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大渡口（3）-网友钦弓和老往看过来 看过来

怪老牛

      泸州大渡口（3）-网友钦弓和老往看过来 看过来

    网友钦弓在《泸州大渡口（2）》中说：“扛棒棒是个苦差事，山道上时不时会遇上扛木人，依稀记得扛木人歇稍时，前面拿根带叉的木棍撑着。”说得太对了，是个细致入微同情劳动人民的好同志。

    谁都在劳动，有些所谓不劳而获的可能还是“高级”劳动，而劳动人民一般是指“身体力行”干活路的人，他们的生活就是“吃力”，很形象的，㧯棒棒为其一，我为其一之一，有艰苦为荣的自豪感，与强调艰苦奋斗的时代精神合拍，正能量呐。上面的网络照片展示着我们㧯棒棒的风采，不喝彩好意思吗？我幸运，遇到高觉悟工头，他说，㧯棒棒是林业工人，直接为祖国建设输送原材料，我顿时觉得自己是产业工人了，后来干劲倍增，不知道㧯了多少棒棒，唯一记得自己一张“飞子”，上面计的工钱是二元四角几。飞子是泸州方言，泛指票据，对㧯棒棒的而言，就是交了棒棒，木材站过秤后给计算出的工钱凭证，以后统一当工资领，不记名，不挂失，自己藏好，拿跟别人也可以，那就是别人去领“工资”了，省得自己奔波还显得大方。

    前面说过，象鼻公社到大渡口是三十几里， 我们㧯棒棒一次只能㧯一根，来回要走七十来里，一天工夫就去了，那二元四角几是我一天的工钱，其它天㧯的可能也相差无几。这工钱不少啦，要知道，泸州市中学生的全额助学金是包伙食，两角钱一天，一天三餐去学校食堂白吃，对比后换句话说，二元几要养活十几个中学生！还不明白？这样吧，大米是中国人民生活的重要物资，历来作为工钱介质，或者直接作为工钱发放，拿它来折合有跨时代的可比性，来，肋巴算盘打起来：那时国标大米七分五厘一斤——当然要粮票，二元四角几要买三十几斤米；现在好大米要十元一斤，买三十几斤米要三百多元。看，我那时“日薪”二元几是不是相当于现在“月薪”一万几呢？有这本事的人不多，请为我知足鼓掌吧。

    政府对劳动人民关怀备至，雨天不能干露天工作工人就耍，叫扎雨班，㧯棒棒是露天工作，扎雨班也要吃饭，吃饭要花钱，钱由公家给，给每人每天四角，名为雨班费，是泸州中学生全额助学金的两倍，到底是保护体力劳动者嘛，我拥护。

    扎雨班我们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就自己煮面粉粑粑吃，再加因为放碱提味，越吃越糙，吃得比干活路时还多。一次天不作美，一连哭了几个24小时，我们不少人把粮食吃完了，我又是“们”中之一，无奈只好相约到大渡口找工头，听说工头到泸州市劳动局给我们加粮去了，心里暗自高兴，便在他住的那个旅馆兼茶馆住下等，一等晃去好几天，我粮票吃得只剩残余，最后自裁：一天仅吃一碗二两小面，吊命。我原本只有吃小面之类的命，贫寒之交，情深意长，之后怪了，那碗小面更可爱了，下肚特别快，表现对我特别喜欢，我似乎还没有吃出味道，放碗依依不舍，像没吃一样，但又不得不马上去躺床，用“冬眠”尽可能减少身体消耗；实在饥肠绞痛了，就“饮水疗法”，一般用茶水，别说，还多少有点灵丹妙药之玄。

    我坚持了，虽然说不上是最勇敢的人，但还是很玩命的，根本没想到自杀，英雄啊，另外还有胆骄傲自己不是造粪机——那几天我连屎都没得；唯有理想，想得最多的是我以后要怎么怎么饱餐一顿，还冥冥中把好朋友都请了。曹操为什么是奸雄？他的望梅止渴有作用！

    我毕竟是“社会大学”幼儿班，应急反应不及，每天二两的果断迟了，三天过后果真断了——断钱断粮，一分一两也没有！第四天那碗小面的粮钱还是一位“高年级”的工友借给我的。困难时期，自身难保，但也不是完全见死不救。我就这样炼了四天四夜的饿功，老往网友，你看到了吗？我没有工夫更详细了，请原谅。

    人在潦倒时最憧憬未来，我总觉得工头加粮应该回来了，吃了好心人借给的那碗小面后，冲劲来了，就鬼使神差地沿着到泸州的小路去接他，看到有人来巴不得是他，失望又失望也没失望，希望总是在前方。走吧，也许下一位就是他，我真的这么想。

    一路上是青纱帐，路上有零零落落的包谷杆，我知道瓜田李下的厉害，但喉咙伸出那只手捡了一根让我啃，刚啃一口两口——确实——就看到转弯处走来一个牵耕牛的人，我没怪他不是工头，他却一把抓住我，说我掰他们生产队的包谷杆，破坏生产，根本不听我说是捡的，把我拉到生产队院坝，来了一群社员，尽管都黄皮寡瘦，却全是干筋火旺，有的说“……”，有的说“泸州大城市来的，狡猾得很”，有的说“弄到队部关起，饿死他”，有的说“打了再说，看他还老实不”。这最后一话一出，抓我的人真的用我那根包谷杆掺了我脚一下，我没有感到痛，但本能地吓得一跳。我确实怕了，肯定是一付可怜的傻样，只可惜没有镜子写照。也许也是“惺惺惜惺惺”，这群社员想来多是贫下中农，本质善良，见我跟他们一样老实巴交又懵懵懂懂的学生模样，“质本洁来还洁去”，语气和缓了一点，问我身上有什么，我只好把身上唯一值钱的那张二元四角几的飞子拿出来，那钱说不定要抵他们好多天的工分，牵牛的拿过去，问好什么时候兑钱后，便放我走了，我一路走还一路回头望，惶恐着从来没有的胆怯，回旅馆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注意了，这就是《泸州大渡口（1）》中说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个把小时”。我还有后怕，如果那时在如火如荼地文化大革命，被“洗礼”成“贪下中农”的社员会不对我“革命”吗？谢天谢地！

    上了“社会大学”这深刻一课后，我回泸州再没有去㧯棒棒了。不久的一天，工头碰到我，说有农民来领我的㧯棒棒的钱——原来工头那里暗中有记录，他给农民半斤粮票赎回飞子去把钱兑了，叫我拿半斤粮票“还”他，他“还”二元四角几给我，说我划算一点。当时黑市粮票是四元一斤，我跟他换了，还感谢了他。他是谁，我不认识他——现在。

    知道了吧，我为什么特别记得那张飞子，二元四角几！

    下面图中的老街是我㧯棒棒走过的路，已经变样了；最后三张是“紫罗兰”商店，据当地人说是我当时炼饿功的旅馆兼茶馆，我记得它有楼。