么,再说将来还不都是绮罗的。”

  小杨氏挑了下眉毛,又握紧绫罗的手。

  夸完了绮罗,苏老夫人又将绫罗也唤了过去,“来,绫罗也过来。”

  “还是老二家的心细,不过是小孩子也每日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苏老夫人赞扬的看向小杨氏,心中却想果然是靠着美貌缠住男人的妾生的,一个小丫头也从小教她打扮。

  “看娘亲说的,我每日还不就是围着孩子转,若是没将绫罗收拾利落,反倒是我偷懒了。”小杨氏说完,娇俏的一笑。

  苏老夫人点点头,“将绫罗带出去玩吧,你大嫂有事找我。”

  “是。”小杨氏应着,牵着绫罗走了出去,心想苏老夫人定是要看账册的。

  瞥向玉叶手中的账册,心中一酸,想到苏清和庶出的身份,只觉得那账册这辈子也轮不到自己管了。

  小杨氏走后,苏老夫人细细的打量了绮罗一番,“好孩子,你娘把你养的不错。你看这小脸白嫩的。”

  绮罗依旧仰着小脸笑着,眼睛眨了一下。本是幼儿,相貌不丑,做什么表情都是可爱的。

  苏老夫人又捏了捏她的脸,“来,跟弟弟玩。”

  绮罗应好,便爬上了榻。

  “姐姐。”苏睿轩叫道,伸手去够绮罗腰上的玉坠。

  绮罗拍拍睿轩的脸,就要解开腰上的玉坠,手太小,那丝线缠在那里,却不是她能解开的。

  “姐姐。”苏睿轩又叫道。

  绮罗拿着榻上的布老虎逗他,“啊呜,咬你。”

  “呵呵。”苏睿轩笑着躲到一边。

  苏老夫人弯着眉眼看着两人玩闹,又在红醉端来的水中净了手。

  大杨氏听到苏睿轩叫人已经叫的十分清楚,不免急了起来,再过几年认了人,就算跟了她也没有什么用了。

  “娘亲,这是上月的账目,还请娘亲过目。”大杨氏将目光从苏睿轩身上转来,又全心思应付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口中说道,“你看过便好,我一向信得过你。”却将账册拿在手中一页页翻看。

  大杨氏暗中撇嘴,盯着苏老夫人看,苏老夫人眉头动一下都让她心惊。

  “很好,只是大户之家更该节俭,奢侈不是长久之道。你看着要俭省的,一一列出来,再让我过目吧。”苏老夫人说道,依着往年的老例,上个月又有中秋,怎么可能就那些花销,必定是大杨氏自己贴钱了,只是这点钱还不够。

  “……是,儿媳会尽快列出来。”大杨氏应道,节减,减了哪一点都讨不了好。不说小杨氏会闹,便是赵姨娘少了一块肉也是要嚷给苏清远听的。这是摆明了要她贴嫁妆,又不能声张。大杨氏不忍放下手中的权,只能这样哑忍。

  “前儿个中秋,我见许多婆子吃酒打牌,将院门一个个敞着。实在是不像话,你是当家太太,素来又是仁厚的,只是这下人不能这般纵着,你也该好好管管。”苏老夫人又说道,看到大杨氏微微变了脸色,只想着这才是开始。

  “娘亲,过节让那些府中的老人松散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大杨氏辩解道,倘若要她去管府中的婆子,那就是将府里的丫头老妈子得罪了大半。

  “不光中秋,平日我见着他们比我这老婆子还会享受。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也没有事做。你列个单子,将终日无所事事的统统赶出府去。”苏老夫人接过红袖手中的茶碗,浅浅的尝了一口。

  “娘亲,那些都是府中的老人,在苏府一辈子了……”大杨氏开口道,倘若赶了出去,把府中的人得罪了,以后暗中给她使绊子的人也就多了。

  “办不了就让老二家的去,反正我看着慕轩也大了,也不能让她一直闲着。”苏老夫人摸了摸睿轩的头。

  “……是,儿媳尽快办好。”大杨氏脸色发青的应道。

  绮罗看到她这样,心想原来本就不用自己多事,这一群人在彼此互相折腾呐。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奸险好人

  在博大浩瀚的词海之中,有一个词叫做。

  那样的好人,守尽天下规矩礼法,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得尽天下美名,也占得世间便宜。你纵是再怎样看她不顺眼,也只能无可奈何,将一肚子的怨气憋住,哪怕是找人诉苦,也找不出她的丝毫错处。

  而大杨氏在被连番打压之后,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个端庄贤淑的好人。

  苏清远刚刚睁开眼,便见一张如花笑颜温柔的看向他,一时怔住不禁也回之一个微笑。

  在大杨氏精心伺候下,身心舒畅的扬长而去,走出百步再回头,依旧看着大杨氏立在门边望向他,苏清远更是心情愉快起来。

  大杨氏伺候完苏清远后,便又去了苏老夫人院子,过了角门,见那些小厮看着她的眼神又与往日不同,心中更是沾沾自喜,之后进了苏老夫人的正房,心里不住发狠,发誓要让苏老夫人再挑不出错来。

  “给娘亲请安。”大杨氏说道,见小杨氏尚未到来,松了口气。

  苏老夫人看着大杨氏满脸堆笑,身上的怨气也散了,不觉也是一笑,“听说昨儿个老大去你房里了?”

  大杨氏腼腆一笑,又伸手帮苏老夫人穿衣。

  苏老夫人也乐得她伺候,“这样就好,你是明媒正娶回来的,就连老大也是敬着你的。跟那些没脸没皮的人计较,反失了身份。”

  “是,娘亲说的是。”大杨氏应了,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猜测苏老夫人这是依旧不放弃塞人过来了。

  待到苏老夫人收拾妥当,就要进餐时,小杨氏才赶过来。

  没穿往常的衣服,而是一身银紫色衣衫,看起来果然不如以往好看。她脸又小,眉眼又细,梳了个端庄正中高耸的发髻,显得十分老气,另有几分不伦不类。

  苏老夫人打量着她眼下未掩去的淤青,开口问道:“老二家的,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了昨日的事?我不过就是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就是,弟妹不要上心才是,我也是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大杨氏也忙说道。

  小杨氏双眼酸涩,本是起不来的,又怕苏老夫人说她拿乔,才勉强梳洗了过来,此时也是无精打采的,笑道:“娘亲,大嫂不在意自是对我的关照,只是昨儿个晚上绫罗发了一夜的烧,到天亮了才好。”

  “既然这样,想必你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吧?快回去,多休息一会,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哪。”苏老夫人关切的说道。

  小杨氏笑笑,只低了头不敢离去。

  大杨氏挽过小杨氏的手,“弟妹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再说只怕绫罗醒了也要叫人找你的,你快些回去才好。”

  小杨氏何曾见过大杨氏这般亲热,就算是以往装样,也是夹枪带棒的,不曾这样过,只是狐疑的拿眼看她。

  “弟妹还信不过我不成?待娘亲用了饭,我再去你那看看绫罗。可怜见的,这么个小孩子,千万别烧坏了。”大杨氏心有戚戚焉的说道。

  “老二家的,快回去吧,有你大嫂打发我吃饭就好。”苏老夫人对大杨氏的做派十分满意,又想着小杨氏的好日子也就这两天了,当下也十分宽容慈爱的让她回去。

  小杨氏终是担心绫罗,自身也是困倦不堪,便欠身之后退下。

  见了大杨氏的长进,苏老夫人吃饭也吃的香甜,略吃了些,又赏了些给大杨氏,想着她身上也是疲惫的,便让她早早的回去。

  大杨氏推让了几回,才顺着苏老夫人的话回去。又果然依言去了小杨氏那里。

  穿过夹道,又转过花园,便到了小杨氏的院子。

  小巧玲珑的一个院子,不过几间房子,但胜在别致。

  因苏清和又喜观花修竹,院子里,游廊边便又摆有无数盆景。松柏,洋槐,木莲,虬梅等,样式不一,或仰或俯的立在玉盆或石盆里。

  丫头传报后,大杨氏便进了堂屋,等候了一盏茶功夫,小杨氏方从东房里出来。

  小杨氏本是刚刚躺下便又挣扎着爬起身的,虽重新梳妆打扮,但睡眼惺忪,依旧是难掩疲惫。

  大杨氏打眼看过去,忙怜悯的站起来,扶着小杨氏的手坐下,“弟妹你又何苦出来?只让丫头带我看看绫罗就好。”

  “绫罗现在可好?要不要我再去请大夫给看看?”

  “谢大嫂关心,绫罗现在已经好多了。”小杨氏强睁着眼应付大杨氏,心里有怨,又不敢露出来。

  “带我去瞧瞧她吧。”大杨氏只携了小杨氏的手不放,待出了正门,绕到正房后的抱厦里,在东边一间里,见到了绫罗。

  虽在一个府中,但因两人素日不和,大杨氏又看不上小杨氏,便从未到小杨氏院中来过,进绫罗房中,也是头一次。

  待进了门之后,便看到小小一间居室内,竟被收拾的异常耐看。

  临窗还放着案几,上面摆着诗书字画,并笔墨纸砚。

  大杨氏草草扫了一眼,看着挂着的一副字画,也是当代名师所作,一时心中泛起嘀咕,疑心苏清和另有私产。

  “绫罗如今竟会写字了?”大杨氏问道,又随手展开一卷字画,见也是另一名师所作,待到细细看完字画,心里又怨恨起来。

  原来这字画,便是当日她向杨老太爷要而不得的,杨老太爷当面说着谁也不给,竟然私下里给了小杨氏做嫁妆。

  小杨氏心里也是一惊,想要夺回来已是迟了,又怕大杨氏发作起来,便可怜巴巴的望向她。

  “略识了几个字。”

  “不过两岁的孩子,会几个字已经是了不得了。”大杨氏赞道,将字画卷起来,又放回原处,走到里面纱橱之后,见绫罗双眼朦胧,脸泛红晕,也是没有一丝精神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是叹气,又是心疼,“弟妹,我自知你对我有怨,只是何苦委屈了孩子?”

  说完,又拿帕子擦眼角。

  小杨氏尚未从字画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见她这样忙又说道:“大嫂,小妹不敢对你有怨。昨日不过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乱了心智。大嫂千万别再提了,小妹现在也是又羞又愧。”

  “好好,我不提便是,只是这孩子可得好好照顾。娘亲说了,今日免了你的定省,你只管照顾绫罗就是。”大杨氏又摸了下绫罗,叹了声可怜孩子。

  小杨氏忙又做出感激的样子,一头雾水的看着变了样的大杨氏。

  小杨氏送大杨氏出了院门,苏清和恰也刚刚回来,见大杨氏和小杨氏站在一起,对比之下,更显得小杨氏小家子气,对苏老夫人的不满又涌上心头。

  只为了娶一个庶出的,便让他等了这么多年才成亲。倘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又是这么一个主,把自己整的妻不妻,妾不妾的。

  “请大嫂安。”苏清和说道。

  “二弟这么早是去读书了?真是辛苦了。”大杨氏打量了苏清和一番。

  “小弟哪里敢说辛苦,不过是盼着早日高中,也好让娘亲高兴一场,不枉娘亲多年的教诲。”苏清和谦逊道。

  大杨氏微微点头,待要走出两步又回头道:“本不该我说,只是我刚见绫罗房里摆着放着的都是名家字画,你们的东西乐意放哪也是你们的自由。只是小孩子还是要粗养的好,这样才是惜福之道,也免得旁人说你们骄奢,不珍惜。”

  “是,多谢大嫂教诲。”苏清和拱手说道。

  大杨氏又看了眼小杨氏,见她面上隐隐的不服气,心中更是愉悦,便带了丫头们离开。

  想她一直与小杨氏针锋相对,虽占上风,但也被人说是得势不饶人,如今她要让人都看看她的大家风范。又见微知着,料想绫罗房中的摆设都是小杨氏的嫁妆,那苏清和身边定然也是一样的。

  除了每月的月钱,又没有旁的进项,苏清和一贯对小杨氏和柔,大约也是吃人嘴软罢了。

  回了院子里,绮罗等人已经在等着大杨氏用早饭。

  见赵姨娘也乖乖立在一边,大杨氏暗中咬牙,心想苏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没这么容易的事,她可不是不长记性的畜生,给口好吃的就忘了打。

  赵姨娘忐忑的伺候着大杨氏,见她并未难为她,又将心放了回去。

  绮罗也觉察到大杨氏的变化,见她与记忆中众人交口称赞的大夫人更像了。当下更加警惕,心想莫非是自己的什么举动促使大杨氏早早的转了性子。

  众人伺候完大杨氏后,大杨氏便放赵姨娘离去,莫姨娘依旧在屋子外候着。

  又细细的将绮罗打扮一番,大杨氏便又叫丫头送绮罗到苏老夫人那里。

  绮罗乖顺的跟着春芽春苗离去,一路上都在想着大杨氏的变化。

  到了苏老夫人那里,苏老夫人也没有多少功夫,只让两个孩子一同玩耍,自己歪在一边睡着。

  “姐姐,姐姐。”苏睿轩叫着,又要扯了绮罗身上的荷包咬在嘴中。

  绮罗扯开了荷包,又教着苏睿轩将府里人的称呼一个个说了遍。

  过了一个时辰,苏老夫人醒来,便让人送了绮罗回去。

  在夹道中,绮罗远远的看到古老婆子被几个妈妈看着往外院去,显然是被赶出去了。

  绮罗心想春芽果然是动作迅速的。

  回了院子里,便去向大杨氏问好。

  正在理着哪样费用能减省些的大杨氏,先是头也不抬,随后又是笑容满面,“绮罗,这个给你,这是娘给你攒下的,拿去玩吧。”

  “谢谢娘亲。”绮罗便见到玉叶递过来一个荷包,摸上去里面一颗一颗的,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一些龙眼大小的珍珠。

  “带着小姐下去吧。”大杨氏又含笑说道。

  何妈妈并春芽、春苗应了是,绮罗回到自己房中,坐在榻上,将珍珠都倒了出来,惹得几人都眼睛冒光的看着,咋舌不已。

  “夫人对咱们小姐真好。”春苗不失时机的说道。

  绮罗低着头,用手抚摸着,拿起一颗在眼前细看。

  “小姐,这个可不能吃了。”何妈妈抢过绮罗手中的珍珠,“这个吃下去可了不得,还是让妈妈给你收着吧。”

  春芽向春苗努努嘴,春苗又拉过何妈妈,“何妈妈,这是夫人的一片好心,咱们都在边上看着,定然不会有事。这样亮闪闪的东西,小姐自是喜欢的。”

  绮罗将手中的珍珠一扔,又抱着身后的布老虎滚了起来。亮闪闪的东西,小孩子自是喜欢,只是喜欢的东西都喜欢放在嘴中,春苗春芽还真是不担心她卡死。

  大杨氏也是打着让她喜欢玩珍珠的注意,指望着那天她把珍珠带给苏睿轩,好弄死她的心头大患吧。

  何妈妈忙拦着不让珍珠掉下来,“你看,小姐不喜欢这些。”说着便动手用荷包把珍珠都收了起来,“妈妈给收着,等着小姐张大了,给你串项链。”

  春芽春苗想着金枝暗示过,要让绮罗多多的玩珍珠,又不甘心何妈妈将珍珠收起来,便一个抢过珍珠,一个咯吱着何妈妈玩。

  “我说,妈妈也太小心了,夫人说了,多玩玩这些矜贵东西,以后才会什么视金钱如粪土,不做那贪财满身铜臭之人。”春苗叫着,又调笑道,“莫不是妈妈要收着珍珠,私下里昧了好给你儿媳妇做发钗?”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能血口喷人?”何妈妈嚷嚷道。

  春芽拉开春苗,笑道:“春芽,别没了规矩,妈妈是你能随意取笑的?”

  “妈妈,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春苗又笑道,依旧拉着何妈妈不放,“妈妈,你绣的那个鞋底再教教我吧,我做的还是不大好。”春苗拉着何妈妈向外走。

  何妈妈原本就是心肠软,耳根软的人,听了春苗两句好话,便也不恼了,又热心的教春苗如何做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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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陈仓

  春芽将珍珠倒在榻上,自己跪坐在榻边,“来小姐,春芽教你如何玩弹珠。”攥着龙眼大的珍珠,春芽想着她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珍珠当弹珠,嘴中说着,手上却不舍得把珍珠弹出,又一个劲的催促绮罗来玩。

  绮罗对她一笑,将珍珠踢散,“我不要,一点都不好玩。”手中依旧是拿着老虎不放。

  虽不知大杨氏的打算,但上头的交代总是要听的,春芽便又要抢过绮罗老虎,“我的小姐哟,这个老虎能值几个钱?你掂掂这珍珠,多少人一辈子也值不上一颗珍珠的价。”

  用一颗珍珠买你的命,你乐意不?绮罗放开老虎,伸手拿起一颗珍珠塞进春芽的领口,“我喜欢春芽,给春芽。”

  春芽一惊,待要掏出来,便见着春苗走了进来。

  春苗略看了眼,拿了样东西,便又到了外间坐着。

  春芽犹豫一下,想着又无人看见,也没人数过究竟有多少颗珍珠,再说若见少了,只推说是掉在不知道的地方就好了。

  这样的珍珠,便是卖了给人家做药引,也值上许多钱。

  贪心上来,春芽又觑了眼绮罗,见她仿佛忘了刚才的事,又扯着一个箩筐里的络子玩起来。

  春芽将珍珠一颗颗数了,见加上她衣服里的一颗一共是二十颗,想着一颗两颗也无不同,便又藏了一颗在袖子里。

  绮罗余光见了,也只当不知道,反正大杨氏知道后,自会处理了春芽。不过与其换一个厉害的过来,不如就要了春芽算了。贪心怕事又懒惰,这样的看守倒也不错。

  因身上的两颗珍珠,春芽也没有心思看绮罗,心里焦急要将珍珠送出去,又怕绮罗真弄丢了,到时候少了颗数多了,就显眼易让人发现。思量一番便收了珍珠,不再让绮罗玩。盘算着待到大杨氏问起时,只推说绮罗玩了许久,很喜欢便好。

  “何妈妈,春苗。”外间传来玉叶的声音。

  接着一阵门帘响动,便见春苗招呼玉叶之后,引着玉叶走了进来。

  春芽忙又将珍珠倒出,见绮罗哇的一声后,用手抓着珍珠玩,心里庆幸起来,想着玉叶见了这番情景,回去告诉大杨氏一声,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小姐好。”玉叶向绮罗问好,便又说道:“这是夫人叫我送过来的御制点心,说是外面刚传到襄城的。”

  “真好看。”春芽赞叹道,亲自接过盘子端到绮罗面前,“小姐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绮罗抬眼看了,只见小小巧巧的点心,只有小儿拇指般大小,做成十二生肖模样,晶莹剔透,如美玉雕琢而成。

  “弟弟也有吗?”绮罗抬头问道。

  “有了,不光少爷那,就连那边的小姐少爷们也都有了。”玉叶含笑说道,“小姐只管吃,咱们这里多的是,不够了便□苗春芽去我那拿。”

  “谢谢玉叶姐姐了。”春芽代绮罗谢道。

  春苗又送了玉叶出去。

  何妈妈叫了两个丫头进来给绮罗洗了手,方才将点心递给她。

  捏着足以与玉石以假乱真的点心,绮罗轻轻咬了一口,料定大杨氏必定不会将这点心给苏睿轩送去的。

  苏老夫人这样的老人精,见了这点心,之后又见苏睿轩出事,必定会猜到是大杨氏动的手脚。大杨氏又不笨,必定不会留下这痕迹的。

  春芽慌忙又把珍珠收好,数了一下,见少了两颗,只有十六颗了,心下一慌,四下寻找,又看了眼绮罗手中,身下,依旧是不见,脑门上急出了汗,欲将自己身上的拿下来,偏偏此刻何妈妈、春苗进来了,两人守在一边坐着。

  何妈妈见春芽拿着珍珠,便说道:“我刚才数过了,一共二十颗,可别少了,到时候又是我们的不是。”

  “是,我看着呐。”春芽说道,又生怕她离开后,两人再数珍珠,只能手心冒汗、心慌慌的坐在一边。

  原来绮罗趁着刚刚春芽应付玉叶,偷偷将珍珠塞到了布老虎脖子上拇指大小的洞中。

  将精致的点心放在口中,绮罗暗叹大杨氏的用心良苦,先是玩的,再是吃的。不说刚刚一岁多的苏睿轩,便是两岁多的她,再给她一枚与点心一般的玉佩,也会将那玉佩当做点心,往嘴里送的。

  大杨氏果然心思缜密,珍珠不成,点心补上。

  绮罗心中暗自叹气,因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才时刻小心大杨氏,倘若没有,那不是也会同以前一般,认为大杨氏一心对她好。

  另一边,大杨氏头昏脑胀的列下单子,一个个回头看过去,竟是一样也不能减省的。

  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哪里是能随便少的。便是少一两银碳,各处也是要闹上的。

  揉着额头,大杨氏又仔细看了下那些下人名单,一个个串联起来,少了哪一个都断了一条链子。不是血亲,就是姻亲,那些婆子妈妈,丫头小厮,或多或少都是有关系的。不是各房各院的亲信,便是各处的管事执事,开了谁,都会得罪一圈的人。

  却说大杨氏要革人的消息传出后,各处无所事事的婆子也是一阵心慌,纷纷找上关系,一个个给大杨氏送礼。

  大杨氏看着一堆堆的礼,虽银钱不多,但全部算起来,也值当不少。有心收下,又怕苏老夫人盯着;不收,又心疼自己贴补进去的嫁妆。

  因此,又花费了许多的心思,白白心疼那手边的银子就是摸不到。

  思量再三,大杨氏想到只有让苏老夫人熄了减省裁人的心思,此事才能圆满。

  因此一边依旧列着单子,老老实实的琢磨着各种事务,一边叫人暗地里宽慰那些老人,说着自己的不得已。

  另外又好说歹说的将苏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请了过来,求着她说些好话。

  “妈妈,您好歹帮我一场,您要帮了我,我给您立长生排位,天天焚香礼拜。”大杨氏期期艾艾的说道,就要给孙妈妈下跪。

  “我的夫人唷。”孙妈妈忙扶住她,“你这是折杀奴婢了。有什么事帮得上,奴婢一定帮忙。”

  “妈妈,您倒是给我指条明道吧,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又在娘亲身边伺候,您有什么不知道的,求您指点指点我吧。我以后给您养老送终,您千万要帮我这一回。”大杨氏哀求道,又要下跪。

  孙妈妈扶住她,也跪在对面。

  大杨氏将准备好的一封银子趁机塞进了孙妈妈的袖子,“妈妈,您就发发慈悲吧。”

  孙妈妈犹豫之后,终是不忍心,便开口道:“这事是中秋之前埋下的祸根,夫人也别急。只请了杨家老爷,您哥哥带着苏家小姐一起回来,老夫人看着他们一起回来了,见他们和睦恩爱了,自然心气也就顺了。”

  大杨氏心想果然这事和苏清词有关,虽不甘心让苏清词好过,但权衡再三,终是定下决心,“多谢妈妈指点,只是我那哥哥一向不管我事……”

  “看夫人说的,你们一母同胞,老爷定是不知道你的处境,倘若他知道了,如何能不心疼?你只管找个能说的堵住他,细细的将事情哭诉一番,杨家老爷定然会心软。”孙妈妈说道,又拍了拍大杨氏的手,挤了下眼睛。

  大杨氏想着她说的也对,杨晔还能真看着她去死不成。

  “多谢妈妈。”大杨氏感激的说道,当下又摘下腕上的镯子塞给孙妈妈。

  孙妈妈推辞一番,见大杨氏坚持,只能收了镯子含笑走了。

  到了苏老夫人那里,将银子镯子都拿了出来。

  “你留着便是,这是她赏给你的。”苏老夫人说道。

  孙妈妈摆着手道:“不过是办了老夫人的差事,哪里能得大夫人的赏。”

  “叫你收你便收下吧,我都不指望她给我养老送终,你还真指望她不成?”苏老夫人讽刺的一笑。

  “……是。”孙妈妈不再推辞,将银子镯子都收入袖子里。

  大杨氏行动迅速,待孙妈妈走后,立刻叫了她的心腹陪嫁媳妇,名叫江三娘,向来最会作,最会嚎叫哭闹的一个女人去堵住杨晔。

  江三娘果然不负众望,黄昏之际在胡人酒肆前堵住了杨烨,张口就要大哭。

  杨晔见是一个矮胖市侩、满面油光的妇人,心中立刻厌烦起来,欲叫小厮将她拉开,又听她口中含含糊糊的叫着大杨氏的名号。

  偏一同饮酒的友人又向杨晔看过来,因怕她生事,便将她带到一僻静巷子中。

  进了那没有人烟的巷子,江三娘跪下便抱住杨晔的腿大哭,“少爷,你可不能不管小姐啊,你们一母所生,世上再没有比你们更亲近的人了。”

  杨晔不耐烦的将她踢到一边,江三娘再要靠近,便又有杨晔的小厮上前,拦住她。

  “少爷,小姐如今只能指望着你了,你可要帮她一把。”江三娘如同死了亲娘一般哭诉,又将大杨氏在苏家的遭遇说了个遍,更将小杨氏羞辱她无子的事说了,见杨晔并无心动,便又将大杨氏在杨家的旧账也翻了出来,说出杨老太爷偏心,私下给了小杨氏许多的嫁妆,再说,“少爷,看在先老夫人的面上,你也该去苏家问候一声,给小姐长长脸啊。”

  杨晔被她鼓噪的头疼,“你这婆娘,他们的家事,我如何能管得了?再说她又不是要离开苏家,我又能做什么?白白去得罪了姑母,只能让她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江三娘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笑道:“少爷糊涂了,苏家姑奶奶不是也在咱们杨家嘛?您就带着苏家姑奶奶回一趟苏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苏老夫人也会对咱们小姐好些。”

  见江三娘面容粗鄙,杨晔本就不喜,又听闻她说起最近越发干瘦生硬的苏清词,心中更是厌恶,“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吩咐我做事?”

  “我的少爷哎,给我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吩咐您啊。只是可怜您一母的妹妹,如今竟看上去比苏老夫人还显老,头发也白了许多。少爷您想想当初先老夫人还在时,你们兄妹二人是什么情景,如今又是怎样?倘若先老夫人知道您半年也不给小姐回个话,定要寒心死了,在地下也不得瞑目。”江三娘又哭又唱的说道。

  事过境迁,人走茶凉,自先杨夫人去后,杨晔又因大杨氏总与苏清词腻在一起,又替苏清词说好话,便与大杨氏生疏了。如今想想,杨晔也自觉并无照顾大杨氏,无颜面对先母,便又一脚踹开江三娘,“你回去叫小姐放心,自有我为她撑腰。”

  江三娘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跪下来磕头,叠声为大杨氏道谢。

  杨晔见亲妹身边,竟只有这样的人得用,心中倍感凄凉。

  叫小厮给将三娘扔下一串钱,便带着人走了。

  江三娘虽挨了几脚,但到底完成了任务,如今得了钱,回去之后定会有大杨氏另给赏钱,便满心欢喜的回去禀告给大杨氏。
大杨氏听了江三娘的话,心里稍安,重重赏了江三娘。

  只要杨晔来了,苏老夫人自然会对她高抬贵手,至于苏清词,她也不过是得了一时的颜面。

  身为其妹,关系虽不密切,但大杨氏也是了解杨晔的脾气的。那人性子倔,就算为了大杨氏跟苏清词好上那么一会,其后对苏清词也只会更冷淡。

  那边厢,杨晔第二日回到杨家,便少见的去了苏清词院子里。

  苏清词因接连几日不曾见杨晔一眼,灰心丧气之下,也懒得梳妆打扮,胭脂脂粉也是有些日子不用的。

  苏清词如今比不得青春正茂的少女,哪里还能像闺中少女一般肆意任性,懈怠了几日,脸上的细纹便又更多了。又因越发瘦削,脸上的颧骨更加突出,连带着面颊也有些松松垮垮。

  只敷衍的绾个髻,将满头长发挽在脑后,发上不戴任何首饰,身上也只穿了一件深绿便服,恰如守寡之人。

  事不凑巧,今日守着院门的丫头婆子又不知跑去哪里了,杨晔便径直进了苏清词院子。

  刚转过回廊,便见三个丫头头上顶着水盆跪在磁瓦之上。

  另有两个姨娘,两个丫头站在屋外,刚要报出杨晔的名字,便见杨晔示意她们闭嘴,几人只能垂首干立在一边。

  中秋已过去一月,但天气仍有些余热,又在午间,太阳正毒辣的时候,三个丫头皆是眼冒金星,口干舌燥。中间一人忽见了杨晔,心神一晃,本就酸涩的手一松,那水盆就呼喇一声倒了下来,从头淋到脚。

  “作死的,不知道夫人在睡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苏清词的奶娘张妈妈在房中叫道。

  另一个心腹丫头左媚儿也出声喝道:“再给她换一盆水,多加两个时辰……”

  左媚儿掀开帘子便看到杨晔负着手站在那里,一时也喊不下去,忙变了脸色满脸堆笑道:“老爷,您回来了。”

  屋子里张妈妈听了左媚儿的话,忙又进里屋推了下将醒未醒的苏请词,“快,夫人,老爷来了。”

  苏清词一听,就要迎出去,忽瞥到穿衣镜中自己的样子,又有些犹豫,慌忙的梳妆打扮。

  张妈妈手忙脚乱的帮忙拿衣服。

  外边杨晔扫了眼瘫在地上的丫头,看那丫头有些陌生,算不上美艳,只是十分清丽,此时软在地上,几缕青丝黏在脸上,泪光点点,皓齿轻咬朱唇,身上的衣衫又被水浸湿,越发显出玲珑身材。

  左媚儿见杨晔打量地上的女子,谄媚的笑道:“老爷,是来看夫人的?夫人一直等着你呢。”当下又挺起自己的胸脯,扭动腰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杨晔。

  杨晔皱了下眉头,又打量了其余两人,那两人也是清秀女子,各有风情,都哀哀的看向他,便开口说道:“你们先起来吧。”

  “多谢老爷。”三人彼此牵扶着站起来,身姿摇晃,娇弱无力,更引得杨晔怜惜不已。

  “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就罚起人来了?”杨晔又向左媚儿发作起来。

  “老爷,这也是有缘故的。夫人少了一个金镯子,又只有她们三人进了夫人的屋子。除了她们,再没有旁人了。”左媚儿说道。

  杨晔转向那三位女子问道:“你们可曾偷了夫人的镯子?”

  三人又跪下来,中间一身水迹的女子抬头申诉:“老爷明见,奴婢三人是老夫人刚送给夫人的,对院子里大地方还不熟悉,哪里能知道夫人的金镯子是放在哪的。”

  杨晔听了,也深以为然,猜想定是苏清词不满石氏送了三个丫头过来,存心作祟。

  左媚儿唯恐杨晔被三人迷惑住,便将杨晔向房里拉,“老爷别晒到了,快进屋里来。”

  杨晔伸手将左媚儿推开,原本见左媚儿为人活泼也曾喜欢上几日,后见她与苏清词越发契合,想着有其主必有其仆便也将她讨厌上了。

  “放肆,你也敢对我动手动脚!”杨晔喝道,又向房中叫道:“我来了有一会,你还在屋里装什么祖宗?还要我进去跪见你不成?”

  屋里的苏清词尚未上好装,只将白粉扑了一下,那胭脂口脂还未用上,听杨晔大发脾气,又不肯就这样出去,便忙慌用手指随便涂上口脂。

  “好啊,原来我们杨家还有一位活着的老祖宗供在屋里。”杨晔见苏清词没出来,叫大叫了一声,抬脚将一盆放在廊下的菊花踢倒。

  苏清词见杨晔实在是不耐烦了,便只得硬着头皮出来。

  帘子掀开后,苏清词便微微侧着脸出现了。

  杨晔见她煞白一张脸也是唬了一跳,越发厌恶起来,“老夫人给的人,就算你不喜也不应当苛待。你也算是大家子出来的,如何不知道这是在打长辈的脸!”

  苏清词心下一跳,用眼神示意了张妈妈一下。又恨杨晔丝毫不给她脸面,冷落她不说,就连一点尊重也没有。当着下人的面就对她训斥起来。那石氏比杨晔还小上许多,哪里当得上“长辈”。

  张妈妈扯了下一颗心犹挂在杨晔身上的左媚儿,两人又同其他两位姨娘连拉带抱的将那三人扯了起来。

  那三人也是通了人事的,哪里看不出杨晔对她们的怜惜,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便又哭闹起来。

  “咱们姐妹不能走,倘或就这样走了,背上偷窃的罪名,也就认了。只是连累了老夫人的名声,奴婢们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哭声恍若杜鹃啼血,又有恰到好处的清泪洒在面上,杨晔怜弱之心又起,“放手,今日便还她们一个清白。我倒要看看夫人每日是如何断案的。”

  苏清词抬头斜了那三人一眼,又觉察杨晔在看,忙又侧过头来,“老爷,待我梳洗之后,再出来吧。”

  杨晔心中厌烦,“不必,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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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交替

  苏清词心中一凉,早上听着苏府的消息,还暗笑小杨氏犯了起出七出之条,如今便又轮到她了。

  “张妈妈,问问她们招了没有?不管招没招,只放了她们吧。”苏清词叹息一声说道。

  “不必。”杨晔挥手说道,然后坐在廊下,“我们杨家从不包庇黑心之人,也从不冤枉半个好人。”

  苏清词低头应了,又示意张妈妈。

  张妈妈暗中掐了当众女子一把,“当着老爷、夫人的面,你就承认了吧,也免得再受苦。”

  那女子一声娇呼,依旧咬牙不屈的说道:“奴婢真的没拿,不光我,其他两个姐妹也是同我一起,她们也没有拿。”

  左媚儿手下也暗中用力,又低声说道:“你哪里能为她们作保?既然不是你,你就说说是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

  那女子咬牙摇头不语。

  杨晔一时欣赏起那女子的傲骨,便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姚音韵,这是女婢的妹妹姚乐韵,还有雁奴。”姚音韵,也就是那一身水迹的女子说道。

  杨晔见她多有袒护其他两个女子,更是十分欣赏,“镯子是什么时刻丢了?丢之前又有何人看到又是谁发现丢失了的?”

  左媚儿放下姚音韵,跪在一边回道:“是奴婢今儿早饭时放在东屋的,她们三人摆饭,进了东屋。随后奴婢再去看,那镯子就没了。”

  杨晔目光如炬的看向左媚儿,“夫人的东西你岂敢乱放?更何况老夫人给的人,你怎能让她们去做那些粗实活计?还有只有你一人自说自话,谁能给你作证?我看,便是你偷了也说不定。”

  左媚儿一惊,慌忙跪下来,“老爷,奴婢就算是死,也不敢偷拿了夫人的东西。夫人的东西多少金贵的,都在奴婢手中管着。奴婢怎会看上那镯子?”

  “你也无须喊,只叫人将这个院子里各个角落搜一番,有没有,又在谁哪,大家都能看清楚。”杨晔挑眉说道。

  左媚儿语塞,只看向苏清词。

  苏清词忙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许是丫头们混忘了。都撩开手吧,别惊动了老夫人,又惹得一家不睦。”

  杨晔瞥了眼苏清词,“你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才好。”

  当即站起身来,“折腾一番,总要给老夫人一个说法。反正我正有事要回老夫人,便一同去说了。”

  又上下扫了苏清词一眼,“你也是当家夫人,弄成这番邋里邋遢的模样,到了苏家姑母必又会嫌我们杨家薄待你。好好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回去瞧一瞧姑母。”

  “是,是。”苏清词连声应着,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杨晔肯跟她回去,是不是又要对她好了?这样想着,刚才杨晔训斥她的话,她也不放在心中了。

  杨晔看她煞白一张脸,又带着笑,十分可怖,便转身带着姚音韵三人离开。

  苏清词冷眼看了那三人一眼,又换身回房去换衣服。

  杨晔先让姚音韵等去换衣服,便又带着她们去了石氏那里。

  将事情说了一番,石氏见杨晔与姚音韵已经有了些情意,心中满意,便又宽慰了杨晔几句。

  待到杨晔说出带着苏清词去苏家一事,石氏也并无异议,满口答应,又定下日子,安排马车赠礼等事。

  苏清词梳妆之后,也忙赶过来赔礼道歉。

  石氏又把不在意的话说了一通,反而安慰了苏清词,叫她借着回娘家好好散散心。

  苏清词见石氏还有些眼力劲,便也不说话夹枪带棒的,与石氏闲聊了几句。

  临走时,见杨晔向一边走去,忙说道:“老爷,致之有几日没见到你了,他又写了许多张大字,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杨晔有些犹豫,心里牵挂着姚音韵,怕她一会冷,一会热,别生了病;又想着许久不见杨致之,也是不该。

  石氏看着两人各自变幻的脸色,轻声一笑:“老爷是该去看看,杨家诗书传家,可不能荒废了致之的学业。”

  “是,如今我有事,晚间再过去。”

  苏清词心中大喜,也忘了与石氏的芥蒂,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亲热的叫声母亲。

  从石氏那离开,苏清回去一边又将自己收拾一番,等着杨晔过来;一边叫了小厮去通知苏老夫人一声。

  苏老夫人得了苏清词的信,想着杨家终归是要低头的。

  “老夫人,到底是一家人。杨家还是想着和苏家好的。”孙妈妈腆着笑脸说道。

  苏老夫人微微摇头,又问向红袖:“大老爷回来了吗?”

  红袖摇头,“还没,大老爷身边的小厮说了,半刻钟之后大老爷就会回来。”

  苏老夫人歪在榻上,手中的佛珠也放下来,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孙妈妈低声叫道,心里也疑惑苏老夫人怎么还是一点喜色都没有。

  绮罗按照大杨氏的吩咐又过来了,与苏睿轩玩了一通,果然见苏睿轩身边的奶娘手中并无大杨氏送来的点心。

  便将手中偷偷藏着的一个拿出来,“这个给弟弟吃。”

  “我的小姐哟,这玉石做的东西如何能吃得?”孙妈妈连忙抢过来,捏在手中,见是软的,才知道是点心,“这点心做的倒也精致,跟玉做的一般。”说着将点心递给苏老夫人看。

  苏老夫人看了一眼,又接过来,见是一个小兔子般的小巧点心,笑着问绮罗:“这是哪得来的?”

  “娘亲给的。”绮罗说道,又看向走路摇摆的苏睿轩。

  苏老夫人捏着点心也不说话,又交给孙妈妈,孙妈妈拿了点心便出去了。

  苏老夫人又逗着苏睿轩玩了一会。

  绮罗见苏老夫人比起前两日心情愉快了些,但此时虽在同苏睿轩玩笑,却也有些走神。

  果然不一会便有人报苏清远来了。

  苏老夫人忙叫苏清远进来,又让人将苏绮罗和苏睿轩各自送回去。

  绮罗乖巧的叫了一声苏清远,随后便被何妈妈牵着走了,思量再三,也不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却说,苏老夫人将人全部遣出去,又叫孙妈妈守着门,便与苏清远密谈起来。

  “生意谈得如何?”苏老夫人问道,又伸手示意苏清远先喝口茶水。

  苏清远吃了一口茶,便急着放下茶盅,说道:“娘亲,那些夷人甚是可恶,凭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依。送的那些礼物,他们也不肯收,只说要舅舅家同意了,才能与我们立下协议。”

  苏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他们夷人本就是这般死心眼。”思量之下又问道:“你舅舅家还是不肯松口?”

  苏清远点头。

  苏老夫人忍着怒气略闭了闭眼,“说是一家子骨肉,一谈到那银钱,就将关系撇得远远的。自家人的银子,他们也好意思赚!”

  “娘亲,你说这事怎么办?我见不到舅舅,杨家的管事又推说这事他们拿不定注意。”苏清远也是一脸气愤,“娘亲,你不知那杨家的管事,当着我的面还摆起老爷的谱来。”

  苏老夫人屏住怒气,又思量了一下,“你先别急,先将这事放下,等过了几日,杨晔来了,你跟他说。”

  “娘亲,杨晔素来不管这些俗事,又嫌那些金银俗物污了他的眼睛。他如何能拿得了这个注意?”苏清远不解道。

  苏老夫人泰然自若的笑道:“你不知道那些不通俗物的人,实际最是好哄。他嫌弃那俗物脏了他的身子,自然也不会在意,更不会让那些金银之物毁了两家的关系。到时候他来了,你先别提,喝下几杯之后,再哭给他看。咱们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不容易,他是你表兄,理当帮你一把。再说,他虽不管事,到底是杨家的老爷,他性子又倔,答应了就必定会做到。到时候不用你说,他替你闹了一场,你舅舅自然会拉你入伙。”

  苏清远一听果然在理,“还是娘亲老谋深算。”

  苏老夫人摇头,面上依旧没有喜色。倘若是往年,这事只是说一声便好,哪里用得着费上这么多心思。如今,她向杨老太爷捎了信,杨老太爷也是打着太极,假装听不懂。

  苏清远见苏老夫人另有算计,便轻声退了出去。

  原有几个丫头一心想飞上高枝,便暗地里与孙妈妈交好,更有口舌伶俐的,早暗地里认了孙妈妈做干娘。

  是以孙妈妈不过出去半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老夫人,那点心是大夫人做的。只给了大小姐,又听说照着一般模样,又找人造了十二个小小的玉佩。”孙妈妈说道。

  苏老夫人捻着佛珠,忍不住叹息一声,大杨氏果然心思玲珑,只是不再正道上。

  “那丫头是如何知道的?”苏老夫人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丫头跟外面跑腿的小厮相熟,那小厮每常替着府里的丫头们跑腿买些吃食小东西。一来二去,便见到大夫人的陪房进了杨家的古董店,又听着古董店的伙计说了这事。”孙妈妈说道,又疑惑道:“奴婢是猜不透大夫人要那些生肖的小玩意做什么。”

  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老东西,你吃过的盐比她们吃过的米还多,你能看不出?”

  孙妈妈忙低头立在一边,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苏老夫人又叹息一声,“叫人看好了睿轩,至于绮罗,也别拦着她过来,只是她身上的荷包,玉钩等,都要看紧了。”

  “是。”孙妈妈应着。

  苏老夫人起身向佛祖上了一炷香,这些手段,都是她见多了,用过的,大杨氏竟敢在她眼皮底下使坏。

  又庆幸菩萨保佑,让绮罗提前拿了一枚糕点过来,也让大杨氏早早露出马脚。

  傍晚,大杨氏过来伺候苏老夫人吃饭,小杨氏因绫罗病好了,便也来了。

  苏老夫人待大杨氏并无不同,只是面上依旧没有多少笑意。

  大杨氏疑惑苏老夫人为何还是不见笑脸,盘算着杨家应该把消息捎进来了。

  苏老夫人打量了小杨氏一眼,当下决定,只要杨家还算仗义,便放过小杨氏,倘若杨家还是执意不顾骨肉亲情,那她也就不留情面了。

  当天晚上,苏清词看着镜中重新焕发青春的脸,又摸了摸高高耸起的颧骨,一时高兴一时叹气。

  “还没来吗?”苏清词问道。

  张妈妈应道:“我的夫人,别急,老爷一准过来。”

  苏清词坐立不安的转了两圈,“我是不是显老了?”

  “再没有比夫人更漂亮的了。”张妈妈奉承道,一张皱成核桃般的脸满是讨好。

  苏清词又向外张望,催促道:“快将致之带过来,让媚儿在二门外等着。”

  张妈妈应了,又出门吩咐。

  杨致之被带了过来,身后的丫头手中用盘子捧着一叠字大字。

  苏清词拿过来,略数了一下,又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毛病。

  杨致之看着苏清词一脸诡异的兴奋,小脸皱了皱,“娘亲,我悃了。”

  “再等会,白日里没睡午觉?”苏清词问道,见杨致之点头,又要骂丫头,又怕杨晔来时听到,便将此事放下,想着明日再处置了她们。

  左媚儿在门外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天已大黑,回去又怕苏清词怪罪,只得坐在门槛上等。

  许久才有个小厮过来,左媚儿便上前问道:“小哥,老爷如今还没回吗?怎么只有你一个回了。”

  那小厮见是左媚儿,脸上的表情就带着些不耐烦,“老爷早在外面的书房歇着了,这是叫我回来告诉夫人一声的。”

  左媚儿呀的叫一声,又低声问道:“老爷可是一个人?”

  那小厮瞥了眼她,“看你说的,老爷一个人谁来暖被?是新到的一位娘子,姓姚。”说罢,摔手走人了。

  左媚儿骂了句狐媚子,一跺脚走回院里,琢磨着怎么告诉苏清词这事。

  苏清词见帘子掀起来,一张脸就笑了起来,见是左媚儿便不住的向她背后看去,见没人便又收回视线,只有些责怪的看向左媚儿。

  “跟老爷的阿柱说老爷在外书房歇息了。”左媚儿低声说道。

  苏清词浑身一冷,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跌坐在椅子上。

  “送少爷回去,叫人把少爷身边的妈妈丫头都叫过来。”苏清词冷声说道。

  众人应了是,分头送人叫人。杨致之打着哈欠被带走。

  “你过来。”苏清词向左媚儿招手。

  左媚儿浑身一颤,一步一挪的移到苏清词身边。

  拔下头上的金簪,苏清词便向左媚儿身上长刺去,“废物,这点子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左媚儿跪下来哀求:“夫人,这事不怪我,我等了半天,老爷都没回来。”

  “那你不会早早的去外书房截着?”苏清词叫道,一张脸因扭曲,脱离了一些脂粉。

  左媚儿忍住痛呼,咬牙忍住不敢再叫。

  “一边跪着。”苏清词喝道,又见张妈妈带着杨致之身边的丫头妈妈来了,也不细问,直接吩咐道:“按照老规矩办吧。”

  张妈妈应了,带着那群人在苏清词屋外跪在磁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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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

  事不凑巧,杨晔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今日答应了苏清词要看杨致之的课业,姚音韵听了便催促杨晔过来,又说了许多来日方长的甜言蜜语,杨晔听了更不愿从那温柔乡出来。

  只是见姚音韵坚持,又说了许多替杨致之着想的话。杨致之感动于她的善解人意,又不想让她不安,便顺着姚音韵的意思,到苏清词这边来了。

  进了院子,就见几个看守的婆子在向里面看热闹,又有杨致之的哭声传来。

  原来没有熟悉的妈妈丫头,杨致之便闹着不肯睡觉。

  阴沉着脸进了院子里,见了一院子的丫头婆子跪着。

  苏清词那里得了消息,知道杨晔来了,忙又迎了出来。

  “老爷……”苏清词叫了一声,见杨晔盯着一院子的人看,杨致之也早被杨晔叫人抱了出来。

  “将少爷送到老夫人那里。”杨晔吩咐道。

  “是。”一婆子得了话,便抱着仍在哭闹的杨致之向外走。

  苏清词示意张妈妈截住,“老爷,母亲他早已休息了,何必再去吵她?”

  “谁敢拦着?”杨晔喝道,又瞪了眼张妈妈,“你是苏家的人,我叫不动你?”

  “老奴不敢。”张妈妈畏畏缩缩的退到一边。

  “老爷,这些奴才办错了事,妾身才罚他们的。”苏清词说道,扫了眼院中的人。

  那些人忙应着是。

  杨晔惦记姚音韵,又见灯光下苏清词脸上斑驳,便不耐烦跟她多费口舌:“你的人,你自己管着便是。只是我们杨家的人由不得你按照苏家的规矩办。你既不想要他们,便叫管家重新给他们安排差事便好。”

  苏清词张口结舌,杨晔这是与她将关系划分的一干二净了,“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我哪里有功夫与你对口对舌,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杨晔不屑的说道,转身便又向大门走去。

  苏清词晃了一下,见杨晔就这么走了,脸上的泪便落了下来。

  “夫人,是不是叫她们起来?”张妈妈试探的问道。

  “跪着,全都给我跪着!”苏清词叫道,也不叫人跟着,又自己回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左媚儿还在跪着,她听了外面的声音,心想今晚上指不定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苏清词摘了头上的发钗,眼角看了眼左媚儿,“脱衣服。”

  左媚儿双手颤抖的脱了外面的半袖,又将短襦解下,只穿着一件杏色裹胸长裙,露出来的背上早就是满满的新旧不一的伤疤。

  苏清词咬着牙拿着发簪往左媚儿背上刺去,嘴中咒骂着,“狐媚子,就知道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左媚儿攥紧拳头,咬牙不敢吭声,只等了苏清词累了,歪在榻上,才敢低声哭泣。

  “柜子里自己拿赏钱,那个金镯子也赏你了。”

  “多谢夫人。”左媚儿声音发颤的应道,又穿了衣服,扶着门走了出去。

  张妈妈见她出来,又见衣服后襟渗透了血,慌忙进去服侍苏清词睡下,却不过问左媚儿一句。

  石氏那边与杨老太爷在绣床之上也说起了话,略听他说了几句便又理出了一条路子。

  “老爷,依你说苏家大老爷费劲心思跟你套近乎,想要入伙。那苏老夫人找了这么多事,该不会也是想逼着咱们答应的吧?”石氏一头青丝,松松垮垮的挽着,另有几根散落下来,更显风情万种。

  杨老太爷绕着她的一根头发,斜眼看向石氏见她用手支着头,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丰美的手臂,腕上只带着一个碧玉镯子,交相辉映,更衬得美人如玉。

  “女人的心思,我哪里懂?想是她叫人来说了几遭,见我不应便起了这歪心思。我本也没往这事上想,如今听你说起,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杨老太爷嗤笑一声,又说道:“你也别怪我无情,只是我们已经照顾他们苏家多年了,没得再辛苦操劳,让他们苏家人安享富贵的。”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老爷的意思我懂。如今咱们家也是外面看着好,里面却也有些亏空。”石氏说道,面有忧色。

  杨老太爷听了,心中一急,便扯了下石氏的头发。

  石氏哎呦一声,杨老太爷忙松开手。

  “嗨,是我说的厉害了,”石氏自打了一下嘴巴,“也没什么,我琢磨着后院许多房舍虽不用,每年也是锦缎帘幔的替换着。白看着这么好的东西落了灰,旧了再换新的。说出来老爷也别笑话我,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见不得这样糟蹋好东西。”

  杨老太爷略一沉思,怒气又上了脸,“定是苏清词管家的时候,跟那些布店商量好的,不管用得着用不着,每年都换新的,她好从中拿了回扣。”

  “那些地方我也是没去过的,前儿个见账房又过来支银子,我才知道还有这一出,便到后面看了。一间间空屋子,哪一间不是十几两一匹的锦缎贴在房顶上,看着真让人心疼。”石氏又砸吧着嘴巴说道。

  杨老太爷牵了石氏的手过来,“咱们杨家不说男儿,便是女儿也没有这样钻进钱眼里的。也不知道他们苏家怎么了,一个个不管男女都满身铜臭。”

  见石氏不搭话,也知道这是石氏懂礼的地方,不该说的绝不插嘴,“既然将库房钥匙都交给了你,你便放心吩咐下人就是。那些不该花的,或不该花那么多的,你便叫人改了账册给你看。”

  石氏面上又有些犹豫,“这样只怕清词会不乐意,本都是她定下的规矩。”

  “她是儿媳妇,哪里轮得到她不乐意?”杨老太爷叫道,忽又想到他今日刚到石氏这边,便听到几个丫头悄声说苏清词看不起石氏,又给了石氏脸色看,便又问道:“今日清词又惹到你了?”

  石氏忙否认,“看老爷说的,我还能跟一个晚辈怄气不成。不过是清词不满意我送过去的丫头,发作了一下。晚间他们两口子便一起来向我赔了不是。”

  杨老太爷越发的不满意了,“一个女人牵累的男人跟她一起顶罪,像什么话。”

  “也不算是,只是仿佛咱们大姑奶奶叫人跟大老爷捎了话,大老爷要过两日带着清词一同回了苏家。”石氏又说道,然后仔细看杨老太爷的脸色,果然见杨老太爷面色不虞。

  过了半响,杨老太爷低声说道:“不要让杨晔去苏家。”

  石氏心领神会,答道:“是。”

  杨老太爷搂着石氏闭上了眼,心下对石氏更加的满意。这样一个女子,年轻,貌美,知书达理,又一点就通,实在是很难让人挑出不满意的地方。阮姨娘年轻时也是这般,只是她却没有石氏的主意多,只是一味的顺着杨老太爷,却不能帮着做一点点事情。

  石氏躺在杨老太爷怀里,嘴角含笑,却是另一番算计。

  “只是可怜咱们家两位小姐在苏家受苦了,我见阮姨娘这两日清减了许多,想必也是操心的很。”

  说起阮姨娘,杨老太爷也是十分心疼,“她就是那个脾气,一不如意,便茶不思饭不想。女儿都嫁了人,成了苏家人了。她再闹,我又能怎么样。”

  石氏抚着杨老太爷胸口,“老爷别气,阮姨娘也是爱女心切。”

  “话是如此,只是我那妹妹折腾自家媳妇来给别人下马威,实在是可笑。”杨老太爷冷笑道,“乱的也不过是她家,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石氏心中一冷,想到不光大杨氏,就连如珠如宝的小杨氏在杨老太爷心中也是别家的人,不知什么人在杨老太爷心中才是自家人。

  正要说话,外边就传来丫头婆子的声音。

  “是谁?”石氏扬声问道。

  “回老夫人,是老爷让人将少爷送过来了。说是少爷身边的下人都被夫人给罚了,没人哄着,少爷睡不着。”外面丫头回道。

  石氏忙坐了起来,披上衣服便要向外走。

  “你多穿件衣服,外边凉。”杨老太爷也坐了起来。

  “对不住了,您还是到别处歇着吧。”石氏歉疚的说道,又要向外走。

  “不必,我就在这躺着。”杨老太爷说道,又躺了下来,心里对苏清词的评价,又下了一层。

  石氏忙着叫人安排屋子,将每日歇息的屋子略整理一下,在榻上铺了锦褥,便亲自哄着杨致之在那榻上休息了。

  杨致之也是哭乏了的,不一时便又睡去。

  石氏听着杨老太爷未走,也不急着回去,伸手摩挲着杨致之的小脸,心里又有了盘算。

  苏清词担心杨晔不带她回去了,也不敢将此事告诉苏老夫人,便心神不定的等着。

  听说石氏依旧叫人安排了车马,便又放下心里,想着待见了杨晔,再叫他回心转意便是。

  第二日,杨致之又被还了回来,只是因见石氏待他亲切,又不似苏清词般阴沉着脸,杨致之与石氏的关系便好了起来,每日请安之后,也在石氏那里逗留许久。

  苏清词不想石氏在她回家之前暗下手脚,便忍着,只等回苏府之后再好好约束杨致之。

  待到杨晔定下去苏家的日子,苏清词一早起来,便梳妆打扮一番,不为见苏老夫人,只是为了见杨晔也要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又因前两次接连被杨晔看到妆容散漫,便精心的对镜画了起来。

  额外吩咐张妈妈亲自看着,给杨致之好好收拾一下。

  石氏算着日子,待到这一日,才与杨晔说话。

  将礼单拿给杨晔看,果然杨晔不甚在意的接过,也不看,“母亲安排就好,儿子就不看了。”

  石氏叹气道,“你如何能不看?倘若一时说话对不上,不显的你这女婿侄子没诚意?”又细细的嘱咐杨晔,“你去了之后千万仔细些说话,如今咱们两个姑娘在他们家中,你大妹妹处境尚好,听说很得苏大老爷敬重。只是你小妹妹听着前日苏老夫人还对她说了七出之条……”

  自觉失言,石氏又掩口说道:“你看我怎么在这时跟你说这些,怎么说都是亲戚,你去了,见了自家姑母,也定是亲近的。”

  杨晔微微皱眉,“母亲也是关心情切才会这样说,我一向不管内院中的事。可是那日见一媳妇说大妹妹在苏家实在可怜,才叫我过去给她长长脸。怎么与母亲说的却是不同?”

  虽是继母,年纪又小,但杨晔依照礼教,还是敬着石氏的,又见她行事公正,待人和气,又不似苏清词一般争强好胜,为人乖戾,是以对石氏反倒觉得比对苏清词还要贴心。

  又石氏为人珍重,轻易不与杨晔说话,便也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那媳妇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苏家大老爷对她却是贴心的。只有苏老太太许是找了些麻烦。”石氏蹙眉说道,“我与老太爷说了两句,只听着苏家这样闹,只怕是也看上海外的买卖了。”

  “哦?”杨晔凝眉,他一向看不起那些俗物,只是安心读书享乐,见石氏说起这个,心里一片茫然。

  石氏见他如此,便又细细解释:“中秋之前,咱们两家的商队恰经过西海,遇到一队夷人,苏家的人本不愿与夷人做买卖,咱们杨家的管事便单独接了。东西运回来,苏家大老爷见东西新鲜,又得了楼家何家的眼,便要了大半,转卖给楼何两家。咱们家看是亲戚,便折价卖给了苏家。虽亏损了一些,索性其余各家见了也定下要货。苏家不服各家向咱们家要货,便去找那些夷人。那些夷人性子倔,认定了与咱们家定下协议,便不再将东西卖给其他人家。听说苏家大爷送了许多银子过去,那夷人还是不肯。因此苏家怪上咱们杨家了,以为是咱们存心要独吞了,这是要逼着咱们邀他们家入伙。”

  杨晔听惯了风花雪月,乍听着经济事务又是一头雾水,只是拿眼睛看向石氏。

  石氏说了一串话,便又端着茶盅喝了一口,“我也是新近听着老太爷说起海货的事,才知道的。一直只觉得必是苏老夫人对咱们家不满,如今才找到源头。”

  “那便让他们入伙便是。”杨晔眉头舒展开来,想着不过是些铜臭,何苦闹得一家不得安宁。

  石氏眉毛一挑,原也没指望杨晔能看上那些钱财,“话是这么说,从来没有为了些银子闹僵关系的。老太爷原本气的就不是这个,他气的是苏老夫人有话不直说,跟对着外人一般耍心机,弄心眼。”

  杨晔一时也无话,心想也只有女人能将两杆子打不找的事牵连在一起,有话不说,偏要人费尽心思,掰开了,猜透了,主动送上门去才行。

  如此一想,杨晔的心思又变了。一来本是去给大杨氏撑腰,如今看来倒像是苏老夫人不满意他冷落苏清词,在要挟着他;二来又想到大杨氏与苏清词的关系一向密切,疑心这是她们合谋来引他入局;三来,一家子过日子磕磕绊绊总是有的,更何况又有苏清远站在大杨氏那边,就算在苏老夫人面前难过了些,也不算什么。

  杨晔当即将礼单一放,“母亲不必费事了,我也不耐烦去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人。”

  “你怎能这么说?如今苏家只怕也等着你呐。你且去看看,不然倒是我的不是了。”石氏焦急的说道。

  杨晔为人倔强不羁,一向打定注意便不轻易更改,视人情往来为累赘,况且他本就不想再见到苏清词,“母亲,我自会去吩咐人不必准备车马,一切事都是儿子自己的注意,与母亲不相干。”

  说完,杨晔一礼,便走了出去。

  石氏面上做出焦急状,慌忙跟着出去,又碍于身份只是巴巴的看向他。

  杨晔说到做到,便叫人将礼物重新搬回库房,又叫人卸了马车,一切吩咐妥当,只忘了叫人跟苏清词说一声。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空等一场

  因上次的经验,苏清词也不敢叫人去催,只是一味的苦等,见已近午时,心里有火气,也只能憋住不敢发出来,唯恐又被杨晔看到。

  苏家也是一派忙乱。

  大杨氏虽早安排了今日了酒食席面,但仍不放心,又去了厨房等地巡视检查一番,更是在摆了席面的前厅里仔细去看了几回,检阅过围屏,香炉等物,才去苏老夫人那里候着。

  苏老夫人正房里,苏老夫人一人独坐榻上,地上分着左右又坐着两个儿子和儿媳妇。

  其余孩子尚小,便没有安排座位,只任他们四处在地上摸索着走路玩笑。

  苏老夫人一一在心中盘算着,苏清远是必须要跟杨晔谈话的;而苏清和则要负责与杨晔吟诗作对。这样也显得随意些,免得劈头盖脸的将意思说出来,扫了杨晔的兴致,反而会坏了事。

  绮罗暗自纳闷苏清远的举动,便是许久不见,苏清远以往也是不耐烦坐在这里等着的,心想他必定有事与杨晔相商,只是具体是什么事,她便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因着一场大病,绫罗许久不曾出现,绮罗今日才又见到痊愈了的绫罗。

  只见绫罗大病一场后,人瘦了一些,面色有些发黄,也不似以往活泼,蔫蔫的。头上身上依旧是被小杨氏精心装饰了一番,只是许是被大杨氏上次说过,小杨氏给绫罗身上戴的东西,便只是精细,却不是金贵的。

  绮罗虽知绫罗的病是小杨氏吓出来的,但追根溯源也是因为自己骗了那古老婆子的缘故。

  第一次没有掐绫罗,绮罗摸摸绫罗的头,心想她们若都是大人了该多好,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把赊欠的都要回来。大家各自恨的心安理得,胜的爽快,败的甘愿,各自干净利落,也比这样理不清的好。

  绫罗眼神不是很有精神,声音绵软的叫道:“姐姐。”

  绮罗手一僵随后收回手,姐姐这个词,总有太多含义。就算不是姐妹,嫁给一个男人,先来后到,绫罗也该叫她一声姐姐。

  “叫我绮罗。”绮罗严肃的说道,收回自己的手。不管是哪一个种姐姐,她都不想当。

  绫罗委屈的瘪瘪嘴,“妈妈说要我叫你姐姐。”

  “就叫绮罗,我和你一般大的。”绮罗说道。

  恰好苏清和听到了,便开口道:“不能乱了长幼,绫罗要叫绮罗姐姐。”

  “哎,两个小孩子不过差个一时半会有什么长幼的,就互叫名字吧,这样也亲切。”苏清远说道,又向绮罗招招手,叫她过来,仔细看着说道:“又长高了许多。”

  “娘亲说我多吃饭长得高。”绮罗开口说道,还回头笑着看向大杨氏。

  大杨氏坐在苏清远下手,也是一笑:“过几日便是三岁的姑娘了,真是一晃神,孩子都大了。”

  苏清远看向大杨氏一笑:“辛苦你了。”

  大杨氏自是推辞愧不敢当。

  绮罗见两人之间相敬如宾,也算得上和睦,心里不甘愿让大杨氏如此好过,大杨氏不是绫罗,她对她的恨是分明的。

  “去吧,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去。”大杨氏说道。

  苏慕轩也被抱了出来,只比苏睿轩小上一个月,却矮了两寸多。但苏慕轩却比苏睿轩走路走的稳当,因此也说不出哪一个更优秀。

  纱罗等出来应个景,便又被抱回去。

  苏老夫人这个心肝,那个宝贝的抱了一遍,又叫人去看看杨家的马车什么时候到。

  绮罗看着大杨氏看向苏睿轩、苏慕轩的眼神,那里面的矛盾复杂,又让她豁然开朗。

  让一个人绝望,和让一个人抱着希望却又无法实现,哪一个更煎熬?

  苏清词和苏老夫人大约在同一时间得知自己空等一场,母女两人的反映也是不尽相同。

  “将少爷带过来,其他人都下去吧。”苏清词说道。

  众人都退了下去,左媚儿和张妈妈见她没有留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有钱拿,但这遭罪的事实在是不想多干。

  苏清词待众人都走后,又对着镜子细细的看了自己的脸,将满头的金银摘去,一头青丝披散,又有两根银发翘了出来,对着镜子便一根根的在里面挑起了白头发。

  一个个算过杨晔的侍妾,想着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没有下过药的,更有石氏新送过来的三个,都要一一处置解决了才好。

  随后又将头发在脑后绾个髻,斜插了一根银钗。

  杨致之进了屋子,便看到苏清词在看书。

  “过来,”苏清词说道,侧着头看了下,怎么也没找到一丝杨晔的影子,倘若不是她亲生的,她真要以为这是保养的别人的孩子,“过来,娘的好儿子,娘只有你了,你要听话,知道吗?”

  “嗯。”杨致之眼神飘忽的应道,只是不敢看向苏清词。

  苏清词又拉了杨致之过来,“致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长大了也只能对娘一个女人好,知道吗?”

  杨致之又点头应了,心里怕起苏清词。

  苏清词笑了一笑,两颊上的肉已经僵硬了,又抱着杨致之跟她一起读书。

  另一边,苏老夫人也是让人都下去,只留下苏睿轩。

  待众人神情各异的下去后,苏老夫人牵着苏睿轩跪在菩萨面前。

  “菩萨保佑,一定要我孙儿长命百岁,一定要我苏家兴旺昌盛。”

  “……昌盛。”苏睿轩学着说道。

  苏老夫人又笑着抱着苏睿轩在怀中晃着,这回,杨家可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苏清远大步向前走去,大杨氏急急地在后面跟,又自觉小杨氏讽刺的看向她,心中越发着急。

  苏清远忽然回头,本因杨晔没来,心中满腹怨气,又想到自己将一切事务放下,抽出一天特特等他,竟然是空等一场,立时自觉可悲可笑,欲向大杨氏发怒,又见她也是满脸失望气急,便又将火气压下。

  大杨氏见苏清远又向前走去,心猛跳了两下,又见一路上丫鬟婆子垂首立着,略顿了顿,便又追上苏清远。

  绮罗被何妈妈牵着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这番情景,也不敢弄出声响,以免被殃及。又想杨晔那人一向将无视人情道理视作风流不羁,这样空让主人家等的事,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只是苏清远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苏清远刚过角门,便见一女子,一身褐色衣衫向他撞了过来,当即便一脚踹了出去。

  “不长眼睛的东西,这院子里也由得你四处乱闯?”苏清远喝道,又恰逢那人撞到枪口上,便又抬脚踢了过去,“下作的老东西,没事偷奸耍滑,该找你用你的时候找不到;用不着你的时候想看不见都难。”

  一群跟着苏清远的人停了下来,绮罗探头向前看去,也见是一个灰白头发的婆子。

  “老爷,别跟那肮脏东西置气。”大杨氏说道,心知苏清远在借题发挥,但让他出了这口气也好。拿着帕子给苏清远擦衣服,大杨氏用眼角又看了眼那婆子,心顿时又是一跳。

  原来那婆子不是别人,正是南珠。

  虽说南珠本就是她的人,但到底是给了苏清远的。如今让苏清远见到南珠这番模样,难保苏清远不发火说她善妒。

  心下一慌,大杨氏面上更加镇定,决定倘若苏清远问起,便只推说不知道。

  南珠被苏清远骂是婆子,心中也是一冷,又忙慌抬头想让苏清远认出她来。

  谁知苏清远见了她昏昏黄黄的脸,心中更是气闷,嫌弃的撇过头去,苏清远对大杨氏说道:“你管着院子,这些丫头婆子的规矩你也不好好教教?倘若来了人也这般往人家大老爷们身上撞,咱们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老爷说的是,是妾身疏忽了。还不快把她拖走,罚了两日的银米便好。”大杨氏先是歉疚的对苏清远认错,随后又向身后的金枝说道。

  金枝忙跟几个婆子一起将南珠拉走。

  “老爷,我是南……”南珠刚要冲苏清远喊,玉叶便麻利的将帕子塞进她嘴中。

  南珠几年没见过苏清远,只是一双眼睛暗淡的看向他,挣扎了两下,便死狗一般被拖走了。

  绮罗见此只睁大了眼睛,虽不认得南珠,但这般情景一看便知道那婆子跟苏清远以前也是相熟的。只怕,在场的,也只有苏清远一人不知。

  绮罗又将眼睛转向大杨氏见她面上依旧是大度端庄,立时又对这妻妻妾妾有另一番看法。就说苏清远不喜欢大杨氏的时候,也并未想着将她远远送走。只是这妾和丫头,不喜欢了便可以随便扔掉。

  杨致之身边也是有妾的,她也曾想过为何他能容得下一个妾,却容不下她。她本要的就不是杨致之的情情爱爱,只想着能相敬如宾便好。

  如今她明白了。妾本不算什么,可有可无。绫罗也不会将那几个妾放在眼中,只有她苏绮罗不行,因为她是妻,不是妾。

  大杨氏见苏清远早已不记得南珠,心中暗自庆幸,又随着苏清远向院里走。

  进了院子里,大杨氏便回头说道:“将小姐带回去吧,给她吃些糕点,再让她睡一会。”

  “是。”何妈妈等人应了,带着绮罗离开。

  金枝玉叶忙给苏清远打帘子。

  大杨氏紧跟在后,示意两人守在门外。

  进了东屋,苏清远坐在东边的榻上,大杨氏立在一边。

  “你可知,你那哥哥是怎么回事?”苏清远问道,语气依旧不善。

  “许是临时有事,不然说了要来,如何能临时变卦?”大杨氏说道,也是一头雾水,心中怨恨杨晔不念手足之情。

  “你另叫人问问。”苏清远说道。

  “是。”大杨氏应下,当着苏清远的面叫金枝进来。

  见金枝进来后,又吩咐道:“去找个办事稳妥的,仔细去问问杨家今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杨老爷和杨夫人为什么没过来,他们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定下不能来的。”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问问。”金枝忙又应道,然后退下去,自去找人。

  大杨氏回过头来,见苏清远面上依旧有怒气,思量一下,决定跟苏清远提提他的心肝宝贝,“老爷不好容易休息一天,要不要再去看看睿轩?小孩子长的就是快,没几日,看着倒有些大孩子的架势了。听说都会叫娘了。”

  苏清远听着大杨氏夸奖苏睿轩,便斜眼看她:“他叫娘也是叫你,你怎么说是听说?”

  大杨氏面上恍惚晃过一丝哀伤,随后又强颜欢笑道:“那孩子与我不是很熟。”

  苏清远听她如此说便明了了她话里的意思,只是事关苏老夫人,他也不好说什么,“睿轩上宗谱的日子定了,在一个月后。你也要多上上心,至于赵姨娘,我素来看她也是知道规矩的,不是狂妄之人。你多多提点她两句就好。”

  “是,妾身知道了。”大杨氏应道,心下讽刺,料想苏清远定是没见过赵姨娘私下的泼辣劲,见过了,看他还能再说出这样的话。

  苏清远本没注意,只是见大杨氏态度如此之好,方想起大杨氏以前与他说话都是我来我去的,如今倒真是懂理了。又琢磨着大杨氏对身边的侍妾一向是表面大度,背后严苛的。他以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事关他儿子却马虎不得。

  “娘亲亲自有分寸,虽宠着赵姨娘,但也不会让她乱了规矩。你且忍忍她这两天的火气就好。”苏清远说道,又细细看向大杨氏的眉眼。

  “老爷这话就折煞妾身了,妾身一向唯娘亲是从,哪里能说是忍?”大杨氏委屈的说道。

  “你能如此便好,赵姨娘毕竟是老夫人喜欢的人,万不能像旁人那般。”苏清远说道。

  大杨氏一凛,原来她以往对苏清远的侍妾做的事,苏清远都是知道的。只因着是他不在意的人,便也就随她折腾了。

  夫妻一体

  “坐吧。”苏清远揉揉眉头,又叹息一声。

  大杨氏忙坐在苏清远身后给他揉太阳穴,又试探着问道:“老爷等我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倘若无事,苏清远何曾亲自等过杨晔。况且苏清远一向最讨厌的,便是杨晔这种恃才傲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苏清远一愣,虽说夫妻本事一体,但此事和杨家有关,倘若大杨氏一心向着杨家的话……

  思量再三,苏清远也立意要考验大杨氏一番,看她究竟看重的是杨家还是苏家,“岳父舅舅新近接了一批买卖,恰好咱们家的商铺也要那几样东西,又是楼家何家定下的,不好推脱。便从岳父手中买了一批,虽说是买卖,彼此算清账目也是应该的。只是岳父给的价码实在是太高,咱们又不好跟何家楼家再抬价,便依原定的价卖了,亏了许多银子,不说伙计掌柜的工钱,便是本钱也没捞回来。”

  大杨氏从未听苏清远跟她说过外边的事,便也糊涂了,想不起是哪桩买卖。

  转念一想,别管是什么买卖,只要与苏清远同声同气就好,便气愤的骂道:“一家子骨肉,他们也能狠下心赚着钱?”随后又蹙眉问道:“莫不是我爹不知道,那起子人便随便的抬价?我们杨家要说赚那几两银子也说不上,随手赏给下人的钱也不止这个。老爷莫不是被那些账房掌柜的给哄了?”

  苏清远见大杨氏气愤,心下略有些满意,只是听大杨氏回护杨老太爷依旧有些不悦:“我起先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随后又叫人跟岳父捎信,也曾自己递帖子进去。岳父只是不回话,又推说没空。”

  大杨氏手下依旧给苏清远揉着,心里也嘀咕起来,多大的买卖能让杨老太爷连这女婿外甥的面也不见。

  苏清远自觉说的自己太急于求人,有些自降身价,便又接了一句:“咱们家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想着必是那掌柜的存心挑拨我与岳父的关系,这才一心解释。再则各家也又下了单子,倘若还是按照这次的规矩办,咱们家又要亏了不说,长此以往,别人还当是杨家与苏家生了嫌隙。”

  大杨氏见苏清远如此说,心中反而坚定了这是一桩大买卖,中间来来往往的银子必定许多,便说道:“自是不能按着原来的规矩办,那不是处常之法。只是咱们家就找不到货源,又或者自己做?”

  苏清远见大杨氏问到了点子上,便又说道:“那批货是海外运来的,须得跟夷人打交道。那些夷人钻了牛角尖一般,一口咬定跟杨家立下了协议,不能与我们直接买卖。再三劝说下,他们才松了口,只说要是杨家同意,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大杨氏一愣,又琢磨着海外的买卖少说也有几个月才能成交一次。如此推算,苏老夫人发作的时间当是在那之后。又想孙妈妈一向对苏老夫人衷心,她哪里会那么容易松口,必也是得了苏老夫人的授意。

  苏清词被冷落多时了,也不见苏老夫人发作,想来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苏老夫人对苏清词的关心,还远远比不上自家的买卖。

  电光火石间,大杨氏参透了其中的机要,便放松下来,知道了根结,苏老夫人再有什么招数,她也有法子应对了。

  “果然是迂腐之人,我早听说那些胡人夷人皆是这般死脑筋的,如今果然如此。”大杨氏顿脚说道,一张大气的脸上满是生气,更显威仪。

  倘或是以前,苏清远会不喜大杨氏这般架势,会以为没有女人的温婉,如今因她是与他同仇敌忾,看着便顺眼多了。

  “老爷,也不是妾身护短。只是依妾身看,必是有小人在我爹面前撺掇,不然他何必为了这点子钱跟自家女婿,又是外甥的过不去?您哪,也别急,妾身再去找人跟我哥哥说说,哥哥一向通情达理,又视那腌臜银钱为无物。他一准会劝动我爹。”大杨氏信誓旦旦的说道,又咬牙切齿的诅咒起来,“黑心眼的小人,就会挑唆的人家骨肉反目,死后必是要拔舌,下油锅的。”

  苏清远等的便是大杨氏这一句话,又轻声说道:“不要闹僵了你们兄妹的感情才好,罢啦,总归是外面的事不须你操心,你只管管好内院便好。”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能为老爷分忧自是我的荣幸。内院是妾身的分内之事,替老爷分忧,更是妾身义不容辞的。”大杨氏开口说道,她一心要挽回苏清远,怎么能因着这点小事功亏一篑,再说,杨家的银钱再多,也不会落到她身上,她又何苦为杨家心疼。更何况,此事又不是她应了便能成的。

  “那就辛苦你了。”苏清远握住大杨氏的手说道。

  大杨氏含羞的低下头,“老爷说什么呐,你我又怎能分的那般清楚。”

  “说的是。”苏清远应道,看着大杨氏又顺眼了许多。

  苏清远又坐了片刻,借口外边有事,便走了,临走留下话要中午过来吃饭。

  大杨氏立在门边送他,见苏清远走后,大杨氏面上的笑就淡了下来。

  信誓旦旦的应了,只是要如何才能将杨晔请过来,却实在是个难题。

  能诉苦的事情都说了,难道非要她自杀不成?

  “把江三娘再叫过来。”大杨氏对玉叶说道,随后又暗自摇头,“不必了,等去了杨家的人回来,再将江三娘一并叫过来。”

  “是。”玉叶应着。

  “点心给绮罗吃了?”大杨氏一挑眉。

  “回夫人,点心给大小姐吃了许多,便是大小姐饱了,也拿点心给她玩着的,还有那珍珠,春芽数着少了两颗,怎么找都没找到。”

  大杨氏听她如此说,又心疼起珍珠来,“一群人看着,怎么可能少掉,你叫人秘密的看着,看是哪个眼皮子浅的偷偷拿了,她若是藏起来还好,若是偷拿着去卖,便将她抓个人赃并获。”

  “是。”玉叶应着后退两步。

  大杨氏揉着眉头思量了一下,便又招回玉叶,“你过来,另将赵姨娘屋里的人都一一教训筛检一番,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给她们银子的人。若有不服的,只管报了我,到了年底一并赶出去。”

  “是。”玉叶小心的看了眼大杨氏,见她脸色阴沉便想着赵姨娘定是又惹到她了。

  玉叶又等了许久,见大杨氏不再说话,便轻声的退了下去。

  另一边,小杨氏与苏清和皆是幸灾乐祸。

  苏清和虽也自诩是文人,但是与杨晔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杨晔虽参加了科举,但也自称是视功名为粪土,很有些看不上一心求仕的苏清和。

  苏清和也暗笑杨晔心口不一,知他因久无起复的文书而心中苦闷抑郁。但面上苏清和却是一贯的仰慕称颂杨晔。

  因此,虽不常与杨晔一同玩乐,苏清和也是时常能与杨晔见面的,哪里像苏清远一般为见个面还要等上半天。

  如此,也便怀疑起来,心想苏清远必定是有事求杨晔。

  “你可知杨晔此次到府上来是为了什么?”苏清和一边教绫罗习字一边开口问道。

  小杨氏抱着苏睿轩,诧异的看向苏清和,“不是为了你妹妹吗?因中秋没过来,我哥哥才陪着你妹妹过来的。”

  “你就没听到别的事?”苏清和略有些不满,他以为小杨氏呆在女人堆里总能知道点什么新鲜事。

  “还能有什么事?”小杨是凝眉问道,“大家都这么说,只是我看着娘亲并不怎么高兴。”

  苏清和听到,叹了口气,“罢了,天大的事,也不落不到咱们头上,白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小杨氏抱着苏慕轩的手一用力,便又轻声问道:“这府里的事,你真不想管?”

  苏清和瞄了小杨氏一眼,“想就能管吗?”

  又拿着绮罗的手写了几个字,苏清和便站了起来,“今日还要去先生那里求教,不必等我吃晚饭。”

  “是。”小杨氏应道。

  苏清和一顿又看向她:“上次让你准备的贺仪准备好了吗?先生大寿,马虎不得。”

  “是,都准备好了。”小杨氏说道。

  “叫李岩,黄俊抬了送到马车里吧。”苏清和站到一边,等着赏心给他换衣服。

  小杨氏一愣:“贺仪不待先生大寿那天便要送去?”

  苏清和挥手让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都退下去,待房里只剩下一家四口便冷下脸来,“告诉你多少次了,这是我偷偷找的先生。老夫人、大哥,哪一个真心盼着我出人头地?请的先生也不过都是滥竽充数之人,没一个有真才学的。倘若让人知道我另找了先生,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

  小杨氏听苏清和说的在理,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嫁妆就这样不清不白的送出去,连个美名也没有,“那也不用准备这么丰厚吧?倘若是偷偷的话……”

  “妇道人家懂什么,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待我高中之后,还怕我还不起你那几两银子不成?”苏清和负手说道。

  绫罗停下手中的笔,与慕轩一同看向苏清和。

  小杨氏忙说道:“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的便是你的,哪里说得上是还?妾身只是为夫君不甘,这么好的天赋,都被荒废了。”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这点委屈我还是受得的。你等着,我必不负你,为你挣个一品诰命回来。”苏清和缓下声调说道。

  小杨氏心里一动,禁不住那一品诰命的诱惑,便又伸手为苏清和理了理衣衫,“那妾身就等着拜见大老爷了。”

  苏清和捏着小杨氏的下巴,拇指扫过她涂了薄薄一层胭脂的红唇,柔声说道:“我必不让你等太久。”

  绫罗和慕轩好奇的看向两人。

  苏清和放下手,又清了清嗓子,见小杨氏颇有些羞赧,便径直走了出去。

  小杨氏觑了眼绫罗,说道:“仔细写字。”

  绫罗便收回视线接着写自己的字,手下的字犹如蚯蚓,甚至算不上是字,只能说是画。

  小杨氏抱着苏慕轩亲了亲,又做了一会子美梦,便去里间开了锁,拿出自己的嫁妆单子,细细的算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

  此次贺仪拿的是阮姨娘偷偷给她的,其他杨老太爷给的还不敢动。因那先生生子生女,娶媳嫁女也送出了不少,单子上已经是去了十分之一,常此下去,只怕要搬空了。

  长叹一声,小杨氏咬起牙来,倘若那先生没有助着苏清和高中,她便带了人砸上门去,把送出去的都拿回来。

  贪心不足

  凉风在早间吹了两下,到了晌午,依旧是热的人起了一身薄汗。

  玉叶忙了一上午,就连午饭也是没空吃的,恰又看到银瓶提着一个食盒向耳房走去,便凑过去,“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

  “中午老爷与夫人一同吃了饭,这是夫人散下来的。”银瓶说道,又提高点给玉叶看,“这是给春芽、春苗的,你的也有,放在你房里了。”

  玉叶略看了眼,“你吃了吗?没吃便都拿来,咱们跟春芽春苗一起凑合着吃了。”

  “唉,我先送过去,再去你房里把饭菜拿来。”银瓶说道。

  “哪里用得着你。”玉叶哧了一声,又招手叫了一个名叫三月的小丫头,“去我房里把饭菜拿到耳房大小姐那里。”

  “是。”三月忙应了,转身便去拿东西。

  银瓶玉叶一同到了春芽春苗那边,见她二人正在吃饭,便笑道:“赶巧了,要是迟了一会,你们就吃完了。这是夫人赏下来的,两位赏个位子,让我们也在这凑合着吃一顿。”

  “看两位姐姐说的,你们能在这吃,可是我们的福分。”春芽说道,帮着银瓶接过食盒,又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

  春苗拉着两人坐在正位上,见玉叶脸发红,显是热到的,便问道:“大中午的,你忙什么了?看着脸红的。”

  “嗨,还不是夫人吩咐下来的事。”玉叶说道,又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在,又探头看向里面,“小姐睡了?”

  “早睡了,从老夫人那回来,吃了点心没一会就睡了,才刚叫起来吃了饭,许是早上起的太早,还没消食便又睡了。”春芽说道,看向那只略动了几筷子的菜,“还是夫人心善,这样的好菜还能想到我们。”

  “瞧你说的,夫人本就是大家子出来的,她还能看上这个。”银瓶说道,又将一盘子炖肘子推给春苗:“你前两日说牙疼,吃这个吧,这个炖的烂。”

  “还是银瓶姐姐疼我。”春苗笑着说道。

  玉叶坐下后,又见三月也将她的菜送过来了,果然又是比春芽等人好上许多,其他几人艳羡,却也没法子。

  “何妈妈哪?叫她来一起吃吧。”玉叶说道,又站起来欲要请人。

  “你坐下吧,她瞅着空子早回家看她儿子去了。”春苗阴阳怪气的说道,“叫她一声妈妈,真以为自己比我们高贵多少,这也管,那也管。就当缺了她不行一般。”

  “行了,少说两句。”春芽说道,又向玉叶挤了下眼睛,“今儿个的菜都是预备给杨家老爷和姑奶奶的吧?怎么就没来哪?”

  春苗等也疑惑的看向玉叶。

  “就是,老爷和夫人在房间里说了半天的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银瓶插嘴说道。

  玉叶一皱眉头,“这些事不是咱们能说的,只管好好办差,其他的事,还是莫要管的好。再说咱们距离夫人这么近,当心她听到,又或者是被坏心眼的人传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说主子坏话呢。”

  春芽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四人各自拨了一小碗饭,相对无言的吃了起来。

  绮罗躺在房里早就醒了,听着她们的对话,暗想大杨氏对玉叶多有提放,玉叶还对大杨氏这般衷心。倘若玉叶跟了苏清远,不知道大杨氏会怎么对付她。

  四人吃完,又叫了小丫头进来收拾,随后看着玉叶似乎有话跟春芽说,春苗和银瓶便识相的携手去了外面。

  “叫你姐姐最近小心些,多点心眼。”玉叶说道。

  春芽一惊,忙问道:“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姐姐秋荷她虽是赵姨娘身边的大丫头,但你也知道她一向懒散,跟赵姨娘不亲近,赵姨娘有事也不使她的。”

  “便是如此才叫她多点心眼,跟赵姨娘走近一些,多探听点事。我琢磨着夫人是要对付赵姨娘了,这正是秋荷向夫人表衷心的时候,她年纪到了,今年年底就该配人了。表现的好,夫人将她配给许大娘的儿子也不一定。我可是听说了,许大娘早托了夫人,要夫人选个好的给她留着。”玉叶悄声说道。

  春芽忙掩住嘴,“这样的好人错过了,可是要一辈子后悔的。”那许大娘是大杨氏陪嫁的媳妇之一,她儿子春芽也曾在老夫人那里见过,相貌周正魁梧,人又机灵,早几年就被苏清远看上,如今跟着苏清远,也是极得苏清远赏识的。

  “姐姐,我替我姐姐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们都是一心向着夫人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哪里值得我姐姐衷心。”春芽忙向玉叶表衷心,又起身向玉叶一拜,“您可是我姐姐的恩人了,以后我也让她叫你一声姐姐。”

  玉叶受了春芽一拜,又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那珍珠找到了吗?”

  春芽心颤了起来,说话便有些结巴,“夫、夫人,问起来了?”

  “你怕什么?夫人又没怪你,你只管查是谁偷了珍珠,将那些眼皮子浅的弄出去就好了。”玉叶握着春芽的手说道。

  春芽连声应着是,又动起了心思,“我自是没拿,春苗也不会。那何妈妈就说不准,她今儿个又回家了,就算是她拿的,也没了证据。”

  玉叶想想也是,“横竖不是你们就好,珍珠又不会飞,总会人赃并获。”

  “是啊。”春芽应道,又悄声说道:“素来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何妈妈管着的,那珍珠也是我数清楚装在荷包里递给她的。偏偏第二天看着就少了,其他人又摸不到,不是她还能时谁?”

  “你只管在一边瞧着,自有夫人会发落她。”玉叶说道,又看了眼刻漏,“我该去夫人那里候着了,晚了,又不知有人说什么闲话。”

  “还有人敢说姐姐的闲话不成?”春芽惊讶的说道。

  “还不是那新来的,来了没两年还想辖制我?”玉叶挑眉说道,“等着吧,我还降服不了她?”

  春芽忙又奉承了两句,“姐姐是谁啊,夫人身边的一把手,夫人哪少得了你啊。”

  玉叶一笑,“我回了,你抓紧跟你姐姐说啊,晚了这等好事让别人抢了去,后悔也没用。”

  “是是。”春芽笑着送玉叶出了门,见银瓶和春苗在最西边的退步里低声闲聊,略看了眼,疑心银瓶也在跟春苗说什么好事,见四下无人,众人又都在歇息,便悄无声息的绕过去,在屋后栏下偷听。

  绮罗待她们走后,便下了床,事关何妈妈和赵姨娘她不能不管,赵姨娘还好,大杨氏不过是找她些麻烦,最后赵姨娘总会逢凶化吉的,只有何妈妈,恐怕要被害了。摸了摸老虎脖子里的珍珠,将那洞抠的更大了些,便出了里屋。

  屋外廊下,两个小丫头相对垂着头打着瞌睡。

  绮罗悄声出了门,紧跟在春芽的身后,蹲在她身边。

  春芽正听的专心,忽见绮罗挤了过来,便唬了一跳,急忙示意她不要说话。

  又恰好听到关键之处,春芽一心不想离开,又想着绮罗这么小的人必定听不懂,事后吓她一吓,不叫她说出去就好。

  “许大娘当真看上你了?”

  这是春苗的声音。

  “那还有假,夫人早些年便许了我自己出去嫁人。如今许大娘又亲自向夫人提亲,这事不是更好。”银瓶颇得意的说道,之后又低声嘱咐,“你别告诉别人啊,免得这事又黄了。我娘跟许大娘私下里都约定好了。只等着过年夫人发话了。”

  春苗砸吧着嘴巴,“你看不上大老爷,反倒看上那小子了。”

  “瞧你说的,我嫁过去就是正经的管家娘子了,不比那看上了宠一天,看不上冷落一辈子的强。等着夫人得势了,你瞧着吧,别说莫姨娘,便是赵姨娘夫人想卖,也就卖了。”银瓶说道,语气里有些怅然,她也是思量再三才熄了这个心思。

  春苗沉默不语,她还有几年才到年龄,不知道轮到她又是怎样的情景。

  见上面无话再说,春芽牵着绮罗小心的退了下去,转回屋里,春芽咬牙跺了跺脚。

  虽是一个院子里的,只因她见着金枝玉叶更得夫人的信赖,便一心奉承这两位。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果然与金枝玉叶十分熟稔。

  只是这银瓶看着不言不语的,竟能跟许大娘搭上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小姐,不能把刚才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就是坏孩子,要被狼叼走。”春芽张牙舞爪的吓唬绮罗。

  “像古老婆子一样被狼叼走?”绮罗问道。

  春芽一惊,没想到绮罗还记得那个古老婆子,“小姐乖,那古老婆子是坏人,以后也不要提她的名字。”

  “那你把我送你的珍珠还我。”绮罗本着小脸说道。

  春芽一惊,忙掩着绮罗的嘴,睁大眼睛低声恐吓道:“小姐没给过我珍珠,记住,没给过。”

  见绮罗不说话,春芽又放下了手。

  “你把珍珠给玉叶了?”绮罗斜眼说道,“我刚刚看见你给玉叶了。”

  春芽抓住绮罗的手臂,说道:“小姐不能胡说,要人命的。”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给玉叶了。”绮罗说道,春芽抓的她生疼,绮罗张嘴向春芽手臂上咬去。

  春芽一疼,只能放手,然后愤恨的看向绮罗,“你这孩子真不乖,今天一定要把你扔了喂狼吃。”

  绮罗眨眨眼睛,“何妈妈没拿珍珠,就是你拿的。”

  春芽恨得牙痒痒,瞪着绮罗,心想这孩子怎么这样倔,倘若到时候说是何妈妈拿的,被她闹了出来,她也必会被大杨氏责罚,打一顿是小,只怕会被赶出去。

  “小姐乖,不是何妈妈拿的,是别人拿的。”春芽说完心中一动,既然绮罗见她与玉叶在一起,便能说出她把珍珠给了玉叶,那春苗与银瓶的关系亲近,一院子的人都知道,那春苗会将珍珠给了银瓶也是可能的。

  绮罗见春苗的眼珠子转转,不知她在想什么心思,便又说道:“何妈妈一定没拿,你不能说是何妈妈。”

  “好好,我的小姐,不是何妈妈,怎么会是她。”春芽笑着说道,又抱了绮罗在榻上,“来,小姐来描花样子吧,做的一手好针线,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绮罗看向那无甚特点的花样子,这样的针线,便是做熟练了又怎么样,又不是个绣娘。

  “我的老虎破了,你给我补一下。”绮罗说道,将布老虎递给春芽。

  春芽原本不耐烦,想说等到何妈妈来了再补,随后看到那个洞里面露出一点光,看着是珍珠的光泽。

  接过来,果然是两颗珍珠,心中狐疑的看向绮罗,轻声问道:“小姐,这可是你放的珍珠?”

  “不是。”绮罗摇头茫然的看向珍珠,随后又低头去描花样子,暗中注视着春芽的举动。

  果然春芽又去开了柜子,将柜子里的珍珠拿出来,又数了一遍,恰是二十颗。

  春芽想到这珍珠定是春苗藏的,不然何妈妈回家这么多次,怎么会不将珍珠带走。既然是她有心,那就怪不得她了。

  想着,春芽便又拿出了两颗珍珠放在身上,丢几颗不是丢,再说都已经找到嫌疑人了,都推到她身上便好。

  绮罗目瞪口呆的看着春芽的举动,忙又低下头来,人果然是贪心的,她不过是想春芽告诉玉叶一声,说珍珠已经找到了,谁知春芽会起了这贪念。

  绮罗描了一会,厌烦了便在那纸上写字,手小,写下的字也是乱七八糟的,甚至有许多字她也是只会写不会读的。

  “呵,这是什么鬼画符?”春芽说道。

  绮罗想了下,对春芽说道:“春芽给我买本书吧,我要绫罗一样的书。”

  春芽又嗤笑一声,点着绮罗写字的纸说道:“我是个睁眼瞎子,会买什么书?再说读书有什么用?你小不知道,那真正读多了书的人,都是看着清楚,做的都是糊涂事。”

  “珍珠不够买吗?”绮罗眯眼说道,“不然我告诉娘。”

  春芽一僵,瞪向绮罗,捏着身上的珍珠,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拿出来,一咬牙应道:“好。”

  绮罗笑了一下,她倒不怕春芽灭她的口,她死了,春芽也是活不了的。

  “小姐保证不跟人说?”春芽犹自不放心。

  绮罗不停的点着小头,“我也不跟别人说古老婆子的事。”

  春芽想到绮罗真的不曾跟人说过,便也放下心来,又想到不过是一个毛孩子,她还能哄不了一个小孩子不成。

  半个时辰内,春苗和何妈妈相继过来,虽得了大杨氏的命令,但两人还是不敢给绮罗玩珍珠,万一又少了,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如此,也更方便了春芽。

  春苗看着春芽春苗两人亲亲热热,毫无芥蒂的样子,心想人心真的太深了,彼此藏着秘密还能这么坦然相见。

  只有何妈妈无知无觉的带着绮罗描花样子,“来小姐,这是妈妈给你搜罗过来的。”

  何妈妈说道,将中午回家向别人要的花样子摆在桌面上。

  绮罗一见笑了,欢欢喜喜的拿了一张来看,见那上面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也是用心了的,一笔一划看着十分顺眼,便是做出来与其他人家夫人小姐交换,也是不丢份的。

  “谢谢何妈妈。”绮罗叫道。

  何妈妈只是眯着眼睛在笑,又摸了摸绮罗的头,“来小姐,袖子卷了再描。”

  绮罗的头在何妈妈手下蹭蹭,心想何妈妈只怕是听大杨氏说要教她针线便当真了,一心要要教出她一手好针线吧。

  春苗见了那花样子,心里又笑这何妈妈果然是呆傻的,竟然不知道大杨氏的意思,便又说道:“妈妈,我看这花样子好,不如给了我吧。”

  说罢,便动手去拿。

  何妈妈拦住春苗,“这是给小姐的,你喜欢只管描了去。”

  春苗向春芽使眼色,春芽却见绮罗十分喜欢那花样子,有心讨好她便说道:“妈妈辛苦一趟,好不容易拿过来的,你喜欢便自己取了纸笔自己画就好。”

  “就是春苗自己画。”绮罗抬头说道,又向春苗哼了一声,果然是恪尽职守的好丫头,一点点长进也不让她有。

  春苗心中不甘,便牵了春芽的手,“好姐姐,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春芽应了跟她出来。

  到了外间,春苗便放下春芽的手,“你是怎么回事?这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是你挨打还是我挨打?”

  “又不是什么大事,用的着上板子。”春芽不屑的说道,又见春苗一副不忿的表情,越发觉得她讨厌。

  “夫人可是说了,只要小姐学一些简单的,你这分明就是不听夫人的话。”春苗指着春芽说道,随后又冷笑一声,“你也别嫌我多嘴,我们还能在这院子里待多久,你又何苦可怜她。”

  “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说的这样严重,况且如今夫人跟小姐关系和睦,夫人还能不想小姐好?”春芽说道,又扯了一下春苗的袖子求饶。

  春苗又是一声冷笑,“平日见你机灵,怎么这会子又不通了?夫人可是交待过,不能多做她吩咐以外的事。”

  “如今就算了吧,只这一次。”春芽乞求道,心想大杨氏也太有些谨小慎微了,便是多教了绮罗一些又怎样,况且长的也是她的面子。

  春苗点头应了又笑着道:“咱们是一起的,我刚才不过是吓唬你,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咱们一起担着。”

  “是是。”春芽应道,心里又一直发狠。一山不容二虎,这房里不能有两个领头丫鬟,不是她便是春苗,总要选出一个。

  绮罗见两人又进了来,便知她们又商量妥当了,依旧低头描她的花样子。

  哑口无言

  大杨氏的园子里,只能说是暗流汹涌,小杨氏的园子里又闹开了。

  大杨氏歇过午觉后,便叫玉叶来回话。

  玉叶将赵姨娘园子里的人都说了一遍,口齿清晰伶俐,只一遍便让大杨氏明了了各人的品性。

  “这些人,都是衷心向着夫人的。尤其是秋荷,她本来也在咱们园子里,后来是夫人把她拨给赵姨娘的。”

  大杨氏听着沉默不语,略思考后又问道:“可有老夫人的人?”

  “有两个丫头跟老夫人身边的红袖交好,不过那两个丫头也是明理的。只说了几句,便听着她们对赵姨娘不耐烦,又听说赵姨娘防着她们,不让她们伺候老爷。”玉叶说道。

  倘若是别人必会以为玉叶这样说是犯傻,摆明了戳大杨氏的心。就是因为大杨氏防着她,她才更应该这样说。如此说的她仿佛对苏清远无心一般,才更令大杨氏放心。

  大杨氏默默摇着扇子,心想再过两日,这扇子就该丢掉了。用过的东西,没了用处,当然要丢掉,“扇子赏你,话不要多,免得引人非议,又当我是不安好心呐。”

  “夫人最是心慈,谁敢说夫人不安好心。”玉叶接过扇子,又说道:“多谢夫人赏赐。”

  大杨氏淡淡一笑。

  随即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人说道:“夫人,老夫人让您快过去看看呢,二夫人院子里出事了。”

  大杨氏示意一下,玉叶对外说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急?”

  “听说有人小产了。”那丫头又说道。

  玉叶听着像是老夫人身边的红醉。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大杨氏摸摸头发说道,这样晦气的事,老夫人还要她去凑热闹。

  玉叶掀了帘子,让红醉进来,“知道是谁吗?为何要夫人过去?”

  “请大夫人安。”红醉行了礼,随后低声说道:“听说是被人下了药。”

  “不能让老夫人久等,我们快些过去吧。”大杨氏自红醉进来后,又是一番嘴脸。

  玉叶红醉随着大杨氏向小杨氏那走去。

  路上玉叶再三询问,红醉也是茫然不知,只说听说有人落了胎,其他一概不知。

  到了小杨氏那里,见老夫人身边的人皆立在一间侧房外,当中又有一人被绑在地上,更有一些药渣药材也掉在地上。

  看过去,被绑在地上发丝凌乱的那个是小杨氏身边的良辰。

  众人让路,随后引着大杨氏进了正房,正房里苏老夫人坐在正位,地上小杨氏垂首搭脑的立着。

  大杨氏心中暗喜,面上却紧张的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红醉那丫头说的没头没尾的,我只当是弟妹……”

  “你问问她做的什么好事。”苏老夫人喝道,又掩面抹起眼角,“我一心上香拜佛求着苏家能多两个子孙,谁想偏有那黑心人做出这等事!”

  大杨氏张张嘴,心想落井下石也不待这一刻,“娘亲,小心伤了身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她说。”苏老夫人指向小杨氏。

  小杨氏口舌干燥,心急如麻,如今人赃并获,看似她无可辩解,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委屈。

  赏心不比柳姨娘,柳姨娘是苏老夫人给的,赏心本来就是她的人。便是卖了她也没什么,又她不过刚叫良辰买了药,药还未下,那孩子便掉了,如何能怪的了她。再说不过是一个下贱种子,没了就没了,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老夫人,四小姐受了惊,如今发起高烧了。”外面丫头进来说道。

  苏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指向那丫头,“为何会惊了四小姐?”

  “奶娘带着四小姐,恰巧看到赏心叫起来,奶娘一时护不住,让四小姐见到了赏心身下的血。”那丫头忙跪着说道。

  “请大夫好好看着,若是四小姐不好了,将那奶娘和丫头全都打死。”

  “是。”那丫头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娘亲,别急。纱罗自有下人们看着,小孩子病的快,好的也快。缓过劲就好了。”大杨氏说道,又给苏老夫人抚着胸口。

  小杨氏上前一步,欲把茶水递给苏老夫人,却见苏老夫人一挥手,将她的手推开。

  “你给你大嫂说说你做的好事。”

  “娘亲,儿媳真的没做。老爷多一个孩子,我也高兴,更何况赏心是我带进来的,我怎么会对她下手。”小杨氏跪下哭诉道,心里急躁的想着苏清和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杨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也只是闭口不语。

  苏老夫人对小杨氏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谁知她究竟会不会追究小杨氏的事。倘若不追究,那她就平白无故的做了坏人。

  “老大家的,你是她嫂子,也是她姐姐,你说怎么办?”苏老夫人说道。

  大杨氏眸光一暗,果然苏老夫人要让她做坏人,“娘亲在这,儿媳哪里能做主。再则,二弟还未回来,倘若冤枉了弟妹,总是不好的。”

  苏老夫人握住大杨氏的手,“长嫂为母,更别说你又是长姐。教诲她本就是你的责任,待到老二回来了,我自会跟他说清楚。更有,亲家那,也要你告诉一声,虽是几辈子亲戚,但做出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伤心。”

  苏老夫人悲伤的说完,又服了一丸药,便扶着孙妈妈走了。

  大杨氏见苏老夫人撇下她离开,心中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偏折腾这一出,大杨氏心中也是不耐烦。

  揣摩着苏老夫人的意思是要闹大的,但是闹大之后,杨家怪罪的人会是她,而不是苏老夫人;倘若闹小了,苏老夫人更是不会乐意。

  “弟妹快起来吧。”大杨氏说道。

  “姐姐,真的不是我。”小杨氏楚楚可怜的说道。

  大杨氏心想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宽慰小杨氏,“弟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家没有这种事。只是你还是赶快告诉爹一声的好,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也好应对。”

  “是。”小杨氏应道,心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大杨氏又看了眼小杨氏,“只是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弟妹还是在屋里修养几天的好,这样我也好跟老夫人交代。”

  “是,妹妹不会让姐姐难办。”小杨氏低头握着拳头,如此凑巧的事,说不是老夫人安排好的,她都不信。

  大杨氏又叫玉叶进来,“你去让人散了吧,将良辰绑了关在柴房里,等二老爷回来发落。赏心放在院子里总是不吉利,架出去,在外面养着。”

  “是。”玉叶应了,走了出去。

  大杨氏又向小杨氏说道:“行了,你也无须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老夫人不高兴罢啦,待以后多哄哄她就好。如今随我去看看纱罗。”

  “是。”小杨氏哪里敢不应,便又带着大杨氏向外走去,顶头便见到绫罗被奶娘抱了出来。

  “娘亲。”绫罗带着哭腔叫道。

  “怎么在这时候把孩子抱出来了?”大杨氏不悦的问道。

  那奶娘畏畏缩缩不敢答话。

  小杨氏向那奶娘使了个颜色,见她依旧抱着孩子不动,心想此事过后一定要革了她。成事不足,要她抱孩子出来,半天都没个动静,用不着的时候,又偏偏抱了出来。

  大杨氏心中明白,这又是小杨氏利用绫罗来装可怜了,当下也不再多说,越过奶娘向前走去。

  院子里人散了,进了纱罗房里,便见几个奶娘丫鬟急的哭天抹泪。

  “这是做什么?不好好照顾小姐,一个个反倒哭了起来?”大杨氏喝道。

  众人忙垂手立在一边,小杨氏也不敢多说,只让大杨氏逞威风。

  “四小姐怎样了?”大杨氏又问道。

  见众人不言语,大杨氏心中已经明白,便转身看向小杨氏。

  小杨氏会意,便进了里间,见纱罗浑身抽搐,身上发紫,柳姨娘只是抱着她大哭。

  “大夫瞧了怎么说?”小杨氏冷眼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一僵,回道:“大夫看了,说是吓到了,缓过来就好。”

  “那你哭什么,给谁哭丧的!”小杨氏低声骂道,“把孩子放下,该回哪回哪去。”

  柳姨娘一愣,“夫人……”

  小杨氏冷眼扫过去,柳姨娘心中不舍,终是回头看了眼,便走了出去。

  看了眼只有一口气在的纱罗,小杨氏心里烦闷不已,转身便又出来,却见大杨氏坐在外面,正拿着药方看。

  “有劳大嫂了。”小杨氏谢道。

  大杨氏听小杨氏不再叫姐姐了,便知道小杨氏已经安定下来,不再病急乱投医了,“咱们之间何必说些。”将药方递给奶娘,“照着方子抓吧,还有人参吗?”

  众人皆面面相觑。

  小杨氏忙接口道:“人参都在良辰那管着,只是前两日绫罗生病用去了许多,只怕没有多少了。”

  “去我那拿几两吧,可怜见的。”大杨氏叹息道,站了起来,又扫了眼纱罗的房间,只是少了些字画,其余倒也不差,心想小杨氏也是个会办事的。

  “早日跟爹说吧。”大杨氏临出院子又说道。

  “是。”小杨氏低头应道,见大杨氏走远了,才敢抬头白她一眼。

  “老爷还没回来?”小杨氏问道。

  “是。”美景应着。

  “去叫吴明过来。”

  “是。”美景应着不敢说其他的话。

  没了良辰,果然是什么事都办不清楚。

  小杨氏愤愤的回了屋,想着如何将良辰弄出来,又怪苏清和用得着他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人影。

  那个先生家,她也曾叫过苏清和的跟班问了许多次,每次都问不出来,想必也是苏清和特意吩咐过的。

  没一刻,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子便跟着美景进了小杨氏的院子。

  “请夫人安。”吴明跪下磕了个头。

  小杨氏将自己写好的书信交给吴明,“拿着,这封给阮姨夫人,这封给老太爷。要亲自交上去,别让石老夫人见到了。”

  “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吴明应道,接了美景递过来的赏钱,便又被美景带着退了下去。

  “夫人,不会有事的。”乐事给小杨氏揉着肩膀说道,“是赏心自己不小心,别管是谁也怪不到夫人头上。”

  “行了,你下去看看少爷小姐,叫他们身边的奶娘丫鬟都跟四小姐那边远着点,别过了病。”小杨氏不耐烦的说道,见乐事有些惴惴的,便又柔声说道,“合该我倒霉,赏心有了身子也不跟我说一声,先不说那孩子是不是老爷的,只说她跟了我这么久,有了事怎么也该跟我说一声。良辰也是,再怎么嫉妒也不该对赏心下手,唉。”

  乐事忙又劝道:“夫人一片好心,是赏心自己不珍重,良辰又一时糊涂。夫人不要再为她们伤心了,不值当。”

  “主仆一场,我怎么能狠下心来。赏心是要好好保养的,良辰少不得也要我去为她求求情。”小杨氏又说道,暗中去想究竟是谁卖了她,良辰自然不会,那就是乐事和美景了。

  乐事见小杨氏斜眼觑向她,身上一哆嗦,“奴婢去看看少爷、小姐。”

  “不必着急。”小杨氏抬手说道,又从上至下看了眼乐事,“听说你认了孙妈妈做干娘,当真是好福气,我上赶着叫一声妈妈,都得不了她老人家一个正眼,你倒好,这不声不响的就攀上亲戚了。”

  乐事一哆嗦,立马跪了下来,“没经过夫人的同意,是奴婢的错。”

  “你有什么错,这高枝可不是谁都能攀的上的,”小杨氏说道扶起乐事,“你们跟老夫人的人亲近,我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只是若有人卖主求荣,那我可绕不得她,更何况,你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手中,你也通了人事,留下没得带坏了小姐少爷,早早放你出去也好。”

  “夫人,奴婢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乐事膝行两步抱住小杨氏的腿说道。

  小杨氏自己喝茶,只是不理。

  乐事又哀求道:“夫人,下面的奴婢巴结上面的妈妈婆子也是常有的事。奴婢不过是为了往后替夫人办事便利,这才跟着其他人一同认了孙妈妈做干娘。”

  小杨氏斜睨向乐事,“除了你还有谁也认了亲戚?大夫人那里,又有你的姐妹没有?“

  乐事头垂下,只是思索一下便开口说道:“咱们院子里还有阿珠等人也巴结上了孙妈妈,大夫人院子里,奴婢只见过一个秋月跟孙妈妈偷偷的说过话,其他人却是不知。”

  “下去吧,要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我倒是没见过主子落难了,丫头们能有好日子过的。”小杨氏说道,思量了一下,果然苏老夫人是存心要对付她,这上上下下的丫头,哪一个关节都有老夫人的人。

  乐事应了便退了下去。

  思索片刻,小杨氏便去了房里抄写经书,便是苏老夫人问起来,也有个应对。

  人去人回

  杨府得了消息,却也是一般不当回事。

  “这点子小事也值得她心急火燎的送过来?”杨老太爷不满的说道,又看向眼泪汪汪的阮姨娘,“你也是,与她一般瞎着急,便是卖了那丫头也没什么,何况不过是掉个孩子。”

  阮姨娘喃喃的说道:“只是这确实是冤枉的,阿姿一向手软,便是只蚂蚁也不敢踩死,如何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便不是她下的手,她院子里出了事,也是她监管不严。”杨老太爷说道,他比阮姨娘清楚一些,心知这是苏老夫人在故意找碴,便是苏老夫人自己做了这事,然后冤枉小杨氏也是有的。

  “老爷,总要找人将这事说清楚才好。”阮姨娘哀求道,“背上这阴毒的恶名,阿姿哪里受得了。”

  “这总是苏家的事,再者苏家尚没有动作,咱们就赶过去求饶喊冤,没得让人以为这是咱们做贼心虚。你只管过你的日子,其他的一概不管。”杨老太爷安慰道。

  “那姑爷若是也以为是阿姿做的……”阮姨娘有些犹豫。

  杨老太爷看她一眼,“苏清和配阿姿已经是高攀了,他还敢嫌弃什么?没了阿姿,他哪里能有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

  “老爷说的是,是我急糊涂了。”阮姨娘又低下头低声委屈说道:“今日夫人改了以往的规矩,嫌我这院子里的人太多,要减去几个,老爷,这些人都是跟了我多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少就少了?”

  阮姨娘说到这,眼中又含了几点泪,“若是夫人觉得我碍眼,只管说了就是,便是裁了我的月银,减了我的伙食,我也甘心。总比少了几个用熟了的人强。”

  “你只知夫人减了你的人,可知夫人也减了自己的人?”杨老太爷斜眼看向阮姨娘,“你放心,咱们府里没穷,不过是夫人看着不像话的地方多了,便慢慢的改过来。你也别猜忌她,这以后府里要改的多了去了。”

  阮姨娘听了,心知石氏必是早在杨老太爷面前备过案的,便又将话题转开。

  杨老太爷跟她说了一会话,终觉无趣,便又去找石氏商量大寿的事情。

  苏府里,苏清和直到接近锁门时刻才回来,身上沾了一点酒气,一路上哼着歌,显是心情愉快。

  过了二门便听到几个小厮窃窃私语,话里说着二夫人并赏心等字眼。

  苏清和当下瞪了他们一眼,便又向里走去,刚进院门便见小杨氏迎了出来,“老爷,你总算回来了。”

  苏清和见小杨氏声音沙哑,心中疑惑起来,并未细问,只是随着小杨氏进了东房。

  “怎么回事?我在二门便听着有人说你和赏心,赏心呐?”苏清和看去,不见赏心,便是良辰也不在。

  “老爷,你听我说,这事实在是跟我不相干。”小杨氏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妾身不过睡个午觉,就听到闹闹哄哄的,起来便看到院子里挤满了老夫人的人,又有人说赏心小产了,是良辰下的药。娘亲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只当是妾身挑唆良辰下的手。”

  苏清和听了小杨氏的话,心知她有所隐瞒,“你当真没下手?你之前不知赏心有孕?”

  “妾身当真不知,便是赏心有孕的事,我也没注意过。倘若真是我下的手,便叫我不得好死。”小杨氏赌咒发誓。

  “娘亲当真说是你下的手?”苏清和迟疑的问道,倘若苏老夫人这样说,便是认定了这件事。

  “……是。”小杨氏应道。

  “罢了,少不得我去替你求情一番。”苏清和说道,又说道:“快叫人弄水来,去了这一身酒气,我也好快些过去。”

  “是。”小杨氏应道,又接过乐事端上来的醒酒汤给苏清和,刚端起那碗,便听着外边有女人一声哀嚎。

  手中的汤一晃,便倾到了苏清和身上。

  “老爷,对不住。”小杨氏拿着帕子个苏清和擦着,又斥道:“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不见人答,却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有人说道:“四小姐没了。”

  “怎么会没了?”苏清和厉声问道。

  小杨氏不敢言语,眼神示意了乐事一番,乐事便说道:“今日奶娘不经心,吓到了四小姐。”

  “老爷沐浴吧,妾身去看看。”小杨氏说道,又将脏了的帕子递给美景,便又向后面的抱夏走去。

  一路上见那廊下灯笼摇曳,花影斑驳甚是吓人。

  “将小姐少爷都挪到我房里。”小杨氏说道,又嫌晦气,以后便是绫罗和慕轩住在旁边,也是不吉利的。

  到了后面抱夏里,便见柳姨娘如疯魔一般抱着纱罗的尸体就是不撒手。

  “这像什么话,快拉开她。”小杨氏蹙眉说道,又瞪向奶娘等人,“人参吃了没用吗?怎么这么快就去了?”便是慢慢熬,也能熬上几日。

  “回夫人,人参吃了,傍晚看着好些,只是晚间又厉害了。”奶娘惴惴的说道,又一群人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奴婢们实在是没了法子。”

  “你们的命我绕不了,还是都去老夫人院子前跪着,请老夫人处置吧。”小杨氏说道,她自身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了她们。

  胆小的丫鬟早就在那里嘤嘤哭了起来。

  “告诉老夫人了吗?”小杨氏见柳姨娘被扯开了,便又问美景。

  “告诉孙妈妈了,老夫人早睡下了,孙妈妈说明儿个早上再说,免得老夫人一夜睡不着。”美景回道。

  “把四小姐卷起来吧。”小杨氏说道,又听到外面苏慕轩的哭声,忙又叫人堵住柳姨娘的嘴,快步走了出去,便见苏慕轩被奶娘抱着哇哇大哭。

  小杨氏接过苏慕轩,哄着:“我的宝贝别哭啊,不怕不怕。”

  说着便抱着苏慕轩回了正房,那里苏清和还未沐浴完。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苏清和换了一身衣着,便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看着床上的绫罗和慕轩,小杨氏叹了口气,心想本来只当不厉害,早知道这般凶险就将纱罗挪了出去才好。

  苏清和向苏老夫人那里去了一回,自然也是没有见到苏老夫人的面。

  虽天色晚了,但如此消息还是很快传的满府皆知。

  何妈妈念叨:“可怜这么个孩子,先前看着挺机灵的就这样没了。”

  “看妈妈说的,谁活着不可怜。”春芽嗔了一声便在对面的床上躺下,又见何妈妈拍着绮罗念叨着阿弥陀佛,便又问道:“妈妈,那四小姐没了,二夫人只怕要更难过吧?”

  何妈妈闭着眼睛说道:“只怕是风声大雨点小。”

  春芽也知道何妈妈见识的多,便也叹息一声。

  绮罗睡的迷迷糊糊便听到奶娘与春苗两人说话,听说纱罗去了,便又为她念了往生经。

  她上辈子尚小,许多的人都是记不得便离去了,不知道今生又是怎样,难道也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开?

  一时感叹起造化弄人,为纱罗可怜,也为自己可怜。

  第二日,纱罗夭折的消息更是传得人人皆知,众人都等着看苏老夫人的反应。

  绮罗也是一夜未睡,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何妈妈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担忧的说道:“小小年纪,睡的挺早的,怎么有这么大的黑眼圈。”

  “就是夫人见了,又该说了。”春芽接着说道,大杨氏责怪只怕还是因为苏老夫人会怪她。

  春苗进来见了绮罗脸上的黑眼圈,便有些怪罪春芽,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轮到你值夜的时候就这样,夫人问起来,又会连我也一起骂了。”

  春芽斜眼看向她,冷笑道:“哎呦呦,这谁这么大的起床气?小姐没睡好是我吵的不成?”

  “别说了,是我昨晚上肚子不舒服。”绮罗开口说道。

  何妈妈忙又摸着她肚子问:“是疼还是怎么了?”

  “没事了。”绮罗握住何妈妈的手,又开口问道:“四妹妹什么时候入土?”问完了,人又愣住,她一直不想让人看出破绽,如今竟问了这么个问题,果然是念了一夜的经,念懵了。

  何妈妈并春芽春苗等人都愣住,春苗又瞪了春芽何妈妈一眼,低声啐道:“都是你们就会胡沁,看吧,让小姐记住了吧!”

  春芽此时却不敢还嘴,便依旧给绮罗整理衣服。

  何妈妈又拿了温毛巾给绮罗敷眼睛,疑心道:“小姐是为了四小姐的事情睡不着?”

  春芽春苗也看向绮罗心中疑惑三岁大的孩子如何能懂得入土的意思。

  闭着眼睛,绮罗心叹不好,便又开口道:“奶奶说人没了就要入土为安。”

  何妈妈等听她这样说也就止住了疑问,难道还能去问苏老夫人是不是她教的这些话不成。

  敷了眼睛,绮罗眼下的青黑看着淡了一些,何妈妈等便又带了她到大杨氏那里。

  到了大杨氏房外,便见到赵姨娘慌慌忙忙的赶了过来。

  “请大小姐安。”赵姨娘、莫姨娘并留守在屋外的丫头婆子说道。

  绮罗一一问了她们好,便进了屋子。

  赵姨娘与莫姨娘对了一下眼色,得知大杨氏尚未回来,便安下心来。

  莫姨娘猜着赵姨娘是在苏清远走后,急匆匆赶来的,又想到赵姨娘这样在苏清远,苏老夫人,大杨氏三人之间赶场伺候,竟是比她还要辛苦几分。

  绮罗进了屋,见绢罗也被奶娘放在椅子上扶着她学站立,不禁又想起那只比绢罗小一个月的纱罗。

  隐约听着外面丫鬟的窃窃私语声,似乎是苏老夫人只轻描淡写的打了纱罗身边的丫头婆子四十大板,便又将她们都放出府了。小杨氏竟然没被苏老夫人说一个字。

  见绮罗似乎在侧着耳朵听,因早上的事情,何妈妈便清了清嗓子,外面的丫头听了,略止住话题,不过随后又开始说起来。

  何妈妈便有意引开绮罗的注意力,指着大杨氏房里的画给她看。

  “这些怎么读?”绮罗指着堂前的对联问道。

  何妈妈等面面相觑,在一边站着的莫姨娘识得几个字便说道:“其他的字也不认得,只知道这个是福,那个字是喜,还有这个是贵……”

  这些字许多都是生僻的无人用的字,大概只有字画上才会出现,莫姨娘不认得也是常理。

  “哧,姨娘若是认得就把对联说全了,这样东指一个西指一个算什么。”玉环说道,她是大杨氏身边四大丫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若论到看房子,安排一应院中事务,大杨氏对她就颇为倚重了。

  “我不过是年少的时候认了两个字,哪里能懂这么多。”莫姨娘讪笑着说道,便低下头,继续看绢罗。

  赵姨娘知道莫姨娘向来是这般逆来顺受,又不服玉环等人狗眼看人,便说道:“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比我们高出许多了,我们这些人除了那个大门上贴的到处都是的福字儿,其他的一概都不认得。”

  玉环心知赵姨娘这说的“我们”便是她,便接口道:“别我们,我们的,我跟你们怎么能一样?姨娘这不是太抬举我了?”

  赵姨娘又要与玉环抬杠,随后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大杨氏来了,便规矩的站好。

  绮罗也随众人一起站好,又偷眼看向赵姨娘,这般的人倘若被人调拨两句,必定是要闹起来的。就说刚才之事,也是莫姨娘的事,莫姨娘一味的不吭声,赵姨娘反倒和玉环结上了梁子。

  大杨氏进来后,依旧是端庄大气,并未因赵姨娘昨晚服侍了苏清远有何不悦之色。

  绮罗看她这样,仿佛府里没有死人一般,心里又是一凉。

  “给娘亲请安。”

  “给夫人请安。”

  众人说道。

  “嗯。”大杨氏坐定之后,先是看向绮罗,见她眼下有点青色便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回夫人,许是昨晚吃多了,一时不消化,不过早上已经好了。”何妈妈说道,又忐忑的看了眼春芽春苗,春芽春苗等也是低头默认。

  大杨氏又看向绢罗,见她已经站的很稳,便说道:“府里最近事多,还是要多多注意的好。四小姐那边的前车之鉴,你们都要记住。”

  “是。”何妈妈等人应了。

  绮罗低着头,原来纱罗的作用只是一句敷衍的前车之鉴,心里更冷,暗想这庶出的孩子都算什么啊。

  大杨氏又向赵姨娘问道:“老爷早上吃的好吗?”

  “回夫人,老爷早上吃了一碗粳米粥,两个鸡油花卷。”赵姨娘小心的答道。

  大杨氏轻轻点头,然后说道:“好了,吃饭吧。”

  “是。”众人应着散开,又随着大杨氏进了西边的屋子,在那里摆了桌椅。

  绢罗依旧是被奶娘抱回去,绮罗坐在大杨氏下手,慢慢的咽着米饭。

  大杨氏见她吃的不多,又想到何妈妈说的事,便吩咐道:“饭后给大小姐叫一下大夫,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小心。”

  纱罗的事是可一不可再的,更何况绮罗跟纱罗的身份又是不同。

  绮罗轻声谢了大杨氏,饭后便又随着何妈妈等回去。

  一进了屋子,春苗就低声叫道:“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索性夫人相信了,若是夫人不信,看谁给你们遮掩。”

  春芽扯着春苗的手连声说对不住。

  绮罗也不去管她们如何,便又叫奶娘将昨日的花样子拿出来描。

  “小姐还是多走走吧,这样也能消消食。过一会子大夫就过来了。”何妈妈说道,却不让绮罗再去描花样子。

  绮罗因为纱罗就这样没了,一时闲住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物伤其类。春芽等可怜的是纱罗身边的丫头,她则是为自己惊慌。

  一会大夫过来把了脉,说是虚火,饿上两顿就好。

  绮罗也不在意那两顿饭,只是一心想看看小杨氏会怎样,明知道小杨氏会有惊无险的度过,但还是想要看看她会有什么遭遇。要不然,纱罗的死就太过轻飘了。

  接连几日,苏府里依旧是什么风声也没有,只有人说苏清和亲自跪着为小杨氏求情,便没了下文。

  除了春芽春苗不停的说着好东西要与弟弟分享外,绮罗的日子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单调。

  三岁的生日便那样平静的到来,因是小生日,便无人在意。

  何妈妈亲自下厨给她做了面条,并打了两个鸡蛋。

  绮罗吃了那面条,也就是三岁了。

  春芽终于动手了,原本就是一个院子里的丫鬟,彼此交好往来的也多了。因此若要在银瓶房里放上珍珠也是极为简单的。

  况且虽是丫头,但因银瓶算得上得宠,嫉妒羡慕的也就多了,往她房里送水送东西的小丫头瞄见了,又想到那样的珍珠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便又向别人传起来。

  总之,最后这话终于传到了大杨氏的耳朵里,银瓶知道时已经晚了,那珍珠又来不及转移,便成了现成的“人赃并获”。

  大杨氏审案也如苏清词一般干净利落,只问了几句,便将春苗与银瓶一并赶了出去,又因想着江三娘的事,左右那些用力的丫头给了江三娘也是得罪人,不如将银瓶给了她,也算是两全其美。

  当下,大杨氏又要银瓶将一应事推到春苗身上,然后叫来了江三娘,说要将银瓶给她。

  江三娘猜度着银瓶是出了事的,但又想自己儿子的那个样子,银瓶又是那般人品,便欢欢喜喜的应了,又对大杨氏感恩戴德。

  绮罗看着新来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比春芽要小上许多,只有十岁。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丫,夫人说要小姐给我起名字。”春丫说道,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看着讨人喜欢。虽年纪尚小,也已经有几分姿色了。

  春芽一听笑道:“果然是跟我们有缘的,竟然跟我一个名字。”她因少了春苗,又多了两颗珍珠,心情甚好,见这多来的一个小丫头便也顺眼了许多。

  可人,绮罗刚要叫出这个名字,便忙闭了嘴。

  春芽等见她张嘴又闭上,不明所以的问:“小姐要什么?”

  绮罗摇头,刚要叫出名字,她才想起这春丫是谁。春丫,也就是以后的可人,被她央求着给小杨氏捎了两回信,让小杨氏避开大杨氏的设计,才被大杨氏厌恶,以后襄城里住进个太监,便被大杨氏送给了那个太监。

  因此,绮罗看着春丫便有些愧疚,为她受过的人,再过一世她竟也不认得了,那时她关在院子里,但也听人说过那个太监极为变态,折腾死了许多貌美的丫头。可人跟了他,必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没事,我在想你的名字呐。”绮罗开口道,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便又问道:“你可识字?”

  “奴婢不识字。”春丫有些羞涩的答道,又露出两颗虎牙笑了一下。

  “我看着她真是个可人,以后是个美貌佳人,不如就叫做……”

  绮罗一猜便猜到春芽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就叫福儿吧,反正这贴的到处都是的福字,你总该认得吧?”

  “我认得,这福字我还会写呐。”春丫,也就是福儿答道。

  红颜薄命,宁愿不是红颜,也不要那薄命。

  绮罗看着福儿笑,也跟着一笑。

  “福儿跟我去看看每日要做什么吧。”何妈妈说道,又指着春芽,“这是你春芽姐姐,以后有什么事都跟着她学就好。现在先让你管针线。”

  “是。”福儿乖乖应道,便又跟何妈妈去了。

  春芽悄悄的将一本百家姓塞到绮罗身后的靠垫中,又低声道:“我的小姐,你可得小心些。不看了就给奴婢,奴婢收着才能放心。”

  “好。”绮罗应道,又感叹于春芽的细心,这人虽懒散了些,但只要是她要做的,必定是绝不留下一丝痕迹,就像她弄走春苗一般。

  两府秘药

  这边除了家贼,那边苏老夫人却是看着那嫌犯踌躇该如何行动。

  接连几日,杨家一点动静也没有,苏老夫人也有些犹豫了,一次次狠下心来,却又生怕闹大了,真僵了两家的关系。

  小杨氏也是见没有动静,便一早又去苏老夫人那里立规矩,大杨氏见她过来颇有些诧异,转眼间便又想通了。

  苏老夫人看着小杨氏无事人一般了,心中不满起来,见了小杨氏便是叹息一声,“可怜纱罗乖乖巧巧的,就这样没了。”

  “娘亲,是儿媳不好,没有照顾好她,请娘亲责罚。”小杨氏流着泪跪下说道。

  苏老夫人摆摆手,让孙妈妈将她扶起,“这都是命,由不得人啊。”

  “老二家的不必来陪我吃饭了,先回了院子,将一切事务打理妥当了再说。”苏老夫人又说道。

  “是。”小杨氏应道,又疑心起来,良辰依旧被苏老夫人关在柴房里,赏心还在外面躺着,还有什么事好处理的?苏老夫人这是还要冷着她。

  大杨氏一听便知道,苏老夫人还是没有让这事过去。

  小杨氏回了自己院子,怎么也想不透苏老夫人的话,又想苏老夫人也不罚她,只将她吊在一边,究竟是想做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13-4-5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柳姨娘如何了?”小杨氏问道。

  “柳姨娘如今被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只是流泪。”乐事说道。

  小杨氏冷笑道:“那便让她饿着好了,这是冲谁撒泼呐。”

  乐事抿唇站在一边。

  “赏心如何了?”小杨氏因又问道。

  “奴婢不知,要不,奴婢这就派人去看看?”乐事试探的问道。

  “唉。”小杨氏叹息一声,“良辰是保不住了,赏心又是这样。从杨家出来的,便只剩下我们几个几个了。”

  乐事劝道:“夫人不必伤心,是她们造化不够,不能服侍在夫人身边。”

  “那天我一时气愤,说话冲了点。你跟孙妈妈交好也是为了我好,是我委屈你了。”小杨氏说道握着乐事的手,“以往只听良辰说你心思重,我便也信了她。如今看来心思玲珑些又有什么错。总好过我这个呆呆笨笨只会让人愚弄的。”

  小杨氏说道哽咽起来。

  乐事忙挽着小杨氏的手,“夫人不要这么说,夫人是心善单纯,哪里能想到那些龌蹉的地方。”

  “你明白就好,如今,我只剩下你与我共进退了。”小杨氏说道,又低声开口道,“你可曾听孙妈妈说过老夫人要如何处置良辰?”

  “奴婢不知。”乐事摇头说道,心想一个个都去了,小杨氏终于明白她的好了。

  “与良辰姐妹一场,你也该关心关心。”小杨氏说道,又加上一句,“良辰去了,我的东西也不能没人看着,你过两日便接手吧。”

  “是,奴婢这就去探探孙妈妈的口信。”乐事喜不自禁的说道。

  小杨氏看乐事面有得色的离开,又揉揉自己的手腕,接连几日抄的佛经,只希望能用得上。

  大杨氏伺候了苏老夫人吃饭,便带着丫头回了自己院子。

  老夫人似忘了交给她的差事一般,也不催着她交上减省的单子。

  路过花园,见诸花落尽,只有那菊花依旧开着,随风伸展傲骨,一时只觉得那花与她一般,百花落尽,只有她傲立风中,真真是我花开时百花杀。

  听得流水潺潺,鸟啼阵阵,又想倘若是小杨氏必定是不会有心情欣赏这般美景。一时得意,又掩嘴笑了起来。

  顺着那木桥走过,听那木头咯呲咯呲的声音,也觉得十分悦耳。

  下了桥,过了假山,见那假山洞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黑猫,嘴里叼着一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唬了一跳,捂着胸口骂了一声:“是谁敢在府里养猫?”

  “回夫人,那猫看起来像是老夫人以前放生的那只。”金枝答道。

  大杨氏冷眼看向跑远的猫,心想苏老夫人就会假慈悲,见了一只受伤的野猫也要抱来给它疗伤,伤好之后放了便是,偏弄出个放生的事,让满府的人都看见。

  “它嘴里叼的是什么?别是吃了老夫人养的鹦鹉。”大杨氏又问道,见那猫儿撕扯了几下,似乎觉得没味便弃了那样东西转身跑了。

  金枝回头让一个小丫头去看看是什么玩意,又向大杨氏说道:“这猫也是感恩的,还知道回来,要是老夫人见了必定十分欢喜。”

  大杨氏笑着点头,这等现成的奉承话也白白的送到她手中,果然是老天也在帮她。

  却见那小丫头名叫夏月的捧着一个毛了的香囊过来了,“夫人,猫抓的是这个东西。”

  大杨氏冷眼看过去,各色彩线已经松开,但仍能辨出是小杨氏的东西。

  玉叶也认出来,便说道:“这等肮脏东西还拿到夫人面前,快丢了。”

  夏月忙应了,袖了那香囊便要离开,忽然又被大杨氏叫住:“站住,我再看看。”

  夏月又捧了那香囊给大杨氏看。

  大杨氏方才只见露出的小洞里有药丸的样子,此时再看,果然如此。那香囊又只是用红绳勒住口,并未用针缝实,似是可以装进一些小东西。

  “玉叶拿了香囊。”大杨氏吩咐道。

  玉叶心里嫌弃,便用帕子裹着包了香囊回去。

  大杨氏进了院子,便见绮罗等人都在等她,当下略问了几句,就让各人都回去,便是绮罗也要她回去吃饭。

  绮罗心中疑惑,见着大杨氏的脸色似乎是急着有事要办,待向自己房里走去时,又见到大杨氏的奶娘柳妈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心中越发怀疑。

  回到房中,绮罗趁何妈妈等不注意偷偷问春芽:“娘亲为什么不吃早饭?”

  “夫人吃早饭,只是不跟小姐一起吃。”春芽回道,脑筋一转,也想到了这其中的问题,便闭着嘴不再说话。

  绮罗吃了饭,见春芽在外面张望,知道她是个活泛的,必要去弄清楚这件事,然后看看其中有没有好处,便也随了她。

  大杨氏房中,进了房里,大杨氏便将柳妈妈叫了过来,又要玉叶关了门守在门外。

  “柳妈妈,你看这是什么药?”大杨氏将香囊里的药丸倒出来,捏了一枚在鼻子下闻。

  柳妈妈也拿了一枚,随后又抢下大杨氏手中的药丸,“我的夫人,这你可碰不得。”

  “这是什么药?”大杨氏心里怀疑。

  “这是杨家的药,奴婢的娘以前是跟的可是如今咱们老夫人的祖母,那时她可是见多了这种药。”柳妈妈说道,语气中颇有些怀念,多少年前,她母亲也曾风光过,在府中就连苏老夫人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姐姐。

  大杨氏见柳妈妈如此,也知道她的心思,“妈妈只管放心,你是我的妈妈,这以后有你风光的日子。”

  “夫人说笑了,奴婢一个老婆子要什么风光的。”柳妈妈笑着说道,又细细为大杨氏解释:“这药也不知究竟是杨家还是苏家传下来的,只是药性厉害着呐,一吃下去,便是那送子观音娘娘亲临,也别想生下一男半女。”

  大杨氏一听忙用平帕子擦自己的手,“妈妈怎么不早说,这香囊是那边的,这药也是她存下的?果然是姨娘养的,没得如此心狠手辣。”

  “夫人,这不大对吧?”柳妈妈凝眉说道,“不说阮姨娘是外边买来的,便是二夫人也不是嫡女,不过是姨娘养的,她哪里有资格弄来这药。说句冒犯的话,便是夫人您也是弄不来这药的。往前推个几十年,咱们杨家和苏家兴旺的时候,那正经的小姐夫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少说十个人中便有五个有这药的。如今看着只有咱们杨家出来的大小姐,如今的苏老夫人才有这药。”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是柳妈妈知道的多。”大杨氏却不随柳妈妈一同感慨苏杨两家的衰落,只是想着若这药是苏老夫人的,怎么说苏老夫人都不会将这药给小杨氏,苏清词却是十分可能,只看着杨晔后院只有她一人生子,其他人便是连个音信也没有。

  “依妈妈看,这药是不是又流到咱们杨府去了?”大杨氏问道,她就算与杨晔不亲近,也断不能看着自己哥哥子嗣稀少。

  “之前奴婢便看着古怪,如见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柳妈妈砸吧着嘴说道,果然是一代比一代狠,之前苏老夫人尚且要留下一个庶子做做样子,苏清词便是样子也不装了。

  大杨氏靠在椅背上,呵呵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天助她也,“妈妈休息吧,只是这事却不能告诉别人。”

  “那是当然,老奴又不是嘴碎的人。”柳妈妈说道,又将那药丸装进香囊,用帕子包好。

  “玉叶,去给妈妈拿一串钱吃酒。”大杨氏扬声说道。

  “夫人客气了。”柳妈妈笑着说道,心下想这大杨氏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玉叶进来开了柜子拿了一串钱递给柳妈妈,柳妈妈笑着退了出来。

  在院子门口便遇到了春芽,春芽见柳妈妈骂骂咧咧,面子上十分不满便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谁惹妈妈生气了?”

  “哪里有什么事?春芽姑娘又多心了。”柳妈妈敷衍着,少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春芽便又笑着对其他人说:“不知道柳妈妈遇到了什么事,我看着她袖子又藏着钱了。”

  “谁知道遇到什么事。”秋月说道,又用下巴指向大杨氏房里,“那位早上捡了个破香囊就神秘兮兮的,连早饭也没吃,就上赶着找了那个老货过来。”

  春芽知道秋月与柳妈妈有些过节,便又问道:“什么宝贝香囊能这样?”

  “有人说看着像那边那位的。”秋月又用下巴指向小杨氏那边。

  春芽会意,又与秋月斗了几句嘴,便回了耳房。

  绮罗见春芽兴致缺缺的回来,知道这是春芽没捡到好处,便又偷着问道:“娘亲为什么没吃饭?”

  “谁知道,说是捡了个二夫人的香囊。”春芽嘟嚷道,又低声凑到绮罗耳朵:“小姐乖,我今天又给你弄到了好玩的。”

  春芽说道将一个小册子塞到绮罗的花样子下,又假装带着福儿看柜子里的东西将福儿引开。

  绮罗偷偷看过去,见那册子里有画有字,是春芽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许是想着绮罗见了画会喜欢,便弄了来讨好她。

  绮罗收起那册子,突然想到那香囊应该是自己偷偷扔进花园里的。那香囊里的药也应当被大杨氏发现了。大杨氏定会以为是小杨氏藏的药,倘若是这样,小杨氏此次又要被陷害了。

  如此想着,绮罗第一个念头便是要通知小杨氏,随后又忍不住自嘲,果然她还是这么的优柔寡断,再走一遭,还是改不了前世的习惯。

  如今大杨氏刚得了香囊,她的人便跑过去,那不是害了给她传话的人嘛。

  听着外间福儿的笑声传来,绮罗又坐下了,拿了那册子来看。

  不说上辈子的怨恨,便说小杨氏本身也会无事的,她又何必多情,又白搭进去一条人命。

  检讨了自己的软弱,绮罗认真的看起册子,听着福儿的声音,她也下定决心,绝不要再因为自己连累了其他人。

  看了一会,待到春芽过来便将册子又还给了春芽,随后便要跟何妈妈去苏老夫人那里。

  春芽收了册子,她也不以为绮罗会认字,只当她小孩子一个,喜欢看里面的画,便又将一个小小的荷包系在她腰上,低声说道:“这里面是给少爷的点心,小姐千万不能自己吃了,不然就是坏孩子。”

  “好。”绮罗乖巧的应了,心里猜测这便是那真正的玉石了。

  牵着何妈妈的手,绮罗边走边想象苏老夫人发现这玉石后的反应。

  出了大杨氏院子,柳妈妈越想越觉得大杨氏不厚道,这样重大的事情,竟然只给了一串钱就要她闭嘴,如此想着,柳妈妈又看了看天色,想来今日大杨氏不会再找她了,既然这样何不再跑一趟,也好多弄些钱养老。

  又何况,这种弄钱的事,如要别人代着跑一趟,那银子就白白的进了别人口袋。

  柳妈妈当即叫来她的儿子去雇马车,坐了那车便向城北边赶,在车上颠簸了一朵多时辰才到了杨家。

  熟门熟路的进了杨府后门,柳妈妈又悄悄的避开苏清词的人,叫一个与她相熟的丫头去向石氏通报一声。

  石氏正看着账册,筹划着如何将冗杂的费用抹去,便听到丫鬟长烟过来附耳说道:“那边的柳妈妈进府了。”

  石氏将账册合上,垂下眸子问道:“她有什么事?不是说过没有大事不要她过来的吗?”

  “奴婢看那老婆子的神情,仿佛发现了什么大事。”长烟说道。

  石氏沉吟一下,当即说道:“将她带进来吧,另让皓月看着别让人看到了。”

  “是,奴婢知道。”长烟应道。

  不过一刻钟,柳妈妈便被带进了杨家正房旁边的一个小客室里,因也曾进来过两次,柳妈妈便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一边。

  皓月与她端上茶水,便在她对面坐下。

  “柳妈妈可是有什么要事?这般风风火火的。”皓月笑着问道。

  柳妈妈打量皓月,原先见她不过中等姿色,只是最近两年多了些金贵的钗粉装扮,人也显的出众起来。

  水灵灵的,也如一朵娇花一般。

  “皓月姑娘如今越发出众了。”柳妈妈说道,却不去回皓月的话。

  皓月摸着自己的脸笑道:“不是我自夸,不止妈妈便是其他人也这么说。多亏了老夫人心善,我原本以为我是家生的,比不得长烟静影她们是老夫人带过来的。谁知老夫人为人公正,竟是一点也不分那远近亲疏的。”

  柳妈妈听到又啧啧叹了两声,“也是姑娘好福气,才能轮到伺候在老夫人跟前,我看你这镯子就值个不少吧,莫非是老太爷……”

  “去,看妈妈说的,可别污蔑了我,我可是过年后便要许人的。这是老夫人偶然听着静影她们说我生日到了,便送了我的。”皓月娇嗔一声说道。

  柳妈妈又牵过她的手细看,见那镯子无甚花样,只是分量十足,又嵌着一枚樱桃般的血红玛瑙,“还是姑娘有福气,老婆子我的五十大寿,从小奶到大的大夫人也就给了几两银子了事。”

  皓月收回自己的手,惊诧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大夫人当着苏家的家吗?再说那时候我虽小,但也是见过的,她那嫁妆一箱箱的,足足抬了一条街。”

  “可不是嘛,只是嫁妆再多,老婆子也难瞄上一眼。”

  柳妈妈又去打量这间客室,方寸的小屋,四处布置的十分朴实雅致,但往年糊房顶的锦缎不见了,只是一层蓝花的顶棚,看着虽也雅趣,只是少了以前的贵气。

  “这是怎么了?我看着没有以往那般富贵了。”柳妈妈说完,又觉失言便自打了一下嘴巴,“看我说的,再怎么着也比老婆家富贵。”

  “妈妈有所不知,这是老夫人立意要减省呐。你别看着这些东西换了,便觉得老夫人小气。老夫人这才是真正的大方,这省下来的钱,听说老夫人要拿来在年前散给府里的人呐。”皓月觑了柳妈妈一眼,“把个墙壁都弄成金子的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分了给大家,一人手里拿着几两银子,大家办事也更用心,上面的主子也更省心。”

  “姑娘说的是。”柳妈妈应道,心想大杨氏也是一般要减省,只是她弄的满府人心惶惶,哪里像石氏能得了众人的拥戴。

  柳妈妈又见皓月身上的穿着,那是细看之下才能看的出的矜贵,越发的眼馋起来,坚定了巴结石氏的心。

  一盏茶功夫石氏才进来,梳着高髻,头戴碧玉莲花簪,额头贴着杏花花钿,一身七成新杏色衣衫。既端庄,又不显老。

  柳妈妈并皓月忙站起来迎上。

  “请老夫人安。”柳妈妈满脸堆笑的笑道。

  “柳妈妈客气了,可曾给妈妈上茶?”石氏问皓月,不待回答又吩咐长烟,“去将我惯常喝的茶给妈妈上一碗。”

  “老夫人客气了,奴婢这茶喝着就好。”柳妈妈忙止住长烟,又说道:“姑娘不必麻烦了。”

  “如此便委屈妈妈了。”石氏坐下又让柳妈妈坐她对面。

  柳妈妈推让不肯,皓月便压着柳妈妈坐下,“妈妈坐下便是,我们夫人又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就是,妈妈坐下就好。”长烟也说道。

  柳妈妈见石氏面上并无不悦,便靠在榻上虚坐着。

  “妈妈坐着,我们去给你弄些点心来吃。”长烟说道,便带着皓月要退去。

  石氏轻笑一声,“平日看着机灵的,怎么现在糊涂了。眼看就要吃午饭了,便去备了午饭就好,拿什么点心。”

  “是,是奴婢糊涂了。”长烟也笑着回她,说完退了下去。

  “妈妈一向可好?”石氏并不急着问,只是拿着茶慢慢吃。

  柳妈妈忙回道:“好,都好。奴婢这是有大事要告诉老夫人。”

  “大事?不知是什么大事?”石氏凝眉问道。

  柳妈妈鬼鬼祟祟的凑向石氏,“老夫人可知为何老爷一直子嗣不多?原来是那苏家的姑奶奶给老爷身边的丫头侍妾都下了药。真是断子绝孙的,竟然如此歹毒。”

  石氏听柳妈妈如此说,也是十分震惊,“怎会有这等歹毒的人?便是一时嫉妒也只管打了,骂了,哪有绝人儿女缘分的?”

  “说的是啊。”柳妈妈也感慨道。

  石氏心思一转,又试探道:“只怕是妈妈看错了吧,这等阴私哪里能让妈妈知道。”

  “老夫人,没有个准话我哪里敢来告诉你!”柳妈妈急忙说道,又将袖子里的一丸药拿了出来,“这是我从大夫人手里顺手拿过来的,你看,便是这药,外面都没有方子,只有苏杨两府的老夫人们才有。夫人若是不信,尽管找个以前得势的老人问问。”

  石氏看了拿药,便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让柳妈妈放上去。

  柳妈妈却犹豫了,片刻说道:“夫人,我的外孙女如今也有十岁了,你看?”

  石氏轻声笑道:“妈妈这般通透的人,想必您外孙女也是极聪明的,不如放在我房里,替我办事。”

  “那真是谢谢老夫人了。”柳妈妈又笑着说道,她一家子人都随了大杨氏去了苏府,只剩下一个女儿如今嫁了人还在杨府里面。

  将药放在石氏的帕子里,柳妈妈看石氏在端详那药,便又说道:“这药下了后便是大夫也把不出来,就算人人都知道苏府姑奶奶下药了,咱们也奈何不了她。”

  石氏笑道:“妈妈说的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便是十拿九稳的知道苏清词下药,也不会休了她。如此诊不诊得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柳妈妈见石氏要将药包起来,便伸手帮她用帕子卷住,又塞进石氏递过来的荷包里,“这种东西,哪能让老夫人碰。”柳妈妈讨好的说道。

  石氏只是一笑,随后便见皓月长烟,并浮光静影四人进来摆饭。

  石氏又歉意的一笑,“老太爷今日午间要回来吃饭,我便不奉陪了。长烟,皓月,好好招待妈妈。”

  长烟两人应了,柳妈妈又连声说着不敢。

  石氏走后,柳妈妈三人又洗了手,便坐了下来。

  柳妈妈看过去,却是五个菜,样样精细,并无敷衍。

  皓月又将柳妈妈让到正座,两人在下面作陪。

  “老夫人真正是好人,定然是个有福气的。”柳妈妈又说道,一碗粳米粒粒飘香,便是大杨氏的饭也不过是这样。

  “您啊吃的这是老夫人的饭,老夫人特意说了不能委屈您。”长烟笑着说道,“不仅如此,这菜也是老夫人的份例。”

  柳妈妈一听跟不敢下筷,“这如何使得,那老夫人吃什么?”

  “老夫人饭量浅,她不过是陪着老太爷吃两口便行了。”皓月应道,给柳妈妈夹菜,“来,今日我伺候着您。”

  柳妈妈何曾被小丫头这般服侍过,嘴中忙接过皓月夹的菜,又见长烟给她斟了酒,那酒也是她只闻过不曾常过的玉液美酒。

  三杯两杯下肚,又得了皓月长烟的奉承,柳妈妈只觉得那老夫人的日子也不过如此,飘飘欲仙般,禁不住两人的套话,便又将苏府里大杨氏等人每日的作息等等全说了个遍。

  问完了话,两人看着酒足饭饱倒在榻上鼾声阵阵的柳妈妈,相对一笑。

  长烟指向柳妈妈说道:“这老货,也太能胡扯了。要是她再不倒,我就要倒了。”摸着自己的额头也是滚烫的。

  外边的静影进来,见两人面色发红,显是酒气上来了,便说道:“两位快去回了夫人便去歇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皓月长烟两人听了便出了客室,走过一条围廊,廊上挂着许多的鸟雀,叽叽喳喳,又怕一时酒气上来,两人便忙进了石氏日常算账的一间抱夏里。

  石氏披着一条金丝鲛帩披帛,坐在围椅之中,正支撑着头小憩,半响抬头才见她们两人。

  两人将听到的消息一一汇报给石氏。

  石氏听了大杨氏的作为,心想果然苏杨两家祸害彼此子孙都是传统。

  “辛苦两位了,快歇着吧,今日不用过来了。”石氏说道。

  又见浮光进来送了两碗醒酒汤,两人更觉石氏贴心,吃了汤,便各自回去休息。

  “让柳妈妈不要到处跟人说我的好,她心思浅,不知道人心叵测。”石氏叹息一声。

  浮光忙应了。

  柳暗花明

  这边柳妈妈吃了石氏的酒,那边大杨氏却在柳妈妈走后,差点跳了起来,急急的将玉叶叫了进来,忙追问她绮罗是否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玉叶应道是,另说了一遍春芽办事细致,定然会完成任务,又说道便是珍珠,绮罗也是带过去两颗的。

  此一时彼一时,大杨氏此刻万不想弄死苏睿轩便叫道:“快去叫人看着,将大小姐领回来。”

  玉叶心中疑惑,也只能应了声是。

  玉叶带了人便到了苏老夫人院子里,见众人面色并无异常,也就放下心来。

  苏老夫人听了玉叶的意思,微微一笑,却不让玉叶将绮罗带走,只说道让大杨氏午饭时再过来领。

  玉叶只能离开。

  “看着吧,果然是这样。”苏老夫人斜靠在一边说道,又苦笑了起来,“我便是明知她安的什么心思,也不能奈何了她。”

  孙妈妈点头应了,却不敢接话。

  她见绮罗进来便急急的去找苏睿轩,翻她的手见她手中藏着两颗珍珠,说是要带给苏睿轩玩的,便吓了一跳,虽说丫头婆子众多,但倘若不设防,谁会想到绮罗会捎带这样东西进来。

  又见她荷包里一枚与上次带来的点心一般无二的玉石,心里更是透心凉。

  便说这些东西时给小孩子玩的,也让人觉得牵强。

  苏老夫人又叹息一声。

  “老夫人干脆不让大小姐再过来,不就没事了吗?”孙妈妈说道,依旧能听到里间的笑闹声。

  “她设计绮罗,我们尚能防范;倘若堵了这条路,她又做其他的想法,我们就防不胜防了。”

  绮罗听着外边的话,听了两人的话,愣住了。

  她以为苏睿轩是苏老夫人的心肝,苏老夫人必定会严惩大杨氏,没想到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只能防着。

  一时又笑自己傻,这世界真真假假。错的不一定会受罚,对的不一定有赏。那些牵扯在一起的利益是非,是她上辈子就没弄懂的。

  又或者说,上一辈子苏老夫人便知道大杨氏的算计,也只能无可奈何。

  当下又看向苏睿轩那张单纯的脸,三分赵姨娘,七分苏清远,这样的长相,大杨氏看着能不碍眼?

  “姐姐,姐姐。”苏睿轩叫道。

  绮罗对她一笑,又唱了一曲儿歌,这是她上辈子学了哄孩子的,只是可惜一直没有用上。

  外间苏老夫人听着她唱歌与孙妈妈又是一笑,“将那些东西都给大夫人送去,跟她说孩子不能这样养。”

  “是。”孙妈妈应道,知道苏老夫人是打算警告一下大杨氏便算了。

  大杨氏忐忑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时想到成了便能去掉两个碍眼的,一时又想没成的话,对她更有利。

  正左思右想,便见孙妈妈亲自过来了。

  “见过大夫人。”孙妈妈说道。

  大杨氏忙迎过来,“不敢当,妈妈怎么有空过来了?我正要过去伺候娘亲呐。”

  孙妈妈将绮罗的荷包递给大杨氏笑着说道:“得亏奴婢发现的早了,大小姐一进门奴婢就见着她的荷包新鲜,一看里面放着这样金贵的东西,又怕弄丢了,没法向大夫人交代,便亲自给您送过来了。”

  “看妈妈说的,我看看是什么金贵东西。”大杨氏笑着说道,打开看了果然是自己让人准备的,只是那珍珠却又少了一颗,不知道是被人吃了,还是掉在哪里了,脸上微微一动,便嗔怪道:“那些丫头,一贯的粗心大意,不知爱惜东西。劳烦妈妈了。我回头一定重重罚她们。”

  “大夫人注意一下就好,不要动怒。四小姐的事刚过,老夫人如今正要斋戒呐。”孙妈妈说道,看着大杨氏只是面上一动,又作不知情状,心中感叹起人果然变的快,前些年哭笑还能显出心里事,如今也是喜怒不形于色了。

  大杨氏忙又应了,见孙妈妈要赶回去,便又说道:“左右我也是要过去的,不如便同妈妈一起吧。”

  “那大夫人就请吧。”孙妈妈说道,退让到一边。

  大杨氏一笑,却是出了门又在一边等候孙妈妈。

  一路上两人扯些琐碎的事情,便到了苏老夫人那里。

  大杨氏进去,向苏老夫人见了礼,又听着苏睿轩和绮罗的声音,便笑道:“果然是娘亲□的好,我听着睿轩会说好多话了,以后定是个聪明绝顶的。”

  “我不图他聪明绝顶,只盼着他一生顺遂。”苏老夫人闭目说道。

  大杨氏笑着应道:“有娘亲保佑,便是我也能跟着一生顺遂的。”

  苏老夫人睁开眼,瞥了眼大杨氏,见她依旧一身红色装扮,只是如今那红色变成了朱红,越发显得庄重了,便又笑道:“你这孩子猴精,哪里用得着我来保佑。”

  大杨氏浅笑低头,算计着什么时候将香囊的事说出来。

  “老夫人,饭摆好了。”红翠进来说道。

  苏老夫人听罢,便说道:“将大夫人的饭菜也送来吧,另外大小姐,大少爷也在这里吃。”

  “是。”红翠应道便退下。

  大杨氏推辞道:“娘亲,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去吃就好。”

  “算不得麻烦,这么多丫头,你便歇一天好了。”苏老夫人站起来说道,又叫丫头将绮罗和睿轩领出来。

  几人到了后面房里,便各自坐下。

  苏老夫人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大杨氏与两个孩子心情有些复杂,最后只能将一声叹息咽进肚子里。

  绮罗低头洗手漱口,余光注意到大杨氏与苏老夫人,见两人面上依旧亲热,不得不让人佩服,彼此皆知道对方的心思还能这么默契的将戏演下去,果然深宅大院里的事比她原本想的更复杂。

  “这个给绮罗和睿轩端过去,这菜易克化,小孩子吃最好不过的。”苏老夫人指向一盘菜说道,又看向另外一盘,“这是谁做的?看着倒精巧,不似我们院子里的厨子做的。”

  “回老夫人,这是二夫人做的孝敬您的。”红袖答道,又夹了一点用小碟子盛着喂给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却是看了一眼,摇头不吃。

  红袖忙将碟子放在一边小丫头端着的托盘里。

  “替我向二夫人道谢,另外叫她以后不必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白拿来也是浪费。”苏老夫人又指向另一道菜。

  红袖一边应着,一边又给她夹菜。

  大杨氏微微勾起嘴角,随即又看向苏睿轩,如今苏睿轩能吃一些东西,虽不多,但坐在苏老夫人桌子上也能应应景。

  大杨氏盯着苏睿轩太久了,苏老夫人也看向她,见大杨氏眼中并无恶意,只是一味的高兴,便又困惑起来。

  她可不会认为自己想错了,那么就是大杨氏自己改了注意,不针对苏睿轩了。

  苏老夫人松了口气,不管大杨氏打什么注意,只要不是要害苏睿轩就好。

  绮罗也注意到大杨氏的目光,便也困惑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只吃饭?红袖多给小姐夹菜。”苏老夫人吩咐道。

  红袖应了,便将刚刚苏老夫人让挪到绮罗面前的菜夹了一些给绮罗。

  饭后,见苏老夫人有些恹恹的,大杨氏便带着绮罗离开。

  一路上,绮罗明显的感到大杨氏的兴奋,只是却摸不着头脑。

  回到自己院子后,大杨氏便又让人将绮罗带回去,另外将春芽叫来,又吩咐她不要再给绮罗吃点心了,珍珠也要收回来。

  至于大杨氏见到珍珠又少了一颗,因知道那颗是绮罗带出去的,便也不敢再问,只能自己认了。

  春芽本想着那些珍珠日子久了,大家都忘了,便成了自己的。如今见大杨氏将珍珠收了回去,如同割了自己肉一般,自将珍珠送回去后,便有些怏怏的。

  “何妈妈,福儿,你们休息一会子吧,我看着小姐,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来替我。”春芽笑着说道,又拉着何妈妈和福儿出去。

  “你这丫头,春苗走了你反倒勤快起来。”何妈妈笑着说道,说完又因提到春苗面上讪讪的。

  春芽一僵,随即说道:“你这婆子,我看福儿是个毛孩子,你又是三天两头头疼的才揽下这事,你若是不喜欢,我便舒舒服服的睡觉去。”

  “是我多嘴了,那就多谢了。”何妈妈歉疚的说道,又拉着春芽安抚了一番,便去了外间歪在那里。

  福儿自进了这房里,便是一切皆听春芽的,也乐得休息,便也去了房外找以前的姐妹磨牙。

  春芽见人都走了,便将身上藏着的册子递给绮罗,见她有模有样的翻看,便调笑道:“做的跟真看得懂一般,你又没人教,给你多少书也是白搭。”

  绮罗也懒得理她,知道她是因为珍珠的事,没有人怪罪,才向她一个小孩子发泄些怨气。

  春芽做到绮罗身边,又拿了个垫子歪着,怎么想都不顺气。

  绮罗见她捏着自己的衣角,那衣角里又有两个突起,心想那就是春芽藏的珍珠了。

  “我要吃点心,要小兔子的。”绮罗说道,与其独自去猜大杨氏的企图,倒不如试探一下,看她还要不要利用她对付苏睿轩。

  “没了,以后都没了。”春芽没好气的说道。

  绮罗听了,心想果然猜对了。只是大杨氏给苏睿轩吃东西的事情她能猜到,如今大杨氏又打什么算盘她却是不知道的。

  “春芽。”绮罗叫道。

  春芽丧声丧气的低声叫道:“做什么?”又觉太过急躁,若是惹恼了绮罗,便是那两颗珍珠也是要被要回去的,便又回头向绮罗一笑。

  见到绮罗伸着的小手中拿着一颗闪亮的珍珠,春芽只觉得眼前又光明起来,忙一手捂住自己就要叫出声的嘴,一手抢过珍珠,细看了一下,见那珍珠比自己收着的更大更圆,攥着珍珠亲了半天,便将珍珠塞进自己衣角的夹层里面。

  “小姐以后要什么书,奴婢都给你买。只是这事你不能跟别人说,要不然,你以后想要什么都没了。”春芽低声说道,两只手只握着衣角不肯放开。

  绮罗见她此刻还不忘威胁自己便又是一笑。

  春芽又摸着绮罗的头,笑眯眯的说道:“小姐以后有了这样的东西都给春芽,小姐喜欢春芽,春芽也喜欢小姐,以后那面人、面具,春芽都给你带进来。”

  看着春芽那兴奋贪婪的嘴脸,便想春芽真是个真小人,得陇望蜀。

  绮罗认了一中午的字,许多字隔得太久生疏了,又有许多字本身就是会写却不知道意思、读音的,因此只看了半个时辰,便头昏脑胀。

  春芽收回册子后,绮罗便趴在榻上睡了起来。

  春芽出去将福儿叫回来看着,便又想着去找玉叶等联络感情。

  只出了门,远远的见玉叶向她摆手,便知道玉叶此时不方便,便又回房里去了。

  大杨氏在屋里琢磨了半天,因又有些关于那药的疑问,便又急着叫人去找柳妈妈,正想着腿上一痛,原来是正给她捶腿的丫头锦屏用过了力。

  大杨氏瞪了眼锦屏,心想这补上来的果然没有原来的好。

  锦屏原本是在玉叶手下的,因玉叶提拔才能补上来。玉叶一掀开帘子,便见锦屏被大杨氏不喜,忙开口道:“夫人,奴婢刚才见柳妈妈的媳妇打咱们院子前经过,略说了几句,奴婢猜着她的意思,仿佛柳妈妈不在府上了。”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也让大杨氏的怒气止住,转移了心神,“下去吧。”

  得了赦令,锦屏,忙站起来退了出去,又感激的看了眼玉叶。

  玉叶不得大杨氏吩咐也退到门外。

  锦屏出了门,到了外面廊下,便握住玉叶的手,低声说道:“多谢姐姐了,倘若不是姐姐,我还不知要跪多久。”

  “行了,你是我荐上去的,你若是错了,那我岂不是也要连坐?”玉叶刮了一下锦屏的鼻子,又说道:“你也该仔细小心些,如今哪里能跟以前一般,只要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那好。”

  “总归还是要多谢姐姐。”锦屏又感激的说道。

  玉叶却是一笑,又伸出手指令她噤声。

  锦屏忙掩了嘴看向房里,她也是聪慧的,由此便也知晓了为何大杨氏防备着玉叶,却又不得不重用她,当下心中更加佩服。

  房里大杨氏稍作思考,便猜到柳妈妈去了哪,心中暗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杨府的老妈妈众多,她的奶娘本也有好几个,只是她初进苏府时,一心想要有所作为,捉拿那偷奸耍滑、吃酒打牌的老妈子,谁成想,众目睽睽之下,竟将自己的几位奶娘捉住,为了服众,也只得拿着她们开刀。

  如今能用的只有柳妈妈一人,偏柳妈妈还是那种吃里扒外的,她又有求与她,不能立时将她处置了。

  憋着一口气,大杨氏叫道:“锦屏。”

  “是。”锦屏忙掀了帘子进来。

  经了刚才的事,大杨氏看着锦屏有些不耐烦,说道:“你去柳妈妈家中堵着,等她到家了,立刻将她带来见我。”

  “是。”锦屏应道。

  见锦屏要退出去,大杨氏又不放心道:“你去问问玉叶要怎么堵。”看了眼锦屏,见她身量修长,身姿窈窕,暗想玉叶倒是会挑人的,捡了个苏清远不喜欢的过来。

  锦屏应了是,又退出来,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堵人她怎么不会,一心以为大杨氏看扁了她。将大杨氏的话对玉叶说了,玉叶略思量后,细细的吩咐她:“你别去她家,在通往她家必经的那条路上等,免得她雇来的丫头通风报信;若见了柳妈妈,立时将她带过来,别听她胡沁,也别让她回家换衣服,直接带到院子里来。”

  “我知道了。”锦屏应道,倘若不是玉叶说,她当真会到柳妈妈家中去堵。

  玉叶又反复交代一声,便放她去了。

  醉翁之意

  却说柳妈妈醒来已经是在午后,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便又被浮光,静影服饰着穿衣漱口喝醒酒汤。

  “这怎么使得。”柳妈妈嘴角翘起说道。

  浮光挽着柳妈妈的手笑着说道:“有我们一日,您便受用一日吧。”

  “老夫人那里姑娘们不用伺候着?”柳妈妈又问道。

  “您就放心吧,那里有的是人。”静影也笑着回她。

  柳妈妈见两人不是姿色出众,便是气质华然,心想石氏果然会□人,粗糙的丫头到了她手中,也能磨出个碧玉美人来。

  浮光另叫了一个小丫头带着柳妈妈从后门下人家中的门里出去了,另将石氏的赏钱放在她袖子里。

  出了门,见雇着的车还在,柳妈妈刚上了车,便去看那荷包,见里面放着两个银锞子并一个绞丝银镯子,心中得意,心想果然这消息值很多银子。

  下了车,拐进后门的巷子,正捏着袖子里的银子暗自发笑,便听到有人唤她,立时上下的毛孔立起,看过去是大杨氏院子里的锦屏。

  锦屏见柳妈妈一身酒气,又将大杨氏要见她的话说了,柳妈妈果然开口就要回家沐浴更衣,又口口声声好姑娘的叫着,因有玉叶的提点,锦屏不敢放她回去,挽着柳妈妈的手臂,半扶半拖的就将柳妈妈拉去了大杨氏的院子。

  见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在远远的看向她,柳妈妈心里紧张便冲那小丫头斥道:“不在你伺候的地方应着,站这里做什么?”

  那丫头便扭头向一边跑去,锦屏也不去管她,依旧拉着柳妈妈,在门外报了一声,便将柳妈妈推了进去。

  却说那丫头却是叫做秋月的,秋月上午便听夏月说她捡了一个香囊,又听说那香囊是小杨氏的,转念想大杨氏将那香囊收下,又不让其他人看定然有古怪。如今又见柳妈妈匆匆忙忙的进进出出,心里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思量之后便又去找小杨氏院子里的雀儿,乐事等人。

  原来秋月一心上进,只是奈何大杨氏身边藏龙伏虎,进了院子足足有几年了也依旧是个听人差使的小丫头,只管烧茶提水,一来二去的,竟然于同样不得赏识的乐事雀儿等人惺惺相惜起来,几人不时的便聚在一起,相互提点。

  趁着天黑,秋月便跑去了小杨氏院子,在院子后面众人听差的倒厅里找到雀儿,又让雀儿去寻了乐事过来。

  “秋月,怎么了?”乐事问道,见她面色神秘,又向四周看看。

  秋月笑着说道:“我今儿个得了一个消息,便来告诉你,也让你在你夫人面前卖个好,得她的赏识。”

  “真要得了赏识,我就认你做亲姐姐。”乐事说道,又拧了一下秋月的脸,“到底是什么事?”

  “你们夫人是不是有一个香囊?红底蓝花的?咱们府里只有她能将这么古怪的配色弄的好看。”秋月说道,又揉揉自己的脸。

  乐事回想一下,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香囊如今在大夫人手中,大夫人又将柳妈妈叫了过去,许是商量什么事,柳妈妈进进出出的,面子上十分得意。只怕大夫人又想着法子整二夫人了,你是二夫人身边的,还是小心些,免得跟着遭殃。”秋月说道,又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声的说:“不知那边有没有叫我,我先回了。”

  未及两人答应,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雀儿催促着乐事,“快去快去,早早跟二夫人说了得好,如今她身边没人了,要顶罪也只能拉着你上了。”

  乐事心中一急,便道了声谢快步走向小杨氏房里,将秋月刚才所言一一说了。

  秋月回了院子里,因误了茶水,又被金枝骂了一通,忍气吞声的重新烧了水。

  “柳妈妈走了吗?”秋月向夏月问道。

  夏月哼了一声,说道:“没走呐,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大家都说是在说那香囊的事,蛇蛇蝎蝎的,早知道我就不捡那劳什子了,白弄出这么多是非。”

  秋月不语,只是将装了茶水的茶壶递给夏月,夏月提了便又出去了。

  果然大杨氏依旧在与柳妈妈说话,先前只是将柳妈妈冷在那里。

  因身上藏着钱,柳妈妈就有些心虚,越发的对大杨氏恭敬起来。

  待到大杨氏再次问起那药,柳妈妈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早上没跟大杨氏说的事,未向石氏禀明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当真把不出脉象?”大杨氏听柳妈妈这么一说,便又追问起来。

  “我的夫人,这还有假。倘若能把得出来……”那苏杨两家的小姐就真嫁不出去了。柳妈妈剩下的话不敢说出口,一心只盼着大杨氏满意了,早早放她回去。

  大杨氏突然笑出声来,低声说了句天助我也。

  柳妈妈见她如此,便又问道:“夫人又想到什么了?”

  大杨氏摆手说道:“没什么,妈妈辛苦了。只是两府往来不便,妈妈以后还是少出府的好,也免得四处找不到人。”

  “是,奴婢记住了。”柳妈妈一惊,忙应道。

  大杨氏看了眼天色,因今日是十五,未免苏清远过来见到,便让柳妈妈早些离开。

  随后便又梳起了妆。

  一心想捡漏子、拾便宜的春芽见柳妈妈此时才走,也不好过去截她套话,便又回了耳房里。

  因福儿尚小,春芽又不放心让其他丫头进来服侍,况且绮罗晚间又十分乖巧,并无过多要求,便自己将守夜的活揽下。

  第二日,绮罗在大杨氏房里正等着给她请安,便见金枝回话,让她们都回去,不必再等大杨氏一起吃饭。

  绮罗应了,便又说道:“那我之后再去奶奶那里给娘亲请安吧。”

  “大小姐不必了,”金枝见她如小大人一般说话,便笑道:“老夫人那里也让我捎上话,今日大小姐就不必过去了。”

  绮罗心中疑惑,又想不到她们有何要事商量。

  回了耳房,绮罗在门前的小花园里扯着菊花的花瓣,福儿立在她身边说道:“小姐,我们要不要玩捉迷藏?”

  绮罗摇头,随后问道:“福儿知道奶奶那里都有谁吗?”

  福儿皱眉,想了一下说道:“早上老爷跟夫人一起出门的,应当也是在一起的。”

  绮罗有心要人去探听消息,又怕引人怀疑正犹豫,便见春芽过来说道:“今日阳光正好,我带小姐去花园里走走消消食吧。”

  绮罗忙应了,心知春芽这又是自己有事要做了。

  果然春芽将绮罗带进府中大花园后,便又与一群丫头叽叽咕咕的说起来。

  绮罗自娱自乐的扯着花瓣玩了半天,渐渐的凑了过去,虽不太近,但也能听她们说那么一两句。

  “听说二夫人,二老爷也被叫过去了。”

  “就是,我看这次二夫人逃不了了。”另一个丫头幸灾乐祸的说道。

  随后又隐约听到有人说昨日傍晚苏清远便进了苏老夫人院子,母子相商了许久,苏清远才又去了大杨氏院子里。

  绮罗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杨氏最后还不是能逢凶化吉。

  春芽跟丫头们说了半天,又怕大杨氏突然回去,便又带了绮罗回院子里,路上远远的见小杨氏院子里的良辰也被带往苏老夫人的院子。

  春芽砸吧着嘴,又扭头带了绮罗向前走。

  绮罗回头再望过去,那往日八面玲珑的良辰,如今垂头搭脑的,脸上又消瘦许多。

  “我看这罪名一准是让她顶了。”春芽低声嘀咕了一句,顺手将绮罗的脸转过来,“小姐别看,这就是命。”

  绮罗抬头看了眼春芽,想她陷害银瓶春苗时何等干脆利落,如今反倒为良辰不值起来。

  见春芽前后矛盾,绮罗抿唇想了下,良久才得出人便是矛盾的,谁也不是百分坏人。

  却说良辰被拖在路上,便已经死心了,虽有小杨氏不停的叫人安抚她,但也知道这事无力转圜了。轻了是帮凶,重了是主谋,反正都是一死。

  良辰一咬牙,想到自己还有个兄弟在小杨氏手上,少不得这次是要自己将罪名顶了的,眼角落下一颗泪水,便也不再挣扎。

  拖着她的两个婆子见她老实了,况且拖了一路手已经酸了,便松手歇息一会,另叫身后的婆子来换手。

  不想原本奄奄一息的良辰,竟突然向前窜去,众人叫着要拦她,便见良辰一头撞在了夹道墙壁上,头上破了个窟窿,血汩汩的冒出来。

  几位婆子伸手一探,见她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几人又彼此看了眼,便推举出一位能说会道的去向苏老夫人禀告。

  那被推举出来的婆子,慌里慌张的向苏老夫人房里跑去,到了苏老夫人门外,便将良辰自绝的事告诉了红翠。

  “外面是谁?”孙妈妈在屋里问道。

  “是负责押着良辰的妈妈,”红袖在外面说道,又转向那婆子,“妈妈,你进去亲自跟老夫人说吧。”

  那婆子便又上下看了眼自己身上,见没沾着脏东西,便弓着身子进去了。

  “良辰哪?”苏老夫人坐在榻上问道,一双眼睛扫向小杨氏。

  小杨氏一僵,坐在一边不敢抬头。

  “回老夫人,良辰畏罪自尽了。”那婆子开口说道,未免牵连上自己,便又接了一句:“她本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的了,谁知能冒出这么大的力气,突然就撞了墙壁。”

  小杨氏心中一喜,忙又拿了帕子去掩自己的脸。原本以为没事了,谁想苏老夫人今日突然发作,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心中又庆幸良辰是个识时务的。

  苏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只是盯着手上的佛珠不语。

  苏清和见此,便站出来说道:“母亲,既然良辰已经自尽,想是怕自己的事情败露。那么此事便于慕轩的娘无关了。”

  苏老夫人知道苏清远是不想与小杨氏决裂也不愿意牺牲掉苏慕轩的名声才为小杨氏说话,况且如今死无对证……

  “你先下去吧,将良辰先处理了,另外将这事说清楚免得有人说我们苏府逼死了人。”大杨氏开口道,随后又瞥了眼小杨氏,最后转向苏老夫人,“娘亲,我昨日捡了弟妹的一样东西。”

  苏老夫人见大杨氏如此处理甚好,便猜着大杨氏此举必有深意,便让孙妈妈带人下去。

  小杨氏微微一笑,又抬头看向大杨氏,说道:“嫂子说的是哪样东西?我可一样东西都不少。”

  大杨氏一笑,将袖子里的香囊拿出,又将裹着香囊的帕子解开,“弟妹看,这可是你的东西?”

  小杨氏早知是这个香囊,也不见惊慌,便说道:“这香囊我早给了绮罗了,嫂子想必是从绮罗那里拿的吧?”

  大杨氏一僵,倘若是这样,那小杨氏待会说药是她放进去的也能说得通,随后又想到这许是小杨氏胡说的,便又说道:“弟妹,绮罗身上带的东西,样样我都是过了目的,她若有这么个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便是大嫂人忙事多,一时疏忽了。”小杨氏应道,良辰已死,如今她没了后顾之忧,底气也便足了。

  大杨氏又望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沉吟一番,便又说道:“不过是个香囊,也值得你们这般。也罢,你们一个说是绮罗的,一个说不是,那便将绮罗叫过来便是。”

  “是,娘亲说的对。”小杨氏笑道,不管大杨氏打的什么意思,只要那香囊经了绮罗的手,便都是大杨氏自己院子里人的手脚,也怪不得她了。

  不一时,绮罗便被带了过来,因近日风有些冷,穿的便有些笨拙,一举一动极为吃力。

  绮罗进了苏老夫人房里,一一向座上各位行了礼。

  眼角瞥到大杨氏放在桌上的香囊,便知道如今定是这香囊惹的麻烦了。

  “绮罗,你看看这是你的香囊吗?”大杨氏问道,微微眯上眼睛。

  绮罗猜想若是她认了,大杨氏定要当她是白眼狼。

  好奇的看了眼,伸手要去拿,又被大杨氏截住她的手,绮罗开口道:“丑死了,不是。”

  大杨氏笑了,戳了下绮罗的额头,说道:“这香囊如今破了才丑的。”

  小杨氏听绮罗这样说,便急道:“绮罗乖,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婶娘给了你这样一个香囊?你想想啊。”

  绮罗回头看向小杨氏依旧摇头。

  小杨氏欲拉住绮罗再问,又见大杨氏坐在绮罗身边,便又笑道:“这孩子尚小,不记得事。若是她的奶娘定然会知道。”

  绮罗一凛,何妈妈若是被大杨氏知道她放小杨氏进院子,定然会被赶出去的。

  大杨氏果然面色一冷,也不甘落败,便说道:“将何妈妈带进来。”

  绮罗抿着嘴,她此时对小杨氏的厌恶又多了一层,只要自己干净了,不管旁人死活。良辰如此,何妈妈也如此。

  不再去管小杨氏,绮罗回头见何妈妈进来了,便跑过去牵着她的手,叫道:“妈妈。”

  何妈妈先对绮罗一笑,随后又老实的垂手站在一边。

  大杨氏也不管绮罗的举动是否得体,开口问道:“何妈妈,你看这个香囊可是大小姐的?”

  何妈妈看过去,扫了一眼便说道:“不是,大小姐自小用的东西奴婢都一一收着呐。便是香囊等,也都在柜子里一一摆着。”

  大杨氏听罢,又收回视线等着小杨氏发问。

  果然小杨氏见何妈妈话音落下便问道:“妈妈可还记得夏天我见到绮罗的那次?便是那次我给的香囊。”语气又气又急,她不知绮罗藏了那香囊是不曾给旁人看到的。

  绮罗捏了下何妈妈的手,心里有些紧张。

  何妈妈本要说记得,只是在绮罗捏她之后心中警醒起来,情知此事定然不简单,便开口道:“二夫人见到小姐的时候多了,每日在老夫人这不是要见上一遭。”

  小杨氏见何妈妈如此说,便知道她不会说出那事了,只是依旧不甘心的又问了几句。

  何妈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她,大杨氏听罢便让何妈妈带着绮罗下去。

  出了门,何妈妈后背便也出了一层汗,风一吹,人就打了个激灵,随后将绮罗抱起便回去了。

  房里大杨氏见这东西确确实实没有经过她的院子,便又说道:“这香囊确定是弟妹的了,那这里面的东西,弟妹又怎么说?”

  小杨氏望过去,只见是一些药丸,便开口道:“这香囊经了别人的手,便是里面多出了些什么,又跟我有什么干系。”

  “我是昨日才得的,那药我便是立时放进去,那袋子里也染不上这么大的药味。不信的话,我给娘亲看看。”大杨氏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再搭理小杨氏,便托着帕子给苏老夫人看。

  苏老夫人微微睁大眼睛,随后便又平静下来,与大杨氏对视一眼说道:“这药便留在我这,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

  “娘亲,娘亲是求神拜佛日日念经的人,您的手怎么能沾了这些肮脏东西。媳妇早查出这是绝人子嗣的药。”大杨氏含笑说道。

  小杨氏听后一凛,苏清远与苏清和则是立刻站了起来。

  “娘亲,这药绝不是我的。”小杨氏扬声说道,神态慌张,如此大的罪名她怎么顶的了。

  苏清和略一犹豫后,也向苏老夫人说道:“娘亲,她定然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话虽如此,只是这种事,若真是陷害,手段未免太粗糙了些。心中便又怀疑起小杨氏。

  苏清远只是冷眼看了眼苏清和夫妇,便说道:“娘亲,这种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府中?”因多年无子,苏清远对子嗣一事尤为关切。

  苏老夫人袖子中的双手握紧,面上冷笑道:“果然是心狠手辣,竟然藏了这种药。你落了赏心的胎,吓死了纱罗,下一步竟然还想着绝了老二的子嗣。”

  小杨氏闻声泪流满面,慌忙下跪,口中直呼冤枉。

  苏清和虽也怀疑小杨氏,但也随她一同跪下,请苏老夫人查明真相。

  “住口!”苏老夫人喝道,随后冷眼扫向地上两人,“老二起来,此事与你无关。老二家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事,便是传到杨家也没人说得你半句好话。如今我若是不罚你也难以服众。”

  小杨氏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听苏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心想只怕自己要被休了。

  “老二家的,你就回了自己娘家,去跟你母亲好好学习为妻为母之道。”苏老夫人说道,见小杨氏不住颤抖,心里又有些解气。她一直等着杨家回话,不想杨家假装不知此事。更甚至苏清远说,许多生意皆被杨家截了去,那海货的订价,也被杨家抬高了许多,根本没有给苏家留下余地。

  杨家既然不给苏家活路,那苏家又何必给杨家留脸面。

  “娘亲……”小杨氏抬头叫道,如此被赶回去,她在娘家又有什么脸面。更何况,要她跟与她差不多年岁的石氏学为妻为母之道,岂不更是让阮姨娘没脸。

  苏清和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苏老夫人不提休离之事便好。

  苏老夫人当即又叫人将小杨氏送出去,见马车已经准备好,小杨氏便知苏老夫人这是早就决断好的。

  上了马车,才见苏清和的小厮追了过来。

  “老爷怎么说?”小杨氏双眼红肿的问道,虽知苏清和不过说些敷衍她的话,但还是想要听他多说两句。

  “夫人,老爷让你安心,过个几日便将你接回来。”那小厮说道。

  小杨氏勉强笑了下,坐进那马车里,又掩面哭了起来。

  如遭雷击

  不说小杨氏回家又会如何,只说苏老夫人在小杨氏苏清远等人走后,与大杨氏又是一番较量。

  手握秘药,大杨氏也就胜券在握,与苏老夫人亲亲热热的拜别之后,便又回了自己院子。

  进了院子,也不进自己屋子,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绕着东西两边的耳房转了一圈,最后带人进了绮罗的屋子。

  绮罗等皆是讶异的看向她。

  大杨氏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说道:“近几日将小姐的东西收整一番,过两日将小姐挪到后面的抱夏里。

  “是。”何妈妈等应了。

  绮罗听着大杨氏的话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待到下午,便也听说了小杨氏和良辰的事情,心里又是一惊。一个要还命,一个不过是回趟娘家。

  果然这世界没什么公平而言。

  两日后,绮罗便又搬了屋子。

  事事难料,绮罗原本以为自己是重新在人间走一遭的人,除了那些她不记得的,其他的事她都是明了的。

  只是此刻她再也不敢这样说了。

  先是传出赵姨娘惹恼了苏老夫人几回,之后又是惹烦了苏清远,便是此时,绮罗依旧只当是一点小波折,又想着赵姨娘几年后又生下一个儿子,那她与苏清远的关系也定是好的。

  只是随后便又听说赵姨娘被拖出去卖了。

  绮罗如遭雷击一般,她先前听到玉叶说大杨氏要对付赵姨娘和何妈妈时,只想着护住何妈妈,一心以为赵姨娘会安然无事,如今这般情景,却让她懵了。

  一千一万个理由,最后才得出因自己重活一世,坏了赵姨娘的运道,如此自责几天。想到赵姨娘这样一个好人,虽为人粗鄙,但那也是家教等原因,她心是善的。这样一个善人,竟会不得好报,如此世间还有什么能信的。

  一时间,迷住心窍,只觉人生诸多无奈阴暗,便也没了生的念头。

  绮罗日夜为赵姨娘念经祈福,不几日便绝了米粒,只能被人灌下米汤。

  昏昏沉沉间,又听闻大杨氏终于将苏睿轩抱了回来,就养在她以前的耳房里,因此越发没了生的念头。

  大杨氏是恶人,赵姨娘是好人,如此天差地别的境遇,实在让人绝望。又想到自己要向大杨氏报仇,如今还怎么报的了,大杨氏不声不响的便能降服了苏老夫人将苏睿轩抱回来,又弄走赵姨娘,她哪里是她的对手,再走一遭,只怕又要受尽上一世的苦。

  如此日夜思虑,更是虚弱下来。

  大杨氏因纱罗的事,也不敢掉以轻心,又怕苏老夫人借口说她不会养孩子再将苏睿轩要过去,便也一边一日三次的过来看她,接连换了几个大夫不停的给她把脉;一边叫人封住消息,只说是小毛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丫头婆子等往来频繁,过了两日孙妈妈便将绮罗病危之事告诉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斜坐在榻上,又瞅见苏睿轩的一个小鼓尚未收走,沉吟一番,便对孙妈妈说道:“走,我们看看去,我倒要看看她巴巴的将孩子要过去,究竟是要怎么养的。”

  “是。”

  带着丫头婆子,苏老夫人便向大杨氏那边走去,因良辰的事,那条夹道封了,如今只能通过西边的穿堂过去。

  路上看到一只猫呜呜叫着蹲在一边,苏老夫人对身边的孙妈妈低声说道:“这黑猫不吉利,叫人赶出去。”

  “是。”孙妈妈心知苏老夫人是恨这猫恩将仇报,将那秘药叼到大杨氏面前,害她不得不将苏睿轩给了大杨氏。

  两个丫头去捉拿黑猫,其他人依旧跟着苏老夫人向前走。

  一路上,听着穿堂里的风呼呼吹着,苏老夫人又忆起大杨氏的话。

  那日大杨氏先是哭诉说自己被小杨氏下了药,随后又说今生怕是没有亲子;再之后又叫嚷着不能害了苏家要自请下堂。

  苏老夫人劝了她许久,大杨氏只是不肯将药交出来,又说要把药给杨老太爷看看,让杨老太爷还她个公道。

  苏老夫人哪里敢将药的事捅到杨老太爷那里,只能屈意安抚,最后将苏睿轩给了大杨氏。

  后面有猫在嘶叫,听的人心里发憷。

  苏老夫人将心头的恨意压下,便进了大杨氏院子里。

  得了消息的大杨氏忙带人在门口等着。

  “请娘亲安。”大杨氏欠身说道。

  苏老夫人说道:“免了。绮罗如何了?”

  大杨氏一听,微微蹙眉,便说道:“娘亲知道了?如今府上事多,我本不想惊了娘亲的。偏今日风正大,娘亲就过来了。”

  苏老夫人向耳房走去,说道:“正是因为府上事多,才要诸事小心。况且府中的大小姐病了,这么大的事,你怎能瞒着我?”

  大杨氏低头陪着不是,又说道:“娘亲,媳妇也是见你为了二弟妹的事情伤心许久,怕又惹你伤心。”

  苏老夫人却是不语。

  先去了耳房里,见大杨氏将苏睿轩房中一切事务安排的极为妥贴,那些丫头奶娘看着也是老实可靠的。

  “奶奶。”苏睿轩叫道,张开小手就抱住苏老夫人的腿。

  苏老夫人眼眶一热,虽然日日能够见到苏睿轩,只是这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就觉得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大杨氏冷眼看着她们祖孙两人,又暗中提防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与苏睿轩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后面的抱夏。

  转到屋后,便见一间屋子外站着几个丫头向她请安。

  几个眼熟的丫头中,又站着一个乖乖巧巧的小丫头,水灵灵的,穿着一身葱绿裙子,便向大杨氏问道:“这是哪个?”

  “春苗她娘求着要春苗出去嫁人,这是补上春苗的,绮罗给她取名叫福儿。”大杨氏忙回道,又怕苏老夫人嫌福儿年纪小,便又接了一句:“春芽过几年也该出去了,让她先带着,过几年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苏老夫人见福儿甜甜一笑,便又说道:“是个可人,叫福儿也好,以后是个有福的。”

  大杨氏又扶着苏老夫人进了房里。

  绮罗躺在床上,一时见到自己仍跪在佛堂里,一时又觉得自己如婴儿般动弹不得。挣扎着醒来,迷糊着眼,只能辨出几个人进来了,听着丫头们请安才知道是苏老夫人并大杨氏。

  “大夫怎么说?可怜见的,几日不见这孩子就瘦成这样。”苏老夫人叹息道,又拿了帕子抹眼泪。

  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跟着面露凄色。

  “大夫也不知是什么病症,换了几个了,每一个都只说仔细保养,开的方子也多是调补之物。”大杨氏低声说道,又哽咽起来,“这孩子娇生惯养的,哪里禁得住这样病上两天。”

  “那你们还将这事瞒着我?”苏老夫人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说道,又让大杨氏将方子拿给她看,见上面的药正如大杨氏所言,便又怒道:“定是这群下人不经心,不然怎么会生出这样大的病?况且睿轩刚来,她便病了,定是有些人手高眼低,疏忽了绮罗。”

  大杨氏一凛,虽知苏老夫人这是指桑骂槐,但也少不得顺着她的意思:“娘亲说的是,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媳妇一定好好教训她们。”

  绮罗猛的睁开眼睛,她一直想着是她连累了赵姨娘,如今见她又要连累何妈妈等人,一颗心又急躁起来,嘴微微张开,便又咳嗽起来。

  “小姐要什么?要水吗?”春芽关心的问道,故意将声音说的急切,一则为了显示自己的衷心,免得被大杨氏责罚;二则也将苏老夫人的注意转开。

  苏老夫人见绮罗微微张嘴,似是有话要说,便又叫道:“先不忙着教训她们,免得没了人照顾,绮罗更遭罪。”

  大杨氏应了。

  不一时便有丫头端上米汤,春芽殷勤的亲自拿着银勺慢慢喂着绮罗。

  绮罗心知春芽这是可以向苏老夫人显示自己的衷心,又见何妈妈福儿关切的眼神,心中一热,更想着决不能连累了她们。便是她今生又跟上辈子一样,也不能拖累了别人。

  大杨氏见绮罗将半碗米汤喝下,便笑着对苏老夫人说道:“神了,娘亲一来,绮罗便好了。娘亲果然是菩萨降世,专门来救苦救难的。”

  苏老夫人也松了口气,说道:“能好就行,我看这几日你也受累了。本来只要照顾一个孩子,如今又多出来一个终是会累到你。睿轩我便接过去住两天。”

  大杨氏脸上一僵,她千辛万苦抢过来的,如何能再还回去,便说道:“娘亲,媳妇怎么能又让娘亲受累。况且睿轩刚刚熟悉了屋子,又换回去,对小孩子总是不好的。”

  苏老夫人眼光一暗,便又开口道:“见你事多,那减省的事我便没提,如今只有月余便要过年了。过不了几日,你又要忙了,还是我来照顾睿轩吧。”

  “娘亲,”大杨氏娇嗔一声,说道:“我爹爹前儿个还说要我细心照顾睿轩,不许给娘亲添麻烦。若是让我爹爹知道了,必定又会责怪我愧为人家媳妇。爹爹还说要我早早的跟睿轩亲密起来。”

  苏老夫人心知大杨氏反复提及杨老太爷,依旧是要拿着秘药的事威胁她,一时手指蜷缩,又将心头的怒气压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多事了。只是你身为母亲,一定要细心照顾好绮罗。还有绢罗,如今她也渐大了,还跟着莫姨娘住也不像话,你将她也挪到绮罗身边住吧。”

  “是,媳妇知道了。”大杨氏应道。

  苏老夫人见此次难以达到目的便又带人去了前面,因风大,不想苏睿轩冻到,便没将他带回自己院子。

  大杨氏因要服侍苏老夫人吃饭,便也随了过去。

  “吓死我了,我只当我们也跟四小姐身边的丫头一样了。”春草说道,一边伸手拍着胸口。

  福儿忙说道:“别胡说,咱们小姐才不会跟四小姐一样。”

  “行了,别都堵在这不干事。春草去叫厨房再煮了菜粥过来,叫他们把那菜叶切碎了,用煮的奶白的骨头汤熬粥。”春芽吩咐道,随后又一一吩咐小丫头们去取药、取水等。

  何妈妈见春芽办事细致,便也无话可说,红着眼圈在一边坐着。

  绮罗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身上无力,也坐不起来。又想着刚才大杨氏与苏老夫人的那番做派,虽面上亲亲热热,只是看着苏老夫人对大杨氏有所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将事情一一想了一遍,绮罗唯一想到的意外便是那药。又琢磨着定是那药起了什么作用,才叫苏老夫人不得不将苏睿轩给了大杨氏。

  又因那药是自己偷的,绮罗又是一番自责愧疚。随后,又想到这世上的事,一环扣一环,乱了一步,也就乱了一摊子的事。

  如此,便又对未来有了信心。滴水穿石,她总能对付的了大杨氏她们。

  想通后,绮罗身上也轻松了许多,吃了药和粥,身上出了汗,又擦洗了一番,人越发的有了精神。

  春芽等见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春芽忙叫福儿亲自去苏老夫人那里,去告诉苏老夫人和大杨氏绮罗好了。

  福儿得了话,便又从匆匆的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福儿将绮罗好转的话说了,又一一说了吃了多少饭多少粥。

  苏老夫人笑道:“果然是个孩子,病的快,好的也快。不像我年纪大了,一病便是半年。”

  “娘亲身子骨健壮,那是几十年也不生一次病的。”大杨氏忙说道。

  “好好伺候着你们小姐吧,孙妈妈,给这孩子些果子吃。我一看她就喜欢。”苏老夫人又将福儿叫过来,仔细看了遍,然后笑着对孙妈妈说道:“我说她像谁呐,原来是像何家的二小姐,你们看着像不像?”

  “确实像的。媳妇听那何家二小姐生了个少爷,如今在灵王府里,很的老太妃看重。”大杨氏艳羡的说道。

  苏老夫人看了眼大杨氏,便又笑道:“你也不须眼馋她家,好好养好绮罗,以后你也能沾上女儿的光。”

  “娘亲说的是。”大杨氏应道,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不是亲生的,如何能一样?便是那皇帝继位了,供奉着两宫皇太后,真正孝敬的还不是自己的亲娘,那得势的也是他亲娘的娘家人。

  “奴婢看着也像。”孙妈妈说道,又拿着一盘子新做的果子给福儿,说道:“端了盘子去吧,以后再送回来就好。”

  “多谢老夫人。”福儿笑着说到,屈身一礼,又回去了。

  福儿刚出去,便有人报苏清远过来了。

  苏老夫人忙叫苏清远进来,见苏清远面有喜色,便知有好事,开口道:“已经过了饭点了,你可吃了没有?”

  “回娘亲,儿子中午与舅舅一同吃的。”苏清远说道,身上散发出酒味,脸上的细纹因为笑,越发的明显。

  苏老夫人笑道:“你怎么能跟你舅舅吃在一起?是你又去了杨府?”

  “不在杨府,我跟舅舅是在外面的太白楼里吃的。”苏清远又说道,坐在老夫人下手,接过红袖递过来的茶水,喝上一口又对红袖道:“要那酽酽的茶来上一钟。”

  红袖应了退下。

  苏老夫人因听苏清远说过此事跟大杨氏提过,便也不避讳她,问道:“你舅舅可说了什么?”

  大杨氏也忙转向苏清远,本以为石氏知道秘药之事后,必会将这事告诉杨老太爷,阻止杨老老太爷求和,如今看来石氏没有一点作为。又疑心自己多心错怪了石氏。

  “舅舅说他许久不过问外面的生意,只是最近查看账册才知道海货的事。又见那管事多要了咱们府上许多的银子,过意不去,便向我解释了一番。”苏清远说道,今日在外面见杨老太爷的随从将他请到太白楼,他便知道杨老太爷要说软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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