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失礼，李白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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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在村小当民办老师，常遇到有人办喜事，也常被人请去喝喜酒。

    设宴称为“摆酒”或叫“请酒”，被请的不叫赴宴叫“吃酒”。开宴前专门有人负责安排客人，一般将男客与女客分开坐，女客大多不喝酒，有的还带着小孩来，她们自觉坐到一起。

    喝到脸红耳赤，男人们开始猜拳斗酒。先是两人握下手，然后开始猜拳划掌：“快来呀，一心敬哪！”“两兄弟呀！”“六六顺哪！”“久久长啊！”声音一浪更比一浪高。赢方高声喊“喝酒喝酒”，输方端起杯一饮而尽。有人总是输，总是喝，就想偷工减料，酒没干完或趁人不注意洒酒于地。然而围观人多，哪里逃得过群众眼睛，想耍赖，端起酒杯往嘴里灌。有人斟酒上菜，有人放鞭炮，鞭炮声，猜拳声，震耳欲聋。看似乌烟瘴气，但是充满喜庆，主人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气氛，不用担心有人起诉你骚扰，更无需担心有谁来查处，庄稼人自家办酒宴，谁都管不着。

    几个回合下来，有人喝趴下了，被人架着回家；有人胡言乱语，吵着嚷着不愿走。

    30多年前，有个同事，家住农村。有天晚上喝得烂醉，精神恍忽，巷子没路灯，误入别人媳妇的卧室，被人家告到派出所，说他心存不轨，搞得狼狈不堪。

    多年前，还没出八项规定，公款喝酒很正常，因为工作关系，鄙人亦曾多少沾过光。那时候，劝酒斗酒，五花八门。开头一杯“开台酒”，结束一杯“团结酒”，必不可少，期间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一杯也是应该。酒席上规矩也多，一个人敬一群人，被敬者可以表示一下，敬酒者必须干完，如果有人不接受，非要一对一喝，你也得奉陪。一杯算什么，“好事要逢双”，“三杯通大道”。三杯过后还有名堂：“感情深，一口泯”“感情厚，喝不够”。几年不见干一杯，数月未见来一杯；年青的敬年长的一杯，同龄的各喝一杯；本单位的来一杯，不同单位的再互敬一杯……

    你一杯，我一杯，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年头到年尾，公款吃喝几千亿，喝酒超过西湖水。

    喝酒的人往往点滴计较，我跟你喝，一定要看你杯中酒有没喝完，你也必看我杯底是否朝上；如果杯中有剩酒，立马来一句“你想养鱼了？”“你想当水利局长了？”。先干完的人手拿酒壶，不等你干完不斟酒。喝到高潮时，往人嘴里灌酒的事也时有发生。喝酒如人生，老实人吃亏，导致常醉也是必然。我有一位同事，无论谁来敬酒，从来不看对方酒杯，只管自己喝，结果，别人未醉自己已经醉如烂泥，酒后失礼也是家常便饭。

    朋友多了，不乏好酒之徒，我的同事老李就是其中之一。他曾因为喝酒摔伤骨折，住院期间仍下楼找酒喝，亲属和医生劝阻，他说，酒能治跌打。20多年前我与他同到小学调研，校长是他过去的同事，知道他好酒，也肯定知道他因醉酒摔伤过腿，午餐时只拿来一瓶白兰地。

    喝到高潮时，酒瓶见底。想着下午要踩单车回去，我建议“饮酒到此为止”，众人跟着附和。不知老李是醉了还是熟不拘礼，喊着“拿酒来”。校长正在考虑拿还是不拿，老李把手伸进口袋，大声说：“我这有钱，快拿酒来。”校长无奈，赶紧叫来一位老师，吩咐又去拿来一瓶酒。

    我与老李同来，还要与老李同归，所以我真怕老李喝醉了，下半场我代他喝了几杯。临走告别，想起喝酒时老李那句话，我向校长道歉：“不好意思。”校长摆摆手：“没什么，我了解他。”

    其实真没什么，自古喝酒失礼的文人墨客多了去。世称“张颠”的草圣张旭，狂饮后就“脱帽露顶王公前”。有“酒仙”之称的李太白，酒后叫高力士为其脱靴，还敢冒杀头之罪，“天子呼来不上船。”想想看，酒没喝醉，得吃了豹子胆才敢如此放肆。

    那些事皆出自他人之口，真假未知。有一次在好友丹丘家喝酒失礼却是真的，是他亲口所言。“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什么意思？说轻了，瞧不起主人家，说重了，那是得罪主人家。“你有钱，有钱又怎么样？”

    好在元丹丘与太白“故交深情，出处无间”，也许是丹丘怕他喝醉，或者纯粹开个玩笑，说句“我没钱买酒了”。但李太白是什么人？钱算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酒要喝够，“会须一饮三百杯”；酒没喝够就想撤宴，没门！“别说没钱了，我有五花马，我有千金裘，叫你儿子出来，赶快拿去换酒吧！”是太白慷慨，还是确有醉意？我看两者兼有，否则就不是“斗酒诗百篇”的李太白了。

    生逢知己，酒逢对手。若非与丹丘故交而不拘礼，这次真有失主人家面子。

    千年之后，我的同事老李，也自恃与校长熟，喝到似醉非醉时，同样喊着：“我这有钱，快拿酒来！”哪顾得上主人家面子了。

    酒后失礼，古今有之，不仅凡夫俗子，连大名鼎鼎的李白也不例外。酒后吐真言，斗酒诗百篇，还真得感谢元丹丘的好酒，成就了一首千古不朽的《将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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