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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雷立刚

《小旅馆》----我在外语学院旁开小旅馆的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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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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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对于我来说,我的小旅馆乃至我的生活,都似乎与季节一样苦尽甘来。
  我的春天,经过了那么多的折磨与耽搁,但终于还是珊珊来迟。虽然晚了点,但毕竟来了。
  也不知村长给刘嫂老顾到底说了什么,总之他们再也没对我提出过有关租约的任何要求。而且,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散布的消息,或者消息仿佛自己长出了翅膀,迅速飞遍整个四方街,甚至抵达了夜市的边缘,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我这小旅馆背景深厚,我只是前台的“马仔”,后面站着“手眼通天”的“幕后老板”。
  这么说来,我只是个傀儡而已。但奇怪的是,四方街的人们,在“知道”我是“傀儡”之后,反而更尊重我了。人们对“傀儡”的敬重远远超过对一个自由自在的独立个体的敬重,我不知道这是四方街的独特现象,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共同特征。

  阿黄自不必说,他早把我和他的友谊主动宣扬开来,让人人都以为我和他穿着同一条裤衩。其他的人,不仅小马、小朱这两个历来最势利的人对我点头哈腰,甚至强悍如何军,横蛮如罗矮虎,深沉如杜老师,见了我也客客气气,不仅喊“雷总”,有时候还喊“雷老大”,偶尔甚至开玩笑地喊“雷爷”,给足了我面子。
  有时候,我和陈鹿一起经过夜市,老远,刘师傅就要跟我打招呼,显得亲热无比。他还时常说,“我和雷大哥,是一起在我这摊子前最寒冷的那几天喝过酒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连我也半天没搞明白。
  其他夜市的小生意人,不管认识不认识,见了我都笑脸相迎。甚至还时常有意地恭维陈鹿,没话找话的说:“哎呀,这妹儿硬是越来越漂亮了。”把陈鹿高兴得喜笑颜开。
  作为一个男人,可能最幸福的就是此时此刻了——自己广受尊重,还给自己的女人带来荣光。

  可想而知,我的商铺改造工程,也很快得以顺利推进。我重新喊了泥水工,用一周时间,把三个铺面改造了出来。在铺子的门上贴了个招租广告,只一天半工夫,就全部租了出去。
  我的铺面口岸比何军的更好,但我不贪心,每间租金都是3500元/月,基本与何军的保持一致,以免树大招风。分别租给了“八杯茶奶茶店”、“打字复印店”和 “陕西肉夹馍店”。
  3个商铺,月租金加起来是1万零5百,我使了个心眼,按半年收租金,之所以我不收比何军更高的租金,也在于此,他是一次收三个月,我口岸更好,一次收半年。其实,归根到底,我是做了更悲观的打算。
  半年的租金累积起来不是个小数字,整整6万3千元,另收了1万元押金。这样,我手里忽然多出了7万余元。不过,妒恨我的人却并不多,一则他们认为我只是马仔,大头肯定交给了后台老板;二则,有何军他们的4个铺面更丰厚的租金做挡箭牌,吸引走了绝大多数眼球。我也就不那么显山露水了。

  何况,何军一再散布着类似的小道消息:“别看四方街小是小,但水深得很呢,能在这里当老板的,个个背后都有几把刷子,一般人可未必惹得起……”舆论是可以被引导的,流言多说几次,似乎就成了真理,仿佛我们四方街的这几个老板,还真的都各有神通,这么一来,多数村民也就谨小慎微起来,很少公开流露出妒忌之色了。
  私底下,何军为此很是沾沾自喜,多次悄悄告诉我这是他宣传有方的功劳,同时,他还时常对我说:“雷总,如今我们俩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整条街就我们两家有商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可要抱成有团,拧成一股绳啊。”
  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拧成一股绳”,那几天,何军每天都往我的小旅馆里钻。这世上有的人,真的拥有一颗特别强大的心脏,可以在很快的时间里变脸,而丝毫面不改色——几天前,当我走投无路,请何军帮忙的时候,他是那么心安理得地予以拒绝,而几天后,我解决了麻烦,并成功地把我自己包装成“有背景的人”之后,他又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再次成了我的朋友,仿佛从来没有与我疏远过。在他脸上,你看不到任何内疚,也看不到丝毫慌乱,仿佛物竞天择,理应如此。

  自从租出四个商铺后,何军手头更阔,衣着也更考究起来,买了一身黑色的纯羊毛呢子大衣,还自作主张戴了副平光眼镜,看起来斯文了许多,俨然一个民国时期的太平绅士。他还多了个习惯:不管走到哪里,手里都爱端着一个茶杯,就像端起了一个架子似的,更为四平八稳起来。
  这天下午,他端着茶杯,又走到了我小旅馆里。一进门就大着嗓子,开玩笑说:“雷爷,你商铺租了这么多钱,怎么还这么节约啊?赶紧整一辆汽车来开起嘛。”
  我说:“何总,你租金可比我收得多,你旅馆规模比我还大,你赚那么多,你都不买车,我哪敢买车啊?”
  何军长长叹一口气:“我那边,可是两家人分那点利润啊。早知道这生意这么好赚,当初我就一个人自己……”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说多了,赶紧打住,转了个话题:“你说我不买车?我可告诉你了,好几天前,我就和卿云去逛了几个汽车4S店,打算买辆大众‘波罗’,明天就去提车。要不,你把你女朋友带上,明天和我们一起去,顺便你也考虑考虑买啥车,哥们正好帮你参谋一下啊。”

  当天晚上,我把买车的事和陈鹿说了说,陈鹿很兴奋,说:“要得要得,你有了车,我以后跟我宿舍的人说起来,也脸上有光啊。”
  我说:“耶,平时我们的‘鹿姐’不是多清高的嘛,怎么一说起买车,比谁都高兴?”
  陈鹿说:“我是个正常女人,当然希望男朋友在别人眼里有出息啊,我以前看中你,就是在你还不咋样的时候,就看出你其实有出息,现在,也算是对我眼光的犒劳啊。”一边说,一边撒娇:“老公,你就原谅你家小媳妇这点虚荣心嘛。”
  我本来对车,是可买可不买,如今发觉陈鹿那么希望我有个车,我决心也买一辆。具体买什么,那晚我和陈鹿探讨了很久,我主张买便宜点的“哈飞路宝”,陈鹿建议要买就买个稍微好点的,至少跟“波罗”比不要差太远。最后折中,打算买个价格在5到8万之间的。

  第二天,我还是请马大嫂看店,带着陈鹿,跟着何军卿云,打了个“野出租”,去了风城汽车销售最为集中的红牌楼。路上,我问何军:“怎么不把张超喊上?”
  “他啊,他要看店,我们哪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招到马大嫂这么任劳任怨的员工哦,只好辛苦他了。”何军说,“何况,他父亲常年卧病,他分到的钱,多数都寄回老家给他爸看病用了,哪有钱买车?”
  卿云在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他老怀疑我们隐瞒了旅馆收益,总以为我们分帐给他分少了,哎,我早就对何军说过,哪怕亲兄弟,都不适合合伙做生意,何况你们还只是网上认识的朋友……”
  何军打断她的话说:“你们女人,就是话多,说这些干吗。师傅,前面红牌楼左手那条街进去,对,就那里进去,我们在那家提车。”

  到了他们订车的地方。何军提的是一辆白色的“波罗”。由于他们早已看好,几下就办完了交易,随后的时间,都用来陪我走遍红牌楼一带,反复比较挑选。
  我选来选去,最终挑了辆黄色的“东风悦达起亚RIO千里马”。一是因为价格比“波罗”要低一些,却是三厢车,我和多数国人一样,比较喜欢三厢的;二是因为我对“千里马”这车,略微有点“情结”。
  记得东风悦达的“千里马”大约是在2002年底或2003年初上市的,那时,在风城街头,偶尔看到一辆“千里马”,流畅的线条,鲜艳的颜色,总能让我觉得眼前一亮。2003年春天,正是我辞职后潦倒不堪之时,一个夜晚,我骑着电瓶车经过风城三环附近的一条人迹不多的新修公路,突然看到路边树荫下,停着一辆红色的“千里马”,正在有规律地晃动。那时,所谓“车震”还不像多年后的今天这么流行,我先是纳闷地瞧了好几眼,冷不丁恍然大悟,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诸多情绪齐涌心头,即便在多年之后,也记忆犹新。

  如今,我这倒霉了一年又一年的穷小子,居然靠着开了个小旅馆,莫名其妙地拥有了漂亮女友,还那么快地也买上了“千里马”,怎不让我感慨万千?我十年前就有了驾照,却一直无车可开,我一度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汽车了,可上天却突如其来地对我慷慨起来,将美女、香车,连同其他的种种幸运,在2009年的这个春天,一鼓脑地塞给了我,令我简直应接不暇。
  当们两辆崭新的汽车开回四方街的第一天,引起了整条街的轰动,人们奔走相告,把我们短短半年多就赚钱买车的传奇故事,四处传播。并且越传越神奇,从四方街传到夜市,从夜市传到相邻的村子,又从相邻的村子传到更远的村子,再从遥远的村子传回夜市和四方街,最后辗转回到我们自己耳朵里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靠谱的说法:“哎呀,四方街不得了啊,有两个老板,都是富二代,人家开店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人家买的车都是奔驰宝马,百多万一辆的,四方街,不得了哦……”
  这些传言,把我与何军笑得人仰马翻,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香港电影里渲染的“富贵逼人再逼人”,让我们觉得这个春天简直处处是奇迹和惊喜。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的2009年春天都是幸福的,阿黄的这个春天,却充满了麻烦与烦恼。在我们买车后大约十来天,他从曾经的云端摔了下来。人们常说,“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对阿黄来说,或许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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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当年买的那辆红色的千里马小汽车,用了很多年,比较耐用,还省油)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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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阿黄是四方街最炙手可热的人。
  他那夺目的白金项链,他那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眼神,他那洗得泛白的LEE牌牛仔裤,他身上所散发的那一种“富二代”的慵懒劲儿……所有这些,在农田和农家院子反衬下的四方街,显得特别扎眼。
  而小马信誓旦旦说阿黄父母是房地产开发商,则无疑更进一步,将阿黄推上了四方街荣耀的至高点和八个商家的头把交椅。加之他还顺顺利利地开起了网吧,这么长时间,无论黑道白道,从没谁来惹他,因此,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相信,阿黄把“投胎”那门高难度技术活儿,是修炼得很好的,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拥有的一切。

  可是,所有这些,在2009年3月中旬,竟然如同沙滩上的一幢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城堡,潮水一漫上来,就迅即垌塌。
  3月18日,对阿黄来说,是个灾难日。他那在南明市上班的老婆,竟然带着娘家的几个表兄弟,找到四方街来,冲进了阿黄的网吧,当时,幸亏历鹃不在,否则场面将不堪设想。
  阿黄的老婆一看就是个彪悍货色,双手叉腰,对阿黄吼道:“你把那婊子藏哪去了?给老娘喊出来,看老娘今天不撕了她的皮!”
  阿黄起初还辩解,甚至要我去给他老婆打圆场。但他老婆这次是动了真怒,带着几个表兄弟,当场就给阿黄一顿拳脚,将阿黄踢倒在地,他老婆边打边骂:“X你妈的,老娘嫁给你是瞎了眼,你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这几年你成天游手好闲,每年花掉老娘十多万,去年你还骗老娘三十万元说是要收心了,不耍了,正儿八经开公司做生意,结果你竟然到大学边上开网吧泡女人。老娘今天豁出去了,收拾完你,离婚!”
  揍完阿黄后,女人还不解气,显然她已经知道“小三”还是在校女大学生,于是又带着表兄弟,走进了外语学院新校区大门口外,大骂了一通,可惜她并不知道历鹃的名字和院系班级,只能仰天一顿乱骂,几个外语学院保安出来干涉,双方差点动手,阿黄老婆一看保安越来越多,估计自己这一方并无胜算,这才悻悻离开。
  就那样一直折腾了两三个小时,阿黄老婆才带着人呼啸而去。四方街的人这才扶起被踢翻在地的阿黄,而那时,阿黄已经在潮湿阴冷的地上,躺了两个多小时。

  这场夫妻闹剧,如同精彩的越狱大片,令四方街的村民和小生意人,都看得兴致勃勃。有的人还边看边笑,满脸兴奋的神色。当阿黄老婆他们那群人还没走之前,没一个人主动去扶阿黄,我想过去,但何军在人群里悄悄拉了我的衣角一下,小声说:“雷总,让他们狗咬狗呗,你好心去插手,那女人现在疯劲儿正足,小心咬着你。”
  我听了,抬眼仔细一看阿黄老婆,只见这女人似乎比阿黄还要大两三岁,三十出头的样子,满脸横肉,眼睛里露着凶光,正癫狂地挥舞着手狂躁地乱骂。我心里一惊,微微地退回人群中,决定还是避免做“出头鸟”。

  等阿黄老婆带着人离去之后,我和几个村民将阿黄抬进他的网吧沙发上。我给阿黄打了盆热水,用小旅馆的毛巾帮他洗掉脸上的泥垢和血迹。阿黄疲弱地说:“雷大哥,麻烦你给罗老师打个电话,请他过来一下。”我打过去,却是“机主已关机”,我这才发觉,罗老师似乎好些天都没再来四方街网吧了。
  “不用打了,这泼妇,肯定事先警告过罗老师不要插手,他也难做人啊,我不为难他了”,阿黄很凄凉地摇了摇头说,“这次,是栽到这泼妇手里了。”
  我说:“估计她是喊什么人做了调查的,否则不可能搞这么清楚,而且她也没给我手机打过电话,看来她根本没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
  阿黄叹了口气:“是啊,这次,莫非是真的要离婚了。”

  而后,我听阿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才基本搞清楚了状况。原来,阿黄和罗老师两人的老家并非风城,而是南明市。他俩是中学同学。罗老师考上了风城大学体育系,毕业后到“人文学院”当了体育教师,阿黄呢,没考上正规大学,读了一个成人大专自考。读自考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也是从南明市过来参加自考培训的女人,长相一般,还大三岁,不过家里很有钱,“我们南明市,好几个民营加油站,都是她爸的”,阿黄说。
  “你呀,是不是又夸张哦,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话有几成水分了”,我忍不住说,“一个民营加油站,如今据说价值上千万啊,她爸不至于有几个吧?”
  阿黄脸色稍有一点尴尬,但立即习惯性地嬉皮笑脸一撇嘴,说:“哎,总之,就是她家很富。我呢,别的本事没有,但擅长泡妞,几下就把她搞定了,后来自考结束后,回南明市结的婚。”
  “那你怎么来风城了?”我问。
  “哎,在风城读了几年书,再回南明市,我就真不习惯了,在南明市呆了一年多,她爸给我们都找到不错的工作,我到‘南明师专’里先后泡了三个学生妹妹,但毕竟就在小小的南明市啊,怕被她发现,于是我就把工作辞了,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老靠着岳父,我要到风城来靠自己闯一番事业。’她听了,觉得男人有雄心是好事,就同意了。我于是就回到风城,都又有四年多了。”
  “那你们这么长期两地分居也不好啊”,我说,“她怎么不跟着来风城?”
  “她啊,在税务局工作,这样的金饭碗,谁都不舍得丢啊,何况她家的关系网都只在南明市,她又只是个自考专科,到风城来,她能做什么呢?”
  我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但之前总问不出口,这天,面对气焰尽失的阿黄,我终于可以随口问了出来:“为什么小马说你父母是房地产商呢?”
  阿黄又略微有一丝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那年,我住在科大风城分院附近,每天都在茶馆里打麻将,认识了个干爸,是做房地产的,正好这个小马来租房子,我随口就说那房子是我爸开发的,我都没想到小马也会到这里来开店,居然大家会又遇到,更没想到他能把那么小小的一句话记那么久……后来,他既然在四方街到处那么说了,我也就默认了,因为晓得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别人觉得你家里厉害,总能少很多麻烦。可是今天,终究还是让所有人都晓得我只是个纸老虎啊。还是雷大哥你这种跟省里干部有交情的人,才最终撑得出场子啊……”
  我听了,心中暗想,“我其实何尝不也是个纸老虎呢?”不由得感叹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叹了口气,说:“唉,事已至此,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太多了,我先走了。”

  告别阿黄,我经过三号院的时候,立即被何军拉进了他家院子里。神秘兮兮地说:“雷总,你跟阿黄说些什么呢?”
  我说:“也没说什么,就是拉了点家常。”
  何军眨眨眼睛说:“雷总啊,现在你相信我的观察能力了吧,整个四方街,我是第一个怀疑阿黄家势的,我早说过,如果父母真是房地产商,怎么可能开这么一辆车?再怎么也得一辆宝马吧?现在啊,我连他脖子上的项链,是不是真的是白金,都有点怀疑了。”
  张超,卿云几个,以及何军旅馆里的几个住客,都大声笑起来。卿云边笑边打何军一下:“就你贫嘴。”我也客套了几句,走出他们院子。
  站在路口,我看见阿黄的网吧门前一片零乱,也没人去整理,有些苍凉;而何军的院子里,则热火朝天,一派兴旺;再看看我的小旅馆,住店的人基本都各自关紧了房门,沉浸在深深的静谧里。我们同处在这小小的四方街,却几家欢喜几家愁,各自承受着各自的悲与喜,无可逃避,也无从替代。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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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也许这真的对数千年人生经验的总结,回望我们的人生,当我们遇到一个不幸的时候,往往还会有另一个不幸接踵而至;
  而幸福,则往往要很久很久,我们才能守侯到一个,并且一旦错失,就永不回来。

  2009年的3月,阿黄老婆的突然袭击,令阿黄从高处落到了地板上。我们以为他已经够倒霉了,却没想到还有更倒霉的在等着他——阿黄肯定不曾想到,地板下面还有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地狱。人一旦倒霉,地狱甚至可以扩容,十八层之外还能再加一层。
  人生如同登山,往上的每一步都很艰难,而且越往上越难,每爬一步也许都要喘息。但往下,则非常容易,而且可以从山顶直接坠入谷底,不需要任何歇息与停顿。

  就在阿黄老婆离开后的第三天,一群风城市道明区文化局的人,就来到阿黄的网吧检查,说是收到举报,这是一家黑网吧。
  照例是很多人来围观,人们这才知道,悬挂在阿黄网吧墙上的“网吧经营许可证”竟然是假的。
  “网吧证”,其实就是一本文化管理证,正式的名称叫“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现在虽然大部份地区不允许签发“网吧证”了,但可以通过购买其它不做的网吧证件来开业,一般价位都以每个地方的经济状况而所不同,大城市的证件要好几万,连中小城市的价位也都在1.5-5万左右。

  阿黄网吧开业之初,他们在四方街的说法是:“我有朋友原本在开网吧,家里也是做地产的,资产上亿,那小子正好要出国,所以几万元就答应把网吧证转给了我,哎,如今搞一本这样的证那可真是要靠运气啊!”
  那时,大家都相信阿黄同样是地产商的儿子,因此对这一说法毫不怀疑。而当阿黄的老婆打上门来,戳穿了阿黄之后,人们不仅不再相信阿黄家里是做地产的,甚至连他的项链是不是白金的,都怀疑起来,自然更不相信他的网吧是真的有证了。
  于是,不知道是谁,举报了他。而且下手非常狠,知道阿黄历来对胜利村甚至兴南镇上的干部,都有所“进贡”,所以直接打了道明区文化局的电话。显然,阿黄开网吧的那些利润,如果连区上都打点到,那所剩的也太少了,因此,阿黄的保护网只可能在村镇两级,到了更高一级的区上,估计就没人护他了。
  举报者显然下了“必杀之心”,丝毫不给阿黄翻身机会。不仅给区里打了电话,甚至给市文化局发了电子邮件。来检查的人说,他们是在市里的要求下,火速行动,打击大学周边的这家黑网吧。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这次是市里打招呼让我们来查”,区文化局带队的那个,到是很和善,对阿黄说,“小兄弟啊,你这些电脑和网吧设备,我们今天就要全部收徼,你签个字。”
  罗老师自从前一阵消失后,就再没出现过,整个网吧,全是阿黄独自在杠。可怜的阿黄几乎哭了起来,双手颤抖着,签了字。他的金鱼眼浮肿得非常厉害,明显是连续失眠了。我在不远处,看着此刻的阿黄,想起刚到四方街来的时候,他那公子哥儿般的模样,竟然恍如隔世。

  会是谁告发的呢?我自己知道肯定不是我。我私下觉得,有可能是何军,因为何军一直对阿黄有些看不顺眼,经常对卿云说阿黄是个“绣花枕头”,甚至在我面前也时常流露出对阿黄的轻慢;
  但也有可能是小马,原因是阿黄的网吧开张后,导致四方街的农村电网连电热水器也带不动,每天只要网吧的计算机一开启,小马和小朱他们旅馆的那些电热水器就会跳闸,无法正常使用,给他们的经营造成极大不利,以前,敢怒不敢言,如今知道了黄的老底,自然要谋求他们自己的利益。

  还有可能是罗矮虎,因为在四方街,纵然罗矮虎人人惧怕三分,阿黄却历来对他毫不买帐,在以往的日子,阿黄一直无形中踞于四方街的最高处,如果把阿黄赶走,罗矮虎是最有可能成为“一哥”的,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么,罗矮虎告发也完全可能。
  但是,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丝毫证据。如果从别人的角度来猜,甚至很有可能怀疑是我举报的,毕竟诸如何军、小马这些精明而又了解情况的人,很可能早看得出我喜欢历鹃。然而,确实不是我啊,这些话又无法主动向任何人去辩解,因为并没任何人主动说出他们内心的怀疑。

  当天晚上,阿黄来到我的小旅馆。主动找我谈转让铺面的事情。
  “雷大哥啊,麻烦你救我一下吧。”阿黄开门见山地说,“我被文化局这么一查,所有网吧设备都被收走了,肯定不能再开网吧了。但是,我在院子改造上是花了四万多元的,这些,你们改造过院子的都清楚,我没乱说。现在,我也不图收回投资了,2万元,我就把这院子转让了。”
  我说:“黄总,你那个院子那么大,不能做网吧,就只能拿来做旅馆或做餐馆,都肯定要重新改装一下,这起码又要投入2万,加上转让费2万,就得4万,不是我不想帮你,你知道我刚买了车,手里的钱也不多了,何况我不想把摊子铺得太大,不想再多开一个店了,守着我这个小旅馆,也就算了。不如你去问问何军和小马。”

  阿黄长叹一口气:“他们俩啊,都是狼一样的人,我其实已经去问过了,我要2万,他们是怎么还价的?他们压价压得寒心啊——小马只给我6000元转让费,何军只给5000,这些话他们都说得出口啊,摆明了是要趁我落难,喝我的血啊,我哪怕白送,都不会给他们。这样,雷大哥,你是个厚道人,兄弟我只要1万,就转给你,其实,你接手后,哪怕什么都不装修,打个转让广告,只要从从容容慢慢找人接手,一两星期,五万元肯定转得出,你可以白赚4万啊!”
  我说:“你这么说,那我更不能拣这个便宜了,不如你自己慢慢转让,我也确实相信,只要个把星期,五万肯定转得出。”
  “唉,雷哥啊,你真是书读多了,有时候真有点迂,你别再喊我黄总了,我这还象什么‘总’啊,你喊我‘黄老弟’,我心里舒服些”,阿黄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如果还能有一星期时间慢慢转让,我还来找你们干嘛?这次,肯定有人要把我往死里整,我越早脱身,越安全,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呢,所以,我才把明明可以多得的4万,都放弃掉啊。这个便宜你不拣,别人也要拣,与其让别人拣,不如让你拣。至少我相信,你不是举报我的人。”
  “黄老弟,我确实不是举报你的人,这你没看错,当哥的谢谢你的信任”,我说,“但你为啥这么确信不是我举报的?”
  “为啥,因为这四方街里,都是商人,就你和我不是”,阿黄说,“你,是个读书人,内心很傲,尽管你有省上的关系,但从不屑于背后整人,不是你这人有多好,而是你太清高了,不甘心与我们为伍,如果你背后整了我,你和我们还有啥差别?”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听,心里当真一惊,想不到看着没多少思想的阿黄,其实把人还是揣摸得这么透。四方街,确实没一个善茬啊。
  “而我,是个只晓得玩女人的男人,我刚来这里开店的时候,不怕你笑话,就是想来玩女学生而已。后来发现有钱赚,心里其实觉得是个意外。这么多年,我其实也创过几次业,但每次都亏钱,只有这次在四方街竟然是赚的。所以,我本来很想好好把店开下去,可老天看不得我改邪归正啊。”阿黄接着说,“我这一辈子,除了豁女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唯一的擅长就是豁女人,搞过的女人不下一百个了,很多看起来清高得很,矜持得很的女人,也被我压在身子底下大呼小叫,我曾经以为,这就是男人最大的荣耀,以为搞过的女人越多,就越成功。可到了我三十来岁,事业无成,没什么钱,我这才知道,你搞过的女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社会上最终是要看有多少钱,有什么地位,说到底是看你能不能给别人什么,你没钱没权,玩过的哪怕一万个女人,可你帮不了别人,也给不了别人什么,也就没任何人看得起你啊……我这才晓得,我从16岁开始一心豁女人,白白浪费了13年时间,什么也没得到啊,落得个凄凉收场……”说到这里,阿黄终于泣不成声。

  我看阿黄说得如此凄惨,不禁心里也是悲从中来。其实,我和阿黄是多么相似啊:多数男人都把正常的事业与赚钱,作为了人生的目标。而我与阿黄,一个选择了另类的边缘人生活,一个选择了以泡妞为第一要义的生活,于是,我们偏离了社会所公认的“正轨”,起初,我们还自得其乐,不以为意,但到了“三十而立”的阶段,发现许多时候,没钱没权,就没有地位,女人,甚至尊严,于是我们终于不再自信满满,只是,此时转身看去,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们只能在另类的世界里继续走下去,承受着被主流遗弃的自由和虚空。

  但这份自由和虚空,最大特点是没有底气。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此时接盘阿黄的院子,过一两周再转手,相当于白拣几万元呢。但是,正因为这是个大便宜,如果我拣了,必然遭人妒恨,惹火烧身,我如果真有后台,也无所谓,但我其实也是只“纸老虎”,如何敢冒这风险?所以,我注定只能让阿黄失望,他以为我是那位能雪中送炭的人,但我却不是,我只好打马虎眼说:“哎,咱别说这些了,你老婆那边,还在逼着离婚吗?如果你离婚了,你打算给……历……鹃……一个结果吗?”
  阿黄悄悄把泪抹去,说:“雷大哥,我毕竟也不小了,马上也要三十了,如果和这个老婆真离了,我以后再想找个家境这么好的女人当长期饭票,肯定是找不到了,所以,我想了两三天,最后想透了,不离婚。至于……历……鹃……,我会有一个交代的,我会让她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不愿意提起历鹃,我岔开话题,说:“哎,你们毕竟是夫妻,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回南明市去好好认个错,她气消了,也就好了。等消气后,你早点给她下个种,让她怀孕生了你的娃娃,你们的婚姻就稳固了。”

  哪知说到这里,阿黄竟无奈地又叹了口气:“雷大哥,今天咱们既然什么话都说开了,我也就什么都不瞒你,我和老婆,最近几年从没避孕,但就是怀不上娃娃。”
  “啊,是不是因为你们聚少离多,平时不经常在一起?”我问。
  “以前我以为是,后来我发现,我这几年,在风城找过近二三十个情人,也都没一个怀孕的,我跟你说,我从好几年前开始,玩女人就从不戴套,但就是没一个怀孕的。可能是我精子真有什么问题。”
  我有些将信将疑:“你不开始说搞过一百多个啊?怎么又变成二三十个了?”
  阿黄说:“雷大哥,这些有什么好吹牛的,二三十个,是情人关系的,那些网络上认识的一夜情啦,那些酒吧里拣的‘醉鸡’啊,那些从大学了豁出来的妹妹啊,下点药,容易搞得很,一百多个,绝对少不了,而且我多数都不戴套,除了那些怕留下证据的,我统统不带。”

  我真的很吃了一惊,阿黄和那么多女人上床都不戴套,尤其那些一夜情的女人,她既然能和你阿黄轻易上床,多数就也能和其他男人轻易上床,必然早被交叉感染了。如今的梅毒,尖锐湿疣,早已经司空见惯,虽然都能治好,但衣原体和支原体细菌无法根治,时间长了会导致男性不育,看来,阿黄绝对不可能健康,我忽然心头一惊,他不会有更严重的病——例如艾滋病呢?如果有,那么,历鹃岂不是也感染上了?一想到这,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剧痛。历鹃,你真的会那么红颜薄命吗?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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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我心中悲不自禁,阿黄察颜观色,发觉不妥,立即乖巧地告辞了。临走时,他突然有些诧异地问:“咦,怎么没见到陈鹿?你们吵架啦?”
  我说:“告诉你,我和她从来就没吵过架。她回月城去了——她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惦记她妈,回去看看,过两天就回风城。”
  阿黄笑了笑说:“雷大哥,别的我不懂,但我懂女人,懂男女谈情说爱是咋回事。两个人恋爱,如果从来不吵架,那肯定有一方没有真的爱进去,我看她对你是动了真心的,所以,你,没真的爱她。”
  这么一说,我确实还一时语塞,只好沉吟着说:“唉,什么爱不爱的啊,我这岁数了,已经过了把爱情当饭吃的时候了。”

  阿黄说:“不,雷哥,这和岁数没关系。如果是找女人玩,那随便找,只要对方愿意就成,我之所以能找一百多个,其实主要因为我从不挑剔,漂亮的当然好,普通的我也接受,甚至丑点的我也照搞不误。可是,如果是找老婆,听兄弟我说句真心话,一定要找你真正动了心的人,否则,一辈子这么长,你受罪,对方其实也受罪。这是我的教训,我如果找的是个真喜欢的人,我不会婚后年年出轨。不过,我是没回头路可走了,只有把这个婚姻熬下去,但大哥你不同,你还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幸福啊。”
  阿黄说完,就走了,将我剩在小旅馆里,再一次觉得他其实也不简单。让我想起了网上颇有影响的一个叫做“再次路过之”的所谓“泡妞达人”,那个“泡妞达人”长得一般,个子不高,能力没有,学历也低,却偏偏能泡到很多妞。我发觉,阿黄和他有个共同特点——其实都是很聪明的人,擅长揣摹别人尤其是女人的心理,但他们又不愿意将这种揣摩能力用到经商、从政这些“正经事”上,十几年如一日地将所有的聪明才智放到了“钓女人”这个“事业”中去,荒废了他们的聪慧。如果阿黄在过去的十年,将十分之一的聪明与热情放到“正事”上,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是啊,阿黄,这世上总是没有后悔药可买。2009年3月,你所不期而遇的一切,是报应,还是对你过往弱点的全面清算?你就像一堵墙一样,一下子垮了,“墙倒众人推”,所有你曾经的朋友都看着你倒下,有的还踹上一脚。即便我只是个旁观者,也对四方街人性的冷漠不寒而栗。
  同时,我还在想,四方街是不是真的是一个丛林,每个人都是别人的陷阱,都在等待着其他人跌落。又或者,我们所有人都在打一副麻将,既希望自摸,又希望别人点炮,把自己的成功寄托在别人的失败上。
  于是我们如同一群野兽,总会在同类中挑选最弱的那一只、或是露出破绽的受伤的那一只,然后毫不留情地扑上去撕咬。之前,四方街的人以为我很弱小,于是将我作为了牺牲对象,等待着村长将我撵走,只不过,因为侥幸的狐假虎威,我躲了过去。

  而现在,曾经最为强大的阿黄,突如其来地露出了破绽,成了一只受伤的狼,于是,一连窜的毁灭性打击,立即对准了他。我内心其实并不很同情阿黄,可我无法接受如此势利的人与人的斗争。我真想冲出小旅馆的大门,面对着宽广的田野,大声质问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必须象野兽那样冷酷无情地互相撕杀?为什么我们总是无休止地在一群人里寻找出弱者,并落井下石?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要活得这么如履薄冰、惟恐一步走错步步错?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世无争地平静相处?老天,这全拜你一手所赐,你让物竞天择,你让适者生存,你让赢家通吃……这就是你所谓的天道,可是,这是邪恶的!你知道吗,老天!如果真有上帝,那上帝同时就是魔鬼,是最邪恶的根源!因为你让所有人从一出生起,就永无休止地竞争,你让弱者失去一切,你毫无怜悯,你这罪恶的上帝啊!”

  曾经有人告诉我,上帝说过,“如果你有,就给你更多;如果你没有,就连你手里的那一点也拿走。”果然,第二天,它把阿黄最后的一点点,也通通拿走了——
  就在区文化局检查过的第二天下午,镇派出所也来人了,说是要带阿黄去所里录口供,进行调查。阿黄当时正在网吧里,准备赌一把运气,到门外贴一个转让院子的广告。瞄到有警察来,他赶紧从网吧厕所里翻墙而出,在田里绕了一大圈,绕进我的小旅馆,开了间最靠里边的房,躲了起来。
  我说:“至于吗?黄老弟。警察也就是按程序走一下形式,何况你之前不是请镇派出所的人吃过很多次饭吗?”
  阿黄说:“雷大哥,派出所的人,我也不可能个个请到,以前他们以为我牛,没请到的人,也不至于来把我怎么样,现在都知道我孬得很,之前没请到的,没捞过好处的,还能不来修理修理?这一旦去了派出所,拘留个十多天只怕还是小儿科,如果扭送到区里,哪位领导发句话‘从重从严’,关个小半年也不稀奇。”

  我无话可说,只有沉默。随后出去看了看风声,大约三十多分钟后,派出所的人见找不到阿黄,开着车走了。阿黄得知警察走了后,为了稳妥,还继续多呆了半小时,然后也要出门。临走时,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几次欲言又止。
  我说:“黄老弟,有啥话,你直说。我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我也直接告诉你帮不了。”
  阿黄依然是欲言又止的神情,而后终于把牙一咬,说:“雷哥,我刚才那个房间,你给我留着,今天晚上我晚一点还是要过来,再晚,你也给我留着门,我过来找你,有好事!你最想最想要的好事!”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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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黄走后,我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下午四点是每天旅馆里最清净的时段,外面听得到马大嫂打扫院子的声音,春天的阳光懒散地从窗外洒进来,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却有不知道为什么堵。
  我走出小旅馆,想趁着这当儿没什么住客,到四方街外面的田野里去,呼吸点泥土的气息。才走几步,迎面看见五号院的丽姐和一个相当矮的男人手挽手走过来。那男的恐怕连一米六也没有,而丽姐却有起码一米六六、六七,看起来高一大截——难不成是傍了一大款?我想,可是,看起来也不象啊,那男的气质猥琐,目光游移,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见到我,丽姐客气地点头一笑。我也赶紧点头还了个礼,心中有些迷惑:“这莫非真是丽姐的男朋友吗?”
  出于对此的好奇,我经过何军他们的院子时,进去聊了几句。何军如今已经是四方街的“路路通”,事无巨细,无不知晓。我直接问:“何总,我以前没见丽姐耍朋友啊,刚才咋好象见她找了个男朋友,还特亲密呢。”
  小马说:“雷总,你才注意到啊,谈了有小半个月了。”
  “是吗?”我说,“丽姐找这么一男的,图个什么呢?”
  “唉,你不知道,前一阵,罗矮虎打丽姐家小妹的主意, 他们家三妹不是在外语学院舞蹈学院读书吗,要说学音乐吧,确实对女娃娃的气质很有好处,一学期下来,出落成大姑娘,越来越耐看了。结果,罗矮虎见人家一家人都是外乡人,老的老,小的小,而且只有一个是儿子,就想欺负人家,有天晚上,趁丽姐家小妹晚上听完讲座回来得晚,在五号院门口堵人家,仗着喝了酒,还当众拍人家屁股,把那小妹妹啊,吓得赶紧躲进家。”
  “罗矮虎确实也太过了。”我说,“大家都在一条街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能这样呢。”
  “你还不知道吗?罗矮虎这样的人,他才不管什么邻里关系呢”,何军说,“他那种人眼里,所有的人只分两种:他怕的,和他不怕的。只要是他不怕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会管道义不道义。”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后来丽姐就赶紧找了这个男朋友啊,别看长得歪瓜裂枣的,好歹也是广全镇上一个正式编制的干部。”
  原来如此啊。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何军的肩膀,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大约十二点过了,阿黄终于回到了小旅馆。
  他不是一个人,而是背着满嘴酒气半睡半醒的历鹃。一见我,就诡秘地眨了眨眼,示意我跟着他进到房间里去。
  进门后,他先将历鹃放倒在床上,然后赶紧插好门,一边喘气一边擦汗。
  我说:“黄总,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阿黄直截了当地说:“雷大哥,今天警察来了,明天说不定还来,这四方街,我是呆不下了。你行行好,我前些天赌钱,输了,还欠着帐,我家那婆娘是铁了心不给我钱了,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需要1万元。我把院子转给你,我的租房合同就在我身上,转让协议咱们立马写,写完你跟我一起到银行自助取款机上取钱给我,我拿了钱立即走人,从此不再回四方街了。这房间,你等会儿独自回来,房间里有谁,你都看见了,你回来后,这房里就你和她,你懂得起的!”

  “你,又给她下药了?”我问。
  “是,别怪兄弟我心狠,兄弟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阿黄说,“何况,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所以我也不算把自己女人让给别人。”
  我说:“不是你女朋友了?什么意思,你们分手了?”
  阿黄说:“雷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我老婆前几天来闹那事儿,弄那么大动静,就算她当时没在,她后来会不知道?她知道了,还会答应继续和我好?大前天,她已经主动跟我分了。”
  我说:“那如果她和你分了,你怎么还能把她在晚上喊得出来喝酒呢,怎么还有机会给她下药?”
  阿黄回答:“雷大哥,你怎么还不信我啊,我和她好的时候,趁她睡着时,用手机给她拍了些裸照,今天我对她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只要她陪我喝最后一次酒,我就当着她的面把那些照片都删了……唉,我也知道我卑鄙,卑鄙就卑鄙吧,反正我从来也没想要当正人君子。我现在只告诉你,第一,她今天喝醉了,你做什么,她都未必记得清楚;第二,我给她下了半小瓶苍蝇水,等会儿你回来,只要是个男人,她都会接受。”

  看着阿黄那猥亵的笑容,我心里既难过,又愤怒。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了,阿黄难道就从不怕别人告他强奸?我说:“我不会这么做的。不是我自己吹自己有多正派,而是如果我趁着她醉了和她做了,我怕她明天告我强奸。我可没你那么色胆包天。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怕?”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为了你相信我不是在给你下圈套,我就把不传之秘告诉你,保证你将来如法炮制,可以泡到无数漂亮妞。” 阿黄略显得意地一笑,“如果只是喝醉,那确实醒来后她可以告你强奸,但是,别喝太醉,然后下点苍蝇水,等她清醒些后,揉她摸她,那时候她自己会很想,你就问她想不想要,她说想,你就用手机把她的话都录下来,再拍几张她自己摸自己的照片,碰到有些豪放女人,她骚起来后会愿意舔你,如果能拍下她舔你的照片,那就更稳当了。第二天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让她听录音,你说,她还怎么告你强奸?”

  我心里一阵锥心的难过。我回想起2008年9月的那个夜晚,我们在酒吧里,我诧异于历鹃大学读了快四年,居然第一次来酒吧,而那时,历鹃那不好意思的微笑,她那样腼腆地说,“雷哥说笑了,我就是土呗。你晓得,我们那个镇偏僻得很。”
  我回想起我们的故乡马江,还有历鹃她们那个人称“美女窝”的小镇;
  我回想起当第二天我是如此诧异,历鹃居然就成了阿黄的女朋友,没有预兆,没有铺垫,并且没有任何解释;
  我回想起阿黄那略带疑惑的回味,“这年头,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到大四还是处女,真他妈稀奇……”;
  我颤着声音说:“黄老弟,这么说来,你和她的第一次,也是这么搞定的了?”
  阿黄略微低了低头,沉默了一瞬,说,“是的。”

  我心里的痛已经无法言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坐在床边,双手抱着头,感到自己是个罪人,对不住历鹃。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我们彼此无语,房间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阿黄说:“雷大哥,我这院子,你到底是要不要,这一万元里,可还包括着我未到期的房租啊,何况我网吧那两台空调还在,这些加起来,也差不多快一万了。兄弟我确实是需要这钱,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接手,我就带着历鹃去找罗矮虎,他肯定会愿意要——”
  阿黄的话还没说完,我陡然跳起来,照着阿黄的脸就是反复三个耳光。一打下去,不仅阿黄,连我自己也懵了。之前,我一再告戒自己,冷静,冷静,可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阿黄捂着脸,眼中露出一股鱼死网破的怨毒来。我在闪念间,也有一丝顾虑和惧怕,但一种更大的力量,使我心里的悲哀全都化成了狠劲,我捏紧拳头,尽量克制着自己,说:“黄总,你去找罗矮虎或是何军或者哪怕是小马,我都不反对,但是,历鹃你不能带走。兄弟刚才那三巴掌,是代历鹃打的,你扪心自问,你该不该挨这个打。如果你觉得不该,那,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报复我,我什么都认。”
  阿黄没再说话,缓缓地独自走出了门。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从亢奋中平息,肌肉终于没再僵硬,我去院子里,将大门关上。已经是三月底了,天气已经不再寒冷,小旅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长出了许多新的枝叶,风吹过来,枝叶的影子在院里的地上寂静地晃动。
  历鹃躺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透过门逢,我发现历鹃在床上动了动身子,似乎酒醒了些,在微微呼唤着什么。

  灯光从门缝里悄然无声地泻了出来。进去,还是不进去呢?我站在门外,犹豫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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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阿黄灌醉的历鹃躺在我小旅馆的床上)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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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迟疑中,历鹃嘴里嘟咙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我赶紧进去,走到床边,只见她脸颊绯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水……我好渴……我要水……”她摇晃着脑袋,焦灼地说。
  我连忙到小旅馆柜台那边,拿起一个开水瓶,晃了晃,还有水,又赶紧找了两个杯子,带上茶叶,回到历鹃身边。先给她倒了小半杯白开水,又用另外一个杯子泡上一整杯茶。又用脸盆接了半盘冷水,将盛着白开水的杯子放在脸盘里,用冷水让它早点冷却。等了好几分钟,估计着那半杯白不烫了,自己先试了一下,基本可以喝了,然后端给历鹃。
  但她仰躺着根本没法喝,我又将她身子扶起,背后塞上被子和枕头,让她半坐起来。当我扶着她的时候,忽然发现,自从认识她以来,这竟然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她的肌肤。她的身子柔若无骨,稍微一碰,我的心就禁不住一荡。啊,多么美好的青春的身体。

  刚喝了几口白开水,历鹃就猛地呕吐起来,吐出很多酒和胃液,有些还吐到了我的裤角上。我又赶忙拿来扫吧和拖布,将地板打扫干净。忙忽了一小会儿,终于忙完了,我正要把拖布放到门外去,忽然,我觉察到历鹃正半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你……”我沉吟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好热,又好冷……我很难受……” 历鹃依然半眯着眼睛,摇晃着头。她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但又随即垂下去,搭在身上,仿佛无意识地在自己大腿上摩擦着。

  夜已经很深,田野中的农房寒气逼人,我于是又从储藏室搬来两床被子,全盖在历鹃身上。就在我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说:“抱着我,我又冷,又热,我好怕……”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历鹃不是白天的那个我熟悉的历鹃,而象是一个被下蛊的人,让我感到隐约的恐惧。她是那样焦灼不安,而她那焦灼中仿佛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令我的心忽然一沉——我之前对阿黄是否可能感染艾滋的忧虑,突然异常清晰地浮上心头,一种如同从脚板心里冒上来的寒气,令我没有靠近过去。因为我知道,我一过去,就会无法抵御。

  我站着没动,我说:“历鹃,历鹃,我不能这样,我不能抱着你,因为你现在是不清醒的,我如果抱了你,是乘人之危,我不能这样,因为我爱你,你听得到吗?我爱你。我要等你明天早上清醒之后,请你做我的女朋友,而后将来娶你。”
  历鹃依然摇晃着头,既象是清醒又象是不清醒,她说:“你真的这么爱我吗?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说:“会的,我会永远爱你。”
  历鹃说:“谢谢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君子……那,麻烦你……现在先出去……我很难受……我怕对我们俩都不好……”
  我听了,又仔细看了看历鹃,我真的无法确信,她的神智究竟是否清醒。她的眼睛依然半眯着,仿佛神游天外。我说:“那我就先出去了。”而后看着她,一步步退向门边。

  那短短的倒退着的几步,对我来说如同迈过了万水千山。我用爱她作为理由,当了一次正人君子,但我心里却每退一就更清晰地感知到:我其实哪里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或许我也不是伪君子,但我本质上继承了中国男人自宋代以来的懦弱、贪生怕死、缺乏血性、苟且偷生,随时想着自保与安全。所以,我爱历鹃,但却不能让自己有生命危险。可是,我这样就一定是错的吗?直到今天我依然为之迷惑。
  电影以及小说中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无疑是最感人的,可是平凡的现实生活中,我们又真见到了多少不惧死亡的爱情?生活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生活充满了自私和自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谴责自己。但如果重来一次,在当时,我仍然会选择退却。

  我还想,如果我是十八岁,肯定什么也不管,去搂紧她,吻她,而后,或许……插入她……可是,2009年春天,我已经三十四岁半,这个年龄的男人,已经信奉“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已经明白我的身体不仅属于我,还属于我父母,我不能再像二十多岁时那样随意挥霍。
  当时我甚至还想过,阿黄为什么要把历鹃送过来,除了想要顺利得到那一万元转让费,还会不会想顺手牵羊多拖一个人垫背,利用她让我也染上艾滋?人心如此黑暗如此难测,原谅我不得不用最提防的心,戒备着每一个可能的陷阱。
  就那样,我退到门边,我心里默默地想,原谅我,历鹃,请原谅我的自私,在今天晚上,我不能给你温暖。但我确实是爱你的,尽管不象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但从明天起,如果你愿意我做你的男朋友,我将永远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我拉熄灯,将门锁紧,还从门外加了一把锁,确保其他人无法进去、历鹃绝对安全。我心里想,或许历鹃今天晚上会很难受,但忍一忍总会过去的,只要她安全,我安全,我们安全地度过这个夜晚,明天,就一定会好起来。
  冷静地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值班室。直到此时,我才忽然想起陈鹿,才忽然发现,自己是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
  那一刻,我既感到对陈鹿深深的歉意,又更清楚地明白,确实如阿黄所说,我并没有真爱上她。阿黄,尽管他是个无赖,也尽管他有无数的话都是错的,但是,他这句是对的——“如果和一个不真正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对自己,对对方,都是一种煎熬。”

  那个夜晚,我决定天亮后追求历鹃,请她做我的女朋友,而后无论她是否答应,我都努力好好去关心她,爱护她。并找个恰当的时机,陪她去检查一下是否感染艾滋病毒。我甚至想,万一感染了,我依然做她的男朋友,尽管不会有性的接触,或者说,尽管我不会陪着她死,但我要陪她治疗,倾我全力,哪怕把我父母给我的房子卖了,也在所不惜。

  虽然,我并不知道天亮后向历鹃开口,她会不会答应。但我觉得,如果她答应了,我才跟陈鹿分手,那我会更对不住陈鹿。而且我也不应该在有女朋友的时候,还去追求其他女孩,于是,夜晚两点,我给陈鹿发了条短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分手好吗?”
  那时我想,陈鹿肯定睡着了,等她早上醒来,看到短信,她会知道我确实不想再走下去了。我没想到的是,大约只过了五分钟,陈鹿竟然给我回了条短信:“我今天晚上一直失眠,我预感今晚会发生什么,果然发生了。”
  我回了一条:“对不起”。
  过了好久,我收到一条:“什么也别说了,我成全你。”

  我心头涌起一阵难过。这一生,我对不住太多的人。对不住我的父母,因为我的任性,总令他们失望;对不住历鹃,因为我喊她去酒吧,让他被一个猎艳的有妇之夫夺去了初夜,甚至可能身染恶疾;对不住陈鹿,因为我的软弱和寂寞,把她当作了爱的替代品,给她造成了伤害……
  可是,日子依然得过下去,所有生存的艰难,所有我自身的缺陷与错误,都是我无法摆脱的命运,都是我不得不承受和面对的现实。

  我痛恨我自己,可是,我又还能如何?职场可以辞职,游戏可以关机,但人生不是游戏,也不只是职场,而是一段无法拒绝的旅程。即便伤感,即便无奈,即便厌恶自己这身臭皮囊,但只要你还活着,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在人生旅途中一个又一个小旅馆间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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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段无法拒绝的旅程。即便伤感,即便无奈,即便厌恶自己这身臭皮囊,但只要你还活着,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在人生旅途中一个又一个小旅馆间游荡。)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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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历鹃终于完全酒醒,身体也基本恢复。我给她买了八宝粥,想要喂她,她羞涩地推开。
  我说:“昨天晚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历鹃脸微微一红,沉默了一下,回答:“其实我多数都还是模糊记得的,只不过不太确切。”
  我说:“那我再重复一下,你当时要我抱你,但我没有,我说我要等你明天早上清醒之后,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将来娶你。无论你答应不答应,我会永远爱你。”
  “我……我的心很乱,何况,你不是和陈鹿……” 历鹃犹豫着,似乎在寻找着措辞。
  “我和陈鹿已经分了。”
  “你们分了?什么时候分的?”
  “就昨晚,我下了今早向你表白的决心之后。”
  历鹃一听,非常不安地说:“那,那我不是破坏了你和她吗?”
  我说:“其实不是的,我确实一直爱的人是你,如果我继续和她好下去,最后我和她都不会幸福。如果说,你今天早上答应和我好,我才与她分,那也许是你伤及了她。但是,即使你不答应和我好,我依然和她要分开,因为我要对我和她未来的幸福负责,我肯定不能给她幸福。和她在一起越久,我就耽误她越久,所以,我才和她分的。无论你和不和我好,我都会和她分开。”
  历鹃说:“其实,我确实也一开始就有点喜欢你……但你不是一早就说要‘防火防盗防老乡’吗?所以我不好主动,而你也不主动……再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我以为我们俩永远不可能了。你……难道就不嫌弃我吗?”
  我说:“现在什么时代了?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我,现在,我只想恳求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历鹃想了想说:“本来,我和他分开后,我是想永远不再来这条街来,永远不回忆起以前,包括你。如果不是昨晚,你那么好,我也许会让自己慢慢把你忘了,可是,昨晚,我想,不是到处能遇到这样人品的男人了,所以,我又有些不舍得错过。”
  我心中暗自哭笑不得,想不到昨晚自己由于害怕染病,冒充了一把君子,竟然在这单纯的小姑娘心里,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历鹃接着说:“可是,只要还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想起这条街,想起许多不开心的事,我就还会和这条街有关联……何况,我也不想再让这条街做生意的人看到我,也许我脸皮太薄了,但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你。”
  我发自内心地回答:“我们俩如果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不要求你再到这条街来,我们好我们的,不让这条街的人看到,而且你离毕业也近了,毕业后你住到工作单位附近去,我这旅馆其实也开不了两三年,这一带迟早会拆掉,我只想通过这小旅馆多挣一两年钱,让我们将来可以过得更好,这条四方街的所有人,对我来说都远不如你重要,我怎么会要求你非来这里呢?”
  历鹃依然犹豫,她说:“但是,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乱,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天时间,我要独自安静地想清楚,最多一星期,我一定给你个答复。”
  我说:“好,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如果你不答应我做你男朋友,也请你答应我做你哥哥,可以关心你到你毕业,不让其他坏男人有机会再伤害你,直到你平安毕业。”
  历鹃眼眶一下子红了,没说一句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那天上午,历鹃简单梳洗了一下,趁着上午十点人还不多,从小旅馆旁边的田埂里绕了一大圈,回了学校。我看着远处田野里她的身影,心想,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在乎名声的女孩子。也正是因此,才那么惧怕阿黄的要挟。

  当天下午,我就听说,最终接手阿黄院子的人,是何军。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溜达到三号院,问了问情况。何军起初故做神秘,后来,仿佛卖我个人情似的说:“唉,雷总,别人问,我肯定不说真话,你问,我老实告诉你,我7000元就拿下了。”
  “呵,确实还是你最能砍价,阿黄找过我,非要一万,我没答应。”我说,“你怎么就能砍成7000呢?”
  “我啊,摸准了他的心——他那时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反正是要走了,有7000元,总比一分钱没有好吧?其实砍价,最关键的是把握出手时机,不可过早,也不可过晚,要等着他精神快崩溃的时候还价,就能捞到大折扣。当然,价也不能过低,再低,他一怒之下,可能就转给别人了。”
  “厉害,厉害”,我由衷地说,“我怎么感觉世上厉害的狠角儿,都凑到这四方街来了?”
  何军哈哈一笑:“这也正常啊,能够在一片荒野里比别人提前看见未来的商业街,这已经证明了能来这里的,就已经是筛选过后的。”
  “那你打算把一号院改造成什么呢?”我问。
  “这个,好真没想好……也许,做餐饮吧,毕竟改造旅馆很费事,而且我们已经有旅馆了,做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只有做餐馆最简单,把厨房搭起,买回桌子凳子,几下就可以开业,不耽误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嘛。”
  我说:“做餐饮确实最快,而且大学附近做餐馆稳赚不赔。不过,你这么一来,不就跟二号院还有小马、丽姐,成了竞争关系了?”
  何军长叹一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活着,总免不了要争,躲是躲不过的,雷总,以后,可能只有你是我的盟军了。”

  接下来的两天,四方街仿佛恢复了以前的平静,阿黄的网吧很快面目全非,似乎那里从来没有过网吧,甚至也没有过阿黄这么个人。
  在半年多前,不会有谁想到,这条小街兴盛而起时,最牛逼的一哥,居然成了这个弱肉强食的四方街里第一个消失的人。兽群总要寻找最弱的那一只予以淘汰,大家曾经以为,第一个清洗出局的会是丽姐,或是我,然而,却偏偏是起初最强大的阿黄。

  此外,人们还注意到,四方街消失了两个美女。一个是历鹃,一个是陈鹿。
  自从那个半夜,收到陈鹿最后那条短信,我的手机就再无她的任何音讯,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分手竟然会这么简单,说分就分了,仿佛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结果。
  一个人,竟然会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消失得如此彻底。她真的就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如同一滴露水,蒸发了,了然无痕,甚至让我恍惚觉得,她仿佛根本没出现过,仅仅是我脑中的一个想象。
  直到四天后的一个清晨,我起床去开小旅馆的门,惊讶地发现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CD碟片,是莫文蔚的专辑。碟片包装袋里,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签纸,上面是手抄的《盛夏的果实》歌词:

  也许放弃
  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
  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
  不要再想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别用沉默
  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
  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其实不必说什么
  才能离开我   
  起码那些经过属于我

54.jpg
(陈鹿送给我的莫文蔚专辑)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上54章,是我去年和今年初写的。
以下从第55章开始,是<小旅馆>的最新内容,网络上其他任何版本的都没有这些全新内容.
明天开始从55章起,争取以每天或每两天发一章的速度,将《小旅馆》连载完毕。
新写因前些天赶时间,肯定有部分错别字,欢迎大家帮我指出,以便我修正。谢谢啦。
如有转载,请注明原作者雷立刚.
1介绍.jpg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55

  何军将阿黄的一号院接手过来后,喊来大约十来个泥水工和木匠,快马加鞭,日夜赶工,只用了一星期,就全部改造完毕。一个像模像样的餐馆,就这么基本成形了。
  这天,一大早何军就来喊我,说:“兄弟,我们打算到二手市场去买厨房设备,你跟着一起去,看看有啥要买的没?”
  我正想给自己的小旅馆添几台二手电视机,于是就跟着他一起去了。路上,张超、卿云也在,一个劲地问我:“雷总,怎么你家小鹿不见了?”
  “分手了。”我说,尽量显得语气平静的样子。
  “分手了?谁提的分手?”张超问。
  “谁提分手重要吗?关键是不合适,呆下去不是耽误人家时间吗?”我说。
  卿云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雷总,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个直觉,你是不是跟历鹃好了?”
  我一愣,说:“唉,就你们女人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嘛?”
  旁边张超忽然嘿嘿笑起来,说:“如果是真的,那可太有意思了,你看看阿黄,以前那么不可一世,这才转眼功夫,店子被我们占了,女人被你占了……真是‘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楼塌了’啊。”
  我心里忽有所动,忽然感到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没有人真正去同情失败者,在人类社会表面的温情下,其实和猴山的猴群多么类似,当猴王被打败后,它不仅保不出它的地位,同时也保不住它的母猴,它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瓜分殆尽,这就是动物世界理所当然的铁血法则。曾经我以为,人,因为有人性,所以会不同。但其实,人类的世界与之并无本质差异。
  当然,我心里绝对不认为我对历鹃,是占有之心。不,我确信,我真正地爱她,出于对她的爱,我希望拥有她。可是,反过来想,无论主观上如何,但在客观上,如果我真和历鹃好了,我确实也是趁着阿黄失败的契机,获得了我所想获得的,这与何军张超他们的区别,仅仅在于我们所想要得到的目标不同而已。

  到了二手市场,何军张超他们乐滋滋地采购了大量二手厨具和餐具,我略感不安,说:“做餐饮,卫生是最重要的,顾客用的餐具,买二手的怕是不太好吧?”
  张超说:“雷总,你可别太书生气了,这年头开餐饮的,除非是开高档酒楼,否则哪家不是买二手用具?价格便宜一半,而且洗干净,消消毒,能有啥区别?买新的,用个十天半个月,不也成了旧的?二手的,无非是别人用旧的,其实和自己用旧的,唯一区别只是心理差异。”
  何军说:“哎呀,何必管那么多,连铺子咱也接的二手,哪还在乎这个?连人都可以二手,还有什么不可以呢?”话刚说完,他也察觉有些不妥,立即住了嘴,呐呐地说,“雷总,我可不是说你和历鹃啊。”
  我苦笑:“我和历鹃真是八字还没一撇,如果真成了,你说得哪怕再不好听,我都不介意,只要能成。”
  卿云冷不丁插嘴:“能成的,你要相信我的直觉。”

  在二手市场,除了买厨具和餐具,他们还买了十多台二手彩电。还劝我也买几台。我颇为犹豫,其实如今的二手彩电非常便宜,买那种14寸的,才230元一台。花费并不多。
  但我觉得,目前小旅馆的生意并不差,没有电视机,照样多数时候都满员。另外,尽管电视机不贵,可我们四方街是没有闭路电视线的,需要自己安装天线,这也让我觉得麻烦。因此,我并不太想买。
  何军劝我说:“雷总,你没发现吗,如今在镇上的小区里租房改造成旅馆的,越来越多了,他们在洗澡、卫生、电视这些方面,都比我们强,硬伤只是他们远一些,所以生意以前不如我们。但随着他们这学期也赚了钱,逐渐尝到甜头,越来越舍得投资了,有的一家旅馆,买了两辆旧面包车,专门在外语学院东门外接送学生,我看,以后对我们生意的分流只会越来越大,所以,我们至少也得有几间电视房,毕竟有些学生,是很喜欢看电视的,这个顾客群不能丢。我是好心劝你,哪怕意思一下,也买个台啊,再怎么也说明你的旅馆是有电视的,档次一下子就提高了嘛。”
  我回忆起以前第一对住店的小情侣,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有电视看,这么一想,确实也觉得有电视是好些。但买个三、五台旧电视机,还专门安个天线,我确实觉得麻烦。何军洞察力很强,看出我的想法,主动说:“我们那反正买了十多台电视,打算买个很大的‘锅盖天线’,到时你也接我们的天线,这不就结了吗?”
  我说:“那我每个月给你们一点收视费吧,就当是接了闭路电视。”
  何军张超马上都说:“雷总你这就见外了,不就接个天线吗,接个闭路一个月也才十多元,未必我们每个月找你要几十元?你不嫌麻烦,我们还嫌麻烦呢。”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领情,确实也不太好。于是,我也跟着买了五台二手彩电,一起喊了辆货车,兴高采烈地运回了四方街。

  五台二手电视机只花了1100元,可以装备五间客房,每间客房提价十元,20天我就可以收回成本,的确是笔划算的买卖。过了两天,何军他们把天线也安好了,我接上天线,信号还不错,能收到不少频道,闲暇的时候看看电视,觉得生活似乎丰富了许多。我突然想,其实何军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尽管在当初房东联合罗矮虎和村长一起逼迫我的时候,他们没站出来帮我,但除那之外,对我还是够义气的。所谓朋友,在这个年头,我们还能提过高的要求吗?能在你顺利的时候给你锦上添花,就已经不错了,都什么时代了,你真的还天真地认为,只有那种雪中送炭的才算朋友吗?

  也许,卿云的直觉真的有些准。2009年3月的最后那天的晚上,历鹃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们见一面吧。”
  我立即赶到外语学院里面的小树林,和历鹃见了面。
  起初,历鹃埋着头,声音低低地问:“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会生气吗?”
  我心里一凉,估计着也许是没希望了。但我还是很真心实意地说:“当然可以,我不是早说过吗,你即使不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还是希望做你哥哥,关心你到你毕业,不让其他坏男人有机会在你毕业前再伤害你。”
  “那……那我毕业之后呢?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历鹃又说。
  “当然不会啊,我是怕你烦我,只要你愿意我当你哥哥,我就一直当下去,关心你,保护你,都可以的。”我说。
  “那……你还是别当我哥了,当我男朋友吧。免得以后你结婚了,嫂子吃醋。” 历鹃突然莞尔一笑。
  外语学院新校区刚修不久,所以小树林里的树普遍不高,而且有些稀疏,月光从枝叶间落下来,落在历鹃脸上,笑靥如花。巨大的意外和惊喜,使我一下子都呆了。
  “看你这呆样儿呀……” 历鹃低低地说。
  我再傻,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走近两步,一把将历鹃揽入怀里。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历鹃安静而温顺地任我搂着,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这次,可能真的伤到陈鹿了,她……前几天已经离开学校,回老家去实习了,说是要等拿毕业证的时候,才回来了。”
  这让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历鹃又自顾自地说:“我和陈鹿毕竟是一个寝室的姐妹。我,老觉得对不起她……所以,至少,在毕业前,我不想让陈鹿知道我和你好了,这样我和她至少还可以很开心地在毕业典礼上拉拉手,抱一抱,一起开心地吃离校前的散伙饭……”
  “这当然也依你,我们暂时不向任何人公开,我们悄悄好我们的。”我说,“还有什么想法,都尽管说,我以后,永远都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历鹃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其他女孩子。”
  说完,我就要去亲历鹃,历鹃却羞涩地把脸扭开了。我说:“咦,不是说好了当我女朋友了吗?”
  历鹃开心地笑起来,说:“今天还不行,今天是三月最后一天,我要把所有的不好的回忆都留在三月,我们从明天,从崭新的4月份,开始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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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树林里,月光从枝叶间落下来,落在历鹃脸上,笑靥如花。巨大的意外和惊喜,使我一下子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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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9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更新呀

发表于 2012-4-19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期待更新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hui717 的帖子

来了哈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西瓜小二 的帖子

马上更新哈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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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因为历鹃,2009年的4月上旬,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和历鹃,我心目中的女神,真的就这样相恋了。曾经,无数次,我在梦中拥有着她,而当梦想照进现实,她却成了别人的女人。但是此刻,我却真的在现实世界里拥有了她,只是,我内心其实依然感到尘埃并未落定,这一切,比梦幻更让我不敢相信。
  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一直埋在我心底:我是坚信阿黄肯定有梅毒或尖锐湿疣的,甚至可能有艾滋病也难说。如果有,那么,历鹃必然早被感染了,只是历鹃从小在我们那民风朴实的小镇长大,阅历并不丰富,以前也没什么性经验,自然对于性病,也缺乏了解,所以,她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染了梅毒或艾滋。
  可是,我应该怎么开口谈这件事情呢?我该如何说,才能不触及她心底与阿黄相关的那一块伤疤?又该如何表述,才能让她相信我并非嫌弃她,而是希望她早点治疗?
  
  有很多次,我想含蓄地问她,“下面是否瘙痒”,可是,却确实无法开口,毕竟,我一直在她面前扮演很正面的形象,平时从不说低俗的话。而同时,由于担心她感染上艾滋了,所以,我和她的亲吻,也从不是湿吻,我一般只是亲她的脸,或是轻轻触碰她的嘴唇。我从没将舌头伸入她的嘴里去,自然也没让她伸进我的嘴里来。
   我们最亲昵的行为,无非就是我用手爱抚她的胸部。那真的是无限美好的一对乳房啊,在我第一次将手按上去之后,我就知道,从此我再也无法对其他任何女人的乳房迷恋了。
  
  但我很少用嘴去触碰它。只是在4月中旬,深夜的外语学院小树林里,我撩起历鹃的衣服,揭开她的文胸,让那两只大白鸽般的乳房露出来,我才第一次忍不住一口含了上去。舌头刚刚在乳晕上绕了一圈,历鹃就浑身颤抖起来,“别,别……我会忍不住的。”她说,然后猛地暴发出一股力量,将我的脸从她的白鸽上挪开,用她的嘴狠狠封住我的嘴。在那个瞬间,我几乎要失去理智,和她舌吻了,但内心一个更巨大的声音,还是使我冷静地挣开。
  月光穿过小树林稀疏的枝条,落在历鹃疑惑的眼神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不认真吻我?” 历鹃喘着粗气,她终于忍不住这样问我。
  
   该怎么回答呢,我确实也觉得,已经到了不能不回答的时候了。而且,我也担心,如果拖下去,历鹃的病更严重了该怎么办。早一天去检查,早一天治疗,对她就多一分康复的希望。于是,我终于下了决心,把对阿黄性病甚至艾滋病的怀疑,一股脑说了出来。
   随着我的述说,历鹃的脸色越来越阴晴不定。她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你早知道他身体有那些毛病,早知道他可能有艾滋吗?那为什么不阻拦我?”
  天地良心,我确实虽然早知道阿黄生活不检点,但在她得到历鹃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居然有从不戴套的习惯,更不知道他有不育的毛病。可是,越辩解却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越描越黑,到最后,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仿佛放任历鹃往火坑里跳,简直十恶不赦。
  唯一庆幸的是,最后,历鹃终于还是答应,第二天就让我陪着,去省中心医院做一个体检。
  
   那天夜晚,我独自回到小旅馆之后,彻夜难眠,想了很久。我意识到,也许捅了很大的一个篓子,也许不该把这些告诉她,也许从此她不会觉得我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认为三月中旬的那个她被下药的夜晚,我是因为爱惜她,才没有上了她……
  可是,我没有退路了。我并不傻,我知道女人爱一个男人需要时间,如果多给我一两个月,我可以多用一些手段,多花一些心思,让历鹃对我的爱更深一些;我还知道,等历鹃真的很爱很爱我之后,才把这些话对她讲,那样不利因素肯定会少很多。
  但问题是,我爱历娟,我担心她的身体,我担心时间拖久了她的病情恶化……我也曾想过,用什么别的借口,骗历鹃去查血,可那又该如何才能检查艾滋那一项呢?何况要彻查性病,还得提取阴道分泌物。所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在4月中旬,在她对我的爱还依然脆弱的时候,将关于阿黄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并劝她去体检和治疗。但那个夜晚,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在反复对我耳语:我或许会失去她了。
  
  第二天,我开车带着历鹃,去了医院,抽了血,还提取阴道分泌物做了化验。三天后,检验结果出来了,坏消息是:有梅毒,有淋病;好消息是:没有艾滋。
   拿着检验报告,历鹃一直在垂泪。我一边安慰她,一边陪她找医生,买药,接受治疗。可是,我实在不擅长安慰女人,所以,尽管我付出了不菲的医药费,历鹃却并没有给我更好的脸色。仿佛我是个罪人,应该负担全责。
  我在人流拥挤的医院里各个窗口见奔走,又是划价,又是拿药,挤来挤去,又累又困,我忽然想,我这是图个什么呢?现在,证实了她没有艾滋,我百分百地愿意将来娶她,爱她一辈子。可是,我同时也隐约觉得,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很可能,我终究得不到她。
  不过,我依然在内心里为历鹃高兴的,毕竟只要不是艾滋,其他的都并不致命,如今医疗发达,梅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病了。
  
  那几天,我每天都陪着历鹃去打针和输液,还不能让四方街的熟人们看到,所以我行踪颇为诡异。转眼就是4月下旬了,一天旁晚,我从历鹃回了她的宿舍楼,独自疲惫地回到四方街,经过三号院时,正好碰到何军。
  他一把拉住我,说:“雷总,最近你怎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到我餐馆里吃饭,我们餐馆开张后,你还从没来照顾我生意呢。”
   我心情也正烦,想找人一醉方休,于是就跟着他去了他们餐馆。几瓶啤酒下肚,发现卿云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雷总,我的直觉没错吧,你和你那个鹃鹃,好上了吧?”
   我正要辩驳,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在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我们起身一看,只见门外十多米远的地方,何军他们餐馆的一个男店员,正和二号院的男店员撕扯在了一起。何军已经快速地冲了过去,我疑惑地跟在后面,忽然感到四方街似乎又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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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跟在后面,忽然感到四方街似乎又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发表于 2012-4-19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呀

发表于 2012-4-19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lol:lol:lol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hui717 的帖子

谢谢表扬哈

 楼主| 发表于 2012-4-19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空中楼阁花 的帖子

:handshake:lol

发表于 2012-4-20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雷哥复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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