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鱼后渔：缩短中国贫富差距政策探微

连体钞 · 发表于 2019-11-22 06:35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经济突飞猛进，有两个特征广为人知，也见诸许多描述和数字：经济维持高增长率，所得差距逐渐加大。针对后者，本文提出具体的政策建议，并且评估这个政策工具和考虑相关的问题。

　　问题界定

　　近二十年来，中国经济维持高速增长；很多区域和很多人，明显地富裕起来。然而，经济发展的列车，并不是搭载了每一个人。即使在都会区，贫富的强烈对比，往往令人心悸：明亮雅致的麦当劳里，早餐一份15元人民币；几米外的巷弄里，露天矮桌椅上，早餐一份2元人民币。两边的人数，可能相去不远。而且，有些乡镇和偏远地区，似乎在时空中静止不动。有些家庭终年从事农作，产值只有三五百元人民币。

　　所得差距拉大，当然有诸多后遗症；有如社会动乱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会引爆。当然，面对这一问题，有许多广为人知的政策工具。譬如，推广国民义务教育，普遍提升国民的生产力；从事道路、交通、电力、水利等基础建设，改善偏远地区经济活动的条件。然而，这些都是中长期措施，需要十数年才能发挥作用。

　　相形之下，本章将提出一种政策工具，希望能符合两种目标：第一，直接落实到个人（家户）。第二，消极的，避免所得差距扩大；积极的，改善所得分配，特别是缩小城乡差距。

　　具体做法

　　基本构想，是对于每个国民，发给一张含有芯片的身份证/储值卡（IDcardwithachip，IDCC）。而后，设定公式，每年由政府以税收和相关数据，依公式计算，直接储值到芯片里（譬如，每张卡100元人民币）。民众持卡到店铺商超等消费，以卡扣款直到储值归零为止。店家依消费记录，再转向政府单位请款。

　　在基本构想的基础上，还可以作一些调整：偏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可以依某种指数增加储值。而且，中央政府储值之外，省和地方政府可以另外考虑，储值到同一张卡上（add-on）。

　　由财政措施的角度着眼，储值卡的做法，在性质上包含许多成分：退税（taxrefund）、实物移转（in-kindtransfer）、食物券（foodstamps）和消费券（consumptionvoucher）。另一方面，由公司和股东的角度着眼，国家是公司，国民是股东。公司视营运获利良窳，每年定期发放股利给股东。

　　政策评估

　　储值卡的做法，有几点明显的好处。首先，不像义务教育或交通建设，需要相当的时间才有效果；储值卡带来的好处，立即而直接。其次，储值卡直接发给个人，每个人都能直接享受到经济发展的大饼，特别是偏远地区的民众。再次，消费会引发乘数效果，累积之后，会反应到下一年度的税收；因此，自己播下的种子，自己可以享受到果实。

　　此外，偏远地区的100元，是一笔小小的财富，可以购买额外的种子和猪崽儿、羊崽儿、鸡崽儿、鸭崽儿等；这笔钱所能发挥的效果，要高于都会区同样的金额。最后，储值卡创造和诱发的消费，等于是在偏远地区凭空孕育出市场经济。消极的，可以减缓城乡差距扩大的速度；积极的，可以削减城乡差距的幅度。一言以蔽之，储值卡做法的精神，事先让民众有鱼吃，然后，他们才有条件学钓鱼，参与市场经济，自利利人。

　　除了这些具体的利益之外，还有一些间接、难以量化的效果：每个国民（股东）一张储值卡，每年分享经济成长的果实（股利）；一盘散沙式的草民和国家∕政府之间，建立起一种祸福与共的联结。民众对国家更有向心力，政府公共政策也更容易得到民众的回响和支持。试想，每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是现场直播的节目；收看的民众，以亿万计。如果在这个场合，由国家领导人宣布下一年度的储值金额，作为送给全国民众的红包，将带来多么可观的冲击。此外，储值卡上的消费记录，将是极其可贵的数据库；对社会科学的研究，对公共政策的拟定，都提供了宝贵的信息。

　　当然，储值卡的措施，也有一些实际的困难，值得面对。第一，公式的设定，本身就容易有争议。观念上，公式是某个分母除某个分子。分子的部分，包括经济成长率、国民所得/产值、税收等；分母的部分，包括总人口、乡村人口、偏远地区人口等。可以根据过去一二十年的相关资料，先作试算。第二，执行的部门，要横跨许多部门机构；而且，由中央政府拟定政策，到最基层发放国民储值卡，以及商家请款作业等，都将涉及复杂的作业；政府各部门在水平和垂直方向的合作，将面临相当的考验。第三，储值卡的最大受益者，应该是偏远地区的民众。然而，偏远地区，人迹罕至，交通不便；没有道路交通，更没有店铺商家。因应之道，是针对偏远地区分出等级，量力而为，先发卡到稍有商业活动的区域，再逐步深入。当然，如果每人每年100元人民币，累积下来就隐含可观的商机；有些大型连锁/便利商店，可能就愿意进军偏远地区设点而且长期图利。

　　第四，储值卡发行之后，民众可能习以为常，期待每年有一定的数额。一旦面对经济起伏/景气循环，税收减少，根据公式设算的储值金额可能变小，因而引发民怨。因应之道，可以依经济发展程度，把各地区分为几个等级。当财政紧缩时，对不同等级区域采取差别待遇。事实上，储值卡的做法，可以隐含一种“自动稳定”（automaticstabilizer）的机制。经济紧缩时，在偏远地区挹注资源，刚好可以刺激当地经济，有助于缩小城乡差距。

　　储值卡的做法，也可以考虑“落日条款”：当所得分配和城乡差距缩小到某一个范围内时，可以缩减储值卡发放的对象。这时候，针对特别偏远的地区和少数民族，储值卡可以和助学贷款等结合，发挥更精细的政策功能。

　　

　　相关考虑

　　国民储值卡（IDCC）的做法，可以和其他类似的做法做一比较，凸显彼此之间的异同和各自的特色。巴基斯坦经济学者穆罕默德·尤努斯（MuhammadYunus），以广泛提供小额贷款，成效卓著，得了诺贝尔和平奖。IDCC和小额贷款的共同点，是以小额金钱，就能诱发经济活动，产生连锁反应，由量变而质变。相异之处，小额贷款是由“点”做起，储值卡则是雨露均沾、全面性的做法。

　　此外，储值卡和消费券的异同，也值得作一对照。消费券，通常是偶一为之（one-shot），目标是刺激经济活动，对抗景气循环。储值卡的做法，是重复而经常性的（repeatedgame），也有刺激经济活动的作用；最重要的目标，是针对所得分配、城乡差距下手；希望在效率（经济活动）和平等（所得分配）两方面，能兼顾而两全其美。

　　在美国，食物券的做法，已经改为芯片卡（electronicbenefittransfer，EBT）。EBT和IDCC很类似，最大的差别，是接受EBT的人，基本上已经在经济体系之内；EBT的主旨，是维持基本生活。IDCC的主要功能，不在于维持基本生活，而是希望使偏远地区的民众，享受经济成长的好处；并且，扩充经济体系的触角，希望能纳入全体民众。

　　还有，国民储值卡的做法，不仅适用于中国。在其他地区，如印度、巴基斯坦和非洲等地，也值得推广。对于其他国家的援助（foreignaid），如联合国对朝鲜，也可以要求采取国民储值卡的方式，让广大的民众直接受惠。储值卡的做法，并不只是经济学者的益智游戏。截至2018年1月20日，中国已发行社会保障卡超过10.88亿张。2018年起，北京市医保制度的财政补助，是每人每年1430元人民币。由医疗体系开始发行“储值卡”，好处是医疗院所的计算机等设备较先进。由社会保障卡到本文建议的储值卡，只是一步之遥!

　　结论

　　调整城乡差距和改善所得分配，是人类社会面对的老问题；无论中外，都有漫长崎岖的历史。21世纪初，中国所面对的问题，在规模和影响层面上，当然要胜于往昔——如果城乡差距和所得分配带来社会动荡，中国固然本身受害，连带地会直接影响附近区域，并且透过经济活动而波及其他地区。

　　拜现代科技（芯片、信息处理、无线网络等）所赐，国民储值卡的做法，可以成为新的政策工具。以新的工具，在古老的文明里，对抗古老的问题，相信能发挥实质的作用，并且在财政史上揭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