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年年有,今年一样多。近日,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出了大事,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唐建华也因受贿1700万被双开,广州园林局的“绿化腐败案”有13人落马,海南省某小学校长带六名女生“开房”,更有甚者,广州市今年一季度平均3天查处一名处级以上干部。人们不禁要问:中国的腐败还有治吗?
有三个方面的情况使前景依然悲观,第一是对反腐败不利的“集体行动的逻辑”,第二是中国人的传统道德逻辑,第三是确立新制度的困难和使新制度运行起来的难上加难。本文先着重分析中国人的传统道德。
中国人的道德逻辑对反腐败极其不利。这个道德逻辑有三个层次:亲友之间的“小圈子道德”,小圈子以外和国家以内的“共同体道德”,国家以外的“天下主义道德”。梁启超在《新民说》里讲,中国人“私德”强而“公德”弱。有人以中国的“仁爱”和“大义灭亲”来反证,这种反证貌似有理,其实是忽略了程度问题,也忽略了“现实文化”与“书面文化”的差别问题。
程度问题说的是,完全没有“公德”是不可能的,问题只在于“公德”会有相对的强弱。说中国人“公德”弱,当然不是说中国人完全不讲“公德”,否则危难时候的挺身而出、慷慨解囊就无法解释了。“公德”弱说的是,小小的程度偏向会导致大的差别。在许多需要道德行动的场合,第一反应的小小迟钝就会导致非常不同的结果,腐败就是偏离“莫因恶小而为之”的结果,是私利压倒公德的结果。
中国的“小圈子道德”之所以发达,那仅仅是因为中国人就是生活在“小圈子”之内的人,中华民族的“共同体”就是由一个个孤岛式的“小圈子”构成的。“小圈子道德”养成了中国人“内外有别”和“亲疏贵贱”的歧视心理,也使“介绍人文化”特别盛行,“双重道德标准”更成为理所当然。实际上,中国社会对“公德”、“仁爱”和“大义灭亲”的称颂,不仅不能证明中国人“公德”很强,反而是在证明中国人“公德”极弱,因为物以稀为贵,“公德”就是弱才更显其珍贵。对“公德”和“大义灭亲”的歌颂,表明的正好是人们对“私德”和“亲情”的眷恋不舍。
由于“私德”强而“公德”弱,中国人通常只有“小忠”而无“大忠”,“共同体道德”往往就成为牺牲品。“现实文化”里的这种稀缺,导致了历代文人对“共同体道德”乃至于“天下主义道德”的推崇,于是出现了因道德的“书面文化”发达而表现出来的“礼仪之邦”的假象。
所以我们喜欢说“主流是好的”,其实这是表面文章。实际上呢,不查个个孔繁森,一查个个王宝森。中国只有“礼仪小圈”,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礼仪之邦”,“礼仪之邦”只是历代文人想象中的“理想天国”,现实里只有腐败和缺德,本分行为都因此被当成了美德。廉洁本来是为官的本分,可由于无官不贪,腐败反而是本分,廉洁就成了美德,反腐败反到是变成了“找死”。
所以中国的现实就变得非常“好玩”了。当今中国一个奇特的现象是,几乎人人口头上都反腐败,但实际上人人行动上都在腐败。有权的人腐败,没权的人通过有权的人腐败,没法通过有权的人腐败的也想着如何去腐败,实在没法腐败的就反对腐败,在腐败中得利少心理不平衡的也嚷嚷要反腐败,腐败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腐败所以也叫着反腐败。
这就是当今中国的“人人口头上反腐败,人人行动上都腐败”的奇观,反腐败永远是“反别人的腐败”,不是“反自己的腐败”。中国人的反思,一定是对别人的错误进行反思,是对自己如何找借口和掩饰进行反思,死不认错和面子问题比天都大。中国人的规则是拿来治别人的,不是拿来敬畏崇拜、一视同仁的。这就是所谓的“抱着大树喊砍树现象”。人人皆腐,也就只能用腐反腐。
一句话:有权、无约束、不腐败,那不可能,不腐败反而是天理不容。无约束,当然首先是法力无边的官权的无约束,但另一方面也是道德信仰上的无约束。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所以我们中国人干脆把心思用在“以更大的腐败去包藏住大的腐败”上,结果大腐败不仅很难查出,一般的腐败也不再被当成腐败了。也就是说,我们中国人聪明,都喜欢干大事;腐败不是被治理掉的,腐败是被更大的腐败“搞定”的,看谁还能讲腐败没治?
都说“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可疯狂有两种,一种是疯狂,一种是“中国疯狂”。在腐败的问题上我们中国人不信邪,“中国疯狂”本身就是上帝。“中国疯狂”使腐败变成一种“集体无意识”,一种“社会稳定策略”,一种人情规则、胜负游戏、道德信仰。在“中国疯狂”面前谈治理腐败,治你个头。到头来,治腐变成了“在泛滥中尽量不失控”的权术,要不怎么说“诸子百家,只认兵家”?现实之冷竣,唯有思维冷酷才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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