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大头奶粉、超载、剧场效应及丑恶的马云们
文/俗士
2019年3月27日，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在GitHub上传开。程序员们揭露“996ICU”互联网公司，抵制互联网公司的996工作制度。4月初，有京东员工曝光了一份京东内部邮件，邮件的内容是坚决淘汰不能拼的人、不能干的人和性价比低的人。随后刘强东讲了一个“地板闹钟”的故事并称“混日子的人不是我兄弟”。后来（大概4月12日）马云发表了“我个人认为，能做996是一种巨大的福气，很多公司、很多人想996都没有机会。”的言论让讨论更激烈了，可以说刘强东、马云遭到了猛烈地批评。
关于996及后来刘强东和马云的言论，我认为：
首先，996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是一个应由相关法律机构或者劳动监察机构介入的事。
其次，996是一种倒退，是与人类文明进程相反的。因为人类经过一百多年努力才普及了八小时工作制。996是超长工作时间的制度，就是一种“血汗工厂”，尽管它看起来似乎比资本主义初期的“血汗工厂”要温柔得多（它其实是一种软暴力），但性质仍然是“血汗工厂”，区别只是它没有使用皮鞭，员工是“自愿加班”。
4月14日今日头条转载了《工人日报》的一篇《马云在谈996时，可曾知道8小时工作制是这样争取来的！》的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
“ 1877年五一大罢工便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当时工人们喊出的口号正是：“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八小时娱乐。”“八小时工作制”的概念。
“那么，这次声势浩大的五一大罢工是否真的给美国工人争来了“八小时工作制”呢？这实在很难说： 的确，在工人的庞大压力下，美国政府迅速推出法案，规定企业需执行八小时工作制。
“但问题是这纸法令很难落到实处——与笼统的法律相比，企业主们永远是精明而狡猾的，在法案推出后，很多工厂迅速推出了“计件工资”制度，即——你能拿到多少工资，是按完成多少工作量来结算的。
“在这种制度下，你可以每天只干八小时，但代价是能拿到的工资根本不够养家，所以大多数工人到头来还是得被迫“自愿”加班，以便填饱肚子。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八小时工作制将永远只是个空想。”
可见，现在很多企业所谓的“自愿加班”并不是什么新东西，不过是一百多年前美国人玩儿剩下的，是已被扔进历史垃圾堆的糟粕、渣滓。当然，资本家们可不管它是不是糟粕，只要能用来愚弄大众，混淆视听，可以用来剥削劳动者，就把它从垃圾箱里翻出来当成至宝。
第三，996将让企业陷入恶性竞争中，与十几年前发生在安徽阜阳的大头奶粉事件和中国普遍存在的运输业的超载问题的逻辑是一样的，都是以降低某项标准来降低成本取得竞争优势的。不同之处大头奶粉降低的是产品质量，超载降低的是安全性，996降低的是员工的福祉。大头奶粉事件起因就是有制造婴儿奶粉的工厂（小厂或作坊）为了降低成本以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在婴儿奶粉中添加面粉，开始添加的面粉量很小对婴幼儿的伤害也不大，但随着其他厂家效仿，靠少量添加面粉的方法就没有优势了，所以只有加大面粉添加量，继而大家都加大了面粉的添加量，最后奶粉变成了面粉，直到阜阳地区接二连三的出现婴幼儿大头症患者事情才败露。相似的情况是运输业普遍存在的超载问题。开始用超载方式降低运价揽货的人是在竞争中取得了一点优势，但随着大家都开始超载，这种优势就消失了，于是大家都加大超载量，直到加不下去，结果大家还是处在同一个水平，超载并不能改善运输户的经营状况反而加大、加快了车辆和道路的损耗及提升了车祸的几率。疲劳驾驶也一样。这这些现象就著名是“剧场效应”①。经济学把因大头奶粉导致的大头症患儿、因超载导致的车辆和道路更快、更严重的损耗、更高的车祸率这些东西称为外部性或外部成本。问题是，凭什么商人赚钱要让其他无辜的人承担外部成本呐！
996也是一样，开始执行的企业是取得一定的优势，但随着大家都实行996后这种优势就消失了。企业只有加大对员工的压迫，比如实行997、897这类的。这样再发展下去，相关企业就陷入恶性竞争之中，大家谁都难胜出，但企业的员工却可能因长时间超长工作引发健康问题或家庭矛盾。而这不过是资本家眼中的外部成本，可以甩给社会。
最早实行996的企业就如同剧场里第一个站起来的那个人，是正常秩序的破坏者，是坏了一锅汤的那粒老鼠屎。
第四，马云、刘强东之谬、之恶
马云、刘强东在谈论996时有一个大谬误，即：他们把自己创业时的艰苦当作让员工接受996的理由。这一谬误一方面是傲慢——以为自己成功了，就有资格指导他人的人生了。其实是他们因自己的成功而忘乎所以了，但他们没权这样，正如澎湃新闻一篇题为《996是福气？没人有权定义他人的成功和幸福》所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绝不应该是一个赢家通吃的时代，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定义他人的成功和幸福。”另一方面他们没权用他们自己创业时而付出的艰辛为标准要求员工为他们的企业拼命，遑论还是在涉嫌违反劳动法的情况下。我想知道，刘强东想要员工为企业拼命时，拿“兄弟”说事，不知道他在资产快速膨胀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让这些“兄弟”的财富一起快速增加。资本家与劳动者之间本来就是雇佣关系，于“兄弟”无关。更不要脸的是，让人拼命的时候就论兄论弟，分配利益的时候就只谈雇佣关系，谈谈末位淘汰。至于马云，你觉得996是福气，那是因为你的付出得到了一个商业帝国的回报。而996对你的员工而言，只会因身体透支而伤病缠身，还要搭上陪伴家人和自己休闲、休息的时间。啥好事都让你占了，你还要明里暗里指责人家不够努力。
看到有一位网友说，我996奋斗30年，能有东哥百分之一的财富，我也算是成功了。但如果我5年就一身是病，10年就被淘汰。996？我傻呀！的确，即使996，成功者也只是凤毛麟角，大概率就如那位网友所说落下一身病或被淘汰。最关键的是谁在996，为谁996。为自己，别说996，就是597又何妨。事实上在中国很多创业者，如个体工商户都是597。但他们能吃苦肯拼搏是自愿，是为自己。所以马云们，你们当年创业吃的苦不值一提。你们就别矫情了。
其实，即使竞争激烈，马云们也没必要吃相这么难看。企业家和劳动者之间是可以和谐共融的，关键看企业家有没有远见卓识和胸怀。拿8小时工作制来说，当年在美国推行时也是阻力重重，幸好亨利·福特大力倡导8小时工作制，号召工人多陪家人，休息好，并率先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实施了八小时工作制。当然福特这样做是出于自身利益——他发现长时间工作会让工人上班时精力不集中而导致效率下降还容易出事故，所以福特提倡八小时工作制，希望工人休息好，多陪家人。正是福特这样的大企业的支持和参与，八小时工作制才能在美国顺利推行。亨利·福特在维护自己的利益时也提升了工人的福祉，形成了双赢。在福特先生的映衬下，马云们是不是特别丑陋？其实并非福特有多么伟大，他只是尽了本分，同时也只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本来并没有多少可以可赞扬的，实在是马云们太卑微和猥琐了。
在很多年前看过凯迪网友夜航写的一篇关于美国电影《血色黑金》的评论，其中一句话对我震动很大（为准确引用，我找到原文）。这句话是：“这个世上究竟有多少人历尽一生才发现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竟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我不知道马云们有没有这样的感慨，不过我觉得他们自以为是指导他人生活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很让人讨厌。尤其在你发现他们虽然统治着巨大的商业帝国却没摆脱小业主因生活所迫时的那种思维方式的时候——他们与大头奶粉制造者、靠超载和疲劳驾驶赢得竞争优势的运输户眼界、思维和格局一样low。
顺便说一句，《血色黑金》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电影。影片讲述了丹尼尔穷小子奋斗成为石油大亨的过程。这绝不是一个励志故事。通过丹尼尔的创业之路，影片展示了成功者背后的黑暗以及金钱对人的诱惑和对人性的扭曲。
2019年4月17日
附件：1.《马云在谈996时，可曾知道8小时工作制是这样争取来的！》
文章链接：
https://dwz.cn/e2MZbxXw?u=77dae58c05dae99b
2.《假先知与真恶棍——电影《血色黑金》观后感》
文章链接：
http://m.kdnet.net/topic-6753944.html
注①剧场效应：就是大家都坐在剧场里看演出，前排有人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站了 起来。后面的人抗议无效，剧场管理员制止也无效，于是，后面的观众只好也站了起来。最终，剧场里的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演变到最后，所有人不但站了起来，而且大家都站在了椅子上。其实人们看到的演出内容以及效果和坐着完全一样，却比正常坐着看累了很多。观众的尴尬在于，都知道这样累，却谁也不能坐下来，因为谁坐下来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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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9 0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