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过年】惶恐在心
“不知道老天爷好久把我收去!”渐入古稀的父亲大年初二躺在病床上,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想让父亲过的好一点,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不是力不足,是总在给自己寻借口。儿子们如秋风里的蒲公英,都离开了父亲,但一种情愫总萦绕在心——是对故乡的思念。确切地说,思念故乡,是因为故乡里还有父亲!
离开故乡十余年,很少回去。曾经是厌烦了父亲的絮叨,厌倦了故乡的贫瘠;如今想多陪陪年迈的他,却总是抽不开身。眼望着父亲一天天老去,沮丧一天天与日俱增,却无能无力,心中的愧疚更深。惶恐始终凝结于心,如冬日的硬冰,久久消释不开。
父亲曾经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生计不停挣扎,却如同粘在蜘蛛网里的飞蛾,即使拼力挣扎也不能摆脱束缚。我们哥仨,榨取了他的最后一滴青春。我们羽翼未丰,他却渐渐枯萎,如同秋日里干瘪的稻穗!
父亲最为遗憾的事就是未能读出书来。他的母亲曾经把希望寄托于他,殊不料早早逝去,他不得不离开了能够改变他命运的课堂。也许是这个缘故,他把全部的夙愿都融化到我们身上,苦、累都不过是磨练心志的砾石而已。
父亲曾是一个民办教师,总是在他那方天地传道授业,可是一回家就挽起裤腿,挑起粪桶,仔细耕耘在另一份工作上。当时家庭极为拮据,全部的收入就在他那点微薄的薪水和那方贫瘠的土地上。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劳作,因为他的梦想都寄托在那上面。为了改变入不敷出的状况,父亲总是揽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有一次,学校的男厕所被一些好事者撬下砖来,能直观到女厕所。学校希望修补好,可是这活又脏、又臭,谁也不愿意干,父亲一声不吭,做了起来。结果辛苦一下午,第二天就卧床不起,挣来的钱还不够买药。虽然父亲极为辛苦,但家庭经济并未改变多少,依旧为日常开支所恼。看见别人给猪配种较为吃香,父亲打起了这个主意,不过作为一个别人眼中的“知识人”,去干别人所耻笑的事情,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再三犹豫之后,父亲还是做了,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他战战兢兢的做了,闲言碎语没有动摇他坚定的步伐。为了儿子们,他什么都愿意!他是夏夜里闪闪的萤火虫,虽然驱散不了黑暗,却引来了黎明。
父亲做事极为谨慎,谨慎的甚至胆小,却也考虑得极为周详。三个儿子考起大学后,一个比一个远,但是父亲总是要亲自送他们去,即使远在天边。他总担心孩子们以为他会偏袒谁,其实他无论做什么,只是想让孩子们明白:都是他的孩子,他对谁都一样。
如今儿子们天各一方,老两口依旧呆在那个矮小破旧的老屋里。每次回家,总是忍不住的心酸。孩子们让他去自己那里,可是他总是不由分说的拒绝,说乡下熟人多,不孤单。其实我们都明白,他们是怕增加孩子们的负担,怕和孩子们相处不好,给大家添堵。
父亲的朋友们离他而去,一个又一个接连而去,这让父亲的惶恐如沙一样垒积。春节后,父亲总是叹气,总感觉自己在某一天会和他离去的朋友一样,在不经意间无声无息离去。我想起了《背影》里的父亲:“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渐渐和父亲一样,惶恐一天又一天的在我心中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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