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全：宕渠风物（组诗原创）

钟明全zmq

         宕  渠  风  物（组诗原创）
                 钟  明  全

          行走在宕渠的路上

我不知道
在我的命里
宕渠
竟像母亲的脐带将我牵连

我出生地在广安观阁团堡
那里紧挨渠江
紧挨
凉滩

在渠县与广安交界的地方
一边叫广兴
一边叫望溪
只间隔一座桥口音却不同

我去过凉滩吻过渠江畅游过渠江
直到有一天知道我的老家在渠县
直到我知道渠江连着了渠县广安
直到我循着渠江水向着宕渠溯源

原来渠县的渠江在广安渠江之上
原来
宕渠
早已在渠县和广安的上游里流淌

          以阕或碑命名的村

如果不是亲见
我一定不信
有的村名
竟然
叫汉阙

有的说汉阙村
原来叫碑村
这些碑阙
屹
立
至今
已成远古奇观
已载华夏史迹
已成文明活证

遗存至今的
沈阙冯阙
以及
那些
无名
碑阙
站在春的
宕渠的田野

          土溪的一副对联让我怀想

渠县的溪多
除了宕渠
还有
土溪
流溪望溪清溪临巴溪

四川话或本地话把溪读成期
在我知道渠县后
我就知道
土溪
流溪望溪清溪临巴溪

土沃千里养百姓
溪潺万壑润后生
我不评价联语的平仄对仗
我却欣赏土溪的绵延流长

土得不能再土的溪
不知流过多少春秋
唯其
土
生溪
溪孕土
土溪的生命才恒久

           掐牛屎尖的大姐

在赞叹了冯绾阙后
我们走上大路
看到一位大姐
正俯身掐一种植物

我们这些好奇的便问
你在掐什么呢
大姐说
牛屎尖

一个很臭很土的名字
大姐却说这个牛屎尖好吃
我便想
这个牛屎

在长生汉阙的地方
一株株牛屎尖
随了
汉阙根脉

          行走在城坝的感觉

渠县的主人家陪我们看汉阙
陪我们坐过河船
看
城坝

城坝出名
是因为城坝曾经是賨人的国都
也是曾经的
车骑城

我们的内心仰慕
而抵达车骑城的路却在田野的远处
明春便为我们的路心急
怕探访者累

其实于我
这片正在犁耙着的准备插秧的春的水田
在草地悠闲亲吻着青草的黄牛水牛
它们已复活了城坝远古的风情

脚步走在城坝的地面上
满满地体感到賨汉
灼热的
太阳

          我所看到的城阙已揉于土中

在看阙的时候
我大脑的沟回里就不断翻转那一句
宫阙
万间
都作了土

是的
无论賨人国都
无论车骑城
无论
贫富尊卑

无论用什么做碑阙
都会被过往烟雨揉碎
更何况
一池
一城一人

考古专家会在地下慢慢刨掘
他们深知覆盖着古迹的土
每一层都不是简单的土
每一层
却又都是
土化前吵闹的红尘

          是乌木或者棺木的讨论

出土的黑色木头
是不是
乌木
我们这些外行众说纷纭

乌木又名阴沉木
它是一段生命
被埋葬地底
碳化而成

城坝出土的那些黑色的木头
因为来自几千年前的土里
也有
深黑的颜色
但是它们到底是棺木乌木梁柱
我们这些外行没有一个能够说清

地震洪水泥石流或盖棺定论的生命
它们在高压下瞬间缺氧
体内微生物
因死亡
获得再生

腐烂的必将腐烂
要想变成乌木
只需用材质
时间和
机缘清分

          一座城怎么变成了一片土

面对考古的探铲小心叩开的车骑城
我看到曾经賨都的兴旺落败
看到车来人往的城池
如何被土掩埋

这片田土
有人耕种
有人造屋
有人当作风水宝地厚葬了逝者

厚实的夯土叠加着厚实的汉砖
厚实的喧哗或笑脸复活了城关
（据说土里挖出了通关的竹简
挖出了城墙城门和规整的庭园）

我们想象中的楼兰古城它被埋进黄沙
我们踏访着的賨人古都它化作了尘泥
（我环视了城坝这一方开阔的平坝
它正好处于浩荡渠江最低矮的腹地）

我相信賨都的兴衰都在宕渠
车骑城却可能毁于
人祸
或者天灾

           走进汉阙博物馆的瞬间

在宕渠
汉地
走进汉阙博物馆
让人瞬间震撼

做工精湛的阙
赋予了
阙的
命

一座阙
一座
宫殿
都与生死相关

生者享有宫阙
煌煌辉映日月
死者怀抱碑阙
凄凄感染天地

能走进博物馆
正是人的梦寐
即或一砖一瓦
即或无字的碑

          在渠县我看到一口深邃的井

没有深度地在渠县行走
我便不解
渠县的
水井
到底多深

一口深井
源于宕渠
始于賨巴
始于板敦蛮的蛮
始于汉阙的阙

我心虔诚
我心静穆
走在古賨
走在汉阙
走在宕渠

沿着一条深邃的宕渠
我溯流到久远的井底
每一滴水珠
每一朵浪花
都会濡湿我遥望的眼眶
都会澎湃我幽深的心绪

             2019年4月24日  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