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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重新走回去,意外地发现简芳竟站在中华园大门口在等我,“怕门卫挡你,所以我在着守着。”她说。我涌起一阵感动,我们很恩爱地挽着手进去了。
回去后,简芳先去洗澡,而后穿着上下装的睡衣出来。随后我去洗了澡。当我进卧房时,她已经把灯熄了,我钻入被窝,在她身旁躺下。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我们在月光里接吻。我将手伸进去,发现她上身睡衣里是光光的,没有戴胸罩,仿佛得到默许,我有了比以往更深入的行动,简芳略有一点象征性的抵抗,其实那时,我也迟疑不决,说实在的,我还没有做好负责任的心理准备,但在我即将退缩时,简芳却按住我的手,不让我退去,还主动吻我。我心里一荡,欲望战胜了理智,在一瞬之间,长驱直入。
一边做,我一边看简芳的脸,月色模糊,看得不太不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出女人在那时所特有的那种温顺和娇媚。我始终相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做过爱或者没做过爱,他对那个女人的了解绝对是不一样的。女人只有在和某个男人做过爱之后,才会真正在他面前彻底放下伪装。
稍微让我有些奇怪的是,简芳并非处女。她这个岁数,肯定是谈过恋爱的,但她毕竟没结过婚,以她的保守和小城的民风,我一度以为她或许并未和以前的男友冲破最后一道防线。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然而我并非有着病态处女情结之人,甚至隐隐约约有些庆幸,因为这样一来我可以更安心一些。可笑的是,其实整个过程之中,我一直有点走神,也就是非常滑稽地一边做爱一边胡思乱想——
我想,生命每一刻都在悄悄地进行着,它有着很强的随机性,你永远无法预测将要发生什么,包括你无法预测一个月后会和哪个人做爱。所以,人们只能对每一个正在发生的事件更加驯服,接受和承受,不管你愿不愿意。
有人说,逃避可以吗?但其实逃避本身就是另一种牢笼……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你的出生就是对你生命自由的第一次强奸。既然如此,你还能逃避到哪去,逃回子宫吗?可惜没有人能够回去。
谁说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这话多么混仗,人从来就是生而不平等的,当你作为一个精子而存在的时候,就充满了斗争,只有第一个占领那个成熟卵细胞的精子,才能有生存的机会,而其它十几亿个你的同类,都因为你,而被命运无情地淘汰了。所以,生命是有原罪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因为杀害了十几亿同类而诞生。
既然生命如此残忍,那么悲伤似乎便是命中注定的了,在每个人身边如影随行。
我记得奇斯洛夫斯基导演的电影《蓝》里面,那盏幽蓝的水晶珠琏吊灯。那或许是这部影片的灵魂,女主人公抛弃了一切,但还是把它留了下来。只要轻轻触动它,它就会发出透明、刺人的响声,像是玻璃在哭泣。
片中的那个妓女见到这盏吊灯,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从前,我也有这样一盏灯,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长高、才能摸到它?可是,后来我就忘记了。”
我也如此,我不是生来便不相信一切,而是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太多的东西,让我不得不忘记了信任、坚持、永恒……生命留给我的只是一片从经济到心灵的废墟,我的人生遥遥无期如同一个漫长的徒刑。
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月光如霜,像是凝在墙上,又像是滑进房间的白色鲢鱼,以另一个世界才可能存在的形式游走。
我身下的简芳正紧闭着双眼,而我则正在睁大眼睛看着那些月光,它们以虚构的形式晃动着。以至于我怀疑那并不是月光,而是窗外的车灯。
我感觉到这世界让我疲惫不堪,疲惫到连做爱都无法专心,这简直是莫大的罪过。这种罪过使我不安。世界仿佛死寂,而我仿佛一滴腥臭的精液——来自现实生活,来自真实的无奈、无聊和无耻,真的,我感觉到自己像一滴腥臭的精液。
终于结束了,简芳很温柔,她又去洗了澡,然后换了睡裙来睡下,她身材真好,让刚才并不专心的我竟然又想再做一次,我想说,“我又想了。”可是说了个“我”字就有些不好意思。简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现在你目标达到了,是不是开始考虑善后了?尽管说,我承受力很强的。”我有些难过,想,这个女孩子,老以为我要说离开她的话。我就说,“我刚才想说,想再做一次。”她就笑了起来。要我开灯。
我说:“开灯干什么?”
简芳说:“我要仔细看一看你,我要记清楚你的样子。”
我开了灯,她仔细看了看我,说,“好了”。然后让我把灯关了。我们拉上窗帘,把月光挡在外面,在更彻底的黑夜里再次重叠到一起。鱼水之欢的声音再度如同春潮般泛起,我们彼此的坚硬和柔软如此完满地互补着,使彼此感到真实的相互需要。
就在我即将再次爆发的时候,简芳忽然捧住我的脸,说:“我已经记清楚你的样子了,这样,即便你明天就消失,我也不会忘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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