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孩子，守望的父亲，飞翔的眼泪

angelamiqi

逝去的孩子，守望的父亲，飞翔的眼泪

汶川地震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顺利完成了硕士论文答辩，然后就可以悄悄地离开这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成都。可是，这场突然袭来的灾难让我本应轻松踏上工作岗位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三年来我所收获的知识和友情的分量压着我，而是经历地震时的那种恐惧---眼前的楼房左右摇晃着，让我揪成一团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周围发出的沉闷的嗡嗡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濒死的感觉直逼心头。还有灾区那满目疮痍的画面，那失去亲人的悲恸的眼泪。这些都无时无刻不刺痛着我的心，我的身子好沉，脚步好重…….

临走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随车更近地感受到地震的卑鄙杰作。

路过绵竹，进入蓥华镇，座座倒塌震裂的楼房真是让人触目惊心，你看吧，有的没有了房顶，没有了墙壁，裸露着里面东倒西歪、破碎的家什，坠落坍塌的建筑板材更是狼藉一地，它在呜咽，在疑惑“为什么一瞬间我便不是了自己原本高大保护伞的形象，却变成如此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有的地基下陷，房子畸形痛苦地歪坐了下去；有的则是吃力地站在原地，但是身上震裂的十字纹却深刻醒目地昭示自己已经遭了很严重的内伤，旁边一个大型挖土机正伸长了铁臂用力推倒它摇摇欲坠的兄弟，它深知自己的命运亦是如此。
           我们急速跑过好几个两边楼房夹着的狭长小道，生怕突然的余震会重演借刀杀人的伎俩，它太习惯精通此道了。

辗转我们已来到蓥华中学的对面，隔着马路，我看到还算部分完整的校门和围墙，此时围着的已不是昔日热闹生机的校园，拖着残垣断壁的教学楼内疚忏悔般地躲在后面，正是它的脆弱袭击了本应坚强旺盛的生命。几十名年轻纯真的笑脸哪里去了？红笔勾画的作业考卷哪里去了？孕育放飞理想的课堂哪里去了？这些都留在了5.12特大地震之前，突然剧烈的摇晃搅乱了课堂的安静，与孩子们朝夕稔熟的教室此时忘记了它的使命，将一切美好的回忆永远地凝固封存.....
        校门上“蓥华中学”四个金色大字今日没有耀眼的光芒，因为本来晴朗的天气却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即使有灿烂的阳光，金字也只能发出刺眼的光，刺痛着每一个人明亮的眼球与柔软的心。校门与围墙这次没有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与宁静，却偶然地围住了他们惨然地逝去，父母们，爷爷奶奶们怎么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他们的心碎了，彻夜的哭泣，眼泪也要干了。为了寄托这份最最真挚亲情的哀思，他们同时选择了在校门围墙上开辟了一块几尺见方的寄托地，上面贴满了孩子们大大小小的照片，原来逝去的笑脸在这里。其间点缀着的朵朵白花，像团簇的雪，像飘香的花。愿这雪融成水，擦净孩子们灰土的脸和污浊的伤口；愿六月栀子花香沁润孩子们的心田，让他们忘却那份紧张与痛苦。
         一位中年男人一直蹲着路边，黑白相间的格子短袖，那白色已经不清晰，几近灰黄色。手里夹着一根燃着的烟，他的脚边已经散落了很多根丢弃的烟蒂。紧拧着眉头一直注视着马路对面那一墙的照片，看得太入神，手中的烟抽不了两口便已经燃完了，扔掉烟蒂，继续点烟，继续向对面注視。我想他一定是照片中一位孩子的父亲，父爱如山，他可以不用母亲那泉涌的泪水，只是一个沉思，一个动作，一句叹息就可以诠释世间最伟大的爱。

我穿过马路，站在这墙照片的面前，近距离地凝望着这群孩子们，他们朴实的笑脸，坚毅的神情，希翼的目光争先恐后地抢着我的眼，突然间感觉每张照片都扩大了好几倍，凝聚成一种力量向我压来，想着刚才看到的废墟，想着报道的抢救场面，想着那位悲伤的父亲，几种思绪风雨大作般地交织在一起，让我有种旋晕的感觉，赶紧闭上眼睛让自己安定下来。当我睁开眼睛，那位父亲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小心地揭开一个相框上搭着的塑料布，这张照片在众多照片中最醒目，是放大了12寸的半身照，并仔细的安放在相框里，相片中的男孩眉目清秀，果敢的眼神里透露着不服输的感觉。
         父亲一边擦拭着玻璃上的尘土，一边说：“这,是我15岁的儿子，学习非常优秀的 ”，
        “你每天都守在这吗？”我问道。

“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雨天，我过来给他遮遮雨，陪......陪陪他”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了。
          刚才的丝丝细雨这时好像变大了许多，父亲抬起右手抹了下眼睛和脸，将泪水和雨水一起使劲地甩了出去。重新轻轻地放下塑料布，为孩子遮雨。
          我的眼泪也终于控制不住，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一起飞翔的还有上天的眼泪......
         本以为自己在地震以后因刺激、同情和感动已经流了很多眼泪，早该获得免疫。原来感情从来都没有疫苗，可以随时随地爆发。
          雨下了好大一会儿就又停了，远处的天边露出清澈的蓝色，闪着蓝宝石样的光彩。我想那是蓝色的救灾帐篷和蓝色的在建的活动板房映蓝的，期待我们的家园不久便能映出彩虹的色彩。



福州市鼓楼区光荣路282号     福建省职业病与化学中毒预防控制中心  李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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