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消息说,在连续上调十多次之后,今年的企业退休人员养老金标准仍将再次上调。但“好消息”的中间,还夹杂着一点“美中不足”,今年养老金上调幅度是5.5%,涨幅继续下降。一方面是不断上涨,一方面是涨幅继续缩水,跌破退休职工的心理预期。这个一直被官方自己盛赞的“大礼包”,给退休职工带来的是满脸的失望和失落。
但更失落的事恐怕还在后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研究员朱俊生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此前十几年养老金调整幅度为10%,去年降到6.5%,今年变成5.5%,很重要的原因是养老基金的支付压力比较大,未来这一增幅很可能会继续下行。这是不是说,明年、后年的涨幅很可能变成4%、3%……以后越来越低?
按理说,养老金支付压力大,也就是养老金账户的钱越来越不够用,拿不出太多钱来给退休人员涨工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但事实上恐怕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2015年末财政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14年基本养老金收支相抵为负的319亿元。中国社科院财政审计室主任汪德华认为,缴费收入跟不上支出速度,这是不可扭转的趋势。在支出端,养老金支出水平不断上升,而在收入端,虽然征缴扩面工作一直在推进,但缴费基数上不去,以社会平均工资为基数计算,实际缴费率很低。而所谓“养老金账户亏空”的说法,已经说了很多年,但官方的“亏空说”不断遭到一些人士的驳斥。2013年11月。人社部副部长胡晓义终于否认了亏空的说法,称养老金当期没有缺口,2012年结余4千多亿元,累计结余2万3千多亿元。当然,所谓“2014年-319亿元”,指的是剔除财政补贴等收入的数字,所以这样算账,主要想说明,缴费不足,而支出则在增加。然而,这种说法与公众所了解的另一个常识——中国的社保缴费率在全球181个国家中排名第一,是东亚邻国的4.6倍,而养老金替代率则越来越低,已跌破国际警戒线的情况,却是完全相反的。
据2013年11月1日人民网的消息:数据显示,我国养老金替代率由2002年的72.9%下降到2005年的57.7%,此后一直下降,2011年为50.3%,跌破国际警戒线。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5》则指出,根据2014年的统计数据,“从各个省份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当期结余看,大部分省份出现了负增长。”也就是说,虽然养老金多年连涨,但退休职工拿到手的钞票价值,实际上是连年缩水的。这个问题其实无需权威说法,花钱的人自己的感受是最权威的。13年前的1000元人民币能买多少东西?现在的2000元人民币能买多少东西?而负增长是通货膨胀、货币不断贬值的结果,通俗的说法是,养老金连涨没跑赢物价。
了解了这个问题,才知道,那些“大礼包”的说法有多忽悠。
还是继续说养老金账户压力大的问题。原因比较复杂。首先,不能不谈国家财政投入的问题。养老是基本公共福利,而政府补贴则是世界通行原则。一些中等收入国家,财政补贴也在20%左右,而我国的财政补贴只占12%。这方面我们并非没有潜力,近年来舆论不断呼吁国企红利充实社保账户,还可划拨国企资产。目前国企上缴利润最高只有15%。但不管如何支配,国企收益惠泽民生、兜底公共福利,既是合理的义务,也有能力为之,并且也是共享改革成果的应有之义。但另一方面,国家财政的压力恐怕要比养老金账户的压力更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国的政府供养成本过高。这是个体制性问题。一般的国家里,纳税人供养的公共部门基本就是政府加议会。在我们这里,除了政府和人大,还有党、团、政协、工会……甚至民主党派,以及这个“联”、那个“协”等等社团性质的社会组织,都是财政拨款供养。据说,连宗教界的一些神职人员都是财政管工资。无形当中挤压了民生的蛋糕。并且,现在的财政供养部门和人员,供养成本远不是几十年前的概念,不但办公设施现代化,而且财政供养人员的工资、福利、社保等支出,都不能同日而语。比如一个办公大楼每年的空调费、保洁费、保安费等等——从前都没有或很少的开支,现在是要耗掉很大一笔数字的税款的。现代社会,政府部门当然应该现代化,不能是夏天煽扇子。但如果别人10个人就能完成的公共服务,我们需要80个人,以及同倍增加的行政资源,是什么概念?
现在是经济下行时期,政府收入吃紧,当然是没有更多的钱补贴社保账户,无力保持10%的养老金涨幅了(更不要说扭转负增长的问题)。但如果不能或不想从根本上解决财政负担重的问题,那就不只是养老金涨幅将不断缩水的问题了。比如,制造业普遍感到税负重,甚至有“死亡税率”之说,这个问题不解决,别说国际竞争力,能不能可持续都是问题。而税负重的根本原因还是政府供养成本过高。还有就是,前些年维系高增长的红利因素都吃得差不多了,再不改变现在的高成本政府体制,恐怕是坐吃山空的“山”都找不到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是,养老金账户的“老人中人吃新人”的问题,吃掉了很大一块社保资金,官方数字是3万亿的空账。实质上是国家欠账。只谈账户压力大,闭口不谈国家欠账问题,这就是在耍那啥。而今天的养老金涨幅缩水,当然是有这个问题的原因了。
说了半天,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不是国家不给多涨钱,而是真没钱。一个是,国家没钱是因为财政供养负担太重以及其他等等、等等等原因。如果说,国家没钱、财政负担重的问题很让人上火,比这更让人上火的,是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更更上火的是,某些问题或许压根就没想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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