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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雷立刚

小煎熬——我在川大南门外开火锅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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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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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芳没有直接回答,埋着头,只是沉默。过了一两分钟,她说:“王老师该在找我了,让我走吧。”我松开手,简芳轻轻地走了出去。

  有了那一次的搂抱,只要我和简芳单独在一起,我就要搂住她,而简芳,不拒绝,但也不允许我在搂抱时有其他举动。
  就这么过了几天,轮到简芳耍周末了。诊所里工作辛苦,一个月只能享受一次双休日,简芳累了很久,早就期盼着轻松一下了。双休日的前一晚,简芳做完清洁,喜形于色,跑到“小煎熬”,说:“终于可以耍两天了。”
  “怎么耍呢?”我问。
  “还没想好……”
  “简芳”,我故意气她,用像是开玩笑又像是真话的口气说,“咱俩都悄悄好了这么久了,要不,国庆我陪你去风景区转转?”
  “你都胡说些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和你悄悄好了?”简芳像是真的生气了,一扭身回了诊所。
  我追过去,很诚恳地说,“简芳,就当我是陪你去附近散心,去哪都行。”
  “可是,你得打理火锅店呀,现在正是你生意稍微好点的时候。”
  “让马前进帮我守一两天就行了,你来成都之后不是还一直没到附近风景区去看看吗,我是真的想陪你去看看。”
  “那……当天去当天回。这样也让你少耽误点生意。”
  “行,想去哪儿呢?”
  “当天能回来的风景区,有哪些?”
  “主要也就青城山吧,你连青城都没去过?”
  “没有……”
  “那就去青城吧。”我说。随后,我和简芳约定了星期六清早碰面的时间及地点。地点是在中华园2号门口。中华园是成都一个富人聚居的小区,我没有想到,简芳竟然住在中华园里,她一个工资菲薄的小女孩子,凭什么住在中华园里呢?我心里陡然又复杂而敏感起来,我说,简芳,想不到你过得这么好。

  简芳说,你们这些男人呀,想得就是多。有时间,我会给你解释怎么住在那儿的。要么你就相信我,要么你就别约我出去。
  “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说。
  “……”她依然不明确表态。
  “不如这样,让我先当你一天见习男朋友,如果你觉得合格,就继续录用,假如不合格,就不准我转正。”
  “怪不得说‘好女怕缠郎’,我算是见识了,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简芳说。
  “不反对,就表示通过了,啊?”我心情好了一些,继续油嘴滑舌,“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那个夜晚,我彻夜难眠,想起了许多年前第一次与夏潞出游的情景。那是2000年11月前后,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我只能记起一些羽毛般飘浮的片断。
  记得那次是和她一起去新都县的乡下找一个算命先生。事情缘于方纵听别人说,新都乡下一个叫做“十二公里”的地方,有个擅长看相的人,我们几个本来约好了一起去,可是方纵与马前进临时却去不成了,于是我和夏潞单独行动。那时,我和她虽然比高中时熟悉得多,我们几个高中老同学经常一起到培根路喝酒饮茶,但私下里,我和她手都还没有碰过。
  我们背着行囊,像来自千里之外的远方的客人,去的却只是距成都二十余公里的乡间。我们的打扮怪异而新潮,那时我刚刚二十,正是桀傲不驯的年龄,前面说过,我和马前进都是从小开始学画画的,尽管马前进后来弃美术而事诗歌,我则更是学了与艺术不搭界的法律,但是,我们都像很多爱画画的人一样,牛仔裤永远洗不干净,东一块,西一块,有着各色的油彩,夏潞笑我是故意弄上去的,其实不是,画过油画的人都知道,稍不注意,衣服裤子上就会粘上颜料,免不了的。不过,膝盖部位的那个破洞确实是我模仿西方的摇滚青年而故意割的,但我死活不承认,我说是一次旅行时被荆棘划破的。
  夏潞是那种很会打扮的女孩儿,而且看起来比我成熟,一点不像大二的学生,后来我们正式谈恋爱,不少人都说,你怎么找了个比你大的作女朋友,其实她不比我大。话说回来,在那次新都乡间的旅程里,她还不是我的女友。因为走错了路,我们返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路过一户农家,他们正好在放烟花,是那种逢年过节常见的一根棍子般可以射出简单花样的普通烟花。农村不像城市,没有禁燃爆竹,遇到红白喜事,常放些烟火,记忆中,那年烟花特别多,我迄今也不知道那户农家为什么会放烟花,但我记得那些转瞬即逝的花儿很美。
  就是那次,送夏潞回到川音,很累,我本打算立即返回川大自己寝室休息,但过了十点,我们依然舍不得就这么分开,在女生寝室楼底下第一次手拉着手,傻傻地站在树荫里,直到十一点,大楼即将关门,她的背影才消失在楼梯口。从那天起,我们的爱拉开了序幕。

  像很多大学里的恋人一样,那以后我们就经常一起上晚自习。川音的教室我混得比川大教室还熟。有一次,我故意在草稿纸上写满夏潞的名字,然后装做去上厕所。我想,我离开的那一阵子,夏潞肯定会看我的草稿纸,然后便会以为我在走神,在满脑子想着她,我猜她会感动。等我回来,她果然看了,并很不相信地看着我笑,说,这又是你的诡计吧。我说,才不是呢。夏潞半信半疑,但依然被感动了。

  因为我清楚那其实只是一个小花招,所以那件小事长期都未曾感动我自己。但是,直到与夏潞分手以后,我才突然发现,那样的花招是多么让我珍惜,因为我再也没有搞那种诡计的心力了。
  我曾经觉得,即便以后自己再喜欢一个女子,也绝对没有费那些心思的兴致。有些东西只能经历一次,相同的花招,一次之后,你就懒得再玩,或者即便再玩,也没有了最初的激情。
  然而,因为简芳,我又有了搞小花招的冲动,我憧憬着这次的青城之旅,能让我再拥有一次爱情。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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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一直没完全睡着,星期六清早,我干脆很早就起床了,一想到要与简芳呆整整一天,我就感到很快乐。
  至于那些心烦的事情,比如简芳老是不真正接受我,比如简芳竟然住在中华园……我都不再多想,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她被中华园里某个大老板包养着,但是,即便那样,我也要让这一天愉快地度过,要让她感到快乐,感到我确实对她好,即便以后,我将不再和她往来——假如她真的是被包养着的话。
  另外,稍做分析,我又觉得她不可能是被包养着的,因为假如被包养,她不必干那么辛苦的工作,不必那么累,不必过得那么节省……总之,我觉得她有很多矛盾的地方,甚至有些像一个谜。
  然而所有这些,我都不愿意更多地去想了。七点不到,我就洗漱穿戴完毕,七点四十,我打了个车,从郭家桥直奔中华园2号门。

  由于心情好,不知怎么就跟出租车司机聊开了。得知我要去青城,司机说,“现在成都市去青城山玩儿的人可真多,但你这样一个人去的倒还不多。”
  “哪儿呀,我也是跟女朋友一起去,这不去接她吗?”
  说着,中华园2号门快到了,我远远看到简芳,她有些犹豫地站在那里,看到我从车窗里向她招手,简芳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我们坐上从成都开往青城山的旅行专线大巴后,我不由分说就搂住简芳的肩,简芳说:“说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确实没说错,咱们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我说:“我们又不是没搂过,何况车上的人又不认识咱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今天我是你男朋友,你答应了的,可不许耍赖,男朋友搂自己女朋友,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简芳躲不过,叹了口气,“唉,不知道怎么遇到你这样的人,我算服了你。”只好任我揽着。
  就这么一路揽着到了青城。下车时,我已经习惯成自然地与简芳手拉手了,简芳徒劳地挣了两下,摇摇头,叹口气,任由我拉着,一起上了山。

  据说,追求女孩子,第一必须大胆,第二必须脸皮厚,第三必须当机立断,冒着被扇耳光的风险,果断进行身体接触。
  男女之间,越是速战速决越容易擦出火花,越是拖得久越难有结果,而始终没有结果的男女,是很难维系持久的交往热情的。所谓男女之间的友谊纯属扯蛋,它不管多么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其深处隐秘的身体欲望,实际情况往往是:当男女双方发现他们已经完全没有身体上的任何可能性时,他们所谓的异性之间只关乎心灵的友谊,也便随之消逝。
  这些都是实话实说。

  基于此,我决心在青城山打一场速决战。
  2月底的青城,树林萧瑟,所谓“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平添了几分凉意。在一棵偏僻的大树底下,我和简芳坐下来歇息,除了落叶发出唦唦的雨声,四野寂静。
  毫无预兆地,我吻了她。简芳嘴唇的味道如此好闻,仿佛太阳下刚刚晒干的床单,健康、清新。
  简芳起先是拒绝的,但后来,仿佛认命一样,没有再扭动。随后,我一次将手,盖在了简芳胸脯上。简芳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推开我的手,说,“那边石板路上会有人看到的。”而后她坚持推开了我,理了理头发,嗔怪地看我一眼,有些撒娇地说:“快拉我起来。”
  我站起来,然后把简芳拉起来,我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又轻轻吻了一下,我知道,一个女孩儿这样撒娇,说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你,现在,我终于真的成为简芳的男朋友了。

  此后的行程中,简芳一直若有所思,她看着青城大大小小的山峰,说:“其实这里很像我老家的山,不过,我老家的山还要高些,也还要美些,可惜它们离大城市太远了,所以没名气,没游客,穷。”
  随后我们聊起了她的家乡,雅安宝兴县大山里面的一个小村子,据说大熊猫就是最早在那里被西方传教士发现的……聊着聊着,简芳心情越来越好,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们从青城顶峰的老君阁下山之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不幸的是,居然走错了路,所以天黑之后好久,我们才终于下到了山脚。等回到成都,已经很晚了,我送简芳到了中华园门口。
  “你不是一直好奇,想去看看吗?” 简芳说,“那就跟着我进来好了,免得你老是疑神疑鬼。”
  我跟着简芳,进了中华园。里面有别墅,也有多层洋房。简芳所住的,就是一幢多层洋房的第四层,房子比较宽畅,大约有150平方,但是完全没有装修,其他几间都没有住人,仅仅简芳暂时住的那间,地板上铺着一张旧席梦思,席梦思旁边是那种可拆换的小块小块的地板胶,此外,就是浴室里安了个热水器。除了这些,你感觉不到这套房子里有其他住人的痕迹。
  “这下,放心了吧?我没跟哪个人住一块了吧?”简芳说,“没见过你那么疑神疑鬼的!”
  “不是疑神疑鬼”,我立即纠正,“大不了叫做——爱主动找醋喝。”
  “现在不喝了?”
  “现在不喝了”,我说,“可是,谁的房子啊这是,干嘛让你住?”
  “又疑神疑鬼了不是?”,简芳说,“我表哥以前搞装修,和一个建筑老板很熟,那个老板买了好几套房子,算是投资吧,这一套他反正不住,也不在乎几个租金,听说我就在附近诊所上班,于是安了个热水器,让我住进来。不要房租,但是,物管费我出,房子大,一个月还是得200元的物管费。但总比花400元找个房子跟人合租好啊。”

  “那还是让你占了很大便宜啊,现在哪里有活雷锋,我估计是这个老板对你图谋不轨?”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真正图谋不轨的是你!” 简芳笑起来,“说实话,他是表示喜欢我,可是,他有老婆,而我是不会给人当二房的——何况,即使他没老婆,我也未必爱他。我很挑剔的,光有钱可不行。”
  “对,对,对,我们简芳只喜欢我这样的穷小子。”
  “我可没那么高尚,你也不算赤贫嘛,好歹也有个火锅店嘛”,简芳笑了笑,“不过,说实话,我哥以前介绍了好几个搞建筑的包工头,我一个都没看上眼,算你运气好,便宜了你。”
  “我运气好什么呀,现在都还没进洞房!”
  “又贫嘴,再贫,我现在就下逐客令。”
  “不贫是不是今晚你就不下逐客令了?”
  简芳犹豫了一下,我立即可怜兮兮地说,“现在这么晚,你知道我现在的居住条件,火锅店里面连澡都洗不了,陪你累了一天,你就让我在这里洗个澡,然后,我睡沙发。”
  “你明明看的到这里没有沙发。”
  “那我睡床。”
  “这怎么行,只有一张床。”
  “对啊,挺宽的,够我们俩睡了!”
  “流氓!”
  “想歪了不是?我是说,我另外睡一个被窝,又没说要跟你干嘛,怎么流氓了?”
  “你做得到不乱来?”
  我立即举起一只手:“向政治局保证,向国务院保证,向全国妇联保证——我坚决做到秋毫无犯,不搞流氓活动。”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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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芳先洗了澡,然后就开始忙忽起来,等我洗完出来,她已经麻利地收拾好小房间,并在床上摊好了两个被窝。那两个被窝,朝向不一样,也就是说,我的头的位置对着简芳的脚的位置,简芳的头的位置则对着我的脚的位置。
  我熄了灯,钻进被窝,只老实了五分钟,就自作主张将脑袋换了个180度的方位,这下子,和简芳并排睡了。
  “不是才向全国妇联保证过吗?” 简芳说。
  “我又没干嘛,鼻子对着脚总不好,我倒无所谓——你的脚反正香喷喷的,可是,我的脚洗了澡都是臭的,怕熏着你。”
  “假惺惺的,我可没闻到臭。”
  “那是被子遮着味儿了,这样吧,我就委屈委屈自己,到你被窝里来,你就闻得到了,免得说我骗你。”我说着,不待简芳反应,已经一咕噜钻进了她的被窝,随即搂紧了她。简芳的身体在睡衣下面,柔软而又有弹性。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赖皮的。” 简芳叹了口气,轻轻抱住我的头。而后,我们紧紧地接吻,简芳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好一阵,当我想有进一步行为时,简芳却突然异常清醒地推开了我。
  “我是考虑到你累了一天,回你那‘小煎熬’又不好洗澡,所以才同意你在这里,我可以照料你一下,但不是让你来胡作非为的,你要以为可以那样,就别抱幻想了。” 简芳严肃地说。
  “哪样?”
  “就是那样……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就不怕我强奸你?”我也笑嘻嘻地问。
  “你不会的。” 简芳说。
  “你不怕你把持不住,裤带一松……?”
  “不会的,我知道我自己。”

  是的,简芳看得很准,我从来不强迫女孩子。或者说,我从来就不是有兴趣强迫别人的那一种人。我放开简芳,但没有离开这个被窝,背对着她,打算睡觉。
  见我不吭气了,简芳迟疑了一下,然后温柔地从背后抱住我,说:
  “生气了?”
  “没有,只是,对着你睡,我怕自己过一会儿又把持不住,那样你又不得不拒绝,彼此麻烦。”
  “你知道吗,我来致正牙科之前,是在中南牙科工作,那个老板是台湾来的,出名的色狼,中南牙科不少护士都被他占过便宜,但是,我都没让他占到便宜!” 简芳有些骄傲地说。
  “那说明你在中南牙科的护士里不算漂亮的。”我故意气她。
  “什么呀!他们说我是‘科花’呢”,简芳说,而后生气不理我。
  于是我又转过身,搂着她,说一些甜言蜜语,直到她高兴起来。可是,这时候,我又忍不住想那个了,而简芳,不管开始如何配合,一旦到这时候,却异常冷静,立即又严肃起来,再次不欢而散。
  如此反复多次,那个夜晚,由于我们不断地“和好——闹别扭——和好”,所以几乎通宵未眠,断断续续地,简芳给我说了很多东西,我基本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及一些小秘密。

  比如:她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证上的其实不一样,身份证上是1980年,而实际上是1979年4月16日,比我岁数要大几个月。
  又比如,她在出生时,是被亲生父亲遗弃的。
  “你父母为什么要遗弃自己的女儿呢?”我问。
  “我也不太明白,可能,他们嫌我不是儿子吧,何况家里很穷,多了养不活。” 简芳说,语气里并没有多少伤感,甚至有些仿佛是在谈别人。
  我们静静地没有说话,简芳突然说:“我并不是那种和你相配的女孩子,今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和你这样,其实我从来不是随便的人……今晚我不怪你,但我们到此为止,等后天我回去上班了,就和你当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了简芳的住地,简芳一点也没有留我,但我心里却一片光明,因为我不相信她真的能做得到就此对我再无依恋,不相信我和她的缘分会就此了结。不,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想,我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然而,隔了一天,等简芳到致正牙科上班来了,见到我依然是像以前那样,没有更多亲热,我们之间,仿佛真的如最初说的那样,我只是她“一天的男朋友”,而且,是那种没有性关系的一天的男朋友。
  那一整个星期,简芳对我都淡淡的。周末的深夜,客人都离去之后,我和店员一起打扫完火锅店,店员走了,我拉下卷帘门,独自躺下,心里突然感到疼痛。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难道几天前的那个夜晚竟然是虚幻的吗?虽然没有做爱,但是,我和简芳难道没有耳鬓斯磨,缠绵不已吗?难道这些,都是可以在一周时间里便全然忘却,一笔勾销的吗?

  一周后的星期一,晚上,我感到很难受,看看手表,简芳她们该下班了。我忍不住给简芳打了个电话,说想见见她。
  “我想见见你,简芳,就现在。”我说。
  “好吧”,简芳说,“你不早一点打电话来,我已经骑着车出了诊所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科华广场右边的路口上。”
  “那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因为激动,我连手机也忘了拿,就立即去找简芳。从科华广场出去,右边的路口是科华广场与科华北路交汇的路口,我跑过去,可是,没有看到简芳,我在路口站了好久,依然没有她的人影,想打个电话,这才发现电话忘在火锅店里。

  会不会是左右搞反了呢,我又反方向场着科华广场与川大南门的那条路的交汇口跑去,直跑得气喘嘘嘘,可是,那边依然没人。我又气又累,决定回店里拿了手机打电话质询。
  回到小煎熬,我看到电话里有几个未接来电。果然,是简芳打来的,我打过去:“你到底在哪里?”
  简芳说:“你还好意思问,我等了你那么久!”
  “可能是错过了,不应该啊……算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再来找。”
  “现在我就在你门外了。”

  原来,简芳站的路口是指科华北路与领事馆路交汇的那个路口,离我刚开始去的路口大约隔着50米。她等了我很久,打电话给我又没人接,于是回火锅店来找我。
  而后,我和简芳到川大里面散步,简芳推着车,并没有过多责备我,反而自责地说,“怪我没说清楚。”
  我爱怜地把车抢过来,由我来推。在川大荷花池旁的一棵大树底下,我用力拥住了她,说,“你知道吗,刚才我多担心,怕碰不到你。”
  简芳开始没有说话,倔强地僵硬着身体。就在我即将绝望了,打算放开她的前一秒钟,她却突如其来地哭了起来,她的泪水像是雨水,一下子就溶化了她自己,让她变得柔软。
  她变得柔软的身子软软地接受了我的支撑,因为此时此刻,我是她身边唯一的人,是唯一可以支撑她的人。她靠住我,说:“我其实也是,刚才,你老不来,我的自行车就停在十字路口,每到一个绿灯,别人都过街了,我都不走,害得别人尽奇怪地看我。后来我就在心里说,等第三次红灯变成绿灯,我就走,说明老天爷不让我等你。可是,等到第三次红灯变成绿灯了,你还是没来,我竟然没有按照刚开始想的走掉,而是又等了两次……可是,还是没有你,我都打算走了,最后却忍不住回头来‘小煎熬’找你……我心里好害怕,老天爷会不会不让我们在一起,所以才故意让红灯变成绿灯……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找你?”
  我笑起来,说:“这充分说明一个道理——人定胜天。”
  “亏你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简芳说,“我真的怕我爱上你了。”
  “哦,现在才爱上啊?都一起睡过觉了!”
  “谁跟你睡觉了?
  “不是一起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吗?”
  “可是,并没有那个啊!”
  “我又没说那个,我只是说睡觉,又想歪了不是?”
  “可是,别人听了会以为睡觉就是那个。”
  “哪些别人?”
  “所有其他人,尽嘴巴犟,鸭子死了嘴巴硬”,简芳说,“我真的怕爱上你,我真的怕我伤心——唉,不想那么多了。以后万一要伤心,也认命。”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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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我们的关系走上了正轨,白天,只要有机会,简芳就会跑到我的“小煎熬”里来,跟我讲诊所的很多事情,有趣的或者烦心的,都讲。
  到了这时,我才发现简芳其实是一个在熟人面前喜欢说话的女孩子,当然,或许女孩一旦谈了恋爱,都喜欢向男朋友说话。
  我极有耐心地听她告诉我她身边的故事。有些男人总抱怨女人唠叨,其实对女人的唠叨要善于去粗取精,去芜存真。我相信,一个男人要是不懂得欣赏女人的唠叨,那么,他一定不是个有情趣的男人。

  实际上,简芳的唠叨让我获益匪浅,我不但通过她的唠叨,懂得了从事医护工作这一领域的年轻女性的思维特点,而且从她不太连贯的叙述中,还知道了许多医生护士们的故事。
  简芳告诉我很多关于马凤丽的事情。比如,马凤丽喜欢占小便宜,一旦王致正不在,立即用诊所的座机狂打电话。
  甚至,关于王致正老婆马医生,我也逐渐了如指掌。马医生和王致正是当年华西医科大学的同学,后来王致正考上重庆第三军医大学的硕士,而马医生则读了华西的硕士。毕业后,王致正当了几年军医,马医生则成了华西医生。
  “他们居然分居两地也把婚结了”,简芳有些羡慕地说。
  再后来,王致正终于转业到成都,他自己出来办了这个诊所。

  “办口腔诊所很赚钱的,比如作烤瓷,大医院是300元一颗牙,私人诊所是230元一颗,你知道成本是多少吗?”
  “不知道。”
  “100元一颗都不到!”
  “那开诊所岂不是很牛?怪不得诊所老板普遍要骚扰护士,财壮色胆啊!对了,王致正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有没有打过你的主意?”
  “这人怎么谁都不信?王老师是真老实,何况,你不知道马医生有多厉害,把他管得紧紧的”,芳说,“马医生医术比王老师高,有些王老师做不出来的只有喊马医生从华西回来做。”
  “哦,原来这个老马这么厉害,怪不得平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说,“她成天板着个脸,像是人人欠她10000块钱。”
  “马医生可会撒娇了”,简芳说,“有时,诊所里没有病人的时候,马医生往沙发上一坐,说,‘正,我累死了,给我揉揉肩膀’,王老师就赶紧过去,帮她揉。”
  “也不避着你们?”
  “她就是故意不避,让我和马凤丽看的。”
  “这说明她对你和马凤丽还是有警惕的。”
  “她才不警惕我呢,因为我从来不多跟王老师说话,倒是对马凤丽,她有些警惕,马凤丽有点爱对王老师发嗲。”

  除了以上这些我多少认识的人,甚至那些我并不认识的简芳以前单位的同事,我也逐渐熟知起来,经过简芳的反复叙述,她的那些同事几乎成了我的同事。
  简芳的工作经历我也终于全盘知道了。她先是在雅安地区卫校就读,毕业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运气很好地进了宝兴县第七人民医院,其中,在病房干了一年,手术室干了两年,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2005年1月起,她从老家小县来到成都,先是在华西医科大学成人培训中心自费进修了两个月,学习医学美容——其中包括整形美容,并获得助理医学美容师的结业证书; 4月至12月,在成都中南牙科当护士,2006年1月开始,跳槽到致正牙科上班。1月底,认识了我。
  “你知道吗,基本上所有的医院,手术室的护士是公认的水平最高的护士。” 简芳不无得意地说。
  “为什么呢?”
  “因为手术室是最重要的科室,而且,做手术很紧张的,护士必须手脚麻利、反应快,聪明。”
  “也就是说你手脚麻利、反应快,聪明?”我故意逗她。
  “那当然,即便在我们县级医院的手术室,我也是最聪明的人”,简芳说,“那时候,手术室另外还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护士,也很聪明,别人都说,我们两个,是全医院最聪明的两个女人。”
  随即,简芳又说了很多关于那个护士的事情。主要是一些她们医院里发生的故事。简芳觉得自己的故事挺有意思,说完之后,总要舒畅地笑起来,我也跟着笑。因为我觉得,简芳好像是我派在护士中间的一个尽职尽力的卧底,让我知道了许多护士间特有的内幕,所以当简芳用不那么自信的眼光看着我,柔声地问:
  “你们这些男的,会不会觉得我们女的挺麻烦?尽在背后互相说。”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以前夏潞大学毕业当了空姐后,也曾用相似的语气问过我相似的问题,不过一个谈的是天上的空姐,一个谈的是地下的护士,除此之外,多么相似。我不禁心中一痛,将简芳搂在怀里,低声说:“不,你们比我们男人少很多麻烦,你们比我们好多了。”

  就是在类似的罗里罗唆的闲聊中,简芳和我的感情与日俱增。我也越来越多地发现她身上具有无数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忠贞、勤劳、节俭,尤其最后一点,对我这种穷小子来说最为受用。
  比如我们去逛“家乐福”,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女孩子很容易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但简芳从来没有显示出强烈的购买欲。有时侯逛整整半天,所买的也无非是一支低价唇膏,或者一管便宜的口红,抑或一两斤普通水果。总的说来,简芳对我很好,除了在性方面放不开,作为女朋友,她的确无可挑剔。
  一次,深夜里我和她还在电话中卿卿我我。我小声咳嗽一声,立即就听到她在那边很焦急地问:
  “小鬼,你怎么了?”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亲昵的称呼我,那之后,“小鬼”成了她对我的专有称呼。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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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3月底,我的“小煎熬”开张三个月之际,马前进专门带了许多成都诗人,到我火锅店聚餐。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咖啡馆举办“2006年成都春季诗歌沙龙”,但为了给我揽生意,马前进使出浑身解数游说召集人猛将兄,将咖啡馆之夜改成了火锅店之夜。
  那个晚上,他们沙龙讨论的主题是:“诗人的精神关照”。一开始,马前进就滔滔不绝:“诗人应该是具有批判意识的人,他们批判当权者,也批判一切看客,如果我们的社会是一片广袤的麦田,那么,诗人就是麦田的守望者;如果我们的人生是一艘船,那么,诗人就是船头的领航人。”
  他非常机智地篡改了普利策先生的名人名言,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坐下,正在这时候,简芳进来了。
  她的进来,立即使诗人们有了不小的骚动。马前进显然后悔自己的演讲进行得为时过早,失去了一个在美女面前展示才华的机会,不禁后悔莫及,惟有亡羊补牢,不甘寂寞地重新站起来:“我补充一句——只一句——船头的守望者,本质上也就是精神家园的守望者。”

  我差点把肚子笑破,但我忍住了。我感到,马前进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也变了,变得我几乎不认识了。
  太多的人啊,喜欢把一些名词生硬地链接起来,利用那些“大词”,让人堕入五里云中,进而捞取一些狐假虎威的赞扬和崇拜。我曾一直相信,马前进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个曾经豪情满怀去大草原寻找郭靖轨迹的马前进,无论如何不该如此啊。
  但是,他偏偏也这样了,世界真的是一个神奇的机器,它可以改造任何人。

  更多的诗人被马前进的话激起了发言的欲望,个个蠢蠢欲动。只见猛将兄站起来,情绪激动,双臂在360 度范围内挥斥方遒,其长段长段的发言里,随时可以捕捉到比马前进更多的名人名言,和一些拗口的术语。
  话讲完了,我跟着大家很响亮地鼓掌。然后又有一个肥胖的家伙站起来,纠正猛将兄刚才谈话中的一个术语。于是先前的马前进再度站起来与他争辩。他们的口气越来越热烈,周边诗人们也开始络绎不绝地插话加入了讨论。

  这些可怜的诗人们,试图按照不同的话语组合方式来定义一个又一个术语,争执不下之后,他们就不可避免地讨论起了语言学,进而甚至进入了哲学的领域。猛将兄“唰”地从小书包里抽出了一本“卡尔维诺”,哗哗哗很响亮地翻到某一页读了起来。大家耐心地听完他的朗读,又自顾自地说开了每个人原先的话题。在足足三小时以后,诗人们似乎终于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人类的精神世界是不可能真正深入和沟通的。
  然后静了片刻,又有人开始讨论另一个比较与主题接近的问题:一个精神上不健全的诗人——比如爱玩女人的波德莱尔或者别的什么有吃喝嫖赌劣迹及其他猥琐行为的知名诗人——是否能够被称为优秀诗人?
  于是,有人开始定义什么叫“优秀诗人”,为了更完美地定义“优秀诗人”,又有人开始定义什么叫“精神健全”,于是大家东拉西扯不可避免地牵涉到了弗洛依德和庄子,猛将兄再次非常积极地站起来,一边用余光瞟着简芳,一边严肃地把中西不同的价值观做起了比较。在“哗哗哗”的掌声之后,马前进问了一个更深刻的问题:“价值的标尺到底是有意义的还是无意义的?”

  到了这时候,一边观战的我、方纵及简芳,都笑了起来。
  方纵笑起来,因为他是我们这里面最年少多金的。在这个物质时代,拥有着货币堆积起的荣耀,他们,这些商人与政客的联盟,是这个时代的最大获利者,他作为获利者的一员,有一种从容的心境像看喜剧一样看着诗人们的悲剧,边看边笑;
  简芳笑起来,是因为她单纯,她觉得诗人们很神奇,充满了崇拜心理,她被诗人们的热情所感受,不断地微笑着,尽管她并不真能听懂。
  至于我笑起来,其实是兔死狐悲。我心里很清楚,我与所有这些诗人一样,完全不合时宜。这是一个乏味的时代。工业文明扼剜着诗歌的咽喉,无耻的重复和拷贝是置身于这个时代中的每个生命的弊病。
  那些自我标榜的诗人们,封闭在虚无的伊甸园中哼哼唧唧。虚弱的旋律在钢筋水泥的空间下没有了延伸的余地。却又自以为酝酿着一个个非常伟大的理想。然而,我又何尝比他们强半分?我发现自己真他妈是一个“三不象”:

  在我火锅店旁边的张培德等小生意人面前,我硬充知识分子,假模假式地装清高;
  在方纵等成功商人面前,我则以精神家园的守望者自居,时不时也搞点人文关怀;
  而在这些马前进等诗人们面前,我又缺乏对他们的认同,我眼里的“道德”是个无意义的东西,就如同女人占有了男人的眼睛之后又被男人占有,困惑而又无休无止,谈论“道德”如同谈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样毫无意义。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三不象”,我既无法混入世俗阵营,也无法溶入诗人之中,只好归于寂寞。我甚至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我的人生,必将两头为难,两头落空。成为一个彻底的多余的人。

  这种预感使我的内心充满沮丧,等到诗人们深夜兴尽而散。我陪着简芳去了中华园。
  在上楼梯的时候,我就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进门,我就紧紧搂住她,仿佛紧紧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简芳没有说话,也没有问我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也搂住我。但当我狂乱地想褪去她的衣服时,简芳却突然推开了我:“雷燎,你不要生气,我不答应你那样,是因为觉得我们很难有未来……你真的爱我吗?你能保证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在乎我吗?”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简芳,我是真的爱你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保证对你很好,但是,我预料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害怕给谁承诺,也害怕伤害别人,我不能保证能一直跟你在一起——我对自己的前途没信心,对过平凡而稳定的生活也没有信心,而你,最需要却是稳妥平安。”
  简芳也沉默了很久,而后说:“是的。”
  我说:“那你睡吧,我回小煎熬去了。”
  简芳说:“好。”
  我走出中华园,独自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深夜的紫荆片区依然灯红酒绿,桐梓林路依然穿梭着密集的豪华汽车,这一带是成都最繁华的富人区,有着可想而知的纸醉金迷。
  只是这所有的纸醉金迷,在这样的夜晚,都属于富人们,都与我无关。

  想起自己的前程,我有些气馁,想起不可测的人生,我有些不安。难道我要开一生的小火锅店吗?可不这样,我又该干什么呢?前途一片迷惘。使我心里充满了孤独和无助感。
  就在我差不多要走到人民南路凯莱帝景大厦下面时,手机有些令我意外地响了起来。是简芳打来的,她说,“雷燎,我有些害怕。”
  “怎么了?”
  “没怎么,以前从来不怕,今晚一个人住在这么宽的房子里,却莫名其妙地害怕,自己也不知道怕什么。”
  犹豫了一瞬,我试探着说:“要不,我过来陪你说说话,就不怕了。
  “……好吧。”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心里一动,我预感也许有什么今晚将会发生。


发表于 2012-5-21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lol:lol:lol

发表于 2012-5-21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连截小说:)

发表于 2012-5-22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很分享

发表于 2012-5-22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curse::funk::L:Q;P

发表于 2012-5-22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威武,这么长的故事:victory:

发表于 2012-5-22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哈皮

发表于 2012-5-22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留名,光荣。

发表于 2012-5-22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总觉得比小旅馆还好。
发表于 2012-5-22 20:51 | 显示全部楼层
没看完

发表于 2012-5-22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lol

发表于 2012-5-22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觉得比小旅馆还好。继续支持!
发表于 2012-5-2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完了吗?犹兴未尽啊

发表于 2012-5-22 2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了,留个名字
ZLE

发表于 2012-5-22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funk::funk::funk::funk:
ZLE

发表于 2012-5-22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o:o: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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