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童性侵：法律何为，父母何为

大个女 · 发表于 2017-11-29 08:14

千万不要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孩子身上。

作为国内首部以女性视角反映未成年少女遭遇性侵后社会人性百态的电影《嘉年华》，在刚刚落幕的第54届金马奖颁奖典礼上令人瞩目，导演文晏凭借此片获得“最佳导演”奖，片中“小米”的扮演者文淇则获得“最佳女配角”，14岁的她由此成为金马奖史上最年轻的影后入围者。片中“小米”有句台词：“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2013-2016年，全国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案（14岁以下）有1401起，受害人达2568人。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数据显示，2013-2016年四年间，平均每天审结的猥亵儿童案件超过7起。

▌什么是儿童性侵犯

据世界卫生组织（WHO），儿童性侵犯是指儿童卷入不能够完全理解的性活动，或是因不具备相关知识而同意的性活动，或因发育程度限制而无法知情同意的性活动，或破坏法律，或社会禁忌的性活动。

▌怎样的孩子容易受性侵

软弱，太顺从的孩子容易成为“性侵”的受害者。施暴者性侵儿童的主要手段是恐吓和诱骗，两者一般相辅相成。

很容易发现，这些受害者多是缺爱者（特别是留守儿童或疏于被照顾的孩子）。孩子面对世界的行为方式，最初都源自与父母的关系模式。正常的亲子关系，父母与孩子相互平等，内心的意愿可以自由表达并被尊重，孩子感受到被重视，内心才会不断强大。顺从者，往往在家庭中，也是受虐者。当孩子在父母眼中被视为可以自由控制的工具时，虐待实质上已经存在。

这样的孩子面对“强大”的老师或大人，很难说出一个不字。甚至容易对老师或其他大人别有用心的“关心”和“尊重”心存感激，而容易受骗。并且，由于平时与父母缺乏有效沟通，在遇到问题时，一般不向父母说，表现沉默，或要被追问好多次才挤出一点东西。因而，父母对孩子的尊重和爱，是防范孩子受性侵的基础防线。

对照较落后的地方或农村，特别是留守儿童受到的猥亵性侵，情况更为严重。留守儿童多缺乏爱和自尊，反抗乏力。父母长期不在身边，相对而言，给施暴者更多的机会。孩子的父母并非中产，缺乏发声的渠道，对网络也不太懂，并且由于传统观念的影响，受害儿童反而容易受到“污名化”，甚至遭到家人的排斥。

▌如何得知孩子是否受到性侵，主要症状与表现

要建立和孩子有效沟通和信任的良好模式，随时保持与孩子的互动，这样孩子一旦遇到困难或受伤害会及时告知父母。这当然也是预防措施。家长要细心观察孩子的异常反应，不露声色地检查孩子下体和内衣裤。可通过角色互换的情景游戏，具体就是家长扮演孩子角色，而孩子扮演老师角色，模仿孩子在学校里遇到的各种情景，从而重现孩子与老师等大人的互动方式。

儿童受到性侵，近期一般会有如下主要症状：
1、躯体化：孩子总说身体各种不舒服，但无法查出器质性病变。
2、抑郁情绪：表现沮丧，对平常喜欢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容易生气哭闹。缺乏自信，表现退缩。
3、焦虑情绪：缺乏安全感，过度忧虑，对某些正常刺激感惊恐。
4、自伤行为或攻击行为：用各种方式伤害自己的身体，或攻击周围人，前者是压抑能量的向内释放，后者是向外释放。
5、社交困难以及认知困难：很难与同龄孩子有轻松自然的交往，在学习和认知事情时，较前表现出一定困难。
6、性相关行为（sexualized behavior）：被性侵儿童与他人有时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与他人交流有性意味的语言和动作，包括展露自己的隐私部位和接触他人的隐私部位。这可能与孩子受性侵后，没得到有效的情感支持与治疗的后遗症，因为孩子可能觉得这些行为是正常的，因为从来没人告诉她（他）这是不对的。

▌面对性侵儿童，父母的应对

父母的情感支持，是经受性侵的孩子恢复正常生活的关键因素。
1、保持冷静，不要过度反应。先给孩子无条件的有力拥抱。
2、共情，设身处地为孩子着想。无条件接纳，尊重孩子的一切感受和想法，永远不要责备和评判孩子。不要将过错归结在孩子身上，要坚定明确表达作恶的只是施暴者。
3、支持，多拥抱，多倾听。尽量让孩子充分表达和释放情绪。如果孩子还不想回答的问题，不要强迫，要有耐心。多关注事实本身或“是什么”，尽量少问“为什么”，以免让孩子感受到某种不必要的（居高临下的）评判与责备。
4、尽量避免让孩子重新置身类似事发时的情景，尽量不要让孩子独处。要长期地耐心支持，始终让孩子感受到安全温暖。

▌如何预防儿童性侵

由于性教育缺乏，不少低龄儿童并不知施害者对其的行为是一种侵犯，从而压抑了自我保护的本能。性教育和防性侵教育越早越好，一般从两岁开始，并持续进行。

培养孩子的身体意识和隐私意识是首要。身体和心灵是自我两个基本组成，皆有不受伤害的基本权利。很多大人从小图方便让孩子随地大小便，而非在厕所等相对私密空间里，这容易让孩子缺失隐私意识。遇到医生给孩子看病，家长多不跟孩子解释这是医生职业的特殊性，让孩子以为成年人触摸自己身体的隐私部位也属正常。家长或老师要告诉孩子，哪里是不可以暴露和被人随意触摸和谈论的隐私部位，包括自己的和他人的。

在孩子眼里，老师的职业身份显然重于其性别身份，后者甚至常常被忽略，因而与异性老师独处，一般少有警惕。从幼儿园开始，每一个孩子都会被灌输或要求“要听老师的话”，不管老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这种不平等的光环让遭到性侵的孩子往往不会想到反抗，也缺乏勇气。

要告诉孩子可能伤害他们的坏人并非就是看上去邪恶的陌生人，也可能是面带微笑，给你糖的熟悉的人（包括老师）。不要与陌生人独处，也不要轻易和一般熟悉的人独处。如果有人未经同意，要拥抱或亲吻你，要学会拒绝。除了经常探访幼儿园，察看实时摄像头，父母要多和孩子平等交流，明确划定一个可以较亲近（可拥抱）的亲密圈子。可以模拟各种疑似或可能发生性侵的生活场景，来和孩子讨论如何应对。

告诉和鼓励孩子在面对伤害或自己不喜欢的他人行为时，要学会自我保护，勇敢说“不”。有底气和勇气说不的孩子，一般都比较自信，自信是因为得到了父母充足的爱。所以，多爱你的孩子，给予孩子健康成长所需要的爱，而非仅仅你认为的爱。明白孩子是一个平等的生命，而非可以自由支配的工具。让孩子充分相信你，遇到困难与问题都随时与你有效交流。

▌法律何为

以往类似事件不断烂尾，触犯底线所付出的代价如此之低，无异于变相激励。法律的不完善，对相关监管部门缺乏有效监管与监督，性侵者和监管部门没受到应有惩罚，是造成儿童性侵案件越发严重的重要原因。

性侵儿童并非一般的虐童，而是严重的法律问题。可是目前很多此类事件往往只是简单进行某项行政处理，甚至只当作内部问题来解决。若真的出了事，学校和当地政府往往明哲保身，联合（媒体）封锁消息，逃避责任，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有良知敢于站出来的老师往往应付不了各种有背景的人，最终被报复和淘汰，下场悲惨，比如举报女童被猥亵的何思云老师被教育局解骋。如此，“少管闲事”渐渐成为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恶得以恶性循环。而受害者父母也可能出于各种理由而不愿宣扬“丑闻”。这些，都无形中降低了性侵案件的社会效应，社会和舆论的影响力由此受损。

《未成年人保护法》过于笼统，法律条文一大堆，仅有一句话与性侵相关，至于如何保护未成年人也未见明确规定，给实际操作带来困难。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在性侵未成年人，尤其是幼女的案件中，施害者实际赔偿很少，而且仅就物质损失估算，无精神赔偿条款，让人难以接受。

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了强奸罪，并规定奸淫不满14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罪定罪，从重处罚。具有奸淫幼女情节恶劣或者奸淫幼女多人等法定情节的，应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不管幼女是否自愿，也不管行为人是否明知对方不满14周岁，是否采取暴力或强迫行为，只要与幼女发生性关系，就可以按照强奸罪从重处罚。但在现实案件中，至今尚未看到奸淫幼女的罪犯从重处罚。

性侵儿童是世界性问题，国外几乎所有国家都有极其严厉的惩罚法律。在欧洲，德国在惩治儿童强奸犯上，但凡与年龄在14岁以下的儿童发生性行为一律视为强奸。美国相似，成年人与儿童有性关系一旦确认属实，成年人就会被判为强奸罪。对强奸儿童的教育工作者（老师），这种判刑特别重，曾经有案例显示，某教师因性侵在校学生而被处以431年的有期徒刑。同在亚洲的韩国，曾将儿童性侵的最高刑期从15年调至50年。2011年7月，还通过了针对严重性犯罪者实施“化学阉割”的法案。

跟国外相比，国内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尤其在性侵案件上的法律法规明显不足。显然，加强立法和严格执法是对付儿童性侵的有效手段。同时，只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们才愿意、才敢于在权利受损时求助于法律。

▌展望

纵观人的精神发展几个阶段，最重要最关键的并不是最后理想实现的显影阶段，而是在童年气概形成时的感光阶段，这个感光阶段形成他（她）人生的规模。但感光是在暗箱进行的，是难以觉察的，也是孩子无法自主的。人性的黑暗会在孩子的心灵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假如未加以平衡，会随着成长传染给其他人，包括下一代。性侵的影响往往持续终生，受性侵儿童，在成长中，较常人有更高概率罹患精神疾病，特别是重度抑郁症，自杀的概率更高，更难治疗。

制度（法律）与人性，相互奠基。若缺乏结构性或制度（法律）层面的回应，儿童性侵，依然难以终结。法律的改变和完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在此过渡时期，家长们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守好自己的职责。千万不要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