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gguangyong2 发表于 2022-8-2 08:45

偏脖子锄头

  用一把新锄,换了一把使用了20年以上的铁锄。看得出,锄头的主人——一位八十六岁的老婆婆并不乐意,连连说:“这偏脖子锄头好用哩!”“锄头还能用十年哩!”那一刻,我体会到了农人对农具的真挚感情。


  这是苍溪文联主席黄庭寿先生的一段文字和照片。
  锄头,我并不陌生,因为我们厂以前就是生产锄头的。
  先生说的锄头,显然是二十多年前的。锄耳子、锄板子,纯手工制作的痕迹。
  “ 两边一根葱、口薄堂子空”,是当年生产锄头的口诀。两边一根葱,是说那锄头板子的两边像一根葱,约8毫米左右厚,而锄板子,只有它的一半厚。这样,两边的一根葱就如那薄薄的锄板的加强筋,增加了强度,挖时肯钻土。口薄堂子空,是相对两边而言。这样的锄板子,只有手工锻打,方可形成。锄头的耳子,是“套”上的。套,是说随耳子延伸出来的两边如夹子一样,夹住锄板子,煮发火,成为一体(不是现在街上看到的冲压的)。煮发火,是在耳子两边涂上黄泥浆,在炉火中烧,工件烧得发白发亮时,钳手将其夹出,套在锄板上,手锤叮当声中,两个大锤手在其指点下一阵猛锤,耳子和锄板子便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是很考“岗”的,一要下手火烧得到位,二要钳手看得准恰到好处,否则烧过头了就打烂了;烧得不到位,套上后往地下摔时一个破响壳声音,不合格的。早年打锄头,口上是要加钢的,好的是自己炼的土钢,还用过石油钻井队的钻杆头,没有好钢时就渗生,就是将铧铁片加在锄头的口上。加钢,是包在锄板子铁中间的,锻打好后,錾出锄头口的形状,在砂轮上磨锋利。没电没砂轮机时,是工人用手锉出的,两边的铁是耙的,中间的钢锻打后很薄,锉出钢来即可。当然,砂口之前还得淬火,将锄头口一端烧得发红发白(白牛滚水),再将其由浅入深地浸在冷水中,由变色观看其硬度,这是钳手操作,很要经验的。总之,三个人一盘炉,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当年的工厂,生产的锄头上会錾上钳手的名字,农民买到出现问题,好追责的。师傅说主管县长曾用锄头挖油光石,不卷口不落缺才算过关。
  还得细说锄耳子。那耳子,全是在烧红的过程中凭眼力成型,左右对称,没法用尺子量一下的。我的一个师兄,手风不行,总有不大对称的,即偏向一边,直到师傅要退休了,才得其真传,真正过关。
  我说了这多的锄头,也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五十多年前,我为之工作了一生的工厂。工厂在县城杨家巷,门牌也许是3号或4号。那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属于杨家十二个字号之一,好像还有当年皇上钦赐的匾额,也许我进厂时那大厅上的乒乓台,就是用它改制的,不过是一整张,不是两张合成的。院子之大,有开在现在内西街的小门,而北边直通到现镇小除操场外的地方(也就是说,那操场西边全是我们厂的),过大厅向北有天井,锻工车间的库房就在东边厢房,天井则作了堆煤炭的地方。库房外墙上有样品台,上面陈列的就是以钳手命名的锄头样品,那名字“王庭才、李朝义、龙邦义”等,如昨天一般清晰地存在我脑海中。锻工车间的产品,全是要烧煤的,我们指导员在一次大会上说过,锻工产品的煤耗每斤要达到四两煤。当时我就表态,如达到目标,我要创作一个《四两大关》的小品。时间过了五十年,早已退休的我,才有了自己的灯戏小品《不走了》《锣鼓再响》等,可它们在纸上,并未登上舞台,不能不说是我的悲哀。至于那四两大关,没有实现,原因是文革开始了。不过,我们这个集体工厂,在文革中造出了两米龙门刨床,后来又造出了万能铣床,而我一生,就参与工厂的技术和管理工作,直到退休。工厂,是我的光荣,也是我悲哀。以至于十年前去龙王沟(后来迁此地)工厂旧址时,竟然不知是到了呢。黄庭寿先生说“我体会到了农人对农具的真挚感情”。而对我赖以为生的工厂,这就是我的真挚感情。而我相信,当年打锄头,是那一代工人的敬业精神,这精神,只有是工厂主人的工人才会有。我想,这段感情,将继续留在一事无成的我脑海中,永不磨灭。
  题外话说过了,还是来说偏脖子锄头。
  我分析,那偏脖子,应是加钢深度不一样,一边深一边浅,长年累月的磨损,钢用完了的一边磨损快所致。当然,后来有打锄头专用的复合钢,钢是复合在坯子中的,就不用这么复杂的加钢了。如此,这锄头许是没有复合钢之前(六十年代末期)生产的,年代更久远;也许是企业倒闭后无正规的材料用,又靠加钢,那么则是二十多年的年纪。
  如今,锄头不用锻打了,五金摊上的是冲压的,整块料冲压出耳子,锄板自然是一样厚薄,中间有一根菱形的加强筋。
  农村还有人坚守着锻工(打铁匠)行业,不过,那上锄耳子的功夫差,多数是烧电焊的。
偏脖子锄头,引出来一个渐行渐远的行业,看到当年的工匠,想到如今崇尚的工匠精神。也许,它会成为一件古董,说是文物也行,不过,得等百把年时间的。

  2022-8-1草 2022-8-2改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偏脖子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