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社区

校外培训 高考 中考 择校 房产税 贸易战
楼主: 雷立刚

《小旅馆》----我在外语学院旁开小旅馆的那点事儿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31  

  什么是命运?命运就是命中注定。
  那个傍晚,走向阿黄的网吧,短短的四五十米,我却仿佛走了很长的路,路上,我想,如果历鹃不愿意去,我一来也帮阿黄约了,她不同意,就不是我的错了;二来,上次欠阿黄的人情,我今天请他们喝酒来还,我不想欠谁的。
  然而,连我也没想到,历鹃居然会满口就答应了。
  也许因为那一刻她恰恰无聊?也许她信任我这个老乡?阿黄几次都没约动她,我一次却给约出来了。
  于是我想起那句话——命运就是在某个特别的时候遇到特别的人,而后发生特别的事,环环相扣,将你推入某个必然的结局。


  我们四人坐在“风城广场”苏格酒吧二楼的卡座里。
  阿黄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和不少招待员打着招呼,必须承认,在那摇曳的灯光下,在这迷离的氛围里,阿黄显得如鱼得水。
  如果说,每个人都在特定的最适合他的环境下,可能散发出平时看不出的光彩。那么,酒吧就是最适合阿黄的地方。

  悠暗的光亮使阿黄的金鱼眼显得含情脉脉。他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偶尔闪烁反光,仿佛不经意的秋波。
  历鹃显得有些紧张,但也有些兴奋,我问历鹃:“你以前经常来吗?”
  历鹃回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第一次来。”
  想不到,外语学院的大四女生,又如此漂亮,到苏格来居然会是第一次,我有些诧异,说:“看来,你是个好学生哟?”
  历鹃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雷哥说笑了,我就是土呗。你晓得,我们那个镇偏僻得很。”

  是这样,我和历鹃都是风城西面157公里外的马江市中田区的。
  我家在马江市城里,在我读高三那年,我父母从马江市调动到风城,从此举家都远离了马江,几年也难得回去一次了。
  历鹃家则在马江市远郊靠近大山方向的一个镇,相对来说要更闭塞一些。
  马江水土养人,自古出美女,尤其历鹃她们那个镇,人称美女窝。

  马江的民风,历来是淳朴的,哪怕美女窝那样的地方,也平静安宁,如同世外桃园。
  人们普遍没有严重的攀比之心,以各自缓慢的节奏,过着各自知足常乐的生活。也许正是因此,历鹃才会到了念大四的时候,都没在风城的夜场玩儿过吧。

  我和历鹃说起了一些马江老家的事,尽管我已经多年没回那里了,但家乡的一山一水,说起来都总是如此亲切。
  我和历鹃相差12岁,我12岁时她刚刚出生,我22岁时她仅仅10岁。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有无数的共同点:
  都曾在马江火车站等过火车,
  都曾在马江忠烈祠驻足,
  都曾在读初中的时候与班上同学一起去马江峡春游……
  我们在马江,有着类似的童年体验,只不过我们的童年,相隔了12年。
  然而此刻,12年的距离被苏格的灯光消融,我与历鹃相谈甚欢。

  可一旁,阿黄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了。
  我起初只顾着和历鹃说话,因此并没注意到,直到阿黄用力咳嗽了好几声,罗老师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脚,我才猛然反应过来。
  是啊,我这次来,是做绿叶的,怎么能夺了红花的鲜艳呢?
  于是我识趣地起身,主动到酒吧中间的小舞池里活动活动去,没多久,我的手机震动了,我一看,是阿黄打来的。
  我快步走进卫生间,稍微听得清楚一些。阿黄肯定也借故离开卡座了,估计是在酒吧门口,他有些不快地说:“雷哥,到底是你在帮我追历鹃,还是我在帮你追历鹃哦?”
  我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赶紧开玩笑说:“兄弟对不起了,怪我重色轻友,哈哈,我改,我改。”
  阿黄说:“雷哥啊,你和她是老乡,你们那么多共同话题,你在那,我们其他人根本插不上嘴,既然你真心想帮兄弟,那不如你呆会儿就找个借口主动先离开。”

  我没想到阿黄说得这么直接,但确实也无懈可击,毕竟,一早我就是说好了帮他,如今,人已经约到,我继续在这里,确实有点反客为主了。
  我犹豫了一瞬,问阿黄:“你不会把她今晚怎么样吧?”
  阿黄说:“雷哥你想多了,你看她连酒都不喝,只喝苏打水,醉不了的。”

  我心想也是,历鹃进来之后,确实一口酒都没喝,怎么劝也不喝,很有自己的原则,肯定醉不了。
  而且历鹃显然不是随便的人,并且至少在目前绝对没爱上阿黄,所以,确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想,既然历鹃是安全的,既然我答应了帮阿黄,就现在就要显得大度一点,弄得要帮不帮的,反而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我磨蹭了一小会儿,回到卡座,大着嗓子说:“几位,对不起了,我有个好朋友刚才出了点急事,喊我赶紧去处理一下,我得先走了。”
  而后,不待他们说什么,我就匆匆摆手告退了。
  我没想到,这一走,竟然给自己留下了一生的遗憾和悲伤。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32

  那天晚上,我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我迷惑了好一阵子的,我直到接近半年之后,才知道了真相。
  当时让我异常疑惑的是,第二天起,历鹃居然就成了阿黄的女朋友。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她突然就成了他的女友,并且没有任何解释。
  是的,她没必要对别人解释,至少没必要对我解释,我是她什么人呢?无非一个老乡,老乡而已。

  阿黄到是稍微说过几句,那大约是一周以后了,我和阿黄、罗老师再次一起喝酒时,阿黄说,“女人嘛,都一样,再好的女人,也是人,也需要男人去哄,去摸,去干。”
  我在旁边,听得不是滋味,猛喝一口,说:“黄哥,无论如何,你泡妞的手段,确实是让我自叹不如。”
  阿黄说:“其实也没什么,女人就是要哄,那晚我喝得有点多,开不了车,就在苏格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历鹃把我搀进去,我把门一关——”
  我打断他:“你强奸她?!”
  “怎么可能呢?”阿黄得意地说,“我就是对她说,我从一开始就喜欢她,我坦白说自己有过很多很多女人,但我一直收不了心,看到她,我就收心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都没想到会那么容易,我搂着她不让她走,她竟然就真不走了,再后来,我脱她衣服,她挡了几下,也没太阻拦……就这么,让我竟然轻易就得手了,这么顺利,我自己都完全没想到。”阿黄似乎也有些疑惑地回味着,“更主要的是,你们知道吗?她,居然是第一次,这年头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到大四还是处女,真他妈希奇!我是真没想到啊!”

  “哟,你那么确定是第一次?会不会弄点鸡血鸭血糊弄你?”罗老师有些将信将疑。
  “那晚别说她没想到会和我上床,连我他妈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快到手,所以,她咋可能事先有准备?”阿黄很权威地反驳说,“兄弟我做别的不行,在这方面,想要上当那可还真不容易。”
  “唉,那这女娃子确实不错。”连罗老师也有些向往地说,“我搞了这么多个女人,处女也只碰到两三个。”
  “是啊,我上了一百多个女人,处女也不超过十个”,阿黄有点认真地说,“所以,我打算正儿八经地和她交往。”
  我猛灌一杯啤酒,说:“好,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雷哥,咱们今天也把话敞开说,我晓得,你也是喜欢历鹃的,但是,其他的都可以让,惟独在追女人方面,不能让,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存在谁抢谁的女人,而是谁先追上就算谁的。”阿黄拍拍我的肩膀,说,“现在,我把历鹃追到手了,但我不希望因此和雷哥你伤了和气,等过段时间,我负责帮你找个女朋友!”

  我想想也是,毕竟我从来没向历鹃做过任何表白,我与她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权利和责任。
  诚然,我确实曾想慢慢接近她,追求她,可一切变化如此之快,一夜之间斗转星移,根本不是我所能控制。
  而如今,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我又还能如何?

  同时,我心里还想,我仅仅是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无所依凭,十分吃力,历鹃要是真跟了我,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反而是跟着阿黄,或许能过得更开心,更幸福。既然我喜欢她,那么,我应该祝福她与他,而不是嫉恨他们。
  于是,我也拍拍阿黄的肩膀,说:“哥们,以后你好好待历鹃,我是她老乡,是她哥,你如果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阿黄说:“雷哥放心,我是真喜欢她,肯定好好对她。”

  这之后,一切如旧,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四方街每天依然门庭若市。
  我和历鹃之间,在那晚之后的最初几天,彼此有一点点轻微的不自然,但是,一两周后,就完全没什么了,仿佛一切本来就该是如此。
  历鹃将更多的时间泡在了网吧,隐约间仿佛生出些老板娘的责任感来,对待工作更尽责了,有时候还喊她同寝室的小姐妹们来网吧,陪她一起守吧台。几个小女生在那里叽叽喳喳,自得其乐。
  看着历鹃的变化,我忽然想起,张爱玲说过这么句话,“通向女人的内心最近的道路,是阴道。”
  我以前还有些不信,觉得故做惊人之言。而如今,却有些不由得不信了。
  看来,迅速地攻占那个“战略通道”,的确是男人们迅速让女人死心塌地的事半功倍的策略。

  那段时间,我去阿黄的网吧去得少了很多。
  一来,因为心中毕竟有些酸楚;
  二来,越靠近冬天,我的小旅馆生意越好,白天从上午起就有人来要钟点房,让我简直忙不过来了。
  我思考了原因,估计在于:冬天的天气寒冷,情侣们不适合户外亲热,不得不投奔旅馆,因此,潜在客户数量大大增加了。
  自从12月过后,我和何军他们的旅馆,客人都基本上每天必须预约才能住得上。

  由于冬天是枯水季节,以水电为主的风城电网,一到冬天,用电就更为紧张,农村电压因此更不稳定,导致小马他们旅馆的电热水器完全成了摆设。
  因此,住客们往往对小马小朱的旅馆颇有微辞。但是,小马小朱却充耳不闻。
  开了接近一个学期的旅馆,小马小朱的荷包里,都鼓了很多,所谓钱壮人胆,他俩因此也有底气了,不再逢人就喊哥喊姐,甚至,别人喊他们“小马”,“小朱”,他们还不太乐意起来。

  我有时候开小马的玩笑,故意招呼“马经理”,小马居然总是受之无愧。有时候,我还开玩笑喊他“马总”,他居然也大言不惭地答应了。
  比如,一天,由于很多客人没热水洗澡,要求退钱,小马十分纠结,紧锁眉头,我恰好经过,就开他玩笑说:“马总,你这几个月赚了这么多钱,怎么不舍得换一下你的热水器?做人不能太铁公鸡哦。”
  但小马却说:“要退钱的就退,你们不住宿,有的是人住。”
  见他如此强悍,那些嚷嚷着要退钱的,却纷纷散去了。
  小马得意地冲我一笑说:“反正总还能住得满,你们的旅馆可以洗澡,但总共也就那么一些房间,你们的一旦满员,那些学生娃娃还不是只好往我这里跑。”

  的确,2008年下半年那半学期,当真是我们四方街最好的黄金时期,连小马那样没热水可洗的旅馆,也总能住个爆棚。
  我们八家在四方街做生意的院子,每个院子都赚了个盘满钵满。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随口喊的“马总”渐渐再次成了一个类似“赵龟头”那样的标杆性称呼。我们四方街的这些小老板们,互相之间从那之后,逐渐以“某总”相称。
  起初的确是彼此之间开玩笑,但渐渐地,仿佛不这么称呼就不尊重对方了。于是大家都突然升官了:我成了“雷总”,阿黄成了“黄总”,罗老师成了“罗总”,小马成了“马总”,何军成了“何总”,张超成了“张总”,杜老师成了“杜总”……
  而时间,则渐渐到了2008年12月底了,离圣诞和元旦,已经越来越近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33

  2008年12月24日,平安夜,因为历鹃,我认识了陈鹿。
  其实,自从历鹃默认了与阿黄的恋爱关系之后,她守在网吧里的时间就大大延长了,并且,经常有她的同寝室的小姐妹过来陪她值班,顺便蹭着免费上网。其中就包括陈鹿。
  只是,我那段时间,去阿黄的网吧去得少,因此,我是在平安夜实在无聊踱过去玩,才第一次遇到陈鹿的。

  如今的大学,和我们读书那时不大一样。
  记得我们读书时,互联网还很不普及,大家不知网吧为何物,大学生们的娱乐和社交,基本以周末去校内舞厅为主。
  而如今,自从网络盛行之后,校园内的舞厅几乎完全没了生存空间。上网成为绝对主流的社交和娱乐方式。
  这也导致如今的大学生在日常生活中与人交往反而很少,不少大学生,读几年书,即使是同班同学,只要不是一个寝室的,几乎也形同陌路。
  而从另一方面说,因为如今的大学生宅在寝室里的时间比我们读书时大大增加,因此,同寝室的人彼此之间的熟悉和亲密程度,往往超过我们那代大学生。

  就以历鹃她们寝室来说吧,6名法语系的女生,亲如姐妹,一碰头就成了话痨。
  平时,在我的印象里,历鹃是个寡言的人,而与寝室姐妹在一起,则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尤其和陈鹿一起时,彼此更是连推带闹,看来,她俩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但以我的人生阅历观察,她们绝对不可能是最要好的朋友。
  因为从来美女与美女不会成为最佳拍档。
  美女们固然也会有同为美女的好朋友,但她们最最要好的那个闺密,必定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孩子。
  从这个角度讲,陈鹿和历鹃好不到哪去,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猜测的,而后来我更了解她们之后,果然证实了我所猜不虚。

  显然,陈鹿也是漂亮的。
  都说外语学院出美女,尤其是法语系,此言不虚。
  姑且不论历鹃,即便陈鹿,放在人堆里,也很扎眼:一米六五左右的修长身材,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子,打扮十分时尚,头发染成棕色,挽了个发鬏,露出细长的脖子,十分性感。

  我想,许多人应该会认为陈鹿是很美丽的,然而我却不以为然,原因是我不喜欢皮肤黑的女孩子,而陈鹿的皮肤相当黑;
  另外,我不喜欢小胸大屁股的女生,陈鹿恰恰如此,下面一个沉颠颠的屁股,上面却如月光机场——即便是冬天,穿着不薄的外套,依然可以明显看到她胸部几乎没什么起伏,当然,这到也体现出她性格中很好的一面:不虚假。不像其他许多平胸女孩,拿个内衬厚海绵的空文胸当宝贝。
  陈鹿不那样,她是什么就是什么,性格果敢张扬。

  我和她们聊了一阵子,历鹃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雷哥,我昨天经过你们旅馆,看到你门口贴着招聘启示,你是在招店员是吧?”
  我说:“是啊”。
  那段时间,我的店员冯小莉时常闹点小情绪。就她一个,没人换岗,她意见很大。
  我也觉得,确实该多招一个店员,反正小旅馆已经走上正轨,收入稳定,完全可以多负担一个人的工资了。
  因此,那些天我已经在门口贴了招聘广告,物色兼职的女大学生,只是一直还没招到合适的。

  “这不有一个合适的吗?”历鹃推了一把陈鹿说,“她正闲得无聊呢。”
  我说:“不会吧,现在快期末了,都在准备着复习考试,所以我招两天都没招到满意的人呢。”
  历鹃说:“我们大四,恰好不考试啊,所以还就我们大四的适合来。陈鹿去你那,既可以帮你看店,又可以经常到我这里来,我和她互相有个伴,多好啊。”

  我征询地看了看陈鹿,她似乎也饶有兴趣,说:“那我就先做半个月呗,反正半个月后就放寒假了,做着合适我下学期回来接着做,不合适呢我就只做这半个月。”
  我说:“可以啊。”
  于是,陈鹿就成了我的新店员。

  第二天,阿黄一见我,就诡异地冲我眨眼睛,我开玩笑说:“黄总,你眼皮跳还是怎么了?”
  “什么眼皮跳啊”,阿黄色兮兮地说,“雷哥,我不是之前说过吗,绝对包你找到女朋友,这不,陈鹿不就来了吗?”
  我说:“什么啊,她可算不上我的菜,我不好她那一型。”
  “哟,口是心非了吧?”阿黄根本不信,“放胆追啊兄弟,咱们在这大学附近开店,天天身边全是美女,如果快半年了都泡不上一个妞,多丢人啊。”

  然而,我那时真没这份心,有两个主要原因。
  其一,前面说过,我喜欢那种肌肤雪白、胸部高耸的女性。
  就拿四方街来说吧,最符合我审美标准的自然是历鹃,此外就是卿云,再往下,也不是陈鹿,而应该要算是芳妹。
  只不过,卿云早就是他人之妇,历鹃如今也已是名花有主,至于芳妹,我觉得她像是邻家女孩,或者像是我的小妹妹,但却从没觉得可以做为女朋友。
  或许因为她岁数比我小太多,又或许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找女朋友的话,起码也得是大专以上学历,而芳妹,估计连高中都没读过吧。

  人哪,不管嘴上说得如何如果特立独行,其实心里都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我从不觉得高学历有什么好,但我自己毕竟是读了研究生的,我发誓从没小瞧过学历低的人,但我也确实从没设想过自己的女朋友会是连大专都没读过的女孩子。
  当然,如果只是玩玩而已,那找谁都无所谓。只不过,我确实是想找个正儿八经的可以考虑婚姻的女朋友,而不仅仅是打发寂寞的时光。所以,由于这个原因,我其实一早就十分注意芳妹,但却从没主动接近过她。
  虽然如此,如果抛开一切外在因素,只从心动的角度讲,芳妹也比陈鹿更让我心动。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年底那些天,无论四方街还是小旅馆,都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我感到危机四伏,完全没心思谈恋爱了。
  古人说,“饱暖思淫欲”,我个人感觉,这话是很对的。
  人在生活安逸的时候,难免“思春”,而当生存危机使你忙于应对时,“淫欲”就成了奢侈品,往往自动蒸发。

  8月底开学以来,我的小旅馆生意兴隆赚钱不少之后,原先的房东,就越来越对我不友善了。每次见了我,都阴沉着脸。
  以前,由于摸不清楚我的虚实,他们尽管对于把院子出租给我十分懊恼后悔,但始终不敢轻举妄动。自从上次小流氓来骚扰,我不得不求助何军他们之后不久,我感到房东似乎对我明显不那么忌惮了。

  当初,我就是为了避免那事四处张扬,因此特意没求小马,而是求助于何军。
  原以为何军他们嘴巴牢固,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可没多久却成了公开的秘密,四方街人人皆知了。
  我想,要么是何军泄露出去的,要么是阿黄泄露的,因为最初只有他们俩知道。究竟是谁?已经无法查证。但这小小的四方街,再次让我感到如同一个黑暗丛林,每个人仿佛都是丛林里的猎手,同时每个人又仿佛都是别人的陷阱,你的每个小小的失误和弱点,都会被别人刻意放大,成为你的软肋。
  或许逐渐察觉我是个没什么势力的普通人,元旦前一天,房东老顾和刘嫂突然向我提出,希望能涨点租金。对此我该如何应对?一时间让我十分为难。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男欢女爱?
33,1.jpg
(陈鹿侧面照,失去了历鹃,上苍却把陈鹿意外地推进我的生命轨道中.)

  

发表于 2012-4-18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3_41:}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34

  2009年元旦刚过,就在我为房东老顾刘嫂要求涨租金而迟疑不决的时候,二号院的何军他们,也陷入了不小的麻烦:有人向镇派出所举报他们开麻将馆聚众赌博。
  派出所的人很快就来取证,还拍了照片。何军、张超他们的旅馆里,确实有几个房间一直用做麻将馆,平时来的都是学生,尽管打的只是小麻将,毕竟也可以算做是赌。这种事情,本来就可大可小,可管可不管,但既然派出所来管了,就不得不好生应付。
  何军态度倒是积极,不仅缴了罚款,还立即按要求整改,将麻将室拆除,全换成了客房。
  何军擅长危机攻关,他常说,不好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尽量弱化不利因素,强化有利因素。
  譬如这次,何军几次三番往派出所跑,据说给所长、副所长都送了红包,于是,不仅最后罚款数额大大缩小,仅仅成了个形式,而且还借此与派出所副所长混成了熟人。
  “本来就该早点进贡,在人家地盘上,怠慢了人家咋行?”何军回来后得意地说,“我们这条街的商家,所有人都迟早得进贡,我们只是进贡得早了点,其实越往后成本越高,我们亏不了。”

  我可没想到何军把问题看得这么透,还满腔热情地专门跑到三号院去宽慰他们,说:“何总,这事儿也没啥,其实搞麻将室本来是多此一举,旅馆客房照样赚钱,而且还不费心,你改成客房,是改对了,一劳永逸。”
  何军叹口气说:“这些倒没什么,只是从这以后,我们四方街这几个商铺,只怕都会被那些人瞄上了,镇上村上有点权力的人,慢慢会把我们都当成唐僧肉,只要管得上的,都会来分一杯羹,我们这条街的好日子,只怕是快要到头了,我是担心大家啊。“

  张超补充了一句:“举报我们,其实也就是举报了四方街,本来,我们都悄悄赚钱,不惊动别人,能赚一点就赚一点,而现在,那些能管得着我们的,恐怕都会开始想办法来雁过拔毛了。”
  我深以为然,也摇头叹气。
  “哎,也不知道是谁在举报我们”,卿云在一旁说,“如果是我们这条街的人举报,那就太目光短浅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蚂,相煎何太急啊。”

  我正想说点什么,何军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雷总,上次那两个混混来你那找茬,咱们虽然没帮上你,但也绝对没把这事散布出去,你是不是误以为我们兄弟到处给人说了?”
  “何总说什么呢,我当然相信你们。”我说。
  但是,我真的相信他们吗?我也不确定。而在这一刻,我也意识到,何军他们或许怀疑我也可能是这次的举报人。尽管,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但我就算掏心刨肺地告诉他们不是我,就算他们立即也对我说“我相信你”,可是,他们真的就相信吗?

  自从彼此之间以“总”相称之后,我就觉得别扭。
  但别扭之外,更多的是生疏,此刻尤其如此。我是多么怀念当初他们喊我“雷哥”的日子啊。
  离08年8月仅仅过去不到半年,再次坐在三号院里,院子还是同一个院子,人还是同一些人,可我们都已经晋升为“总”了。
  如同太平天国起义的那帮草根兄弟,刚刚打下一些江山,就纷纷称王,渐渐疏远,渐渐充满猜忌。
  看来,自古以来人心都何其类似,尽管我们的江山要小无数倍,但我们内心的演变,何尝不是同样复杂的轨迹。

  考虑到继续呆久了反而显得我似乎做贼心虚,我告辞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门口的桌子旁,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真如何军他们刚才所说,不是他们将我被小混混骚扰疲于应对的事情散布出去的,那么,很可能就是阿黄和罗老师散布的,但不象啊……
  又或者,是小混混们说出去的?抑或是周围的人擅长察言观色,观察出来的?
  这实在是个无解的谜,正如究竟是谁去举报何军他们一样,也同样无解。
  人人都在猜测,但人人什么也不说。我内心深处,怀疑是小马举报的,可我同样没有证据。仅仅是一种直觉。
  但是,直觉就一定正确吗?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我想不出个所以然,脑里如同一团乱麻,再加上老顾他们一再催促涨房租,我不禁神情凝重,心情郁闷。
  连值班的陈鹿都看出来了。她问我:“雷哥,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只是突然有个感悟。”
  “什么感悟啊?”陈鹿问。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啊,人活着真不容易,每天都可能会出现你无法预料的麻烦,永远不会有安宁的那一天。”
  “哦,就这啊”,陈鹿说,“看你马着个脸,还以为天塌下来呢,其实啊,天是永远塌不下来的。”
  “你这么小,懂什么。”我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你自己将来进入社会了,多碰点壁,你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陈鹿第一次特别认真地看着我,说:“你以为我乐观吗?其实我比别人都悲观,实话跟你说,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小时候,妈妈经常把我锁在家里,然后出去上班,我经常会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天真的一直就没塌。雷哥,你是男人,比我强多了,天更不会塌。”

  我看着陈鹿,真没想到这个看似开朗时尚的女孩子,还有这些往事。
  那个下午,我们恰好都有心情倾述,于是就彼此聊了很多很多,我这才知道,陈鹿真的也不容易。
  看来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你不读或者你没机会读,就永远不知道书里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所谓缘分,或许可以这么定义:一个人在恰当的时候,打开了一本恰当的书。而正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打开另一个人的书,所以缘分才如此珍贵。

  在那个下午,我打开了陈鹿这本书,可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所想要的缘分。
  或许因为她正处在对未来最感迷惘的大四第一学期的期末,工作未定,前途莫测,心里需要通过倾诉来获得平衡,她把很多从不对周围同学讲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例如,她的岁数比历鹃等多数同班同学大两岁,原因是她先是读了中专,而后读了预科,再然后才进了外语学院法语系。
  “哦,既然读了中专,干吗不早点工作呢?”我问。
  “就是突然不想自己只是中专学历,突然想读大学了,于是我就求我妈,让她送我读了外语学院的预科……”
  又如,她父亲离开她们母女后,她一直渴望能有个爸爸,所以她喜欢年龄大她很多的男人。
  “难道你妈妈没再婚吗?”我禁不住问。
  “我爸妈离婚时我才五岁,我妈妈起初一直独自养我,是我10岁的时候,才又结婚的,你可能想到想不到,对方是个比我妈妈小六岁的男人,他很喜欢我妈妈,追了很多年,因为他岁数小那么多,所有人都反对,但他一直坚持,我妈妈最后实在被他感动了,才答应结婚的……我妈妈很漂亮的,而且特会打扮,心态又特别好,我们母女现在出门在街上,都还有人以为是姐妹呢。”
  “那他们现在都在哪呢?”
  “都在月城,他们也喊我毕业后就回月城去,可我不想回”,陈鹿有些惆怅地说,“但在风城,找个正规的工作,好难啊。”
  “为什么不想回月城?难道你继父对你不好吗?”我有些唐突地问。
  刚问出口,就觉得十分不恰当。好在陈鹿并特别没介意,虽然脸稍微红了一下,但随即很自然地说:“没有啦,还不错的,我小时候特别爱哭,而且是将窗户打开冲着窗外哭,好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似的,我妈妈也不管我,哭就让我哭,直到后来继父来了,我一哭就买东西给我,后来我渐渐大了,也不爱哭了……”

  那个下午,我们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我在心里一边感叹在人生的不易,一边突然觉得,既然人生都如此不易,那么,不妨看淡点,对很多东西都别太计较了,既然房东要涨点租金,我就答应涨点吧。
  我起初所担心的是,满足了他们这次涨租金要求,万一不久后他们又再次提出要涨,甚至试图撕毁合同,那可怎么办?
  而在这个下午,我想通了,既然未来不可预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这次涨得不离谱,就先让他们涨点,以后若还有过分要求,再看情况应对。人生短暂,能开心就多开心一点,何必为尚未出现的忧虑过分绸缪呢。
  于是傍晚,我就主动找到老顾和刘嫂,商量一番后,答应每个月涨500元租金。同时白底黑字写明半年之内不得再涨,以后若涨也只能随行就市,在其他院子都涨租的时候才涨。于是,一场风波,也就暂时化解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35

  这之后没几天,就是期末阶段了。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即便那几天里,我的小旅馆依然能每晚满员。
  或许是为了缓解考试的焦虑,又或许是即将各回故乡忍受一次长距离的小别,学生情侣们的激情在1月的寒潮中反而更为灼热,仿佛末日将至般争分夺秒地享受着青春和体液。
  年轻真好,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失去了性功能,那么,即使有再多的金钱美食,又能如何?
  从这个角度讲,我觉得那早一点体验人生的缠绵并无什么过错,身体并不会因为做爱而早衰,相反,做得越少反而可能越早报废。抓紧自己那些拥有性功能的日子,好好享受生命的蓬勃,这有什么错呢?
  话虽如此,但并非每个人都能随时让自己的身体不闲置。
  恰恰相反,多数人的一生,在多数的时间里,他或者她,出于种种复杂的心理原因和社会原因,让自己的身体经常闲置着。
  这是多数人的命运,包括那时的我。
  即便我内心其实也骚动着,即便我多么希望每夜能有一个女人和我相拥着,抵死缠绵,而后筋疲力尽地入睡,但问题是,没有。
  人生,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多么寂寞的旅程啊,当你需要的时候,并不见得有人能陪在你身边。

  快放假前,陈鹿突然请假了几天,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在四方街消失了,而随后的一个下午,却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面前,目光游移,神色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她似乎有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就主动问:“陈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陈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说:“雷哥,我能不能在咱们旅馆住几天,恩,我照样给房钱,你给我打个折扣就是了。”
  我说:“说什么给房钱啊,你住就是了,提都不要提钱的事。”
  “不,当然要给钱,在商言商嘛”,陈鹿说,“我从来不想占别人便宜。”
  我犟不过她,只好说:“那就这样,你按每天10元给吧,另外,这几天你值班就不另给工钱了。”
  陈鹿说:“谢谢雷哥了,那把底楼最里面那间给我住吧,我呆会儿就把随身衣物提过来。”

  傍晚的时候,陈鹿果然来了,自己提着一个不大的包,里面估计是几件衣服,以及毛巾牙刷之类,应该并不重,但她却走得很慢,我上前接过她的东西,有些疑惑地问:“你是不是病了,这么轻的包,都拎不动了?”
  陈鹿说:“唉,雷哥你就别多问了”,而后就进了她那间房,从黄昏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出来。

  第二天中午,陈鹿依然在屋里紧闭门窗,没一点动静,我有些担心,过去敲了敲门,说:“陈鹿,你看你前几天还那么活跃,还说天不会塌下来,怎么刚过几天,就塌了?相信雷哥一句话——天绝对塌不下来的,但你再不吃饭,那你自己就塌了。”
  里面沉默了好几分钟,终于有了低低的声音:“雷哥,谢谢你关心了,我马上就起来。”
  我说:“那好,你先穿衣服,我等一下再过来。”
  随后,我到二号院要了三菜一汤,让他们马上做好送过来。芳妹看到我要这么多菜,有些奇怪,说:“雷总,今天请客吗?”
  我说,哪里哪里,马上要放假了,跟员工聚一下餐。芳妹笑吟吟地看我一眼说:“雷总,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体恤员工啊?莫不是……”
  我打断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呀。”
  芳妹吐了一下舌头说:“哇,雷总今天好凶。”

  将饭菜端回小旅馆,陈鹿已经起床了,我见她身体很虚的样子,就把饭菜干脆端到她那间房子里,她坐床,我坐椅子,就着一张小桌子,一起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我忽然发现,陈鹿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觉得这小姑娘这几天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真心为她担忧,放下碗,我看着她说:“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啊。”

  陈鹿终于低着声音说:“雷哥,我说了,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我说:“当然不会,不过,如果有的话你说出来当时好受点,但以后却会后悔,那我觉得还不如忍着不说。”
  陈鹿哇地哭了起来,说:“可是我忍不住了,不管了,说一说可能真的会好受一些。”

  原来是这样的:之前,陈鹿耍过一个男朋友,两人在一起两年,渐渐发现性格差异太大,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两个多月前分手了。
  分手一个月左右,陈鹿忽然发现每个月的老朋友竟然迟迟没来,她买回试纸一测,竟然怀孕了。
  分手之后,本来陈鹿已经很不想和前男友联系,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得不给他打了个电话。
  男友和她是预科同学,此时也在外语学院读大四,岁数比陈鹿小两岁,还是个大男孩,遇到这样的事,立即慌了神,先是说手头紧,没钱;过几天电话里,又反咬一口,质疑那个胎儿未必是他的;再过几天,又打他电话,居然换号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男生太不负责任了!”我听得十分生气,说,“他就算换电话了,但人总还在,我喊上网吧的罗哥黄哥,一起去帮你讨个公道。”
  “不用,我只是心里觉得太失望了,人怎么能这样呢,以前总以为,毕竟相爱一场,哪怕分手了也总有一些情分,但现在,我真的失望透了”,陈鹿说,“不仅是对他,还对很多很多人——前天我刚做了手术,起初我是回寝室睡的,那个晚上,我感到特别疼,老睡不着,我们寝室的人,包括历鹃,她们都是知道我那天刚做了手术的,可她们晚上熄了灯后却一直嬉笑个不停,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我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所以昨天,我就决定住到咱们旅馆里来,至少清净。”
  我说:“你怎么把这事让寝室的人都知道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都大四了,打过胎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何况那几天经常为这事儿给前男友打电话,寝室的人怎么可能瞒得住,而且也没必要瞒,反正毕业了天各一方。”
  “哦,她们可能是没当一回事”,我只好这样宽慰说,“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是人人自扫门前雪嘛。”
  “是啊,通过这事,我终于发现了,女生之间确实没有真正的朋友,平时那些亲昵,什么一起去买衣服啊,一起去做头发啊,其实内心深处一直都互相较着劲,别人稍微好点就恨得牙痒痒,别人不好了就幸灾乐祸”,陈鹿说,“还有谁是真的在乎别人的死活啊。我那么疼,可她们一点也不在意,整晚上都在互相开玩笑……”
  说着,陈鹿又哭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我很想宽慰她,可是,其实我对于人心,比陈鹿更加悲观,对于这世界的温暖,比陈鹿更加绝望,要我违心地劝她说,“世界是美好的。”我会觉得我在说谎。
  因此,我只好沉默了。

  那几天,考虑到陈鹿身体虚弱,我没让她值班,每天还从二号院买了炒菜,给她端进房间里,这让陈鹿十分感激。“我怎么感谢你啊,雷哥?”她有时候会问。我开玩笑说:“如果实在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啊。”
  她认真地看着我问:“你一点都不介意我……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蒸的”,我说,“也可以是煮的”。
  陈鹿叹口气说:“你们这些岁数大的男人啊,成熟,能依靠,可是看不透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又让人放心不下。”

  我们偶尔会聊聊她的前男友,据她说,那是个很帅的男生,高高的,喜欢他的女生很多。
  “可是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他两点”,陈鹿说,“第一,太帅的男生,没安全感;第二,你想象得出吗?他每天对着镜子的时间,比很多女生还多,每次出门之前,他要像女生一样要打扮自己很久,我真的太受不了了。”
  “啊,竟然有这么臭美的男生啊?”我附和着说,“那确实有点够戗。”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期末考试很快就考完了,假期也就来临了。

  大学周围的商业区,普遍和学校的寒暑假保持着高度的关联,尤其是寒假,平日里喧嚣的四外语学院大新校区陡然间安静下来,我们那熙熙攘攘的四方街也随之变得冷冷清清。
  陈露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回老家怕妈妈和继父看出端倪,回宿舍则寒假吃饭很不方便,于是在我们小旅馆里多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星期里,我和陈鹿朝夕相处,变得象兄妹一样熟悉。她性格其实有点男孩子气,并且爽直,很适合当朋友。我们都觉得,作为朋友,对方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作为恋人,我们却彼此都并非对方的菜,从一开始起,就不具有那种心跳的感觉。
  一星期过后,离春节已经很近了,陈鹿身体基本康复,决定回月城,我送她到了火车站,就象送走一个自己的好朋友,又象送走自己刚刚认下的妹妹。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36

  2009年2月,春节那几天,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回父母家陪了陪老人,其他时间,我一直独自呆在小旅馆。
  虽然屋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可这院子是我辛辛苦苦打整出来的,开了半年,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小心看护,悉心照料,我不舍得它有任何损坏。
  人同此心,春节那些天都留守在四方街的人还真不少,每个院子都有人看护。要么是店主,要么是信得过的店员。

  五号院“冷锅鱼”那一大家子,全家就干脆在店里过的春节;
  三号院的张超整个春节都没回老家,就呆在他们旅馆里;
  小马小朱则是两人轮班值守,另外他们的那个大厨“刘哥”,则一直就住在他们院子里。
  在四方街呆了半年,“刘哥”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油滑,不仅对“飘香饭店”的老妈子经常东摸一把西摸一把,其他院子里,但凡打工的妇女中要稍微漂亮点的,他都会色迷迷地凑过去吃点豆腐。

  张超对这位“刘哥”早已经看不惯了,很早前就不喊他“刘哥”,而是“刘师傅”了。
  春节期间,大家都无聊,我时常到张超那里喝茶。
  “厨师就是厨师,非把自己整得跟老板一样,还吹什么以前在红阁酒楼当过大厨,谁信啊!”张超说起刘师傅,十分不屑,“那人就是个老光棍,你知道他为什么春节都不回去?我估计是老家已经没立锥之地了。就这样一个鸟人,都居然到处打女人的主意,每次见到我们院子的卿云姐,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据说,这老光棍,还追过二号院的芳妹呢。”
  “你怎么知道的?追到没有?”
  “我怎么不知道,二号院的杜老师当笑料说的,他们二号院人人都知道,把大家肚子都笑痛了,当然追不上了,芳妹被他死缠烂打,都快烦死了。”
  话是这么说,张超真见到刘师傅的时候,其实也还是比较客气的,人前人后态度如此不同,让我对张超不禁也有了几分戒心,但反过来想,其实谁又不是如此,每个人不都是带着几副面具在活吗?

  春节那些天,都没什么生意,于是留守的人,成天就聚在一起打牌,斗地主,轧金花,小赌怡情,不亦乐乎。
  大约是初四初五的样子,一天上午,我们几个原本正在斗地主,突然,外面传来喧嚣声,在寂静的春节期间的四方街,一下子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大家放下牌,一起走出门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吃一惊,院子外面的田地里,一台庞大的推土机正轰隆隆驶来,旁边的罗矮虎带着七八个小兄弟,时而摇头摆脑,时而挥手指挥,十分意气风发。
  我们连忙走过去,问:“罗哥,干嘛呢这是?这么大的阵仗。”
  罗矮虎得意地一笑:“兄弟已经把这块田租下来了,推平,弄成一个夜市。”

  当时,我们都有些将信将疑。
  弄一个夜市,哪会这么容易?擅自占用耕地,镇上村上难道不来干涉?
  然而,罗矮虎却似乎有恃无恐。夜市进展极快,第一天推平,第二天运来煤灰河沙,然后压紧并铺上水泥,只过了三天,水泥地面就硬化了,罗矮虎在水泥地面上画线,分割出四十个摊位,然后买回四十个可拆卸的遮阳帐篷,分别放在摊位上,一个像模象样的夜市,居然就这么形成了。
  随后,他就大张旗鼓地开始招商,出租夜市摊位了。

  我们开始以为,并不会有太多人来承租,毕竟这个夜市没有任何合法凭证,但是,事实上却相当火爆,两三天后所有摊位就全租出去了。
  首先,因为租金并不贵,每个摊位月租金500,比起其他大学附近的夜市便宜不少。
  租的人算了一笔帐:学校附近做个饮食摊,卖点小吃或者面,考虑到学生流量大,每天赚一两百绝对不成问题,而租金每天只有17元,显然十分划得来。
  唯一担心的是夜市被取缔,但罗矮虎在出租合同上写明了,如果夜市被取缔,按天数退还租金。大家想,反正夜市里的摊位不需要装修,何况租金可退,即使被取缔无非卷上摊子走人,没什么损失,于是纷纷签了租约。

  于是,我们四方街前面的一片农田,在短短一两周之内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夜市,仿佛变魔术般神奇。
  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人来干涉,大家猜测,罗矮虎肯定早有预谋,利用春节前后的这段时间,镇政府放假,没人来管的空子,造成既成事实。
  至于村上干部,大家说,肯定被罗矮虎收买了,或者是他给了村干部和镇干部股份。甚至有人说,罗矮虎既然这么嚣张,说不定就是镇干部的马仔,谁都知道开个夜市肯定赚钱,干部们不便于出面,就把罗矮虎推上前台……
  总之,各种说法不少,但不管怎样,改变不了这么一个事实:罗矮虎一下子暴发了,钱象水一样流入了他的荷包。

  张超私下给罗矮虎算了一笔帐:他租下那片田地,年租金最多4000,改造成夜市,投入的水泥河沙及人工,顶多也就2000,活动帐篷150元一个,40个一共6000元,因此,罗矮虎的总投入,是1万4千。
  而他按每个摊位月租金500元出租,每个月收的总租金就达到了2万元,全年的租金是24万。
  以1万4的投入搏回24万的回报,实在比贩毒的利润都要高。可谓“冒着卖白菜的风险,赚着卖白粉的利润”,令张超羡慕不已。
  可羡慕归羡慕,却只敢观望,因为罗矮虎已经放出话来了,这里只能有一个夜市,其他人若也想效仿,他将带着众兄弟砸烂别人的夜市。
  何军叹了口气说:“我们这里,越来越像是丛林规则了。”

  大多数人实际上都是很容易默认和接受既成事实的,而有些人甚至还会特别期盼这种新的变局,并从中寻找自己趋炎附势的契机。
  正如日本人当年打进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汉奸?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有相当多的人,对自己的生存状况不满,又无力改变,于是,一旦日本人入侵,造成既有的力量格局改变,那些原本求利无门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抢着依托日本人而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

  与之类似,例如小马他们餐馆的刘师傅,他其实一直不甘于当一个为人打工的厨子,但他的财力,已及当时四方街的院子已经被分割完毕的事实,都使他无从更改自己的局面。
  而如今,罗矮虎以一种野蛮生长的新生力量,一举改变了原本的四方街,并创造性地将田地改造为夜市,低廉的摊位成本,给了刘师傅最好的机会。
  因此,刘师傅是整个四方街第一个租了个摊位的人。当时,多数人都还在犹犹豫豫,刘师傅的行动,相当于起了表率作用,让罗矮虎很高兴,从此尊称刘师傅一声“刘哥”,仿佛无形中正式承认了刘师傅身份的变化。
  此外,租了摊位的还有我院子的原房主老顾刘嫂夫妻俩。他们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为自己创业的小摊主了,脸上带着喜色,让我突然发现,人一旦有了自己的产业,哪怕再小,也会一下子就有了梦想。而有了梦想和希望,也就有了自信和无限的干劲。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37

  2009年2月10日,离外语学院开学只有2天了,四方街如同冬眠后的虫,彻底的舒展开来。
  大学周边的商区与别处的商业街不同,商家们仿佛无形中也有寒假和暑假,与大学的节奏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只不过总要稍微提前一点,打扫清洁,准备货品,等候着学生们的回归。
  正式报道的日子是12日,但陈鹿10日就到风城了,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火车站接她。
  我很不情愿:“不会吧?干嘛要我来接你啊?而且你知道,我没车啊。”
  没想到她理直气壮地说:“谁要你放假前对我那么好,天天让我吃小灶,所以啊,你不能突然不对我好了啊,那你就等于始乱终弃。”
  我还是说不:“我想接你也没法接啊,我又没车,怎么接?”
  “那还不好办,四方街那边,那么多‘野的’,你喊个‘野的’不就行了”, 陈鹿说,“我在火车站喊出租,要贵很多,我东西又多,几大包,你就当学雷锋做好事吧。”
  “那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算你识相,我给你带了两大条腊肉,两大包香肠,还有我们月城的腊鱼,本来我想,如果你不来接啊,我就把这些送别人,幸亏你还识相。” 陈鹿在电话那一端,很畅快地笑了起来。

  从月城到风城的火车,还不到6点就到站了,我将陈鹿接上了‘野的’,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四方街时,天都依然没亮。田野里一片寂静,四方街安宁地躺原野上,如同不设防的裸女。
  风城二月,这天仍未明的清晨,寒气逼人。当我打开小旅馆的大门时,一股冷风直闯出来,将门边的陈鹿吹得一阵颤抖。她紧紧地靠近我,将头埋在我的背上。
  我赶紧想往前躲,陈鹿却突然迸发出一种平时少见的力量,从背后猛地搂紧我,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发觉,我喜欢你吗?”

  那一刻,我们都凝固了,仿佛冰雕一样,僵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我只能默不做声。陈鹿也没再说话,任寒冷的风继续从院子里的狭长通道里钻出来,直钻到我和她的衣领里去。
  好一阵,我说,这儿冷,别冻着了,我们进去吧。然后,两人一起用力,把陈鹿带的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搬进了小旅馆。

  天亮之后,我带着陈鹿四处转转,她很惊诧于才隔了半个来月,竟然平空多出了一个夜市,拉着我的手,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这时,小马突然从后面一拍我肩膀,带着点猥亵的味道说:“哟,雷总,恭喜了哟。”
  我赶紧扳开陈鹿的手,有些心虚地说:“恭喜什么呀?”
  小马眨巴眨巴眼睛,色色地干笑两声:“那还用说,都懂得起的哈。兄弟不早说过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陈鹿的脸微微一红,却再次把我手牵上,我又扳两下,没能扳开,看着小马,我不禁有几分窘迫。“难道,这个陈鹿,真的要象口香糖一样,把我粘住吗?”扪心自问,我依然对她并没什么热烈的爱情,可是,从小马羡慕的神情里,我又获得了巨大的骄傲。

  这复杂的感受使我有些头晕,我正打算缩回小旅馆去,小马却拉住我另一只手,摇了摇,换了个谈工作的口吻,很认真地说:“雷总,你看看你前面这夜市,发现点什么了吗?”
  “发现什么,不就是夜市吗?”我不解地问。
  “你没发现这夜市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吗?”小马面露得意,很开心地追问。仿佛他即将给我打开一扇阿里巴巴之门。
  我又仔细看了看夜市,只见这两亩水泥地面上,一个个遮阳帐篷下,大多数都已经垒起了灶台,搬来了桌椅,一副即将大干一番的场面。可是,这与我们何干?我摇了摇头, 疑惑地看着小马。
  “哎,雷总啊,你是只顾着谈恋爱,把这么大的利好都没注意上了。”小马的手往前一指,模仿电视里领袖的姿势,说:“你看,夜市中间,已经形成了一条水泥里,这条路,就是去年我曾建议开辟的新路,但那时大家心不齐,都不愿意凑钱,路也就总修不起。”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的确,一条近路已经大致形成,从外语学院门口附近的公路,经过夜市,直接朝向我的四号院。目前,只差从我四号院到夜市之间短短的10来米,依然是田埂。
  “现在,一、二、三号院,肯定是不希望出现这么一条近路的,不给你把这路堵上,就够意思了,所以要他们凑份子钱,他们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小马淳淳善诱地说,“但是,你们四号院,丽姐他们五号院,还有我和小朱的六七八号院,都是很需要这条路的,现在,只剩十来米,要不了多少钱,我们几家出钱,我多出一些,你少出一些,修通这十来米,那不是很好吗?”

  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说:“马总,那你定个预算,你来牵头,需要我们摊多少钱,你报个数,只要合理,我就支持。另外,路要从罗矮虎的夜市过,他同意吗?你可得先问问。”
  小马又是得意地一笑:“雷总你还不相信兄弟我办事啊?我考虑事情,肯定周全得很,这路通了,走的人会更多,夜市会更热闹,对他有好处没坏处,何况他不是还有个啤酒广场,也需要这条路吗?我昨天就已经跟他说了,虎哥表态了,他不仅支持,而且还要凑钱呢!”
  小马越说越骄傲,嘴角边甚至浮出一圈泡沫,仿佛螃蟹泡一样,堆积起来。我赶紧扭过头,拉着陈鹿回了自家的小旅馆。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38

  一回到小旅馆,陈鹿就照着我的脸,脆脆地亲了一下。我大吃一惊,说:“你干嘛?”
  陈鹿说:“干嘛,连别人都说我们在谈恋爱,我能不亲一下确定关系吗?”
  我并非善于应变的人,正在考虑着该怎么说,陈鹿突然委屈地说:“我就那么差吗?这样推销自己,都推不出去。你就那么看不上我?那干吗春节前要对我那么好?别说什么只是哥哥对妹妹,别说什么是友情,我不相信男女之间有友情。”
  “恩,我也从来不认为男女之间能有纯粹的友情”,我说,“不过……”
  “不过什么?”陈鹿打断我,“没有友情,不过有同情是吗?你那是同情我吗?我要你同情吗?”
  “不,也许……不是……”我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呜——那我知道了,你也象他们一样,看到我做那个手术,就看不起我,可现在谈恋爱的有几对没发生那关系,还不都是你们男人软磨硬泡非得要,其实我们根本对那个无所谓,看你们男人可怜兮兮的,心一软就答应了,可一旦出了差子,身体受苦的还不是我们女人,明明是男人在造孽,我们女人在承受,可被骂的被瞧不起的,却是女人。” 陈鹿捂着脸仿佛哭了,抽泣着说,“如果有下辈子,打死我也不做女人了,做男人多好,无论耍几个女朋友,都叫有本事,做女人呢?哪怕谈一两个,别人也要嚼舌头,老天对女人太不公平了。”
  我平生最怕女人哭,赶紧过去搭住陈鹿的肩膀,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没说是同情啊。”一边说,一边去掰陈鹿的手。掰开一看,眼眶里噙着泪花,却并没掉下来,似哭未哭的,令人怜惜,我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感情,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那……从现在起,我们就算真的开始谈恋爱了哈?”陈鹿小小声地说。
  听到这话,我脑中忽然闪过历娟的影子,是的,我很清晰地知道我爱的是她,但是,那又如何,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必须面对现实。我各方面都不算优秀,阴差阳错能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对我好,我应该知足。
  于是,我轻轻地用下巴点了两下。

  整个上午,就这样和陈鹿抱在一起,听她唠叨她小时候的事。风城的二月很少有阳光,但那个上午,阳光却透进了小旅馆的院子里。我抱着陈鹿,身体感受着她的体温,尽管隔着彼此的衣服,依然是十分温暖。耳朵听着陈鹿的碎碎念,其实我好一阵都在走神,没听清楚她唠叨些什么,但我依然感到很安宁。而我的目光,从陈鹿发梢的绒毛缝隙间跳跃出去,跳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随着阳光的斑点随意漫步。那个上午,我突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祥和。尽管我清楚,我爱的人是历娟,可我贪念这难得的幸福。但同时,一种罪恶感袭击了我:“我是在利用这个女孩子对我的爱,来获取自己所需要的安宁祥和吗?”我轻轻摩挲着陈鹿的头发,心里充满着对下一步的无所适从。

  好在中午的时候小马来解救了我。将我从二人世界里拉出来。
  严格说来,小马属于执行力很强的人,早上说了要修路,中午就拉着罗矮虎、丽姐以及小朱,到了我的小旅馆,一起商议修路的事。
  先是预算资金,10来米的路,即使不修宽了,也要30包水泥,20元一包,就得600元。碎石与河沙要一大车,这又得300元。再加人工,我们自己都出力,再喊两个泥水匠,工钱算400,总共1300。我们其他4家,每家出250元,小马因为有两个店都受惠于这条路,所以他认300元。总的来说开支不大,而且明显对大家都有好处,因此,没什么争议,就一致同意了。

  大家正把钱交给小马,陈鹿从另一间房子走来了,坐到我身边。罗矮虎立即色迷迷地朝着陈鹿一个劲地瞟。女孩子都是敏感的,陈鹿立即就感觉到了,于是往我身上靠得更紧一些,似乎是在暗示我和她的关系。
  罗矮虎说话了:“哎哟,雷总啊,还是你和黄总幸福啊,一开店,就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看你们俩这腻得哦,春节前就那个啥了吧?还是找个女大学生最爽了,雷总啊,给哥哥我也介绍个啊。” 一边说,一边做了个猥亵的手势。
  我说:“虎哥,你这么风流倜傥,哪里还要兄弟我帮这个忙,等过两天开学了,你夜市里无数美女进进出出,你物色一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罗矮虎一听,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一下子振奋起来。他一边故意谦虚地说:“那可不一样,你们都是大学毕业的,我没文化,大学生们可看不上我”,一边招呼着大家,分头去为修路跑腿去。

  整个下午,一直在忙修路的事。水泥,河砂,碎石,全部买齐,泥水工也喊到位了,约好他们第二天过来,干一个白天,把路修起。陈鹿一直要跟着我跑,就象我的小尾巴一样,我说:“你就在旅馆里呆着吧,外面毕竟冷。”
  陈鹿说:“我一个人,怕。”
  晚上,我们这修路的几家,就在小马的餐馆里聚餐,大家开小马的玩笑,说:“马总,你可别太扣门了,请客哈。”
  小马是四方街所有餐馆老板里素来最不愿请客的。他立即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说好了AA制的,我都说了给这一顿打八折了,简直就已经没利润了,纯粹当义工给大家做饭做菜,兄弟伙些,就饶了我嘛。”然后,小马赶紧把大家的注意力往我这引,嚷嚷着说,“该雷总请客,你这店子是开对了的哈,财色双收啊。怎么着也要请客庆祝啊。”
  然后,小马又一个劲儿地要我和陈鹿公布恋爱过程甚至上床细节,引得罗矮虎兴奋不止。
  我一看不妥,和陈鹿快快吃完饭,就先告辞回小旅馆了。身后小马大嗓门的声音追踪而至:“唉,雷总,我们都晓得你们现在是小别胜新婚,就不耽误你们做爱做的事了哈。”然后是丽姐他们一阵狂笑。

  回到旅馆里,天已经黑透了。当天晚上,月色特别的亮,由于绝大多数学生还没到校,小旅馆里没有顾客,除了我和陈鹿,再无旁人。
  我本来想另开一个房间给陈鹿住,刚要去摊被子褥子,陈鹿拉了拉我的手,说:“我冷,不想一个人睡,我们抱着睡好吗?”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陈鹿补充说:“你别想歪了,我做手术都还没满一个月,医生说了的,至少一个月才能那啥。”
  这让我不禁一窘。陈鹿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说,“我只是想和你抱抱。”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39

  那天夜晚,我和陈鹿第一次睡在一起。
  拉熄了灯,并排躺着。起初,我很紧张,动也不敢动。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毛衫棉毛裤,有点别扭。还是陈露更自然一些,她轻轻靠过来,钻在我怀里,她鼻子里的气息让我的脖子很痒。我的心也渐渐痒起来,手从她的后背逐渐下移,搭在了她翘翘的屁股上。

  陈鹿的屁股,我并不特别喜欢,虽然翘,却并不大。我喜欢那种很丰硕的臀部,这在历娟身上得到了最明显的体现。历娟不仅胸大,而且屁股非常硕大,仿佛一枚饱满多汁的苹果。
  春节前,我和陈鹿聊天的时候,有一回不知怎地说起了女人的屁股。陈鹿有点小自得地说,她们寝室的所有姐妹,都特羡慕她的屁股,因为她屁股小,穿很瘦的裤子都穿得下,她们都这么夸她:“衣架子”。
  记得当时我说,“你们女人看女人,与我们男人看女人,标准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可能会觉得其他女人屁股小好看,但男人基本都会觉得女人屁股大好看。”
  当时,陈鹿还不高兴地白我一眼,“哼”地一撇嘴。

  许久之前,当我还在读大学时候,我与一个学心理学的硕士谈过这事情。对方说,“你属于男人中内心比较野性难驯的人,所以会存留着许多早期人类的思维习惯。例如,你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其实这本来是人类审美最原始的出发点——屁股大有利于孕育、分娩,胸大有利于哺乳,人类早期以这些有利于繁衍后代的特征作为审美标准——但人类社会逐步进化之后,生存与繁衍已经不靠简单的‘性特征’作为基础,所以许多男人更关注女人的脸,因为那是一张名片,可以带来荣耀。”
  “那么,我对屁股与奶子的关注超过脸,这说明什么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往好里讲,说明你是个热爱自然的不太在意社会评价的人,往坏里讲,说明你的价值谱系没跟上社会演进的步伐,会成为这个虚华时代的落伍者。”
  当时我只是淡然一笑。我怎么也没想到,十多年过去,我真的成了这个社会的脱节者与落伍者,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以“自由职业”为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过着一种略显荒诞的人生。

  所以,像我这样一个混得并不怎么样的男人,能有这样一个至少脸蛋秀美的姑娘喜欢,我还有什么资格以自己热衷于肥臀丰乳,作为挑剔的理由呢?当我轻轻抚摩陈鹿的屁股时,她把脸埋在我颈窝里,脸蛋很烫。我们情不自禁地接起吻来,我将手移到了前面,轻轻地伸向陈鹿的前胸,她微微抗拒了一下,就任由我将手钻进了胸罩。
  但这时,一件令我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我惊异地发觉,她胸罩里除了很厚的海绵,几乎就空空如也。
  陈鹿竟然是平胸。

  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年半,我回忆到这个细节,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在那一刻的那份惆怅。姑娘,你什么都好,但为什么偏偏不是我发自内心热爱的类型?
  究竟是99%的男人都偏执于硕大的乳房,抑或仅仅是我以及少数男人的偏好?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自己很早以前就喜欢性感的女人,早在我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也许只有十三岁,或许在读小学五年级,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看到一个跑江湖耍杂技的艺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豹纹服,浑身的性感呼之欲出。作为一个少年,我在那个瞬间被欲望击中,它使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男人,从此根深蒂固地热爱那种性感的女人。

  成年后,我喜欢C罩杯或者D罩杯的女人,能忍受的极限是B-,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女朋友,这个叫做陈鹿的女孩,竟然比A-还小。我在那一刹那,身体的某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陡然就疲软了,我怕陈鹿发觉我的生理变化,那就太尴尬了,好在她十分紧张,缩成一团,并没触碰到我的。可我,自己真切地感到,一种叫做性欲的东西,像手中的沙一样流走了。
  我赶紧掩饰地拍拍陈鹿的肩膀,说,“丫头,早点睡吧,我不乱摸了,免得影响你睡觉。”
  陈鹿悄声地说:“再摸我就受不了了,我1月14日做的手术,还要3天才满一个月呢。我得忍着啊。”

  那个晚上,因为前晚坐了通宵的火车,陈鹿躺在我身边,不久后就睡着了,而我,则辗转难眠。对于我和她的关系,我有些迟疑,但已经骑虎难下。我们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已经接吻,已经爱抚过身体,一句话:已经是恋人关系了。难道我能对她说,“对不起,因为你那里太小,我们分手吧。”
  这话,我显然无法说出口。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虽然一个夜晚并没发生实质突破,但男女之间同被而眠之后,感情明显就会不一样。陈鹿很自然地完全将我当成了她的男朋友,很开心地又笑又闹。连小马过来喊我们去参加修路,也觉察到了区别,小声在我耳边说:“雷总,昨晚你们是吃饱了哈,你看这神采奕奕的!”
  我说:“你才叫吃饱了撑着呢,干活!”

  这活儿一干就是一整天,临近天黑,终于把水泥路修好了。这天已经陆续有学生提前到校,我的小旅馆里有三对情侣要了房间。我觉得既然还有人,我和陈鹿睡一间房不太好,于是就分开了睡。陈鹿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嘴,说:“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人说,你一男人,怕什么啊?”
  说归说,她还是听话地抱着被子,睡到了隔壁房间。

39-3.jpg
(少年时代我所见过的那个豹纹女子,使我在瞬间被欲望击中,从此根深蒂固地热爱那种性感的女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40

  2009年2月12日,外语学院开学的日子到了。这是我们四方街,从无到有出现在这片田野上的第二个学期。对四方街的小老板们来说,依然是一个日进斗金的时期,但是,与上一学期相比,少了许多温馨,多了一些血腥。
  夜市果然火爆得不得了。其面积,也就大约一个半篮球场那么大,40个摊位,挤得满满当当的,有炸油条的,有卖炒饭的,有做馄饨的,有冷淡杯,有串串香,也有卖小百货、日用品的,甚至还有卖服装的。由于学校周边没有自由市场,也缺乏小吃摊,如今忽然仿佛从田里长出一个这样闹热的去处,学生们自然趋之若骛,人流之多,用过江之鲫来形容,也丝毫不以为过。

  因为经过夜市通往我们四方街的路更近,所以即便新修的那十来米水泥路还没彻底硬化,禁止在上面走,但学生们从水泥路旁边稍微跳几步,就立即进了四方街。
  这几乎等于是瞬间改变了原先的交通路线。以往,一号院是四方街的总入口,如今,却变成我的四号院才是总入口了。这直接导致了口岸价值的变迁。
  一号院反正是做网吧,无竞争者,因此生意未受影响。但二,三号院的生意,却略不如以前。上学期,总是杜老师他们的“英雄谱餐馆”坐满了人,小马他们的“飘香饭店”才能满员,而如今,“飘香饭店”的位置却不再比“英雄谱”差,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小马因此乐开了花,每见到我都邀功说:“雷总,我说吧,交通改变口岸,口岸决定一切。这路一通,你的旅馆比何军他们的都生意更好了!等再过两天水泥路干透了,小汽车可以直接开到你旅馆门口,你生意就更火了!”
  我说:“你不是更受益嘛,这下,汽车甚至可以开到你那八号院,你可真是爽歪歪了。”
  小马于是很自豪地乐得更灿烂了。
  别说小马,就连一向低调的丽姐,也因为口岸变好,“冷锅鱼”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而表情生动起来,成天眉飞色舞的,有时边走路还边唱歌。

  与之相反,杜老师,何军,张超他们几个,则有些面无笑容。杜老师看到我,有时候也只是随意点个头,就匆匆走过。而何军张超,2月14日那天夜晚,都快12点了,居然跑到我的小旅馆来,东看看西看看的。
  我当然也不好说什么,正有些疑惑,卿云也过来了,一来就拉着陈鹿的手,说:“啧,啧,这姑娘好漂亮。雷总,你这一开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女朋友也有了,店子也成黄金口岸了,你想出修这么一条新路,确实是头脑灵活啊。”
  陈鹿在旁边说:“才不是雷哥想出的点子呢,是小马哥的主意。”
  “哦,是吗,”何军若有所思地说,“那小马怎么说是你最早提醒他的,说四方街刚修好的时候,你就想出这么一条新路了。他夸你目光远,不是普通人呢。”
  我突然感到很疲惫,这么一点点蝇头小利,也有这么多的机关和算计,我没做这小旅馆前,是怎么也没想到的。我懒得说话,既不想问清到底是不是小马在背后将脏水往我身上泼,也懒得多解释,爱谁谁,管他们那么多,我确实累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何军,张超,卿云三人,一看无趣,就讪讪地走了。

  此时,客房早已经住满,已是深夜,基本无任何事情需要处理了,我就把小旅馆的门一锁,带着陈鹿,到外面散散步,舒缓一下心情。
  经过夜市时,我发现夜深后,学生们终于稀稀拉拉地所剩无几,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却浮起些许盛宴散场后的落寞。大多数摊位都已收摊,只有少数几个摊位还亮着灯,其中一个是刘师傅的,他正自己坐在小方桌上,大口喝着啤酒。脚底下已经摆着六七个空酒瓶,甚至还有一个小瓶装的二锅头空瓶子。
  一看到我过来,刘师傅立即说:“雷总……雷……总,快过来喝……一杯。”
  我本想走开,可刘师傅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倒了一杯啤酒给我,他舌头打着结,冒着酒气说:“兄弟……我比你……大几岁……托大就喊你声老弟了……今儿个哥高兴……也没个人陪哥说说话……你陪哥聊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耽误不了你回旅馆干这小姑娘……好不好……给个面子坐一下喝一杯……好不好?”
  我一看,他有点发酒疯了,不便拂他的意,就示意陈鹿一起坐下。

  自从春节期间第一个租下夜市摊位后,刘师傅就不再在小马餐厅干活了。小马另请了新的厨师。
  新学期,“飘香饭店”的生意比之前强了不少,所以小马逢人就大夸新厨师的手艺。这让刘师傅有些不高兴,一次,对二号院的杜老师嘟哝说:“小马那人啊,小气,扣门,狡猾,还不是行了点狗屎运,修了条近路,口岸变好了,想跟你们抢生意呢。”
  当着小马,刘师傅还是很友好的,一见就拍肩膀搭腰,真跟表兄弟似的。但总体来说,彼此之间的裂痕,就算我是个外人,也一眼看得出。我想,或许刘师傅为此有些情绪,今天又多喝了几杯,也许有点难受。于是,我端起酒杯,说:“刘哥,我知道你自己开了这个摊位,比以前更辛苦了,不过,再累也值得,兄弟我敬你!”
  刘师傅醉眼朦胧地看着我,说:“唉……我也知道马总对我辞职不高兴啊……他挽留我好多好多次……把我当哥看……可是……可是我这么大个人了,不能总给别人打工不是吗……这炒菜小摊规模再小……也是我的……我也就成了老板……成了和你们一样的‘总’……去年,别看你们喊我‘刘哥’,‘刘总’……我都笑呵呵地答应着……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啊……你们看着我表面上要强……可我心里没底气啊……现在,现在我有底气了……摊子再小,我也是个‘小老板’了。”
  刘师傅一边说,一边眼里竟然冒出隐约的泪花了。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刘哥,你别说了,都不容易,我们这些开小旅馆小餐馆的,其实又算什么‘总’啊,都一样,都一样。”说着,我将酒一饮而尽。

  给刘师傅道了别,我和陈鹿回到旅馆,进了我们自己的房间休息。四野一片寂静,只有屋外冬季的风刮过原野的呼啸声。我与陈鹿互相依偎着,渐渐就要入睡。忽然,隔壁房间传来有规律的床的摇动声,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和陈鹿的心房。我听到陈鹿的心跳了。
  “今天,是情人节哦。”陈鹿咬着我耳朵说,“我今天满30天了。”
  “什么满30天了?”我心里还想着刘师傅的感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怎么装傻呢,就是做手术满30天了嘛。”
  “恩……”
  “吻我……”
  “咱们……”
  我也兴奋了,双手兵分两路,一路朝下,一路向上。就在这时,我忽然摸到了陈鹿没戴胸罩的儿童般的胸部,突然感到又疲软了。
  “怎么回事?你该不是……”陈鹿用手揉搓着我,可她越疑惑,我就越紧张;她越希望我能行,我就越不行,竟然越揉越小,彻底无可救药。
  一种男人的尊严被打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可我就是怎么也无法重整旗鼓。我只好装做很正人君子地样子说:“唉,你毕竟刚满30天,还是缓几天对身体更好些,我是担心你身体,一担心,就紧张,当然就硬不起来了。”
  陈鹿说:“恩,你不是有问题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缓几天也好,谢谢你这么体恤我。
  我有些惭愧,只好把谎话进行到底,进一步振振有辞地说:“当然不是……恩,我正常得很……但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一会儿是何军他们怀疑我想出修路的点子,一会儿是刘师傅当着我的面哭出来,我真担心他以后酒醒了,想起当我的面哭过,会反而恼羞成怒呢……唉,开这么个小旅馆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就……没那个心思了。”
  陈鹿亲我一下说:“好,睡觉。”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41

  那之后的三个夜晚,我与陈鹿都只是搂抱着,没有发生真正的性事。陈鹿似乎挺感动的,她说,以前的男朋友,动不动就想要,把她缠得烦死了。还是我好,最为她考虑。
  我问她:“你们女人,想要的念头强烈不?”
  陈鹿说:“别人说女人是三十如狼嘛,我搞不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反正我这个岁数,20多一点,真的是对那个,完全可有可无。”
  尽管如此,男女之间,做过爱与没做过爱,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一对情侣,哪怕感情再好,只要彼此没真正做过爱,始终会隔一层纸。我和陈鹿的关系,因此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2009年2月18日,我很清楚地记得这天,阿黄带着历鹃,喊我和陈鹿一起去乐水古镇玩儿。我略做犹豫,考虑着希望和阿黄维持友好的关系,又见历鹃一个劲儿地在怂恿陈鹿:“鹿子,一起去嘛,我在这里都呆烦了,好闷啊,好想出去散散心。”
  陈鹿说:“闷什么呀,你有黄哥陪着,你们俩自己去玩,也不会闷嘛。”
  历鹃一撇嘴:“他啊,越来越发现他没文化,啥都不知道,一点也不好玩。”
  “你要出去玩,我就陪你出去玩,你还说三道四的,而且——” 阿黄在旁边不高兴地说,“而且我也不是啥都不知道嘛,至少,在那方面,比你们教授教你教得还多。”
  陈鹿疑惑地嘟咙:“哪方面啊?”而后一转眼,看到阿黄猥亵地笑容,一下子明白了,说:“你们小俩口就贫你们的吧。”然后回头对我说:“雷子,我们干脆还是去吧,要不历鹃多可怜啊,尽被黄哥欺负。”
  历鹃刚才听了阿黄的话,已经拉下脸,不高兴地走开了。阿黄一边追上去,一边对我喊:“雷总,就这么定了,你把旅馆安排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我回去简单安排了一下小旅馆的事情。新学期,我另招了个旅馆服务员,不再是学生了,而是一公里外临近村子的马大嫂。那工作态度,可比以前的冯小莉强多了,工资却还少了100元。
  我说:“马大嫂,今天晚上我回不来,麻烦你守一下夜,今晚你就住旅馆,我那屋,换套被单床单就行了。”
  马大嫂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一点也没计较。

  我感觉,怪不得许多用人单位,不大愿意要刚毕业的大学生,甚至兼职也不太乐意要在校大学生来做,归根到底,还是大学生始终有一股子骄气。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总把“学而优则仕”作为正途,使大学生总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将来是要管别人的,哪愿意被别人管。所以往往眼高于顶,拈轻怕重。
  想想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读大学的时候,我曾以为前途似锦,以为世界就是为我准备的盛宴。成天“粪土当年万户侯”,当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啊。可是,“生活专治各种不服”,现实终于逐渐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使我变成磨平了棱角的鹅卵石。这是幸还是不幸?也许我永远没有答案。

  由于下午才出发,天黑的时候才到了乐水。我们吃了饭,就回到客栈,要了隔壁紧挨着的两个客房。
  阿黄让陈鹿和历鹃留在客栈里,然后喊我陪他出去转转。我起初以为他想出去找小姐,因为以前听罗老师说过,阿黄有每到一处,就寻花问柳的习惯。所以,一出门,我就小声对他说:“今天这么晚了,你还要找小姐啊?历鹃还等着你呢,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找什么小姐啊,”阿黄摇摇头,拉着我在小街里东转西转,很快找到一家成人用品店,一头就钻了进去。
  “啊,难不成阿黄还需要用伟哥?”我大吃一惊。
  没成想,阿黄买的是女用的“苍蝇水”。买了后,就拉着我往回走。

  “你买这个干吗?”我问阿黄。
  “这种20出头的小姑娘啊,不可能像少妇那么骚,玩起来就不带劲,所以啊,我平时都要悄悄给她下点药,这样在床上,她才能骚得起来。”阿黄回答。
  “啊,这对女人身体好象是有不利影响的吧?”我疑惑地问。
  “有啥啊, 又不是每天都给她喝。而且我买的是好的,副作用小得很。你看,有20多元一小瓶的,也有40多元一小瓶的,我买的是40多元的,贵的,正品!够对得起她了哈。” 阿黄嘿嘿笑了几下,“而且每次都只两三小滴,纯粹调节一下情绪而已啦。今天正好前天带的那瓶用完了,所以只好来街上买啊,你可别让历鹃知道,就说出来陪我买农夫山泉果汁。”
  一边说,阿黄又在路边买了几瓶农夫山泉果汁。说:“这个果汁好,够浓,把药味儿全盖得出,好用。”
  我心里一阵难过,原来阿黄一直悄悄给历鹃在下药啊。但是,当时的我,确实不太清楚这种催情药究竟对人体有多大不利,以为也就象一般的抗生素那样,或许会略有副作用而已。我也没想太多,就跟着阿黄回了客栈。
  临进去的时候,阿黄突然说:“要不,给你一瓶果汁,你也兑点进去,保证你女人让你玩起来更爽。”
  我赶紧说:“不要不要,我没这习惯。”

  那天夜晚,我照例是和陈鹿轻轻地抱着。朦朦胧胧中,忽然听到如同我小旅馆里一样的床的响声。不同的是,以前都是不相干的女孩子的呻吟,而此刻,却是历鹃那越来越压抑不住的叫声。由于古镇的客栈多数是木板房,我们这两间客房之间,仅仅隔着木板,所以声音清晰无比。
  陈鹿也没再睡了,黑暗中,她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象是要看到我心里去。而她的手,渐渐地伸到我下面。
  就在这时,隔壁历鹃的声音突然变大了,象是垂死挣扎那样,喘着粗气。我眼前仿佛看到阿黄正一边狠狠地揉着她胸前那两团雪白的肉球,一边象打桩一样用力击打着她的下身。几乎就在一瞬间,我连续冬眠着的某一处,陡然苏醒,昂然而起。我一把扯下陈鹿的睡裤,狠狠地压了上去。
  陈鹿已经像泥鳅一样滑了,我刚一进入,她就也大声地叫起来,仿佛要跟隔壁的历鹃一较高下。床一阵阵地颤抖,两间房子的床背都一次次地敲打着木板墙,如同一个淫荡的4P游戏。隔壁的阿黄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边的变化,似乎更有干劲了,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在阿黄的嚎声中,我突然泪水涌出了眼眶,有几滴,滴到了陈鹿滚烫的脸颊上。也许这泪是为历鹃流的,我多么爱你,可我却只能任别的男人蹂躏着你。但又也许不是,我也无法确认。
  身下,陈鹿紧紧地搂紧我,在我耳边小声说:“老公,你怎么哭了?”那是她第一次喊我老公。
  我把嘴也凑近她的耳朵,也很小声地说:“我已经快两年没做过爱了,我是激动的哭了。”
  陈鹿听了,仿佛焕发出一种母性,将我搂得更紧。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们真的相爱了。
  有时候我想,我与陈鹿如果能更多几次性爱,也许我们会真的相爱到永远。然而,在那时,无论是我,还是陈鹿,我们都没想到,那是我与她之间,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做爱。
  每每回忆至此,我总是深深感到,上苍总爱戏弄人间,用无形之手,将世事拨弄得难以预料,令世人总是命若琴弦。

41,11.jpg

 (每每回忆至此,我总是深深感到,上苍总爱戏弄人间,用无形之手,将世事拨弄得难以预料,令世人总是命若琴弦。)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42

  第二天上午,我们从乐水古镇回到了四方街。
  仅仅离开一夜,我却觉得对四方街有了一种家园般的依恋。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又因熟悉而让我感到安全。
  人们往往习惯于夸大女人对安全感的需求。但其实,无论男人女人,都是极需要安全感的。所谓家园,就是让你浮躁的内心感到安宁之处。对2009年2月的我而言,我的家园就是四方街,就是小旅馆。如果谁要夺走或毁掉我的小旅馆,那就等于要夺走或毁掉我的家。
  可是,无论我如此谨小慎微,一场暴风雨,却即将来临。只是我那时,还不知道。在2009年3月,我差一点点,就要失去我的小旅馆。

  古人说,贪欲是危险之源,这应该是有道理的。我面临的那场暴风雨,既有许多偶然,也有许多必然,但最初,是因为我想获得更多。
  记忆再度回到09年2月19日,我们从乐水回来的那一天。傍晚,我和陈鹿站在小旅馆外面,看着夜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陈鹿突然一脸郑重地说:“雷子,我发现了一个商机!”
  我才不信这小姑娘能发现什么商机呢,带着笑意,我瞧着她:“说来听听。”
  陈鹿说:“你发现没有,夜市里人气这么旺,而咱们这小旅馆,离夜市又最近,完全相当于新外语学院的“春熙路”。这么好的地段,只拿来做旅馆,太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我突然发现这姑娘其实很有想法。
  “小旅馆靠近夜市这边的几间客房,完全可以别做客房了,把门改个方向,在朝着夜市的墙上开个大点的门,就可以作为商铺出租,绝对是黄金旺铺。”
  这可还真是个好办法。我惊讶于陈鹿商业头脑的灵活,又兴奋于如此一来,所能增添的收获。我总共有三间客房靠近夜市方向,而且那三间都是没带卫生间的,做为客房,只能创造每晚60元的效益,一个月也就1800元,还要清洗被单,打扫卫生,进行管理,颇为麻烦。而如果改造成商铺,这样的黄金口岸,一间商铺月租金3000元,并不算高,并且能一次就收半年租金,回笼大笔资金。
  掐指一算,每间铺子半年租金1万8,三间铺子就是5万4的收入,若按一年算,光租金就能有10万8。确实非常惊人。
  我高兴地一把抱起陈鹿,原地转了两三个圈,转得俩人都昏昏倒倒的,由衷地赞许道:“你简直是天才!”

  2月20日一大早,我就立即行动,喊来两个泥水匠,计划着在墙上开洞。刚要动榔头,何军张超就过来了,几米开外就嚷:“雷总,我们老远就看你带着泥水匠过来,有什么新规划啊?”
  我想,反正墙一敲掉,新门一安装,傻瓜都知道我要干吗,那还不如老实告诉他们。于是,就把打算将客房改造成商铺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我刚说完,何军就一拍脑门,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雷总啊,怪不得小马说,整个四方街,最足智多谋的人就是你!比如说夜市到四方街的这条近路……” 何军假意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哎,我说那路干吗,我是说,改造商铺这么绝的点子,也只有你想得出。你这倒也提醒了我,我们院子紧挨着你院子,不也有几间客房朝着夜市方向吗?虽然位置没你的好,但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做成几间商铺啊。”
  我懒得再为那条路辩解了,见何军如此兴奋,从他的眼里,更证实了改造成商铺的确可行,我于是也兴高采烈起来。还主动带着泥水匠,去帮何军他们院子设计设计,看能改造出几间铺子来。

  就在那时,突然,隔着我与何军旅馆的墙壁,陈鹿我院子那边大声喊我:“雷子,雷子,赶紧过来。”
  我听她声音十分惊惶,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一看,只见陈鹿面色紧张,嘴唇失去红润,坐在椅子上,缩做一团。
  “怎么了?”我赶紧过去扶住她。
  “我下面,不断在流血,感觉还有大块大快的血疤疤……我好害怕,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陈鹿虚弱地说。
  我抱起她,发现她的外裤上都有血迹了。不假思索,立即将旅馆托付给马大嫂,抱起陈鹿就往公路上跑。经过何军他们三号院时,我对泥水匠说:“我这出了点事,今天没工夫安排你们改造商铺了,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先帮何总改,他改了之后我还是请你们改。这活儿都给你们。”
  两个泥水匠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何军张超一看这情形,赶紧过来帮着我抬起陈鹿,快速到了大公路上。我喊了个“野的”,对何军张超说声“感谢了,兄弟”,就陪着陈鹿,直奔包家巷风城妇女儿童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很快把陈鹿推进了手术室。我一直走廊里等着,一直以为是我前天晚上与陈鹿的性事所导致的,心里充满了内疚。
  好在中午之前陈鹿就出来了。问了医生,才知道并非我的原因,而是上次她在另外的小医院做清宫手术未完全干净,有淤血和血块。如今重新做了处理。医生警告:“至少再有一个月是绝对不能房事的,你们可记得,这可不是开玩笑,图一时快乐,将来娃娃都要不起!”吓得陈鹿直吐舌头。

  下午回到四方街,发现何军他们动作简直神速,居然已经将他们院子靠墙的四个客房全部开好了门。
  我也知道,这事情夜长梦多,早点完工,造成既成事实,是最好不过的。本来想另外再喊几个泥水匠。可是,上午已经给那俩人主动说了,让他们先给三号院做,然后才给我做。我虽不算君子,但素来重然诺,不想反悔。
  而且,在何军要求下,那两个泥水匠又喊来了两个搭档,一共四个人,估计两三天就能将他那边的铺面改造好。既然速度如此快,我无非也就等两三天而已,似乎也问题不大。加之陈鹿刚刚又动了身子骨,需要照料,我想好好照顾她两三天,之后再全心改造商铺。由于这几个原因,我也就没另找人。
  只是没曾想,这一念之差,竟生出了诸多波折。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43

  事实上,改造工程比我想象的要慢不少,整整七天,何军他们的三号院才终于完工。经过一番折腾,足足做出了四个商铺。而且为了便于出租,他们不是我所设计的那样开个小门,而是将一大堵墙都打了,安上铝合金的卷帘门,这下,和正规的商铺简直没啥两样。
  商铺都还没搞完,就有夜市里的商家来主动询问如何承租,等何军他们的商铺全改造好之后,只过了两天,四间就全租了出去。有两间出租成3500元/月,分别是“美味烤鱼”和“兰州拉面”;另两间出租成3200元/月,分别是“沙县小吃”和“电脑维修”。四个商铺,每月的租金就是1万3千4,按季度收,光是这第一个季度,就收到了4万元,何况还另有1万元押金。
  这消息一传开,可把整个四方街的人都引得眼睛象兔子一样红。大家都在背后说,“何军张超这两个人,太精明了,这下他们是真的发了!”各种羡慕妒忌恨,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他们早已被杀死了无数次。
  而何军,张超和卿云自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专门送了一锅炖好的土鸡给我和陈鹿。说是给陈鹿补补身子,略表对我“金点子”的感谢。还叮嘱我说:“你可得搞快点,这里适合改造商铺的,也就我们院子和你的院子,其他人赚不到这个钱,恨得牙痒痒,你赶紧把铺子弄出来,免得节外生枝啊。”

  如此态势下,我自然也赶紧加快改造进度。我能改造的,其实只有三间,但改造难度却比何军他们那边更大。因为我这房子,原先的墙在砌砖时,老房东为了省钱,水泥标号不够,比较容易倒。刚在墙上开个洞,就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不得不去城里的建材市场,买回钢筋,进行加固,等水泥和钢筋硬化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这样一来,就更慢了。
  这天,已经接近二月底了,泥水匠又说钢筋不够,于是我不得不又打了个野的,去了趟城里。“野的”经过兴南镇街上时,我忽然看到了何军他们俩,还带着两个像是“混社会”的牛高马大的陌生人,都有点神色凝重的样子,正走向一个茶楼。我赶紧让“野的”停一下,喊:“怎么了,你们在这干吗?”
  何军一看是我,赶紧招手说:“雷总,本不想惊动你的,你既然碰到了,不如过来帮兄弟我出个主意。”

  我让“野的”等我一下,走过去详细一问,原来,他改造房子出租商铺的事,被村里不知哪个村民告诉了他院子的原房东。
  他那原房东,本来是最好说话的一个,而且平时反正不住那边,院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此以前是从不来过问的。
  而如今,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院子被别人稍加改造,竟然光出租铺面就能每年租16万,还不说院子里其他房间做旅馆的收入,这和他起初出租给何军张超的2万多元年租金,实在是收益差异太过巨大。
  所以,原房东坐不住了,打电话来要求增加租金。何军担心房东直接来他院子,更容易发生是非,于是就特意把见面地点改在了镇上的茶楼。

  “雷总,你来得正好,帮哥们分析一下,现在那狗屎房东狮子大开口,要每年加2万元租金”,张超叹了口气,“你说现在做点生意可真难,他自己不会改造,我们改造了,他又要眼红。”
  我说:“你们合同里对改造是否有过明文规定?”
  “这个倒没有”,何军说,“以前哪想得到这里居然能做成商铺出租?”
  我签的租房合同里,当时我就考虑着如改造房子与房东之间发生纠纷会很麻烦,因此我专门写了这么一条:只要不影响房屋安全,不改变整体结构,就可由我任意改造。那时,我主要是考虑着改旅馆的时候怕万一房东干涉,所以出于自我保护,加了这么一条。还真没想到最终竟然还会改造出商铺。
  记得当时,我的房东刘嫂和老顾,还都非常老实,见识也有限,只是注意了合同中关于租金的几条,其他条文几乎都没仔细看,就签了字。因此,从理论上说,我倒不怕房东以改造为由要求提价,因为我那份合同里,白底黑字写得很清楚。
  但何军张超的租房合同,却对此语焉不详,于是也就给了他们房东可趁之机,说是从没答应他们如此大肆改造,如不加租金,就以违约为由,要求解除合同,收回房子。

  何军张超当然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都飞了,所以断断是不会答应退出房子的。但到底如何应对,他们却颇为犹豫。最后决定软硬兼施,让房东明白他们不是好惹的——何军的亲表哥,是风城最偏远的昌县里,混社会的“大哥”,手下有不少兄弟。尽管远点,但关键时刻还是要帮忙的。何军一求援,就派了两个打手,过来给何军“撑场子”。
  带着两个“道上的兄弟”,何军张超也就有了底气,打算干脆一分钱租金也不添。理由是:“本来涨个2万也无所谓,但他一提出要涨,就答应他,他尝到甜头了,那下次他又提出要涨,莫非又答应他?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不敢造次。”
  我劝道:“还是要给一点,完全不答应,他会觉得没面子。既然你这次带了道上的兄弟,那房东肯定也懂得分寸,你给他稍微涨个五六千,他心里也相对平衡点,面子也有了,对你也未必还敢继续提要求。”
  张超说:“雷总说得最对了,我也觉得该这样,双方都退一步,问题就好解决了。”
  “哎,真是幸亏又听了雷总的意见。”何军也由衷地说,“就按你说的办,如以后这房东还敢要涨,我就给他一顿……”何军做了个打人的手势,一边跟我说再见,一边带着张超和那两人,进了茶楼。

  在去买钢筋的路上,我心里一直不宁。我预感我的房东,也有可能会找我麻烦。虽然,我有合同,可是,村民们法律意识淡薄,在如此大的利益下,我的合同真能成为挡箭牌吗?连我自己,也不敢确信。
  果然,刚把钢筋买了,我的手机就响了,陈鹿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雷子,房东喊了几个亲戚,来旅馆里把门挡了,还不准泥水匠继续干活,说是要找你谈乱改他们家房子的事情,你赶紧回来吧。”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44

  返回的路上,我加紧想办法。先给何军打电话,问他那“道上兄弟”还在不,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可以给“租金”。何军无奈地说,“唉,雷总,你早点说嘛,他们早开车走了,走的绕城高速,现在估计都到昌县了。”
  我又给阿黄打电话,可打过去总是“机主不在服务区”,阿黄的手机近来时常如此,也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那怎么办呢?眼看着时间紧迫,我抓破头皮也找不到黑白两道的靠山,只好提前打了110。估计着时间上等我回到四方街,110警察也差不多该到了。我心里想,先把局面压下再说,好歹我的合同写得清楚,大不了上法院。

  回到小旅馆,门口堵了八九个人。除了老顾和刘嫂,还有他们家亲戚。作为本地人,亲戚朋友必然不少,目前还只来了几个,但很明显,若真要冲突起来,随时能再喊来一群。
  我知道,这时候退缩,那就真无出头之日了,牙一咬,决定先从气势上镇住他们。于是我老远就扯开喉咙喊:“干什么干什么,要吃官司吗?”
  老顾在半年多前,其实是个十分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如今一看我脸色铁青,仿佛要拼命的样子,似乎有些怯场了,往刘嫂身后缩了缩。
  反而是刘嫂,以前因为贫困,内心潜伏着的泼辣劲,长期并不明显,但最近这半年以来,四方街的变迁打开了她的眼界,做小生意赚了钱增加了她的麻利,看着巨大利益被我白白占去的仇恨增加了她的不甘心,所有这些,也许又经谁挑唆,扇风点火,综合在一起,陡然爆发,只见她像一头母兽般冲上来,靠近我时,仿佛费很大劲才克制住没扑上来咬我一口,站在离我一米左右的路上,满脸胀红,额头冒汗,气喘嘘嘘地说:
  “干什么,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要收回我们的房子。”

  她一边说,一边跃跃欲试,仿佛随时会忍不住冲上来揣我一脚。我心中暗叫不妙,低估了他们的凶悍程度,所以一上来我采取的是企图用凶猛镇住凶猛,但显然并不奏效,反而激怒了她。
  此时,马上转变强势态度,也不合适。我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如何既不进一步激怒她,又拖到110警察来的时候,于是避开刘嫂,对着老顾说:“顾大哥,你也劝劝嫂子,大家都冲动起来,对谁也不好。”
  “什么对谁都不好啊,我们反正无所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们怕什么?”刘嫂在旁边又嚷嚷了起来,“今天必须把这事情解决了,你也赚得太狠了,我们的院子,却让你白白地赚,现在还要开商铺,哪有这样的好事,不跟你说那么多,反正今天这院子我们要收回,你看着办!”
  他们那几个亲戚,也在一旁蠢蠢欲动。有的拿把锄头,在旁边斜着眼睛看我;有的卷起袖子,似乎要大干一场。场面越来越失控,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110警察来了。

  农民们还是普遍忌惮警察的。见110到了,把锄头还是放到了一边。警察问了问基本情况,我将合同中规定的“不影响房屋安全,不改变整体结构,就可由任意改造”的规则也都详细说了。
  警察说:“那问题就在于,你目前的改造,到底影响房屋安全没有。这个,我们也不好判断,还是得他们村上做决定。我们只管治安”,然后,双方各打50大板——我这边,改造暂时停工,等村上允许后继续;刘嫂那边,马上散去,不可聚众闹事,否则后果自负。
  随后,警察让我简单地在出警记录上写了字,一边提醒刘嫂他们别闹出事来,一边要我多克制,就走了。

  110刚走,刘嫂的亲戚们就立即气焰恢复了嚣张。其中一个亲戚说:“小伙子,警察也不能随时过来不是?这事情,还是得你自己解决。你白白赚这么多了,也该赚够了,剩下的该还给房东了,本来就是他们的啊。”
  刘嫂却突然变得没起初那么激动了,换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和我说话,自顾自喊着老顾和亲戚们,回他们那边去了。这反而令我感到更大的不安。她起初的震怒,其实很好理解,仗着人多,想灭我威风而已。但她此时突然的冷静,却似乎已经稳操胜券,连威逼也懒得再对我使出,可见是有了新的盘算。

  夜晚,夜市如以往那样照常开始。刘嫂和老顾两口子在夜市里张罗着,脸上洋溢着以前不曾看到的自信,仿佛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才是四方街这块土地的主人。我站在小旅馆门外看着,不经意和刘嫂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像蛇一样,仿佛吐着怨毒。

  那个晚上,我抱着陈鹿,俩人缩在被窝里,我心里充满了担忧。陈鹿说:“雷子,你担心什么?”
  我说:“我以前混来混去,一点钱都没攒下来,如今终于有了个小旅馆,开始攒点钱了,以为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没想到,这好日子竟然这么短。”
  陈鹿说:“雷子,怕什么,就算没有这个小旅馆了,我也跟着你。”
  我感动地握了握陈鹿的手,心里充满感激。但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不,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否则其他的一切也迟早烟消云散。我的事业只有这个小小的旅馆,我必须把它保住,不让任何人夺走。”

  可是,有些东西,真不上自己想保住就能保住的。仅仅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兴南镇胜利村的村长,就在刘嫂、罗矮虎以及四方街很多村民的簇拥下,来到了我的小旅馆。
  这是一个油头粉面的村官,40出头的样子,中等身高,大腹便便,身上穿着西装,脚上却套着一双运动鞋,投足举手间,可以看到西服袖口的西装商标赫然醒目。我心里刚想笑,但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只见村长象电视里视察工作的高官那样,背着手,迅速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严厉地盯着我,问:“你未跟房东商量,就擅自改造房屋,你看这墙,简直都快要倒了,严重影响了房屋安全。你觉得呢?”
  我刚要开口辩驳,村长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我的话。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甩给我一句话:“你自己考虑一下,当然你也可以申辩,总之三日之内,你到村委会办公室来一趟。”

  我跟在后面,心里充满了屈辱,可还不得不送到门口。只见村长和罗矮虎明显很熟,他俩边走边聊,又去老顾刘嫂那边进一步了解情况去了。而小旅馆门外,则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包括何军卿云他们,也包括小马阿黄,甚至还包括素来最弱势低调的五号院丽姐的父母……他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看一条案板上淹淹一息的鱼。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45

  那三天,正好是2009年3月的头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对我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在那三天里,我去找刘嫂求过情,表示愿意每年多交一万元租金。刘嫂的回答是:“你欺负我没读过小学么?一年你赚二、三十万,就分一万给我们,未必以为我们都是傻的?” 彼此所需求的,差异过分巨大,这显然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在那三天里,我也去找阿黄和何军甚至小马帮过忙。但他们都摇头叹气。
  阿黄说:“雷哥,不是我不想帮你,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啊,心里紧张着呢,时刻防着我们的房东也想涨租金,泥菩萨过河啊。何况——我家里出了点家事,我都快焦头烂额了……我不得骗你,以后我详细告诉你。”
  看着阿黄那胀鼓鼓的金鱼眼里,确实也有许多憔悴,第六感告诉我,他或许真出了点什么事情,不象只是在敷衍我。但实在无心细想,我只好寻找下一个希望。

  何军说:“雷哥,我起初要你加快速度改造,你迟迟不动,这不,改到一半撞到枪口上,正好有物证。你要早点改完,他就算说你改了结构,也找不到证据啊。”
  听着这话,我简直噎个半死,明明是我找来的泥水匠因为先给你改造,而我又太重承诺,加之对风险估计不足。这才弄得你修完了我才动工。可是,人家也没说不准你另外找工人啊,说到底,还是我自作自受。
  叹了口气,我也只好告辞离去。

  找小马,我是明知道不会有希望的,但还是期盼着奇迹发生,心想,万一他能帮上忙呢?但小马的回答直接浇得我透心凉:“雷哥,先莫说我帮不上,就算能帮上,也不敢帮啊,你晓得不?你那刘嫂为什么胆子突然这么大?还不是虎哥在给她撑腰!都在这么说,等你这旅馆收回去了,刘嫂他们占三分之二股权,罗矮虎占三分之一股权,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把你这块肥肉给吃了。雷哥,我也晓得你人多好的,但我还得继续在这里混啊,怎么敢得罪虎哥呢?”
  知道了这些,我终于明白,这一回,我的小旅馆也许真是在劫难逃了。也许,整个四方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阴谋的人吧。又或许,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确信我当不了几天旅馆老板了,怪不得都喊我“雷哥”,而不是雷“总”了。

  之前,原本我还天真地想过,去找找村长,塞个厚实的“红包”,甚至找罗矮虎帮帮忙。如今才知道,别人其实早算计好了,要的就是把你整个吃掉,连骨头渣渣都不打算吐,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是我分点好处给他们,就填得了他们胃口的呢?

  于是,剩下的时间,我懒得再去找任何人,甚至连旅馆经营也不想过问了,全靠陈鹿在招呼客人。晚上,夜市都熄了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碾转反侧。突然,身旁的陈鹿轻轻摇了摇我:“雷子,不是说,你大学毕业后在省里机关当过公务员吗?是不是真的哦?”
  我说:“当然是真的,难道连你都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陈鹿说:“我当然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所以,我才想劝你,去找找你以前的同事啊,都说‘官官相护’,你那些同事身在官场,又是省级衙门,总能拐弯抹角认得这边区上镇上的领导吧,让镇长打个招呼,未必村长敢不听?”

  我长叹一口气说:“鹿子啊,这方法我早想过,可是,我这性格你也知道,从来不爱拉帮结伙,以前跟同事就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私下里连酒都没怎么喝过。何况,我离开机关已经八年了,整整八年都没和人家联系过,这时候突然跑去求人家帮忙,一来我没脸开口,二来别人又凭什么要帮我?”
  陈鹿说:“雷子,我觉得说到底,你还是面子观念重,生怕以前的同事看到你落魄的样子。但是,如今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你的小旅馆马上要被抢了,这是你最后一个路子,你总得试一试。别人帮不帮,是别人的事,但你去找一找他们,却是你的事。”
  我想想也对,决定天亮后去当年工作过的单位,找一下和我同一批考公务员进去的小牛。其实我跟小牛也并无特别好的私交,只不过刚进单位的时候,被分到同一间单身职工宿舍,住了半年,相处得还算融洽,但也谈不上有多少共同语言,所以我辞职后,渐渐就彼此断了联系。

  自打我辞职离开那个省级单位后,我从来就没再回去过。这天一大早,我便来到那里,结果却被门卫挡着,说是要有介绍信或工作证,才能放我进去。作为一个无照经营的小旅馆的小老板,我一无工作证,二无介绍信,自然被挡在了一旁。抓耳挠腮,我报出小牛的名字,门卫查了名单,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换了一个处,并且已经是副处长了。
  我低眉顺眼地恳求门卫说:“同志,我是牛处长的大学同学,好几年里都失去联系,今天专门来看他,麻烦你帮我联络一下吧。”好话说了一箩筐,门卫终于动了恻隐之心,给小牛所在的处,打了个电话。
  我正充满期待,门卫却转过头说:“他们处里说,牛处长今天在其他厅局开会,没在办公室里,让你打手机联系。”
  可我哪里还有小牛的新手机号?好话又说了一箩筐,详细解释了大学毕业各奔前程,以前的手机号渐渐就都换了,希望门卫帮我问问新手机号。最终,门卫看着我摇摇头:“你肯定不是他同学,要关系近的,怎么会连手机号都不知道?你啊,肯定有什么事来求人的吧?唉,看你也不容易,我再打电话问问。”

  这话把我说得简直无地自容,我在一个门卫的怜悯下,终于得到了小牛的新号码。为了证明我确实认识小牛,我当即借门卫室的电话拨给了小牛。电话通了,我酝酿了一下情绪,换做一种欢快轻松的声音说:“老牛啊,猜猜我是谁?哦,就知道你猜不出,我是雷小拓啊……哈哈,想起来了?咱当时住一起那时会,多开心啊……啊,什么,你马上就要开会……哦,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么多年没见你了,想见一下……恩,你要下午下班前才回来?哦……我等,我能等啊……那下午5点多,我再用手机给你打个电话哈,到时候见。”
  放下电话,我将小牛的号码赶紧小心地存在自己手机里,为了怕万一突然没了,还特意用笔又在纸上抄了个号,仔细地叠起来,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然后向门卫千恩万谢地点着头,离开了这八年前我每天大摇大罢进进出出的大门。

  由于来得太早,又不想回郊区的四方街,我只好在那一带东转西转。看着我曾经每天上班走过的街区,我的内心充满了沧桑。由于那几天夜晚都严重失眠,这个中午,我困得不行了,在一个街心花园,倒头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觉有人在掏我的包,我猛然惊醒,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流浪少年,箭一般跑远了。我第一瞬间,居然是摸胸前衬衣口袋里记录着电话号码的小纸片,而不是裤袋里的钱。哪怕是很清醒地知道手机里存有号码。

  我是侧着睡着的,所以有一边裤袋里的钱和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都还安然无恙。但另一边裤袋里的200元,却被偷走了。我有些痴呆地又摸摸那个口袋,没了睡意,却也不想走动,继续就那么雕像般坐着。早春三月的风像剪刀一样剪碎我头上新生的树叶,同时也剪碎了我的思绪和尊严。我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独自在街心花园发呆。

  就那样一直坐到将近下午5点,我用手机给小牛打了个电话。小牛在那边说:“我可能要接近6点才能赶回来,老朋友,今天可真不好意思了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放下电话,虽然要再多等一个小时,但小牛富于人情味儿的话,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相信他对我还是念旧的,说不定真能帮到我。满怀着希冀,我又等了一个小时。果然,6点多一点,小牛给我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他刚回到了办公室,让我直接去找他。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46

  终于顺利地进了大门,走进曾经熟悉的办公楼。八年过去,这栋楼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物在而人非,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正走在楼梯上,忽然意外接到阿黄打来的电话:“雷哥,你在哪?我有点急事,想请你帮个小忙。”
  “黄总,开啥子玩笑哦,你本事比我大多了,你都搞不定,我哪能搞得定呢?”我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而且,我现在也没在四方街啊,我在城里头。”
  “我也在城头,风城广场附近,正打算回四方街呢,你在哪嘛,一起吃个饭,我顺路把你搭回四方街啊。”阿黄说。
  我本不想多说,但转念一想,我如今危机四伏,阿黄就算帮不了我,但至少不能让他成为落井下石的人之一,“少一个敢伤害你的人就多一分回旋余地”,向他展示一下我也认识点“省上的干部”,总是好的。我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但肯定多少能起点作用。
  于是,我说:“我在省XX厅办公区这边,要不你等半个小时,呆会儿我请你和我朋友一起吃饭。”

  接完电话,也就到了小牛办公室门口了。我下意识地理了理衣服,想当年,对小牛,我是全然不当一回事的,而如今去见他,竟会有些忐忑,真是“求人矮三分”啊。
  好在,真见了面,小牛一个热情的拥抱,把我的拘束立即消除了不少。我们在办公室里聊了十多分钟,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对彼此过去这八年,都充满了好奇,并且因双方无任何利益冲突,这种好奇显得十分友好。小牛显然不了解我目前的现状,以为我“下海”肯定发达了,一再说:“唉,还是像你这样趁年轻出去闯好一些,你看我,虽然混了个副处长,但未老先衰,都有好多白头发了。再看你的样子,起码比我年轻五岁,一看就是过得滋润啊。”

  他这一说,弄得我不知说什么好。我承认,虚荣心得到满足是件很爽的事,可我毕竟是来求人的,得把我的真实状况告诉他才行。我迟疑着,对于是现在就开口说村长那事,还是呆会儿吃饭过后说,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常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我毕竟去的是小牛办公室,而不是他家,带礼物显然不方便,就没送小牛什么。何况当年住一间房子的同事,送东西反而显得生疏。因此,请他好好吃顿饭,把礼数尽到,再喝点酒,怀怀旧,把气氛弄得更好,到那时请他帮忙,效果肯定更好。于是我说:
  “咱们哥俩这么多年没见,今天一定要好好喝点酒,走,到‘大和顺’去,我做东,正好我一哥们也要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小牛说:“哎呀,小拓,这些年我喝酒是喝伤了的,本来是不喝酒的了,但你发了话,我能不听吗?走,一醉方休。”

  出了大门,走到街口上,阿黄很快也就到了。他载上我和小牛,一起奔‘大和顺’而去。
  八年前,我在单位工作的时候,尽管收入不高,但“金光宾馆”的工作餐是吃过多次的,“锦秀宾馆”顶楼的大餐也是偶尔尝过的,甚至风城最高档的“红阁酒楼”也是被别人请去吃过一次两次的。而如今,要我私人掏钱请客,我心理上所能承受的最高档餐厅,也就只是‘大和顺’这种中级酒楼而已。
  好在小牛对此并不在意。在机关当个副处长,受贿是有风险的,但吃饭高档点,是没问题的,所以,小牛平时什么都吃过,也就没把吃看得多重了。“其实啊,我们就在路边随便找个小馆子就行了。”小牛说,“咱们兄弟之间,只要在一起吃饭喝酒,就痛快,何必还开车东走西走的。”

  但在我坚持下,还是去了“大和顺”。一落座,阿黄就问:“雷总,这位大哥一脸福相,是在哪高就的?”在车上,阿黄已经将对我的称呼,又从前几天的“雷哥”,换回了“雷总”,让小牛还真以为我是个什么“总”。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牛就掏出名片,递给阿黄一张。然后略一迟疑,说:“小拓,咱们兄弟这么好的关系,本来没必要递名片,但我的MSN号这些都换了,拿笔写给你也麻烦,不如我偷个懒,就直接把片子给你,省得麻烦。”说罢,双手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赶紧也双手接过来,仔细一看,上面一串头衔,不仅是机关的副处长,还兼了好几个社会名誉职务。想来小牛还是渴望在曾经同一个起跑线的兄弟面前,展示一下他的成绩单。我边看边做出由衷佩服的样子,一连说了几个好。把小牛高兴得满脸红光。

  但更立竿见影的是阿黄那边,他一看小牛的名片,得知对方竟然是大机关里的副处长,立即曲意奉承,连带对我也敬重了七八分。甚至,在吃完饭后,阿黄竟抢着买了单,帮我省了一笔不菲的饭钱。
  在我心里,原本一直以为,阿黄是见过大世面的,或者说,是接触过几个大官的。毕竟,都说他爸妈是地产商,他爸妈的朋友里,没几个当官的,那才奇了。可是,这阿黄,尽管平时闲侃的时候牛轰轰的,真见了省上的一个副处长,那份巴结交往之心,简直是掩藏都掩藏不住,让我突然怀疑他家境是不是真那么强,头一次感到何军他们的质疑或许不无道理。

  吃完饭,阿黄把我和小牛送回原处,我让阿黄把车停到路边树下,说:“黄哥,麻烦你在车里等我几分钟,我跟牛处长有点私事要谈。”阿黄忙不迭地说:“别说几分钟,就是几十分钟,我也等。”
  我陪着小牛走出一百来米,估计着阿黄看不清楚了,决定开口。其实,这口还真难开,刚才还被当作成功人士,转眼却不得不为一个小得丢脸的钟点旅馆求人帮忙,可是,无论怎么反差巨大,我依然必须开口,因为这就是我真实的生存状态,难怪有人说,“世上只有两种东西是无法长时间掩饰的,一种是困窘,一种是健康。”

  小牛耐心地听我说完,满脸的不可思议。好一阵才迟疑地说:“难不成……刚才那小伙子说的你这‘雷总’……就是这么个小旅馆的‘老总’?”
  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唉,他到不是故意把我夸大啥,他就在我旅馆旁开网吧,我们那一带……平时都这么喊……”
  小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客气中透着疏远的语气说:“唉,小拓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因为我在省上工作,压根就和风城市上的人接触不多,至于区上镇上的干部,就更不认识了。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处长,还带着个‘副’字,对于镇干部村干部,我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候,小牛的电话响了。小牛一接,立即满脸肃然起敬的神情,说:“好的好的,徐厅长,我马上就按你说的去办……”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向我做了个告别的手势,匆匆地走了。

  虽然这个结局,其实一直就是我内心深处隐约估计着会发生的,但我之前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而总用“万一能帮上”来鼓励自己,当小牛真的这么说、这么做之后,我陡然明白,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就如同墨非定律所说,“如果一件事情可能变坏,那它就一定会朝着变坏的方向而去。”我颓唐地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靠近阿黄的车不远时,我忽然心中一激灵,告戒自己:“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不能让阿黄看出我和小牛其实关系并不深;也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我今天是来求人的,而且彻底失败了。”我深呼吸了一下,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上了车,做出满脸兴奋的神情,对阿黄说:“黄总,今天实在太感谢你了,我那老朋友牛处长刚才一路都在夸你讲意气,重情谊,说你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啊。”
  阿黄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一边启动汽车,一边恭维我说:“雷总,你有这样的朋友,早该让我们都知道啊,那……四方街谁还敢惹你。”

  我本来强颜欢笑的表面下,内心正忧愁不已,毕竟,今天尽管在阿黄面前挣足了面子,大大提高了地位,但我的紧迫问题,其实并未得到任何解决,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可此刻,阿黄对我的极力逢迎,突然提醒了我,一条妙计浮上脑海,我决定出奇制胜,试一把,看能不能忽悠住村长,解我燃眉之急。尽管这办法其实比较无厘头,但对那时的我来说,确实也是唯一的对应计策了。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计策居然真的奏效了,一举帮我保住了小旅馆。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47

  这确实是非常出奇不意的一招,但在当时,对于是否能够“制胜”,我完全没有把握。
  不过,看着阿黄仅仅因为陪着我和小牛吃了顿饭,便对我前所未有的恭敬,我意识到,由于我在省级机关工作过,了解里面的规则,明白一个副处长并无太大权力。但社会上的多数人,在我们这个“官本位”的国度,只是通过各种道听途说来神秘化着省级机关,必然对“省上的副处长”充满了敬重甚至敬畏。尤其是对于基层的村干部,想必更为有效。既然如此,我何不扯起虎皮做大旗?

  我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心情变的舒畅起来,突然想起阿黄先前说有事请我帮忙,后来因为小牛在,就一直没说起。于是我一拍脑门,说:“ 哎哟,黄总,你看我这个记忆力,咋搞忘问你了,不是说有啥子事要请我帮忙吗,现在没得其他人了,你尽管说嘛。”
  阿黄说:“雷总,你千万不要再喊我黄总了,我比你小几岁,你喊我小黄就行了,如果实在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兄弟,我就更高兴了。”
  我说:“我有你这么个兄弟,我比哪个都高兴,好,你就给当哥的说,有什么麻烦事?”

  阿黄于是边开车,边絮絮叨叨起来。他所说的,实在是让我大感意外。原来,他竟然是已经结婚了的,有老婆,老婆在南明市上班,平时只是周末来风城看他,或是周末他回南明市。所以,这么长时间,他老婆一直不知道他在这边还有女朋友。
  前天,他回南明市的时候,历鹃给他发了个短信,被他老婆看到了,怀疑他有外遇,他解释说,这是一个好哥们的女朋友,因这好哥们这两天手机坏了,就把短线发到他手机里,让他转告这哥们。现在,阿黄就要我扮演这个好哥们。
  “那你可以让罗老师扮演啊。”我疑惑地问。
  阿黄说:“罗老师跟我,是从小学一起耍大的,我老婆对他也了解得很,她很容易辨出真假,所以,就只有麻烦你了。我到时候把你手机号码发给我老婆,我老婆如果打电话来问,你就按我说的解释。”

  我还是有些不解,问:“就算我们是好哥们,那我女朋友发短信到你手机,也不合理啊,我又不是随时在你身边,你手机接到短信了,也不可能马上可以给我看得到啊。”
  阿黄得意地一笑说:“这就是问题关键了,我老婆一直不知道我是在外语学院外头开网吧,我给她说的是,我是在风城开发区开公司,你跟我是合伙人,我们两个正在创业初期,住一间房子里,所以,你女朋友晚上发给你的短信,我转手就可以给你看。”
  我哭笑不得地对阿黄说:“兄弟啊,你骗起女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啊。”说罢,我突然想起自己即将对村长所做的,不也是连哄带骗吗?这才猛然发觉,如今的人与人之间,仿佛全是你骗我,我骗你,每个人都是被欺骗者,但同时又是欺骗者,仿佛都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涯的连环骗局中,无法挣扎。

  第二天上午,我决定去找村长,能不能骗成功,在此一举了。为了更增添真实感,我决定把阿黄带上。反正他如今有求于我,我请他开车送我,应该不难。
  我走到网吧,对阿黄说:“黄总,今天我要到胜利村村委会那边去一趟,但我昨天晚上把脚给扭到了,走路有点难受,你能不能开车送我一下嘛?
  阿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开到村上,我说:“麻烦你在村长办公室外等一下,我最多不超过2分钟就出来。”
  阿黄立即说:“没问题,没问题,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说:“那到不用。”
  这一瞬间,我忽然发觉,自己和阿黄之间,头一次变成了我微微占着上风,连说话也无所顾忌多了。
  借着这么一股子劲儿,我昂首阔步走进村长办公室。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胜利村的村长办公室。房间是个平房,宽敞而简单。人也很少,只有村长一个,没个秘书啥的。墙上贴着些花花绿绿的表格,展示着村里各项工作的完成情况,一个老旧的电热炉放在村长椅子旁,村长靠在藤椅里昏昏欲睡,看到有人进来,立即坐直身子。
  我这人在任何地方都不爱巴结领导,如果是在以前的单位,那么,无非是不受领导喜欢,大不了评不上先进。辞职了,自由了,创业了,原以为更不必巴结领导了,可真到了自己开旅馆遇到麻烦,才知道创业更需要和各级领导搞好关系,否则,就不止是评不上先进那么简单,而是你可能连立身之本都被席卷而走。
  如果我早点明白这些,一到四方街来,就给村长进点贡,甚至弄成“同志加兄弟”的关系,那我不会有后来的麻烦。可事已至此,我此时求饶,已经晚了,惟有一条路上走到黑,显得更牛逼一些才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一进去,就径直走到村长办公室前,说:“村长,你好,我是四方街那个小旅馆的雷小拓。”
  村长见我脸色平静,不卑不亢,似乎很有底气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反而没那么倨傲了,点燃一只烟,自顾自抽起来,略略欠了欠身,说:“哦,我有印象,有印象哈……你这个事情呢……”
  我不待他说完,就接话说:“村长,这事儿,你光跟我说,我也不完全能做主,因为这个小旅馆,我是和我老同学一起合伙搞的,我那老同学说了,你们有什么打算,要怎么处理,直接打电话给他说,我们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
  一边说,我一边把小牛的名片掏出来,特意只用一只手递给村长。一般说来,两只手递名片,显得尊重或正式,一只手递过去,则显得随意甚至略略的居高临下。我明白这名片要这样递,村长才会更相信我后面的话。

  “这是他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他让你直接给他打个电话,如果觉得不方便电话里说,那你直接告诉我,我转告他也行”我说,“村长啊,我那老同学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请我和他合伙搞,具体出资人,主要还是他,所以,我真是做不了主啊。”
  村长接过名片,定睛一看,果然立刻表情凝重,而后瞬即脸上堆起笑容,说:“雷老板,瞧你说的,我做调查,肯定要两边都听,不能只听房东那一方的话,也要听你们这一方的话。所以我才专门请你过来,谈谈情况,目的就是更全面的了解事实嘛。牛处长那边,肯定有啥误会,你多帮我解释解释。”
  我说:“村长,昨天我和网吧老板小黄一起跟牛处长吃的饭,小黄话多,把我们村上还有四方街的情况唠叨了好多,牛处长这才晓得,不止我们院子有改建,何军他们院子改建得更多。处长的意思是说,希望你一碗水端平,毕竟,村长你作为组织培养多年的干部,处理基层工作要公开公平公正,是起码的要求嘛……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村长你先忙,小黄还在等我。”

  一边说,我一边往外走。村长连忙将我送到门外,果然看到阿黄正在车里等着。我估计着,阿黄肯定是一早就给村长送过礼的,果然,他俩显得很熟,村长过去拍着阿黄的肩膀说:“黄老板,你和雷老板这么好的交情,咋不早点告诉我嘛。”
  小黄嘿嘿地笑着说:“雷总这么深藏不露的人,我哪敢到处宣扬和他的交情啊。”村长一听,对我更是满脸恭敬,主动双手握上我的手,摇了摇说:“雷老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们到我们胜利村来投资,是拉动我们村的经济,是大好事。我实在是工作太忙,基层工作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把人忙得每天晕头转向,以前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麻烦你不要往心里去。老顾他们家,我会好好批评的,签了合同还要反悔,那把法律当成儿戏了?咱们新农村建设不正在搞法制社会吗?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说完,目送阿黄的车载着我开出半里路,村长还在遥遥挥手,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以他如此的胆小,是断断不敢主动给省里的副处长打电话的,这下,终于算是忽悠成功了。我心中既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难受,想到自己如此心比天高,最终却要借助曾与自己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小牛的一张小小的名片,狐假虎威来骗到自己的安全,不禁悲从中来。
  可是,我的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切风平浪静的样子,不能让阿黄看出丝毫破绽。我的目光晃晃悠悠地扫过车窗外的田野,已经三月初了,道路两旁已经有了延绵的绿色,春天仿佛就要到来。



高级模式 自动排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复制链接 微信分享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